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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個穿套頭毛衣、名字發音很怪的小個子男人“蒂卜”非常積极地協助我們。醫生已經給他包扎好了受傷的手腕。此刻,他正一邊抽煙,吃著三明治,喝著咖啡,一邊翻閱著貼著許多男人照片的卡片索引,尋找那個指使他去約翰·喬丹的休息室取紙盒的人。那個監視加里·黑爾的男孩大衛·威廉·布朗也看過這本卡片索引。
  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那個家伙留給大衛·威廉·布朗的電話號碼是一個投幣式公用電話。
  我們在約翰·喬丹的休息室里找到了被調包的彈夾,有一個證人在卡羅爾·霍姆斯被打死的頭一天晚上看到喬丹在道具室里拿過那把手槍,所有這一切都清楚地擺在我們的面前。
  我向上吐出一個煙圈,然后看著菲爾說:“這一切進行得太順利了,真讓我難以置信。我們掌握的對喬丹不利的證据,都好像是有人一步一步安排好的。”
  他聳了聳肩,點了一顆煙,看著擺在我們面前的逮捕令。
  “我不知道,”菲爾說,“我們現在別無選擇。看來喬丹想銷毀證据,我們或者逮捕他,或者監視他。”
  我點點頭。菲爾說得對,我們不應當再坐失良机了。
  “我們開車去他家。”我建議說,“看看他對紙盒怎么解釋。”
  “他肯定會否認的。也許就像你所猜測的,有人在陷害他。”
  “不管怎樣,我們現在就去。”
  此時已是半夜三更了,恐怕我們要把喬丹從床上拽起來。但這并不妨礙我們的行動,我們手里有逮捕令,有人證和物證。當我開車穿過夜幕中的曼哈頓大街時,心里一直在想,真是見鬼,為什么事情越見分曉,我的疑問越多呢。
  我搖搖頭,赶走了這個想法。
  約翰·喬丹住在离海邊不遠的一個高檔住宅區,那里有寬闊的街道,各家之間用圍篱隔開。喬丹的家一片漆黑,他可能早已入睡了。
  我猜錯了!我猛地踩住了剎車。我們發現大門里有車燈閃爍。菲爾彎下腰,眯著眼睛向前觀察,但因為距离太遠,看不清楚。我把汽車向右一拐,停在一條窄窄的人行路旁茂密的樹蔭下,關上馬達和車燈。我們下了車,輕輕地關上車門。
  沒走多遠,就來到喬丹家門外的馬路上。
  喬丹家的鐵門安裝了光電控制裝置。像是有一只魔鬼的手在驅動,大門搖晃著打開了。一輛深藍色的羚羊牌汽車長長的車頭慢曼地伸出來。是約翰·喬丹的汽車。我睜大了眼睛,就在汽車向右轉的一剎那,借助門口的燈光,我認出了開車的人。
  約翰·喬丹。
  沒錯,千真万确!
  我和菲爾交換了一下目光。菲爾說:“我倒想看一看,他這次又去哪里兜風。”
  “我們會知道的,走,老伙計。”
  我們迅速回到美洲豹車旁。
  羚羊牌汽車的尾燈在夜幕中一閃一閃的,我們的車緊緊地在后面盯著。
  与此同時,技術員彼得·馬羅里在他房間里來回地走著,就像一只被關在籠子里的野獸。
  他打開收音机,不顧已是深夜和是否會惊扰鄰居。搖滾樂像錘子敲打在金屬上。他需要音樂,他需要噪音來安撫自己,否則他感到害怕,他反复思考的問題從他的腦海里浮現出來。
  是的,毫無疑問,他欠約翰·喬丹一份人情。在他倆再次偶然相逢后,喬丹給他找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在此之前,他整整失業一年,到處流浪。
  魔幫給他付錢,是因為他提供各种情報。他一直相信約翰·喬丹同魔幫是一伙的,因為喬丹被公認為是唐·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的龐儿。彼得·馬羅里很是有些吃惊,當他被暗示,他所做的事在吉納弗里奧的女婿面前也要保密時。
  到現在為止,馬羅里是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他很清楚,唐·卡爾洛·吉納弗里奧視約翰·喬丹為他棋盤上的一顆重要的棋子,但是,喬丹不想和他的岳父一起共事。彼得還知道,吉納弗里奧手中的這張王牌已經不起作用了,他的女儿瑪西婭和她的父親越來越疏遠,也不按著唐·卡爾洛的意圖去左右她的丈夫。魔幫的計划已陷入困境,這一點,馬羅里也很清楚。現在他也被卷入這件謀殺案中。他站在桌前,看著喬丹跟他要零件的清單。
