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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就是為什么我們愿意接受前往紐約的運輸飛行。飛行是合法備案的。我們在肯尼迪机場受到一切禮遇,而為了卸貨我們不得不离開既定航線的小小風險,我們也完全能夠經受得起。”
  “你們在著陸前就把貨物給甩了?”
  “那還用說。”他拿起一張地圖攤開來。我認出了牙買加灣,紐約海岸前面一個几乎無人居住的小島和沼澤地帶,無論在肯尼迪机場起飛還是降落都要經過這一帶的上空。地圖被划成許多個方塊。特德用手指敲打著標有D44的方塊說:“這次我們在這里卸貨。卸貨地點不能离起飛導引波束太遠,否則我們就沒把握找到它。我們要向下俯沖,不能讓貨物甩得太遠。我們當然會有地面上的燈光信號。至少到目前為止都是這樣,我希望你的老板也做到這一點。一旦飛行監督發現我們在錯誤的飛行空間來回轉悠,我們就會對指揮塔台的伙計們講我們的馬達或者操縱杆有點故障什么的。事過以后那些伙計們就會為我們的順利著陸松一口气;而我們著陸時,机上運的貨物干干淨淨,無可指摘,就像剛漿洗過的襯衣一樣。”
  他從胸前的口袋里抽出一支黑色的雪茄,咬去煙頭,叼在嘴上。
  “自從我知道你在机上,我就反复琢磨,我們是不是應該把這些燙手貨順手牽羊給私吞了。我們身后所有的橋都燒毀了;薩麻爾和他的組織作為任務委托人,暫時還不見蹤影。我們与毒品辛迪加雖沒有聯系,但是靠你的幫助,我們完全可以自己承擔風險,把這些玩意儿給賣了。”
  “你如果還想多活兩天的話,就赶快打消這個念頭!這些東西只可能在美國出手。你終歸得把它們弄進這個國家里去,但沒有一個組織的支持,這可比上青天還難。我們就假設你和我自己承擔風險,把原料鴉片走私進入美國了。你以為那個為此付了大把大把鈔票而手里又沒有拿到貨的人就會善罷甘休把五百万當作耗損一筆勾銷了?我可以向你保證,他會扰得天翻地覆。他有的是找到我們的辦法和手段。至于以后我們還將受到什么待遇,我現在想都不愿意去想。”
  我舉起兩只手表示求饒的樣子。
  “可別算上我,特德!”
  那雙陰冷的眼睛眯成一條縫,雪茄的煙團從嘴里緩緩地噴到空中。
  “只不過是這么個想法而已。”他冷冷地說道,“待會儿見,拉弗特!”
  他拱身沖著麥克。
  “喂,巴里,晚餐在哪儿?”
  他一摁按鍵,打開對講机的擴音器。盡管馬達沉重地轟隆作響,還是可以听見擴音器傳出的喘息和呼吸聲。
  特德冷冷地笑著,把音量旋鈕轉到最滿的程度。“巴里在調戲你的姑娘。”
  我听到黛莎一聲喊叫:“放開!”
  那男人气喘吁吁地說:“別裝蒜了,心肝!”
  我噌地一下從座位上跳起來,拉開座艙的隔門。
  在机身尾部,黛莎正在竭力反抗巴里·佩斯。那男子已經把她頂到一摞箱子跟前,在撕扯她的衣衫。
  我沖過整個机身,一把抓住巴里的兩個肩膀,使勁把他往后拽。
  他猛然轉身,滿臉貪欲的凶相。
  “你見鬼去!”他號叫著,兩只拳頭不住地出擊。
  我的胸部挨了兩拳。我往后一閃,為的是把他從黛莎身邊引開。他以為他能降服我,便跟上前來。他的一記肘彎拳被我擋住。于是我便趁勢反擊。我一拳打得他下顎角卡卡作響,他翻著白眼,站立不住,背脊撞在裝卸門上。雖然他沒有整個摔倒在地,但雙手不得不死死抓住門栓,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夠了?”我冷冷地問道。
  他大口大口地喘气。“我還會讓你好瞧的。”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說。
  “晚餐在什么地方,巴里?”特德站在座艙門口,雙手撐著兩邊的門框。
  巴里撐起來离開裝卸門,擦拭著下巴的血跡。我往后退一步讓他過去。
  “謝謝,杰瑞!”黛莎說,一邊整理著被撕坏的上衣,盡量讓它遮住身体。
  特德走到我們跟前。他打量一下黛莎,問道:“你總是這么小心眼儿嗎?”
