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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一十七,一十八,有個姑娘在等他


  第二天,波洛和他相熟的一位劇團代理人在一起度過了几個小時。下午他去了牛津。此后又乘車到了鄉下——回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出去之前,他就打了電話和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先生約好晚上見面。
  到達哥特樓時已是九點半了。
  波洛被帶進書房,里面只有阿里斯泰爾布倫特一個人。
  握手時他用急切的詢問眼神看著來訪者。
  他說:“怎么樣?”
  赫克爾波洛慢慢地點了點頭。
  布倫特既怀疑又欣賞地望著他。
  “您找到她了?”
  “是的,是的,我找到她了。”
  他坐下來,歎了一口气。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問:“您累了?”
  “是的,我累坏了。而且這不大好听——就是我不得不告訴您的這些事。”
  布倫特問:“她死了?”
  “這取決于”,赫克爾波洛緩緩地說,“您愿意怎么看。”
  布倫特皺起了眉。
  他說:“我親愛的先生,一個人肯定要么是死的,要么是活的。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不也是必居其一嗎?”
  “啊,但誰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呢?”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道:“您該不是說——根本就沒這么個人吧?”
  “啊,不,那倒不是。有這么個人。她在加爾各答住過。她教過講演術,為慈善工作奔忙。她回英國時乘坐的是‘馬哈拉那’號——也就是安伯里奧茲先生所乘的同一條船。雖然他們住的不是同等艙位,但他幫了她一點小忙——替她解決了她攜帶行李時的小麻煩。看起來,應該說在不多的一些方面他是個好心人。而有時候,布倫特先生,好心是會有出乎預料的好報的。您知道,安伯里奧茲先生就正是這樣。他偶然又在倫敦的大街上碰到了這位女士。他生性豪爽,好心地邀請她到薩瓦吃午飯。這對她是一种做夢都沒想到的禮遇。而對安伯里奧茲先生來說,這卻是天外飛來的一筆橫財!他的善舉并無預謀——他絕不曾想到這個姿色已老的中年婦女相當于將要把一座金礦送給他。而且,盡管她這么做了,但其實她自己反倒是昏昏然不知就里的。
  “您知道,她從來不是那种有一流智力的人。她有一顆善良、純正的心靈,但她的大腦,我應該說卻跟母雞似的。”
  布倫特道:“那么殺死那個叫查普曼的女人的不是她了?”
  波洛慢慢地說:“真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我想,應該從我開始接触這件事情講起。那是從一只鞋開始的!”
  布倫特茫然地說:“從一只鞋?”
  赫克爾波洛點點頭。
  “是的,一只有帶扣的鞋。我從牙醫那儿經歷了一番緊張出來,正站在夏洛蒂皇后街58號的台階上。這時,一輛出租汽車停在了外面。車門打開,一只女人的腳正准備伸下來。我愛注意女人的腳和踝骨。這只腳的腳形很好,足踝也生得不坏,穿著值錢的長統絲襪,但我不喜歡那只鞋。這是一雙嶄新的亮光光的皮鞋,綴著一個很大的造作的鞋扣。不瀟洒——太不瀟洒了!
  “正當我在觀察著的時候,那位女士的其他部分也顯露出來了——老實說很令人失望——這是一個既不漂亮、穿著也糟糕的中年婦女。”
  “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嗎?”
  “正是她。她下車時發生了一點意外——鞋扣給車門夾了一下,給弄掉了。我把它撿起來交還給她。就這樣,這段插曲結束了。
  “同一天,稍晚一點,我和杰普偵探長一起去拜訪這位女士。順帶說一句,她仍然沒把鞋扣縫上。
  “同一天的晚上,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走出旅館,消失了。我們說,這是第一幕。
  “第二幕是從杰普偵探長把我召到利奧波德國王公寓開始的,在那儿的一個套間里有一只放毛皮的箱子,而在這個毛皮箱里發現了一具尸体。我走進房間,來到箱子跟前——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只破舊的帶扣鞋!”
  “那又怎么樣呢?”
  “您還沒有意識到問題所在。這是一只破舊的鞋——一只穿了很久的鞋。但您瞧,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來到利奧波德國王公寓就是在那天晚上啊——也就是莫利遇害的同一天。上午鞋子還是新的——到了晚上卻成了舊鞋子了。您明白的,人不可能一天之內就穿坏一雙鞋。”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興致索然地說:“我想,她可能有兩雙鞋吧?”