  作為一名技術員,他很容易猜到喬丹要用這些零件做什么東西。如果從一個收音机或音響設備中拆一些零件,就可以裝一個監听裝置。喬丹要做的就是這件事——,用這個裝置竊听別人的談話,并錄下來。是有關什么的談話呢?馬羅里咬著嘴,突然明白了,喬丹要開始反擊了。
  他要反擊那些給他制造麻煩的人,那些給彼得·馬羅里付錢的人,那些長期以來不管在什么事情上都任意擺布他的人。
  彼得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他又開始在屋里不停地走。他欠喬丹一份人情,他不愿出賣他。如果他對此事保持沉默,扮演一個局外人的角色,假裝對他要這些零件的意圖不知道的話……
  這樣沒用,他自己就給否定了。
  喬丹的這個瘋子計划肯定會失敗的。事后他們會查清楚,他,馬羅里曾經幫助了喬丹。到時他說當時他對喬丹的目的毫無察覺,他們肯定不相信。他們并不需要他解釋,就會對此事作出反應,無情地報复他。
  馬羅里深深地歎了口气,用手抵著太陽穴苦苦地思索著。
  他別無選擇。喬丹的禍是他自己闖的。他為什么要去同勢力強大的魔幫對抗呢?玩火者必自焚,這就是喬丹的下場,也是其他玩火者的下場。同樣,如果他馬羅里玩火的話,也是一樣。
  他不愿意自找麻煩,他也不想因為一個驕傲自大的人玩火而搭上自己的小命,并因而失去迄今為止源源不斷流向他口袋里的金錢。想到這里,他猛地一轉身,向電話机走去。
  他拿起電話,撥了一個他很熟悉的號碼。此時已是凌晨了,令他感到惊奇的是,對方很快地拿起了听筒。
  “喂?”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
  “利沃曼先生嗎?”
  “是的。”
  彼得·馬羅里閉上眼睛,臉上冒出一層汗。現在他要把喬丹的憤怒放在一邊,盡量甩開不出賣朋友的想法。
  “我是馬羅里,利沃曼先生。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剛才喬丹給我打電話,要我給他送去一些電子零件。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不,我一點也不明白,你說清楚點。”
  彼得·馬羅里感到一陣莫名其妙的厭惡。他真想狠狠地唾自己一口,但他知道,此時他已無路可退了。
  “利沃曼先生,喬丹要我給他送去一些電子零件,用這些零件可以組裝一個竊听器。現在你明白了吧?”
  “是的,明白了。”利沃曼輕輕地說,“彼得,謝謝你。你絕不會后悔告訴我這件事的。”
  要想盯著約翰·喬丹的車是困難的。
  他開車穿過安靜的住宅區和街道。在凌晨時分,只是偶而有一輛車一晃而過。我一直和他的車保持一定的距离,以免被他發現。
  有兩次我差點讓這輛深藍色的羚羊車在我的視線中消失,隨后又追了上去。我盡量不緊跟著他,怕他認出我的車。但我相信,喬丹不會想到有人跟蹤他。
  喬丹沿著長長的沙灘,在一條寬闊的大道上,朝南向游艇俱樂部的方向開去。坐在我旁邊的菲爾若有所思地用手摸著下巴上的胡子茬。
  “嘿。”他咕噥著,“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喬丹的經紀人就住在這一帶,那個叫羅伊·辛那諾的。”
  “問問中心,叫他們查一查。”
  菲爾打開對講机。几秒鐘后,他就和值班的同事聯系上了。過了几分鐘,他就得到了羅伊·辛那諾的地址。
  他的确就住在附近的一個豪華住宅區,离沙灘很近。喬丹的經紀人靠喬丹這顆搖錢樹早已發了橫財,并且將來還要靠他賺錢。在這种背景下,我們先前在攝影棚里看到他們倆人爭吵就不足為奇了。
  喬丹開車向左拐過去,駛入一條通向沙灘的窄路。我把車開到一排白楊樹下,透過樹枝看到他又向右拐,開往停車場。如果他沒走錯的話,他要去的地方就在附近。
  “辛那諾。”菲爾得意地說,“他是去他的經紀人那儿。”
  “為什么去他那儿?兩小時前他不是去過喬丹家嗎?”