  黛莎用一种外國話說出兩個字,意思肯定是表示气憤的謾罵。
  “你太輕率太任性!”特德把雪茄轉動到另一個嘴角。“在這架飛机里我們是大佬。”他把一只手放在腰間突出的左輪手槍的槍把上。“對于我們來說,除掉你的英雄是輕而易舉的事。你以后還會伸手踢腳嗎?”
  黛莎把臉轉到一邊去,坐到一只箱子上,背朝著我們。
  特德哈哈地笑著。“跟她打交道和跟你打交道一樣困難。你不愿意幫助我們自擔風險把鴉片送給那個人,而她拒絕跟我們一起排遣時間。一個机長會拿這樣的乘客怎么辦呢?你們通統是該死的累贅。”
  他轉過身,往回走去,消失在座艙門里。
  嘴上雖然說了不少恐嚇人的話,可是他們誰對我們也漠不關心,不聞不間。連特德也是端著放滿罐頭的盤子徑直走進座艙,好几個小時沒有再露面。我安頓黛莎躺下休息。我自己也在兩個箱子之間找到一個可以稍微歇口气的位置。
  “你估計到卡薩布蘭卡有多遠的距离?你知道這地方在哪儿嗎?”
  “三千多公里。”黛莎回答。
  “等于多少英里?”
  “二千多英里。”
  雖然我們打了好几個小時的瞌睡,但仍舊感到飛行時間長得令人難以忍受。當我不知道是什么時間爬起來想伸展伸展僵硬的四肢的時候,我瞥見机窗外的天空抹上了一筆彩色。太陽升起來了。
  在我們的下面,是光禿禿的山脈,輪廓愈來愈清晰。C-4飛机正在降低飛行高度。
  黛莎蜷曲著腿躺在地上。我碰了碰她的肩膀。她轉過身,爬起來。
  “我估計我們很快就要在卡薩布蘭卡著陸了。”
  她從我身邊瞥過去,朝座艙的方向張望。
  “那個金發的家伙來了。”她悄悄地說。
  我轉過頭去,看見巴里朝我們走過來。這次他手里拿著左輪手槍。他臉上剛才挨我拳頭的地方已經腫起來。
  “特德命令讓你們爬到机身尾部藏起來,在我們停在這里的整個時間里都不准你們亂說亂動。誰要是吭聲或者弄出什么動靜,我就崩了他。”他盯住黛莎。“也包括你!”
  他把我們攆到飛机的盡頭。我只得低低地蹲著。巴里推過來兩個箱子,正好把我們嚴嚴實實地遮擋住。
  十分鐘以后,我們感到緩沖器猛地一撞,飛机著地并開始在跑道上疾速飛奔,隨后才逐漸緩慢下來。
  飛机靜靜地停著,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黛莎和我也摸不清東南西北,只得一動不動地蹲在半明半昏的箱子后面,既夠不著什么窗戶,也看不到開著的裝卸門。如果有哪個机組成員离開飛机,非得經過座艙出口不可。巴里·佩斯留在原處沒動。
  在几小時以后我們才听見載重汽車的馬達喧鬧聲、某种東方語言的呼喊聲以及油泵往油箱壓油的沙沙聲。在加油車和車組人員离開以后,黛莎和我才被允許走出我們的臨時監獄。
  特德來到机尾。
  “我們還要在這里停一些時候。”他說,“我得估計好准确到達紐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從這里起飛。”飛机里的溫度迅速升高。所有机門都緊閉著。我們翹首以待的時刻終于來到。特德通過擴音器呼叫巴里:“我們准備起飛。告訴我們尊貴的乘客,讓他們扶穩坐好!”