  “啊,可并非如此。因為我和杰普偵探長曾經去過她在格倫戈威爾宮廷旅館的房間,檢查過她所有的東西——而那里并沒有帶扣的鞋。是的,她可能有一雙舊鞋。累了一天之后她可能會換上它,晚上出去,是不是?但如果是這樣,另一雙鞋就應該在旅館里。這很奇怪,您承認嗎?”
  布倫特微微一笑。他說:“我看不出這有什么要緊。”
  “是啊,沒什么要緊。一點也不要緊。但人們總是不喜歡自己無法解釋的事情的。我站在毛皮箱旁,看著那鞋——鞋扣是最近才用手工縫上去的。我得承認當時我有過一瞬間的怀疑——怀疑我自己。是的,我對自己說,‘赫克爾波洛,也許今天上午你是有點暈了頭了。你戴著玫瑰色的眼鏡來看這個世界。甚至連舊鞋子在你眼里都成了新的!’”
  “也許這就是原因?”
  “但是,不,這不是的。我的眼睛沒有騙我!接下來,我仔細查看了這具女尸,得到的結果很難讓我滿意。為什么要故意胡亂地毀了這張臉,使得它無法辨認呢?”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不耐煩地動了動,他說:“我們非得從頭講一遍嗎?我們都知道——”
  赫克爾波洛堅決地說:“這很有必要。我必須從頭到尾給您講清楚最終使我發現真相的全過程。當時我對自己說,‘這儿有點不對頭。面前是一個穿著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衣服——也許,鞋除外?——的死女人——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手提包也放在一起——但為什么臉無法辨認?也許,是不是因為這張臉本來就不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呢?’于是我馬上聯想到我听說的另一個女人——也就是這個套間的主人——的模樣,我問自己——有沒有可能是這個另外的女人死了躺在這儿呢?后來我去看了這另一個女人的臥室。我試圖在心里描繪出她是個什么樣的女人來。從表面看,她跟另一位差別很大。漂亮,衣著華麗,很會化妝。但在本質上,卻不無相似之處。頭發、体格、年齡——但是,還有一點差別。阿爾伯特查普曼夫人穿五號鞋。而我知道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穿九號絲襪——也就是說她至少得穿六號的鞋子。這樣,查普曼夫人的腳就比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要小。我又回到尸体旁。如果我不成熟的想法正确,而且尸体就是穿著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衣服的查普曼夫人的話,那么鞋就會顯得太大。我脫了一只下來。可它并不松。穿得很緊。看來這完全就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尸体!但既然如此,為什么還要毀容呢?她的身份已經被手提包證實了,本來手提包是很容易處理掉的,但卻沒有處理掉。
  “這很讓人費解——非常紊亂,非常复雜。絕望之中,我只好利用了查普曼夫人的地址本——只有牙醫才能判明死者是誰——或者不是誰。恰巧,查普曼夫人的牙醫也是莫利先生。莫利死了,但鑒別仍然是可能的。您知道那個結果。莫利的后任人在陪審法庭上确認尸体就是阿爾伯特查普曼夫人。”
  布倫特有些焦躁不安,但波洛毫不在意。他繼續往下講。
  “這就同時留下了一個心理學的問題。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是個什么類型的女人呢?這個問題有兩种答案。第一個是很明顯的,有她在印度的全部生活經歷和她朋友們的描述為證。在這种答案里,她被描述為一個熱情、虔誠、帶點傻气的女人。是不是還有另外一個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呢?顯然是有的。還有一個曾跟有名的外國間諜共進午餐的女人,她曾在大街上与您搭話,還自稱是您妻子的好朋友——這种說法可以肯定是不真實的——這個女人在一起謀殺案發生之前不久剛從一個男人的診所里出來,很可能就在另一個女人也被謀殺的那天晚上去拜訪過她,而且這個女人從此失蹤了,雖然她肯定意識到英國的警察机關會到處找她。所有這些行為,難道符合她的朋友所提供的她的性格特征嗎?看起來它們并不相符。所以,如果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不是她外表看上去的那么個和藹可親的好人,那就是說她很可能是個殘忍的殺人犯,至少也一定是參与謀殺的幫凶。
  “但我還有另一個可資評判的標准——我自己的親身印象。我本人曾跟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談過話。她給我留下一個什么樣的印象呢?這,布倫特先生,是最難回答的問題。她所說的一切,她說話的方式,她的舉止,她的姿態,都跟人們描述的她的性格特征毫無二致。但是,它們也跟一位聰明的演員在演戲的情形毫無二致。而且,不管怎么說,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的生活是從當演員開始的。
  “我還對同伊陵的巴恩斯先生的一次談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也是那天夏洛蒂皇后街58號的病人。他的觀點极具說服力,他認為莫利和安伯里奧茲的死都不過是順帶的,可以說——預期的犧牲者是您。”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說:“噢,又來了——這可有點牽強。”
  “是嗎,布倫特先生?難道此時不正有好些派別的人都認為把您除掉是极端要緊的嗎?我們可以這么說吧?使您不能再發揮影響,不是嗎?”
