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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無論如何,追捕人犯都是世上最激動人心的職業。其激動人心的程度……和追捕者的性情成絕對正比。追捕者必須細致入微地觀察案件調查過程中發現的种种跡象,精确地對它們加以比較,然后再調動他那与生俱來的想象力,毫厘不爽地將所有的現象結合在一起,對案情作出推測。只有這樣,追捕者才能獲得最大的成就感……
  除非所有超世俗的藝術都消失不見,否則的話,敏銳、耐心和激情——這些很少能結合到一起的品質總能造就出犯罪調查這一行當的天才,就像它們造就了其他行業的天才一樣。
            ——摘自老詹姆斯.瑞迪克斯:《黑社會》
20、香煙

  塞洛斯.弗蘭奇的大宅坐落在哈德遜河下游的河濱大道邊上,正對著哈德遜河。這是棟老房子,看上去顯得有些灰蒙蒙的。房子离大道還有段距离,院落四周繞著精心修剪的灌木叢,最外面護著一圈低低的鐵柵欄。
  奎因警官、埃勒里.奎因和韋斯特利.威弗走進客廳時,維利警官已經到了,他正和另一位偵探談得起勁。看到有人進來,那位偵探立即轉身离去。維利轉向上司,臉上的神情顯得煩躁不安。
  “我們找到了線索,警官。”他的聲音低沉而平靜。“几乎沒費什么周折就找到了昨晚拉過弗蘭奇夫人的那輛出租車。這是耶羅出租公司的一輛車,經常在這附近載客。我們找到了司机,他還清楚地記得昨夜的搭車人。”
  “我估計……”警官愁容滿面地說道。
  維利聳聳肩。“沒什么有价值的東西。昨晚11點20左右,她從家門口上了他的車。她說要去第五大街,他就往第五大街的方向開。剛到三十九街,她就讓他停車。她下車后,付了錢。收完錢,他就開車走了。他确實看到她穿過大街向百貨商店走去。就這些。”
  “這确實算不了什么。”埃勒里低聲咕嚕道。“他在途中停過車嗎?——一路上,她和什么人見過面嗎?”
  “這我也問過了。她什么都沒干,奎因先生。車到三十九街前,她什么話都沒說。當然,他倒是提到路上很擠,不得不几次停車。很可能有人在停車期間進了車,然后又出去了。但司机說絕對不可能,他沒發現任何不對頭的事。”
  “如果他很警覺的話,他自然會注意到這些細節的。”警官說著,歎了口气。
  一位女佣來替他們拿帽子和大衣,瑪麗安·弗蘭奇緊接著走了出來。她握了握威弗的手,向奎因父子淡淡一笑,便站在那儿等候他們的發落。
  “不,弗蘭奇小姐,現在還不到麻煩您的時候。”警官說道。“弗蘭奇先生怎么樣了?”
  “好多了。”她不好意思地道著歉。“我在寓所時的表現确實令人討厭,奎因警官。我知道您會原諒我的——看到爸爸暈過去,我根本就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
  “沒什么需要原諒的,瑪麗安。”威弗打抱不平道。“我想警官也是這個意思,他當時并不知道你父親的情況竟然那么糟。”
  “好了,好了,威弗先生。”警官和藹地說道。“弗蘭奇小姐,您認為弗蘭奇先生半小時后能見我們嗎?”
  “嗯……如果醫生同意的話,警官,當然可以。噢,我的天!怎么都站著?大家請坐下吧。這些亂糟糟的事攪得我心煩意亂……”她的臉上掠過一絲陰影。眾人紛紛就座。“您知道,警官,”瑪麗安接著說道。“有位護士正陪著爸爸,醫生也還沒走。另外還有一位老朋友,格雷先生。我去問問,好嗎?”
  “去吧,親愛的孩子。你能否請霍坦絲·安德希爾小姐來一下?”