  馬達全部啟動。飛机向前滾動,准備起飛。在顫動著停息兩分鐘后,飛机猛地在跑道上全速奔跑,接著便拔地而起。特德讓飛机轉了一個彎。于是我看見下面的机場、白色的城市卡薩布蘭卡和碧波涌動的大海。
  巴里把左輪手槍塞進腰帶里。
  “從現在開始直到看見紐約的摩天大樓,”他說,“在我們下面就只有無邊無際的海水了。”
  從麥迪遜大道兩邊的摩天大樓里潮水似地傾瀉出下班的職員們。菲爾乘電梯上到十二層。布爾敦大廈的產權人年邁的阿布拉姆·道格菲爾德和喬·卡普雷簽訂的租約已經失效。卡普雷此時正躺在驗尸所的一個抽屜里。
  菲爾打開房門,走進卡普雷的辦公室。
  聯邦調查局和市警察局的專家們上午已經把所有的房間都徹底地搜查過一遍。
  下述几點是肯定的:卡普雷是一個品質惡劣的人,卷入一些肮髒的買賣,這是他与十二名可疑的男子在紐約搞起來的。菲爾掌握著一張長長的人名和地址的清單。
  在卡普雷的合伙人中有“小青年”嗎?可以肯定的是,卡普雷曾經有過敲詐勒索的企圖,而手榴彈的襲擊證明他調選的人是恰當的,不過這個人搶先進行了敲詐勒索。
  菲爾和莉莎·富蘭克林的境況沒有任何改變。莉莎仍然處于一名男子的暴力控制之下,而對于這名男子,菲爾除了知道他的綽號叫“小青年”之外,其余便一無所知。我完成任務的緊迫性也依然存在,因為這是關系到莉莎·富蘭克林生死存亡的大事。
  菲爾緊緊地咬著牙齒。
  關于我,沒有任何消息。我是不是早已經完蛋了?是不是在歐洲某個陰暗的角落里成了匕首或者槍彈的犧牲品?
  菲爾在卡普雷使用過的房間里一間間地慢慢踱著步。他的目光驀然落到電話机上。他想起那天他正要离開卡普雷的辦公室時,卡普雷拿起了電話話筒。他是給“小青年”打電話嗎?現在連這一點也無法認定了。
  在外面的過道里,當他鎖門的時候,他發現一個男人匆匆轉身朝電梯走去。菲爾緊跟過去,追上了他。
  是雷蒙德·杰克遜,莉莎·富蘭克林的頭頭。直到菲爾的一只手放到他的肩膀上,他才停下腳步。
  “您好,德克爾先生。”杰克遜囁嚅著,“我沒有認出您。”杰克遜的臉龐沒有太多的好轉。一副黑色的眼鏡遮住腫成一條縫的眼睛。面頰和嘴唇貼著膏藥。
  “您想到喬·卡普雷那里去嗎?”菲爾問道。
  回答猶猶疑疑,支支吾吾。“我听說卡普雷先生被謀殺了。我想親自去證實一下,想在他的辦公室里碰到誰可以問一問。”
  “為什么您還沒有到那里就折回去了?”
  “因為我突然感到如此好奇是非常不得体的。無論卡普雷先生可能發生什么事,都与我沒有關系。”
  “您認識他?”
  “點頭之交而已!一年前他曾企圖把我拉進一樁下流買賣里去。”
  “說詳細些,杰克遜先生。”
  “他讓我籌辦一個時裝展覽,到美國好几個城市去表演。卡普雷打算搞一些姑娘來。實際上這個表演只不過是一個流動妓院的掩護。我拒絕參与此事。”
  他跟菲爾一起走進電梯。
  “市警察局抓住那些襲擊您的家伙了嗎?”當電梯往下運行的時候,菲爾問道。
  雷蒙德·杰克遜聳聳肩膀。
  “我沒有听到有關的消息。”
  電梯停下。車廂門兩邊閃開。杰克遜与菲爾告別。
  菲爾凝視著出版商的背影。
  為什么他對自己遭受的所謂襲擊不向警方報案?