  布倫特說:“呃,是的,這倒是真的。但為什么要把莫利之死跟這個聯系在一起呢?”
  波洛答道:“因為在這個案件里,有點——我該怎么說好呢?——太過于濫殺了——不惜代价——不惜人命。是的,毫不在乎,濫殺無辜——這代表著一樁巨大的罪惡!”
  “那么您不認為莫利是因為手術失誤而自殺的?”
  “我從來沒這么想過——一分鐘都沒有。不,莫利是給謀殺的,安伯里奧茲是給謀殺的,一個身份未明的女人也是給謀殺的——為什么?是為了一起巨大的利害關系。巴恩斯的看法是有人想收買莫利或是他的合伙人來干掉您。”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正色道:“荒唐之极!”
  “啊,可這真荒唐嗎?我們假設有人想要干掉某個人。可是,這人已經預先得到警告,提早作了防備,很難接近。這時要殺死這個人就必須不引起他的怀疑——而還有什么地方能比在牙科手術椅上更能讓一個人不起疑心呢?”
  “喔,這倒是真的。我一直沒象這樣考慮過。”
  “這确實是真的。一旦認識到這一點,我就第一次模糊地感到了事情的真相所發出的微弱光芒了。”
  “這么說您接受了巴恩斯的理論了?順便問一句,這位巴恩斯是何許人也?”
  “巴恩斯是賴利十二點鐘的病人。他是從內政部退休的,住在伊陵。是個沒什么特征的小個子。但您說接受了他的理論那就錯了。我并沒有接受它,我只是吸收了里邊的主要精神。”
  “您這又是什么意思?”
  赫克爾波洛說:“自始至終,從頭到尾,我都被人在往歧途上引——有時候是無意的,有時候是蓄意的、帶著某种目的的。一直有人提供給我這樣的印象,迫使我認為這樁罪惡屬于那种可以稱為社會性犯罪的案件。也就是說,您,布倫特先生,是它所針對的焦點,因為您所扮演的社會角色。您這位銀行家,您這個財政的操縱者,您這個保守傳統的衛道士!
  “但是,每個社會角色也都有他的私人生活。我就錯在這儿,我忘記了私人生活。存在著殺死莫利的私人原因——譬如說,來自弗蘭克卡特的。
  “同樣,也存在著謀害您的私人原因——您有一些在您死后將繼承錢財的親戚。有人愛您,也有人恨您——作為一個人——而不是一個社會形象。
  “于是我研究了我所說的‘逼迫性牌張’的精彩實例。也就是弗蘭克卡特對您的那次所謂的襲擊。如果這次襲擊名副其實——那么它就的确是一樁政治上的罪惡。不過,是否有別的解釋呢?可能是有的。當時灌木叢中還有第二個人,那個沖上來抓住卡特的人。他可能先開了槍,再把它扔到卡特的腳下,這樣,后者几乎是必然地會撿起來,這樣,他就會被人發現槍還在他手里。
  “我接著研究了霍華德雷克斯的問題。雷克斯在莫利死的那天上午到過夏洛蒂皇后街。雷克斯是您所支持和代表的一切的死敵。他就是這么一個人,但雷克斯還不止于此。雷克斯可能會跟您的侄外孫女結婚,而您的死會使您的侄外孫女繼承到一筆很可觀的收入,盡管您深謀遠慮,作了安排使她不能動本金。
  “難道這整個事情最終是一樁私人性質的罪惡——是為了個人的獲取、個人的滿足嗎?為什么當初我會認為它是一樁社會性的罪孽呢?因為,不止一次,而是有很多次,這樣的想法總被暗示給我,就象一張逼迫性牌一樣迫使著我——
  “就是這時,當我產生這個想法的時候,我才算是清楚地看見了真相的曙光閃過。那時我正在教堂,唱著一首贊美歌。歌里提到帶著繩索的陷阱。
  “陷阱?為我而設的?是的,這是可能的——但假使那樣的話,是誰設下的呢?設下陷阱的只可能是一個人。但這又講不通——万一講得通呢?我是不是一直把這案件顛倒著在看?不惜錢財?确實如此!不惜人命?是的,依然沒錯。因為那個罪人的賭本是极為雄厚的。
  “不過,如果我這個奇怪的新想法是正确的話,它必須能解釋所有事情。比方說,它必須能解釋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二重性的秘密。它必須能揭開那鞋子之謎。而且,它必須回答這個問題: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現在何處?