  瑪麗安剛出屋,威弗便找了個借口,急匆匆地追了出去。不一會儿,大廳里便傳來了她的惊呼聲:“哦,韋斯特利!”一切突然都靜了下來,接著,又傳來一陣令人生疑的輕柔聲響,最后傳來的是漸漸遠去的腳步聲。
  “我認為,”埃勒里一本正經地說道,“那是威弗向維納斯女神獻上的芬芳之吻……真不明白老塞洛斯為什么不愿意接受韋斯特利,大概是嫌他既沒錢又沒地位吧。”
  “是嗎?”警官問道。
  “我猜是這樣的。”
  “嗯,這都不關咱們的事。”警官靈巧地吸著鼻煙。“托馬斯,”他說道,“伯尼斯·卡莫迪的下落你打听得怎么樣了?有線索嗎?”
  維利的臉比平時拉得更長了。“只找到一個線索,但根本無濟于事。昨天下午,一位日間巡邏人員看到這位叫卡莫迪的女孩离開了家。他是位受雇于私人的專職警官,專門負責在這附近巡邏。他平時見過這女孩。昨天下午,他見她沿著河濱大道,急匆匆地向七十二街赶去。她顯然不是在等人,而是要去某個地方,因為她看上去像是在赶時間。他沒有過多地關注她,只不過是隨便看了她几眼,所以沒法說清楚她在河濱大道上走了多遠,也不能判斷她是否拐到另一條街上去了。”
  “糟透了。”警官看上去心事重重。“那個女孩很重要,托馬斯。”他歎了口气。“如果有必要的話,可以多派些人去打探她的下落。我們必須找到她。她的相貌特征、身上穿的衣服等等,你應該都清楚吧?”
  維利點點頭。“清楚,我們已經派了四個人去找她。任何的蛛絲馬跡,警官,都逃不過我們的眼睛。”
  伴隨著重重的腳步聲,霍坦絲·安德希爾走了進來。
  埃勒里站起身來介紹道:“爸,這位是管家安德希爾小姐。安德希爾小姐。這位是奎因警官。警官有几個問題要問您。”
  “我就是來回答問題的。”管家答道。
  “嗯,”警官盯著她,說道。“我儿子告訴我,安德希爾小姐,昨天下午,伯尼斯·卡莫迪小姐瞞著她母親离開了家——實際上,是趁她不注意,偷偷溜出去的。是這樣的嗎?”
  “是的。”管家回答得非常干脆。她一邊說,一邊惡狠狠地瞥了眼笑容滿面的埃勒里。“不過,我倒不明白,這和案子有什么關系。”
  “您當然不明白。”老先生說道。“這是卡莫迪小姐躲開她母親的慣用伎倆嗎?”
  “我根本不知道您想說什么,警官先生,”管家冷冷地答道,“但如果您是想暗示那女孩……好吧!是的,她一個月要溜出去好几次,招呼也不打就偷偷出去,通常都是三個小時后才回來,每次回來后,弗蘭奇夫人都要沖她發通火。”
  “您大概并不知道,”埃勒里慢悠悠地問道,“每次她都去了什么地方?或者她回來時,弗蘭奇夫人都說了些什么?”
  霍坦絲·安德希爾咬牙切齒般地說道:“我不知道她去哪儿了,她母親也不清楚。這就是弗蘭奇夫人發火的原因。伯尼斯從來不告訴她母親。她一聲不吭地坐在那儿,任憑她母親大發雷霆……當然,上星期是個例外,當時兩人确實吵了一架。”
  “噢,一周前發生了特殊事件,呢?”埃勒里問道。“弗蘭奇夫人那時大概已經知道了一切?”
  管家冷峻的臉上掠過一絲詫异。“是的,我覺得她知道了。”她的聲音更加冷靜了。她突然對埃勒里產生了興趣,“但我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估計她查出了伯尼斯去了什么地方,所以兩人為此吵了一架。”
  “這事發生在什么時候,安德希爾小姐?”警官問道。
  “上個星期一。”
  埃勒里輕輕地吹了聲口哨。他和警官交換了一個眼色。
  警官往前傾了傾身。“告訴我,安德希爾小姐——卡莫迪小姐偷偷溜出去的那些日子——日期是否相同?或者是各有不同?”
  霍坦絲·安德希爾看看警官,又看看埃勒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她低頭想了想,又抬起頭來。“我想起來了。”她慢吞吞地說道。“并不總在周一。我記得有一次是周二,接著是周三、周四……她确實是每周出去一次,而且日子都是連著的!但這能說明什么呢?”