  菲爾開著我的“美洲豹”駛向總部。他在辦公室里停留了很久。當他离開時,夜幕早已降臨。
  我們在飛机上度過的第二個夜晚把飛机包裹在濃重的黑暗之中。一种失去任何方位的感覺攫住我們。飛机似乎是在一個漫無邊際的空間飄蕩。
  我們已經飛行大約十二小時。我的手表仍然還是雅典時間。這個時候那里是新的一天的開始,太陽剛剛冉冉升起,而在紐約此時正臨午夜時分。
  机組的三名男子對待我們還算不坏,再也沒有騷扰黛莎。我們吃的是罐頭食品,喝的是瓶裝橙汁和熱乎乎的咖啡。還允許我們使用飛机上惟一的盥洗室。
  在漫長的飛行中特德跟我們聊過兩三次。路易斯曾來到机尾,請我抽香煙,也緊盯黛莎不放,不過沒有任何舉動。巴里极少露面。
  這時,他跟路易斯同時出現。
  “特德想在座艙見見你。”他說。
  黛莎擠到我身邊。她不愿意單獨跟這兩個男人留下。
  我抓住她的手臂。我們一起朝前面走去。
  巴里和路易斯哈哈大笑。他們在存放原料鴉片方桶的鋼絲捆綁的大箱子邊忙乎著。
  座艙里只有儀表照明的亮光。
  “海岸!”特德平靜地說。他熟練地把飛机向左翼傾斜。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地閃顯著模糊不清的磷火似的光點。
  “是一些大城市的反光。”特德解釋說,“我們已經在無線電指標船‘錫里烏斯’號的導引波束上。你戴上路易斯的耳机!”
  我把耳机架在耳朵上。
  無論數字還是字母都是用挖空心思擬制的英語密碼以嗡嗡低語的聲音說出來的,絕不會讓人听錯而產生誤解。一長串即將從世界各地飛抵紐約的噴气式飛机的名單,報告著飛机机號、航班號、飛行高度和飛行速度等等。遠离海岸的無線電指標船已經將蚊子似的飛机群安排引導就緒,使得它們能夠分秒不差地在肯尼迪机場有序著陸。
  特德向飛行監督報告。
  “貨運飛机,B203,卡薩布蘭卡——紐約。高度九五。速度310。請求指示!”
  監督迅速答道:
  “降落到八至無線電指標貝塔。多拉。”監督員又加上一個警告:“貨運B203,你們是監督區最慢的飛机。在降落肯尼迪以前我們將引導大量飛机超越你們。請隨時听取各种通報!”
  “貨運B203明白。”特德回答。接著他便把麥克關閉。
  “在卸貨的時候,你幫巴里一把,因為我需要路易斯應付進港監察。我發出信號。這可是分秒必爭的事,不允許有誤差。你們得把兩只大箱子閃電般迅速地扔出去。每只大箱子重約二百五十公斤。”他沖著黛莎露齒一笑。“她也可以派用場,搭個手幫幫忙。”
  他一點頭,表示我們可以走了。
  在貨艙里,巴里和路易斯已經把鋼絲捆綁的大箱子用蓋子蓋好并用螺絲擰緊。他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兩只大箱子推到緊靠卸貨門的地方,只留下一小塊剛夠開門的空處。“抓住!”路易斯要求我說。于是我便幫助他忙乎起來。
  巴里取出兩個包裝好的大型貨物降落傘,利用粗大結實的彈簧鉤把降落傘和大箱子緊緊連結在一起。降落傘的開傘索被固定在机壁上的一根鋼索上。貨物往下一墜落,降落傘便自動開啟。“准備妥當!”路易斯斷然說道,一邊在褲子上擦拭著兩只手。他跟巴里一起往前走去。座艙門在他們身后關上。
  我坐在一只准備妥當的大箱子上,點燃我最后的一支香煙。我的頭腦里涌動著一些念頭。只要把這些原料鴉片往飛机下一扔,我的任務,不,拉弗特的任務,就算完成。到時候莉莎·富蘭克林真的會被她的綁架者釋放嗎?我們只能希望黑幫分子信守諾言。只要他不知道拉弗特已經喪命,他就必須遵守自己提出的條件。否則他就會造成拉弗特的背叛或者引起拉弗特的复仇。不,莉莎·富蘭克林面臨的机會不坏。
  那么我們呢?黛莎和我會怎么樣?
  特德、路易斯和巴里,也就是這架飛机的整個机組,是由冒險家和黑幫分子混雜而成的。他們性格中的哪些成分面臨緊急關頭的時候會占上風?我朝黛莎轉過頭去。
  “我想咱們得討論討論我們的未來。”我開口說道,“我不知道貨一扔下去以后,特德會怎么樣。”
  黛莎那雙黑色的大眼睛一向讓人捉摸不透她在想些什么,而只是水汪汪地閃爍著。
  “哦,杰瑞……”她好像歎息似地輕聲說道。她貓下腰,挽起她牛仔褲的左褲腳,抓住她系在腿上的一個東西,抽出來,然后又直起身子。
  她手里拿著的是一支左輪手槍。
  “舉起手來!”她嚴厲地低聲說道,“否則我馬上開槍,不信你試試。”
  我迷惑不解地盯住她手里的槍。
  “把爪子舉起來,該死的!”她壓低嗓門吼道。
  我舉起雙手。
  “從箱子上下來,打開裝卸門!”