  “Eh bien(法語:嘿)——它完成了這一切要求,還帶來了更多的東西。它告訴我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是本案的開端、過程和結尾。難怪我當初會覺得似乎有兩個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因為确實有兩個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有一個被朋友們极有信心地擔保的傻气的、和藹的好女人,還有另外一個女人——她跟兩次凶殺有關,說謊騙人,而且神秘地消失了。
  “記住,利奧波德國王公寓的看門人說過,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以前到那里去過一次。
  “在我對這個案子的新构想中,這第一次就是唯一的一次。她再也沒有离開過利奧波德國王公寓。另一個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取代了她。那另外的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穿著同樣的衣服和一雙帶扣的新鞋(因為另外的那雙鞋對她來說太大了),在白天繁忙的時間來到拉塞爾廣場旅館,收拾好死去的那位女人的衣物,付了房錢,离開了。她去了格倫戈威爾宮廷旅館。請記住,打那以后,真正的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朋友們誰都沒有再見到過她。她在那儿扮演了一個多星期的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她穿著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的衣服,用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的聲音說話,但她還得去買一雙小一點的晚便鞋。再以后——她消失了,她最后一次露面是在莫利被殺的那天晚上,有人看見她又一次走進了利奧波德國王公寓。”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問道:“您是想要說公寓套間里的死尸真是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的嗎?”
  “當然是她的!這是個相當精明的雙重偽裝——毀坏面容就是想要讓人對那女人的身份產生疑問!”
  “但牙醫的證据呢?”
  “啊!現在我們來討論這個問題。提供證据的并不是牙醫本人。莫利死了。他不可能親自出來作證。也許他會知道死去的女人是誰。被提交作為證据的是些記錄——而這些記錄是偽造的。記住,兩個女人都是他的病人。要做的只是把記錄重新標簽、交換一下姓名就行了。”
  赫克爾波洛又說:“現在您該明白當您問我那女人是不是死了的時候我回答‘這得看情況’的意思了吧?因為當您說‘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時候——您指的是哪個女人呢?是從格倫戈威爾宮廷旅館消失的女人,還是真正的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說:“我知道,波洛先生,您是頗負盛名的。因此,我承認您這個非凡的設想一定也有些根据——可這僅僅是設想。我能看到的只是异想天開的臆想。您是不是在說,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是被蓄意謀殺的,而且為了防止莫利辨認出她的身份,就把他也給殺了?可為什么?我要知道的是這個。這個女人——一個完全与世無爭的中年婦女——她有很多朋友,顯然沒有敵人。為什么竟會有那么多煞費苦心的陰謀要除掉她呢?”
  “為什么?是的,這就是問題。為什么?正如您所說,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是個連蒼蠅都舍不得傷害的与世無爭的生靈!那么,為什么她被蓄意地、殘忍地殺害了呢?好吧,我將告訴您我的想法。”
  “是的?”
  赫克爾波洛身体前傾,說道:“我相信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的死,乃是因為她對人的面孔記性太好了。”
  “您指的是什么?”
  赫克爾波洛說:“我們已經把雙重人格分离開來了。有一個從印度回來的与世無爭的女人,還有一個聰明的演員,她扮演了那個從印度回來的与世無爭的女人。但是,這兩個角色之間還有一點沖突。在莫利先生的診所門前台階上和您說話的是哪個女人呢?您應該記得,她自稱是‘您妻子的朋友’。從她的朋友的證詞和通常的可能性看來,這种說法是不真實的。因而我們可以說‘這是撒謊。真正的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是不會說謊的’。所以,這是那個騙子為了她自己的目的而編造的謊言。”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頷首稱是。
  “對,這道理很清楚。但是,我仍然不明白目的何在。”
  波洛道:“啊,且慢——讓我們先換一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吧。那個女人就是真正的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她不會撒謊。因此那個故事肯定是真實的。”
  “我覺得您這么看也未嘗不可——但這看起來很不可能——”
  “當然這不大可能!但是,我們姑且把這第二种假設當作事實來看看——那故事是真的。這樣,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确認識您妻子。她跟她很熟。因此——您妻子一定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有可能熟識的那种人。是跟她有過共同的生活經歷的人。一個英屬印度人——一個傳教士——噢,再往前一點——一個演員——顯然——不是呂蓓卡阿恩霍爾特!