  “這其中意義深遠,安德希爾小姐,”埃勒里皺著眉頭答道,“遠非你我所能猜透……從早上到現在,弗蘭奇夫人和卡莫迪小姐的臥室有人動過嗎?”
  “沒人動過。我听說店里出事后,就把臥室門鎖上了。我不知道,但是……”
  “但是,這可能很重要,安德希爾小姐?”埃勒里替她把話說完了。“您真聰明……請領我們上樓看看好嗎?”
  管家無言地站起身來,走進大廳,登上了寬寬的中央樓梯,三個男人跟在后面。她在二樓停了下來,從黑綢圍裙里掏出串鑰匙,打開了一扇門。
  “這是伯尼斯的屋子。”她說著,站到了一邊。
  他們走進了一間以綠色和象牙色為主色調的大臥室,屋里擺放著豪華的仿古家具,一張寬大的華蓋床格外引人注目。盡管屋里擺著鏡子和各种頗具异域風情的家具,而且室內的顏色也很鮮亮,但不知為什么,仍讓人覺得壓抑。整間屋子透著股寒气。陽光透過三面大玻璃窗洒入屋中,非但沒給整間屋子帶來暖意,反而更突出了它的毫無生气。
  埃勒里進門時并未在意這屋子的怪异。他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到了床邊的一張大桌子上。這是張刻有俗麗圖案的桌子,桌面上擺了只煙灰缸,堆了滿滿一缸的煙頭。他快步穿過屋子,拿起煙灰缸看了看,又把它擱回桌上,眼中閃過一絲疑惑。
  “安德希爾小姐,早上您鎖門時,這個滿是煙頭的煙灰缸就在這儿嗎?”他突然問道。
  “是的,我沒碰任何東西。”
  “這么說,從星期天起,這屋子就沒打掃過嘍?”
  管家臉上泛起一片紅暈。“星期一早上伯尼斯起床后,佣人們來收拾過。”她气沖沖地吼道。“我可不愿意有人詆毀我的家,奎因先生!我……”
  “為什么不在周一下午打掃呢?”埃勒里笑著打斷了她的怒吼。
  “因為女佣剛收拾好床,伯尼斯就把她赶出去了。這就是原因!”管家气呼呼地解釋道,“那孩子根本沒來得及清理煙灰缸。希望這答案令你滿意!”
  “确實滿意。”埃勒里低聲自語道。“爸——維利——來一下。”
  埃勒里無言地指了指煙蒂。煙灰缸里至少堆了30個煙頭。所有的煙一律都是一种土耳其產的淡味煙,而且都只抽了三分之一就被掐滅了。警官撿起一個煙蒂,仔細看了看香煙嘴邊的鍍金小字。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他問道。“它們和寓所牌桌上的煙是同一個牌子。不過,這女孩肯定是神經高度緊張。”
  “但你看這長度,爸,長度。”埃勒里輕聲說道。“不過,沒關系……安德希爾小姐,卡莫迪小姐一直就抽‘公爵夫人’這個牌子嗎?”
  “是的,先生。”管家不情愿地答道。“她抽得也太凶了,對身体沒什么好處。她從一個希腊人那儿買這种煙,他的名字很怪——大概是叫桑索斯吧——他專門為上層社會的年輕女士們特制香煙。這些煙都是有香味的!”
  “我估計,應該是長期訂貨吧?”
  “您估計得非常正确。煙抽完后,伯尼斯只需重复訂購就行了。她一次總是訂上一箱,共有500支……伯尼斯就是這樣,但你們不能因此就對這可怜的孩子有看法,因為許多年輕女士都有這個坏習慣——但她确實抽得太多了,這不僅不得体,而且也不利于健康。她母親從不抽煙,瑪麗安和弗蘭奇先生也不抽。”
  “是的,是的,這些我們都知道,安德希爾小姐,謝謝您。”埃勒里從他那精巧的袖珍工具箱里取出一個玻璃紙袋,不慌不忙地將煙灰缸里的髒東西全倒了過去。他將袋子遞給了維利。
  “你最好將這東西帶回局里,把它和這案子的其他存檔紀念品擱在一起。”他輕快地說道。“結案時,它會派上用場的……安德希爾小姐,請允許我們再占用一點您寶貴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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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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