  “你這是干什么?”
  “這些毒品不能落入黑幫分子的手里,他們為了謀取錢財,使成千上万的人遭受慢性折磨,而最終被置于死地。立刻把這些東西扔下去!立刻!”
  “可我們下面是大洋啊!”
  “正是要扔到那里去。”
  “然后呢?你想跟那個机組對射嗎?”
  “閉嘴!打開艙門!”
  我把兩只手放下來。“要開你自己開!”
  她的眼睛頓時變成兩顆冒火的黑星星。
  “給你三秒鐘,你這黑幫!第一顆子彈射穿你的膝蓋。”我從大箱子上蹭下來,慢吞吞地轉過身去,抓住門鎖的杠杆。
  黛莎顫抖著。“他們會殺死你。”我說。
  “他們會在槍口面前乖乖地趴下,就像你一樣!”
  她往前挪動了一下,只有半步的距离。我驟然旋轉身子。向她出擊,說實話,是違反我的本意的。不過為了拯救莉莎我已別無選擇。我以极為克制的力量擊中她拿槍的手和她的下已。她的手指頭不覺松開,而她的整個身体則往后倒到一只大箱子上。左輪手槍摔到地上。
  我向手槍扑過去,撿起它就立即深深地塞進腰帶里,讓上衣把它嚴嚴實實地遮蓋住。黛莎臉朝地躺著,右手伸出,手指由于受到打擊而不住地痙攣。我抓住她的雙肩,讓她翻過身來。
  “控制自己,振作起來!”我低聲說道,“千万別讓他們察覺什么。”
  我扶起她,把她拖到一個大箱子跟前,小心地按摩著她的手。疼痛使她不覺輕輕歎了一口气。
  “快說!快,趁他們還沒來!你是什么人?”
  “黛莎·達索斯托希烏斯!是真名字。”
  “特工,嗯?是哪個組織的?”
  “跨國反毒品斗爭處。是國際刑警組織的一個處。”
  “再講具体點,親愛的!”
  “我們早就知道近東地區在出口毒品。我被指定監視阿倫·帕拉斯,因為我們知道在他和大毒販之間有聯系。當你和勃洛斯基黑幫分子相繼出現以后,跡象愈來愈明顯。帕拉斯被殺,國際刑警組織极力勸阻希腊警方把你們全部逮捕,因為我們想使整個辛迪加陷于癱瘓,而不是僅僅滿足于抓住几條小魚。”
  “与載貨車相撞是特意組織的?”
  黛莎點一點頭。“我們讓你引著我們接近這批貨。”
  “這一點我懂。跟你相遇并非偶然。你也登上‘伊拉克利翁’號,并且在埃菲蘇斯遺址跟蹤我。是你通知土耳其警方的嗎?”
  “我原來有一台無線電對講机。當我被發現以后,我就把它扔進廢墟里。警方等待著進一步的消息,而當他們沒了蹤影以后,警方決定派直升机搜索這一帶地區。可惜他們來得太晚了。”
  我們頭頂上方的擴音器卡嚓卡嚓響起來。
  “嘿,朋友們,你們抓穩了!我得給飛行監督員們表演一下‘我机遇到困難’的場面。——注意!”