  “現在,布倫特先生,您明白我談到私人生活和社會生活的用意了嗎?您是個大銀行家。可您同時還是一位娶了富女為妻的男人。在跟她結婚以前,您只是財團里一個地位較低的合伙人——那時您剛從牛津來不久。
  “您明白吧——我開始從正确的方向來看待這個案件了。不惜代价?自然無須計較——對您來說。不惜人命——也同樣,因為很長時間以來,您已經成了一位獨裁者,對于獨裁者來說,他自己的生命變得過度重要,而別人的則統統一錢不值。”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道:“您要想說什么,波洛先生?”
  波洛輕聲說道:“我想要說,布倫特先生,在您娶呂蓓卡阿恩霍爾特時,您已經結婚了。我想要說,受了迷人的前景的誘惑,不僅僅是因為錢財,更是因為權勢,您隱瞞了事實,有意地犯下了重婚罪。我想說,您真正的妻子對此采取了默許的態度。”
  “那么這位真正的妻子是誰呢?”
  “她在利奧波德國王公寓里托名阿爾伯特查普曼夫人——這地方近在咫尺,從您在遷而喜泰晤士河堤的房子出來走不了五分鐘。你們借用了一個真正的特工的名字,以支持她所作的丈夫在做情報工作的暗示。你們的計划完美地實現了。從來沒有引起過任何怀疑。但是,事實依然存在,您從來沒有合法地同呂蓓卡阿恩霍爾特結婚,您犯了重婚罪。這么多年之后,你們再沒有感到會有危險。但它突然間冒了出來——這危險是以一個討厭的女人的方式出現的。在差不多二十年之后,她還記得您是她朋友的丈夫。机遇把她帶回到這個國家,机遇讓她在夏洛蒂皇后街碰上了您——也正是机遇,您的侄外孫女跟您在一起,听到了她和您講的話。要不然,我可能永遠都猜不到。”
  “那是我自己告訴您的啊,我親愛的波洛。”
  “不對,是您的侄外孫女堅持要告訴我,而您不能如愿地表示太強烈的反對,否則有可能引起怀疑。在哪次邂逅之后,又有一种不祥的可能性——照您的眼光看來——出現了。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遇見了安伯里奧茲,和他一起吃了午飯,向他透露了同朋友丈夫的那次碰面——‘隔了多少年了!當然,看起來老了點,可几乎沒怎么變!’,我承認這純粹是我自己的猜測,但我相信事情就是這樣的。我認為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從來不曾意識到她的朋友所嫁的布倫特先生竟是世界金融的幕后操縱者。但不管怎樣,這個名字非同凡響。而安伯里奧茲呢,記住,他除了間諜活動以外,還兼營敲詐的營生。敲詐者對秘密有一种不可思議的嗅覺。安伯里奧茲喜出望外。輕而易舉地就明白了這位布倫特先生是誰。而這以后,我可以肯定,他給您寫了信——或是打了電話。啊,是的,對安伯里奧茲來說,這真是一座金礦啊。”
  波洛停歇片刻,接著往下說。
  “對付一個真正精明狡猾、富有經驗的敲詐者,只有唯一的有效辦法。那就是封住他的嘴。
  “事實并不象我曾經錯誤地在心里設想過的那樣,是‘必須除掉布倫特’。相反,是‘必須除掉安伯里奧茲’。但答案是一樣的!要攻擊一個人,最容易的方法是趁他解除警戒的時候,而一個人還有什么時候比在牙科手術椅上更沒戒備呢?”
  波洛再次停下來。他的嘴邊浮起一絲微笑,他說:“案件的真相其實很早就被提到過了。那個听差,阿爾弗雷德,在讀一本叫《死亡發生在十一點四十五分》的犯罪小說。我們早該把它作為一個預告接受下來,因為,這大致正是莫利遇害的時間。就在您要离開的時候,您向他開了槍。然后您按響了蜂鳴器,打開洗手池的水龍頭,离開了手術室。您掐算了時間,好讓自己下樓時正好能碰上阿爾弗雷德帶著假冒的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去乘電梯。您确實打開了前門,也許您還走了出去,但當電梯門一關,往上開去的時候,您又溜了進來,上了樓。
  “根据我自己几次去看病的情況,我知道阿爾弗雷德是怎么帶病人上樓的。他敲敲診室的門,把它打開,然后往后一站,讓病人進去。里面水在流著——可以推斷,莫利正象往常一樣在洗手。但阿爾弗雷德并不能真正看見他。
  “阿爾弗雷德剛坐電梯下去,您就溜進了手術室您和您的同伙抬起尸体,把它搬進旁邊的辦公室。然后在文件堆里一陣飛快的搜索,巧妙地偽造了查普曼夫人和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記錄。您穿上白色亞麻外套,也許您的妻子還給您化了一點妝。其實并不需要這么多。這是安伯里奧茲第一次來找莫利看病。他從來沒見過您。您的照片很少出現在報紙上。另外,他怎么可能起疑心呢?敲詐者是不會提防他的牙醫的。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下了樓,阿爾弗雷德送她出去。蜂鳴器響了,安伯里奧茲被帶了上來。他發現醫生一副滿意的神情正在門后洗手。他被引到手術椅上。他指示了那顆病牙。您說著慣常的行話。您解釋道最好是把牙齦麻醉起來。普魯卡因和腎上腺素就在那儿。您給他注射的劑量大得足以殺死他。除此之外,這還另有妙用,他會因此而覺察不到您的牙醫技術不夠熟練!