  菲爾只是聳聳肩,一言不發。從車里可以清楚地看到羚羊汽車的行駛方向。車子一會儿消失在灌木叢,一會儿出現,最后穿過一條蜿蜒的小路,來到一組具有南方庄園主風格的二層小樓前。我猜測,那是羅伊·辛那諾的房子。
  羚羊汽車駛過敞開的大門,停在寬大的走廊前,接著車燈熄滅了。我彎下腰,拿出望遠鏡向外觀察著。
  白色的小樓前面有一些圓球型的照明燈,膽大的男孩最喜歡把它當成投擲石塊的目標。這些燈沒被砸坏,說明這里看管得一定很嚴。
  辛那諾的房子被燈照得非常明亮,我甚至能看清在院里停放的汽車車牌號碼。那輛銀灰色的卡迪拉克讓我大吃一惊,卡爾洛·吉納弗里奧坐的就是這种車。
  這或許是個巧合,但緊挨著卡迪拉克的是一輛紅色寶石的野馬牌汽車。眾所周知,吉納弗里奧歷來習慣于給他的保鏢配備這种堅固的高速跑車。另外兩輛車,一輛是淡黃色的公使,一輛是德國的保時捷。我一邊用望遠鏡觀察,一邊和值班室聯系。
  沒過10分鐘,我們就查出了所有車主的姓名。卡迪拉克和野馬果然是吉納弗里奧的,保時捷屬于律師貝拉爾德·森,淡黃色的公使是一個叫盧卡斯·馬紐蒂的電影巨頭的,据說此人多年來一直被魔幫控制著。
  菲爾的聲音從牙縫里透出來:“巨頭們在開重要會議呢。”
  “看來是如此,應該設法知道他們在商量什么。”
  “我們手里有一張逮捕令。”菲爾建議著,“或許也能得到一個竊听許可。”他朝我笑著,并用拳頭猛擊了一下手心。“杰瑞,肯定沒問題。如果你一個人在這里呆一會,我就可以開車去要求法官開具竊听許可證,并在离這里最近的警察局弄到竊听設備。”
  我表示同意。我們恐怕要冒險了,但我一想到里面那不尋常的聚會,也就認為這樣做值得了。
  “老伙計,那你就赶快去吧。”
  我從車上下來。菲爾駕駛著我的美洲豹在夜幕中很快消失了。我朝著羅伊·辛那諾的小樓走去。
  空調輕柔地轉動著,保持著屋里空气的流通。
  唐·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的手上夾著一根哈瓦那黑雪茄。猛地一看,和他的外表很不相配。他的個子不高,給別人的第一印象是在一個角落里賣菜的老農,而不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形象,或者一個肆無忌憚、心黑手毒的魔幫頭子。再看他一眼,那副和藹可親的老農形象就消失了。卡爾洛·吉納弗里奧的面部表情變得非常嚴厲,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小黑眼睛里射出堅硬的光芒。
  此刻他正看著穿著講究的律師貝拉爾德·森。
  “森,告訴他。”吉納弗里奧的聲音很冷淡,“他應該知道為什么。可到目前為止,他還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森看著魔幫頭子,又看看約翰·喬丹。喬丹正舒服地坐在沙發上,擺出一副傲慢的姿態,用一個金色的煙嘴抽著一根東方產的香煙。
  森不太滿意地聳聳肩。“約翰,我們要談的是,一起理智地做筆生意。”
  “是嗎?我以為是談謀殺案。”
  “別這樣,約翰,我們可否暫時不談……”
  “我就要談這個問題。”喬丹平靜地說,“在我和你們談判之前,我先要弄清楚,是不是你們指使人殺了卡羅·霍姆斯。”
  一片寂靜。喬丹也沒指望他們回答這個問題。
  “我只是想知道殺害她的原因是什么。”喬丹說,“你們這樣做,并不是為了強迫黑爾和利沃曼同蒙苔絲簽約。如果僅僅為了這個目的,你們完全可以采取其他的手段,而不必殺人。”
  還是沒有人說話。受魔幫操縱的電影巨頭盧卡斯·馬紐蒂臉色蒼白地一言不發,辛那諾和森也感到坐立不安。
  只有維克·洛卡,這個吉納弗里奧的保鏢依然十分鎮定,而吉納弗里奧的眼睛里閃爍出冰冷的目光。
  “好的。”吉納弗里奧小聲地說,“約翰,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原因的話,你會得到的。我一直相信你,讓你成為我的女婿,并且一直在幫你,盡管你或許沒有注意到。你卻以同我對著干來表達你對我的感謝,以解雇羅伊·辛那諾來表達你對我的感謝。”