  C-4猝不及防地往下栽去,猶如要沖向深淵一般。響起一陣刺耳的呼嘯聲。飛机開始顫動。
  “注意!”特德大聲喊道。
  他把沉重的飛机拉平。
  我的腸胃几乎都快翻出來了,有一种難以忍受的失重感。我一只手抓住搭環,另一只手扶緊黛莎,因為她現在只能使用一只手。特德朝右翼傾斜,再一次向深淵俯沖。警示信號發出尖厲刺耳的震響,似乎飛机已處于緊急狀態。
  顯然,特德作為飛行員,應該說是第一流的。他操縱飛机如此得心應手,放收自如,猶如牛仔駕馭自己的良馬。他時而讓飛机上下翻滾宛如沉沉海浪中的一艘船;時而讓飛机頂天直立仿佛在跨越障礙。十五分鐘以后,飛机已經降到很低的高度,但飛行卻又恢复平穩。
  座艙門打開來。巴里穿過整個机身朝我們走來。“我們眼看就到了。”他說。
  我靠近一扇窗戶。
  在我眼前,紐約已不再是一個模糊的光點,而是一方鑲著几百万小燈的寬大地毯。飛机的正下方依然是黑沉沉不見一絲燈火的大海。
  巴里戴上一只耳机,以便与駕駛艙直接聯系。他把裝卸門的杠杆翻轉過來,沖我點點頭。我幫助他把門打開。他對我露齒一笑。
  馬達的喧鬧和順風的呼嘯撞進飛机,震耳欲聾。空气出奇的溫暖。
  巴里把手一揮示意我坐下。他給我解釋說,讓我一看到他的手勢,就立即跟他一起把第一只大箱于從裝卸門推出去。他又招手把黛莎叫過來。我真擔心他會發現她受傷的手。但他專心致志于自己的任務,別的什么也沒有留意。
  C-4的速度愈來愈慢,像是在空中爬行。它眼下正在一條寬闊的光帶上空。羅卡威半島!它在賈梅卡灣的前面。我們的目標已近在眼前。
  在羅卡威的后面有一串島嶼緊緊相連,被一條條跨海灣道路的光帶交織著。特德讓飛机轉了一個窄小的彎。
  特德重新校准飛机的航線。這時兩個白色的光點亮了一下,熄滅,又亮了一下,又一次熄滅。
  巴里抬起一只手,緊張地傾听著耳机里傳出的命令,猛一點頭,大聲喊道:“現在!”雖然飛机馬達轟轟隆隆地響著,我們還是清楚地听見他的喊聲。
  我們齊力頂住大箱子,然后把第一只彭地一聲推下飛机。開傘索松開降落傘。巴里和我馬上又挪動第二只箱子,把它從艙門推下去。它笨拙地擺晃著消失在濃重的黑暗中。開傘索打在我臉上。我支撐在門框上,探頭往外張望。
  在飛机的正下方閃動著几個白色的光點。鴉片肯定就是要降落到下面等候著的那些人手中的。
  我手一撐,离開門框,轉過身來。
  巴里正站在艙門的一邊,緊貼在艙壁上,手里握著沉重的左輪手槍,正是在卡薩布蘭卡他監視我們時手里拿的那一把。
  為什么當我站在艙門口的時候,他不朝我后背給我一槍?為什么他現在不開槍?
  在我感覺到飛机往上抬高并且改變航向時,我終于悟到了其中的道理。
  如果我的尸体一旦在下面的島嶼上被發現,這將對他們十分不利。他們當然不愿意冒這樣的風險,而是由特德把飛机又重新開向公海。巴里似笑非笑的面孔,充滿譏諷、憎恨和得意的神情。前面,駕駛艙的門被打開。路易斯出現在門口。
  沒有人說話,誰也不想頂著馬達的隆隆轟鳴大喊大叫。再說,也沒什么話可說。他們的意圖已十分明顯。知情人必須被除掉。他們畢竟不是冒險家,而是黑幫分子,跟紐約大街上溜來溜去貪婪成性的惡賊是一丘之貉。
  路易斯邁開大步直奔黛莎。他一把抓住她,撕開她的上衣,又拽她的牛仔褲。
  我看見黛莎那只還能用的手緊緊握成拳頭,使出猛勁一拳打出去。她准是在一個什么培訓班學習過該打什么地方才算是擊中要害。
  路易斯忍不住喔喔號叫起來,而一直盯住我不放的巴里不由得把頭朝他轉了過去。
  我立即撕開茄克,衣扣全部繃飛,抓出左輪槍——黛莎的那把左輪槍。這种槍我不熟悉,我既不了解它的使用特點,也不知道它的缺陷不足。再說,對于我的手來說,它也太輕了一些。
  不過,幸虧巴里和我之間的距离很小。我每發射三粒子彈,就有一粒命中。
  他反射性地彎曲著手指射擊。然而后坐力卻把手槍從他本已十分疲弱的手里彈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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