  “一點儿都沒有起疑,安伯里奧茲离開了。您搬出莫利的尸体,把它放在地板上。因為只有您一個人單獨干,您只好在地毯上輕輕地拖動。您揩擦了手槍,把它塞在他手里——又擦了門把手,這樣您的指紋就不會成為最后留下的了。您動用過的所有器械都放進了消毒器里。您离開手術室下了樓,在合适的時間溜出前門。這是您唯一有危險的時刻。
  “這事本該照這樣順利地發展下去的!兩個威脅您安全的人——都死了。還死了第三個人——但是,照您的看法,這是不可避免的。一切都容易解釋。莫利的自殺以他在安伯里奧茲身上所犯的錯誤為解釋。兩次死亡都可以借此掩蓋過去了。不過是一起不幸的事故而已。
  “但你們沒有想到,我干預了此事。我產生了怀疑。我提出了异議。一切都沒有如你們所愿的那樣發展下去。因此,有必要建立第二道防線。如果必要,就得有一只替罪羊。您已經詳細了解過莫利的家庭情況。這個人,弗蘭克卡特,他正合适。于是您的同伙安排他以一种神秘的方式被雇為園丁。將來他要說出這段荒誕的經歷,是不會有人相信的。到一定的時候,毛皮箱中的尸体會暴露出來。起初它會被認為是塞恩斯伯里西爾小姐的,然后會進行牙科鑒定。結果真是极大的轟動!看起來這好象是不必要的混淆,但其實很有必要。你們不想讓英國的警察机构去搜查失蹤的阿爾伯特查普曼夫人。不,讓查普曼夫人死去吧——讓警察去找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因為他們根本找不到她。此外,您還可以憑借您的影響力讓這個案子停下來。
  “您的确那么做了,但因為您必須了解我在干些什么,您就把我喚來,要求我替您找到那失蹤的女人。而且您繼續穩步向我打出‘逼迫性牌張’。您的同伙給我打來電話,發出虛張聲勢的警告——還是老一套——間諜——社會性問題。您的這位妻子算得上是個聰明的演員了,可是,要改變自己的聲音,最自然的做法還是莫過于模仿另一個人的聲音。您妻子模仿了奧莉維亞夫人的腔調。應該說,這一度使我大惑不解。
  “然后我被帶去了愛夏庄——最后一幕上演了。安排好一只裝好彈藥的手槍放在月桂樹叢中,好讓一個正在修剪樹枝的男子無意間把它弄響,這是多么容易的事情啊。手槍掉在他的腳下。他大吃一惊,把它撿起來。您還能希望什么呢?他被當場抓住——嘴里能說出來的是一個荒謬可笑的故事,手里拿著的是一把跟殺死莫利的那把原屬一對的手槍。
  “而這一切,都是為赫克爾波洛的雙腳備下的陷阱。”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坐在椅子上動了動。他的臉色陰沉,略顯悲哀。他說:“別誤會我,波洛先生。您到底有多少猜測?您實際知道的又有多少呢?”
  波洛說:“我找到了一份結婚證書——在牛津附近一個結婚登記處——屬于馬丁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和杰達格蘭特。還有,弗蘭克卡特在剛過十二點二十五分的時候看見有兩個人從莫利的手術室里出來。頭一位是個胖子——安伯里奧茲。第二位,當然了,正是您。弗蘭克卡特其實并沒有認出您。他只是從上面看見了您。”
  “您專門提到這一點可有多么公平啊!”
  “他走進手術室,發現了莫利的尸体。手已經冷了,彈孔周圍有干了的血跡。這說明莫利已經死了一段時間了。因此,接待安伯里奧茲的醫生不可能是莫利,而肯定是殺害莫利的凶手。”
  “還有嗎?”