  “羅伊被你收買了。”喬丹反駁說,“此外,我已經告訴羅伊,我不愿意与你們共事。”
  “這點你早就應該考慮到。”唐·卡爾洛挺了挺腰板,擺出一副冷冰冰的面孔。“約翰,你現在必須和我們共事。你今天所擁有的一切,很大程度上是靠我的幫忙。現在僅你的大名就能賺到百万美金,而這正是我需要的控制電影業的杠杆。約翰,你會和我們合作的,你別無選擇。”
  “如果我不愿意呢?”喬丹毫無表情地問。
  唐·卡爾洛微笑著。一瞬間,他又變成一位慈祥的老人。
  “那你只好去蹲牢房了。”他無情地說,“我已安排好了。卡羅·霍姆斯被殺的一切線索都与你有關,你已經知道。恐嚇加里·黑爾的電話是從你家打的,警察在你的休息室找到了子彈夾,還有一個證人在案發的前夜看見你擺弄過手槍。約翰,你跑不出我的手心。沒有我的幫助……”
  他停頓了一下,望著喬丹。此刻喬丹臉色蒼白,呼吸沉重。他早已猜到有人陷害他,但沒想到是這么無恥、致命的陷害,而且主謀是吉納弗里奧。
  “你也知道,我們處于优勢地位。”卡爾洛接著說,“如果你同辛那諾延長合同,并且按照我們的要求行事,我們就會在這件事上幫你;如果你拒絕……”他做了一個意思不很明确的手勢。
  喬丹搖搖頭,輕輕地說:“你瘋了嗎?你神經錯亂了嗎?但你要知道,這一切已不可改變,你……”
  “我當然可以改變。”魔幫頭子鎮靜地說。
  “怎么改變?難道你想告訴聯邦調查局,所發生的這一切不過是個誤會?你想……”
  唐·卡爾洛微笑著。“約翰,別說廢話了!事情非常簡單。你很清楚,在你們的電影攝制組里有我的內線。”
  “是的。”喬丹的嗓子開始發啞。“我知道,肯定有你的內線。”
  “這個人就是卡爾·利沃曼。他……”
  約翰·喬丹睜大了眼睛。“利沃曼?那個制片合作者?卡爾·利沃曼……”
  “沒錯。如果你仔細地分析過的話,你應該想到就是他。有誰能知道,你今天晚上到我家來過?誰又知道你家在這段時間沒人?又有誰能隨時進出攝影棚,不引人注目地、悄悄地制造一些小小的偶然事件呢?”
  “利沃曼。”喬丹小聲地說。
  “是的,約翰,我們收買了他。正如你所知,他需要錢。我們可以強迫他為我們做任何事,甚至將手槍的彈夾調包。”唐·卡爾洛停頓了一下,眼里流露出一道凶狠的目光。“當然我們也有一些對利沃曼不利的證据,現在就看你的了。約翰,你是否愿意我們把它交給警察?”
  約翰·喬丹的目光呆滯。“你們這些臭豬!”他憤怒地喊著,“髒豬!你們想置利沃曼于死地,就像……”
  “約翰,這樣也比將你置于死地要好得多,不是嗎?”
  喬丹歎了口气。他的鼻子都被气歪了。他剛要說什么,壁爐旁桌子上的電話机響了。吉納弗里奧拿起了听筒。
  “喂?”他拉長了聲音說道。
  停頓了一下,他接著說:“卡爾,是你呀。有什么事嗎?”
  他邊听臉上邊露出一絲惡意的微笑,眼里露出胜利的目光。突然,他按下了免提鍵,這樣,屋里的人都可以听到電話里的聲音了。
  “可以讓別人也听到嗎?”卡爾·利沃曼緊張地問。
  “卡爾,當然可以讓他們都知道這件事,你說吧。”
  利沃曼的聲音有些沙啞。“如果你們碰到約翰的話,一定要留神,他讓人給買了一些組裝竊听器的零件。他想捉弄你們。”
  “謝謝你的提醒,卡爾。可惜,晚了一步。你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處理這件事。”吉納弗里奧挂斷了電話。
  喬丹坐在沙發上一直沒動。他的大腦在飛快地思索著對策。
  現在找一些理由或說對不起之類的話都沒用了。他知道,現在只有一條路了。
  他迅速地將手伸進口袋里。他的口袋里有一把手槍。
  菲爾走后,我抓緊時間,觀察了一下四周。
  在灌木叢和樹枝的掩護下,我圍著羅伊·辛那諾的院子轉了一圈,沒有發現院子里有人。看來在屋里聚會的人認為這里非常安全,無需守衛。連院子的大門都是敞開的。或許還有一位客人未到。至少我是這么認為的,并且希望是位重要的客人,那么就有可能等這位客人來了以后,屋里的人才開始談正題。這樣,菲爾就有可能及時赶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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