  “有。海倫蒙特雷索今天下午已經被逮捕了。”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為之一震。隨即他又坐得板直。他說:“那么——真的完了。”
  赫克爾波洛道:“是的。真正的海倫蒙特雷索,您的遠房表妹,七年前已死在加拿大。您隱瞞了這一事實,并且利用了它。”
  笑容浮現在阿里斯泰爾布倫特的嘴邊,他帶著孩子似的滿足神情輕松地講述起來。
  “杰達從這一切里得到了极大的樂趣。我希望您能夠理解這一點。您可是個聰明人。我跟她結婚的事沒讓周圍的人知道。那時她在由她們劇團定期換演劇目的劇場里演出。我身邊的人都很古板,而且我正准備進入財團。我們決定秘而不宣。她繼續演戲。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也在那個劇團里。她認識我們。后來她隨一個巡回劇團去了海外。杰達收到過一兩封她從印度寄來的信。后來她沒再來信了。梅貝爾跟一個印度人混到了一起。她一向是個傻气、輕信的姑娘。
  “但愿我能讓您理解我同呂蓓卡的會面和我的婚姻。杰達是理解的。我只能把它表述為象皇家生活一樣。我碰到了机會跟一位女王結婚,扮演了女王的丈夫,甚至是國王的角色。我認為同杰達的婚配是門第懸殊的。我愛她。我不想拋棄她。一切發展得太精彩了。我非常喜歡呂蓓卡。她是個有著頭等經濟頭腦的人,我也一樣。我們配合得相當好。真是令人激動啊。她是個出色的伙伴,我覺得自己也使她得到了快樂。她死的時候我真心地感到難過。奇怪的是杰達和我都開始沉迷于我們秘密幽會的刺激。我們發明了各种別出心裁的把戲。她是個天生的演員。一共扮演了七八個角色——阿爾伯特查普曼只是其中的一個。她曾經是客居巴黎的美國寡婦。我出差的時候就去那里會她。她還經常帶著畫具裝扮成畫家去挪威。我則去那里釣魚。后來,我最終讓她成了我的表妹,海倫蒙特雷索。這使我們倆都很開心,而且我認為,這讓我們之間始終保持著浪漫的气氛。呂蓓卡死后,我們本來可以正式結婚的——但我們都不想這么做。杰達說不定會覺得很難公開地和我生活在一起,而且,當然啦,有些舊帳說不定會因此被翻出來。但我認為我們之所以這樣繼續下去,多多少少是因為我們都喜歡保持它的神秘感,我們也許會發現公開的家庭生活是單調乏味的。”
  布倫特停了下來。再開口時,他的聲音變得冷酷了。“后來,那該死的傻瓜女人把一切都弄糟了。居然認出了我——都這么多年了!而且她還告訴了安伯里奧茲。您明白——您肯定明白——我得采取措施!這不僅僅是為了我自己——不僅僅是出于自私。如果我被毀了,丟了臉——國家,我的國家也就同樣地遭受了打擊。因為我為英格蘭干了一些工作,波洛先生。我支撐著它的強大,保持了它的償付能力。它沒有遭到獨裁者的踐踏——不論是法西斯主義還是共產主義的獨裁。我并不真正在乎金錢。我著實喜歡權勢——我喜歡統治人——但我不想搞极權。在英國我們确實是講民主的——真正的民主。我們可以發牢騷,可以嘲笑我們的政治家們。我們是自由的。而我就照看著這一切——這是我一輩子的工作。但是我一旦倒台——噢,您知道會發生些什么。我是不可缺少的,波洛先生。而一個該死的、成天搞欺騙、搞敲詐的希腊無賴想要摧毀我畢生致力的事業。必須采取措施。杰達也看出來了。我們對塞恩斯伯里西爾那個女人感到很難過——但這于事無補。我們不得不讓她閉上嘴。不能相信她會守住秘密。杰達去看她,請她喝茶,要她去找查普曼夫人,說是自己正住在查普曼夫人的房子里。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來了,根本沒有怀疑。她完全一無所知——茶里放了藥——一點也不痛苦。就當是睡下去,不再醒過來罷了。她的臉是后來處理的——真令人作嘔,但我們感到這是必要的。查普曼夫人將一勞永逸地退場了。我已經給了我的‘表妹’海倫一所農舍供她居住。我們決定不久就結婚。但首先我們必須除掉安伯里奧茲。干得真是太漂亮了。他根本就不曾怀疑過我是個假醫生。我使用探針的水平實在出色。我沒有冒險去用牙鑽。當然,注射了針藥之后,他根本感覺不出我在做什么了。可能還以為一切正常呢!”
  波洛問道:“那兩把手槍呢?”“實際上它們是我在美國時聘用的一位秘書的。他是在國外什么地方買來的。他走的時候忘帶了。”
  沉默片刻。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問道:“您還想知道什么嗎?”
  赫克爾波洛說:“您對莫利有何感想?”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簡單地說:“我對莫利感到很抱歉。”
  赫克爾波洛說道:“啊,我知道了——”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布倫特說:“好了,波洛先生。這事怎么辦呢?”
  波洛答道:“海倫蒙特雷索已經被捕了。”
  “現在輪到我了?”
  “是的,我就是這個意思。”
  布倫特溫和地說:“但您對此并不高興,是嗎?”
  “是的,我一點儿也不高興。”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道:“我殺了三個人。估計應該夠上絞刑架了。但您已經听到了我的辯詞。”
  “您的辯詞究竟是什么呢——准确地說?”
  “我相信,全身心地相信,我對于持久的和平与這個國家的幸福是必不可少的。”
  赫克爾波洛承認:“那有可能——是的。”
  “您同意,不是嗎?”
  “是的,我同意。您代表了我心中所有最重要的東西。明智、平衡、穩定和忠誠。”
  阿里斯泰爾布倫特輕聲說道:“謝謝。”
  他又說:“既然如此,怎么樣?”
  “您是建議我——擱下這件案子嗎?”
  “是的。”
  “那您妻子怎么辦?”
  “我有的是辦法。弄錯了人罷,只需這么一句話就行了。”
  “要是我拒絕呢?”
  “那么”,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干脆地回答,“我甘愿受罰。”
  他繼續說下去:“這掌握在您的手里,波洛先生。這由您來決定。但我要告訴您——這絕不僅僅是自我保護——這個世界需要我。您知道為什么嗎?因為我是個忠實的人。因為我懂得常識——而且我沒有什么個人的企圖。”
  波洛點點頭。很奇怪,他居然相信這一切。
  他說:“是的,這是一方面。您是一個在重要位子上的重要的人。您有理智、會決斷、懂平衡。但還有另外一方面。那死去的三條人命。”
  “不錯,可想想他們吧!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您自己也說過——是個頭腦簡單象母雞似的女人!安伯里奧茲——一個騙子加敲詐犯!”
  “莫利呢?”
  “我剛才就跟您說了。我對莫利感到很抱歉。但畢竟——雖然他是一個正派人、一位好牙醫——但牙醫還有的是。”
  “是的”,波洛說,“牙醫有的是。那么弗蘭克卡特呢?您也想讓他去死,難道您就毫無悔意嗎?”
  布倫特說:“我才不會在他身上浪費任何怜憫。他根本算不得好人。十足的無賴。”
  波洛說:“但也是一個人——”
  “啊,我們都是人。”
  “對了,我們都是人。您就忘了這一點。您說梅貝爾塞恩斯伯里西爾是個傻瓜,安伯里奧茲是個罪人,弗蘭克卡特是個廢物——而莫利——莫利只是個牙醫而且還有的是別的牙醫。布倫特先生,這就是您跟我不一致的地方。因為在我看來,這四個人的生命正跟您的生命一樣寶貴。”
  “您錯了。”
  “不,我沒錯。您天性忠誠而正直。您走歪了一步路——表面上看來這并沒有影響到您什么。在公眾眼里您依然如故——正直、誠實、值得信賴。但在您的內心,對權力的嗜好已經膨脹到了壓倒一切的地步。所以您不惜傷害四條人命,還覺得他們無足輕重。”
  “波洛,難道您不相信整個國家的安全和幸福有賴于我嗎?”
  “先生,我不考慮國家。我考慮的是一個個有權不被人奪走生命的人。”
  他站起身來。
  “這么說這就是您的回答了?”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問道。
  赫克爾波洛用疲憊已极的聲音說道:“是的——這就是我的回答。”
  他朝門口走去,把門打開。兩個人走了進來。
  赫克爾波洛下得樓來,走向一位正等待著他的姑娘。
  珍妮奧莉維亞緊張地靠著壁爐站著,臉色蒼白。她的身旁是霍華德雷克斯。
  她問:“怎么樣?”
  波洛親切地說:“一切都過去了。”
  雷克斯尖聲喝道:“你什么意思?”
  波洛說:“阿里斯泰爾布倫特先生因謀殺罪被捕了。”
  雷克斯說:“我還以為他把你給收買過去了呢。”
  珍妮卻說:“才不會呢,我可從來沒這么想過。”
  波洛長歎一聲:“世界是你們的。新的天空,新的大地。在你們的新世界里,我的孩子們,讓那里有自由,讓那里有同情吧。我所要求的只有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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