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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餐后我回到自己的艙室里。几分鐘后有人敲門。列夫·富朗基斯走進來。他身穿白色西服,眼戴黑色眼鏡。走進來后,他摘下墨鏡。我打開皮箱。瞅見一箱子的鈔票,富朗基斯不覺舔舔他的下嘴唇。他從衣袋里掏出記事簿和計算器,開始運算,把英鎊、馬克、法郎一一換算成美元,又抽出几張鈔票來查驗真假。“一切都沒問題!現在請您鎖上皮箱,跟我一起到船長那儿去!”
  “為什么?”
  “我們請他把皮箱鎖進船上的保險柜,到伊斯坦布爾以后再交給我們兩人中有收据的那一個。在您确信交付的貨物一切就緒以前,收据都在您手上。然后,您才給我收据,我再讓船長把皮箱給我。這是通行的規矩。”
  “不反對。”
  他從電話机上拿起話筒,撥通駕駛艙的號碼。“薩蘭迪斯船長可以在他的船室里接見我嗎?”他問道,接著又說出自己的名字。表示道謝之后,他便把話筒放回電話机上。
  “船長在等我們。”
  “伊拉克利翁”號船長身材瘦削,頭發灰白。交談是用英語進行的。薩蘭迪斯船長絲毫沒有惊异的表示。
  看來旅客在船上的保險柜里存放貴重物品是常有的事,多數情況下是存放首飾。船長開出收据,在我們的簽名之后簽署一下之后便接過皮箱鎖進保險柜里。
  “我該把收据給哪一位?”他問道。
  富朗基斯指一指我。我折疊好收据,把它放進衣袋里。
  “你們可以放心地享受旅游的樂趣。”船長說,“我們將悉心照料你們的財物。”
  我們离開了船長艙室。
  “明天我們停靠庫沙達瑟。”富朗基斯給我解釋著,“游覽地是一個古代的大城市。廢墟遺址一望無際。您离開您的旅游團,千万不要登上接旅客回船的大客車!很可能有人要找您,因為旅客都是有數的。您可別讓人找到您!在這片虛墟中躲藏起來是件輕而易舉的事。等船离岸以后,我們會來接您。我們在‘大寺廟’遺址邊上等您,時間是將近七點鐘。”
  “然后呢?”
  “然后您就等著瞧。”他說著,把短短的上唇一擰,意思好像是個微笑。
  喬·卡普雷的微笑只不過是搐動一下左邊的嘴角。“您稱我為國家頭號敵人,調查員!”當菲爾第二次踏進他辦公室的時候,他開門見山地問道。
  “要獲得這個稱號,您的前科記錄還不夠數,卡普雷。”菲爾一邊說,一邊把文件夾放在寫字台上。“我都帶來了。”
  卡普雷的微笑擴大成為輕蔑地露齒冷笑。“我年輕時候的過失我自己知道。”
  “由于組織非法賣淫活動兩次被判刑。由于暴力拖拽三次被指控……”
  “……被擊倒在地!”卡普雷大聲插嘴嚷叫道。
  “由于人身傷害被判刑一次。您的打手們緊緊抓住一名男子,您則用力猛擊,致使這名男子身受重傷,不得不接受醫院治療。”
  “我可為此被拘禁八個月,并由于表現良好而被提前釋放。從什么時候開始,聯邦調查局也關心起瑣碎閒事來了?”
  “綁架拐騙可不是瑣碎閒事。”
  “他媽的,我誰也沒有綁架拐騙。”
  “有一個姑娘失蹤了,卡普雷。跟這個姑娘一起的還有一名過去曾為某個黑幫大倫效力的男子。他的名字我在第一次查訪您時已經對您說過:杰拉爾德·拉弗特。您再好好想一想!也許您會突然記起,拉弗特确實替您完成過一些任務,不是嗎?”
  “沒听說過。”表演娛樂代理人卡普雷咬牙切齒地喊道。
  菲爾拿起桌上的文件夾。“卡普雷先生,我們總有一天會找到拉弗特。到時候查明他在某個時候曾經是您的人,那您可就要由于協助犯罪而走進法庭。”
  菲爾這樣說等于是在下賭注。因為只有聯邦調查局才知道,拉弗特已經命喪黃泉。“小青年”肯定擔心會抖摟出來一個身陷囹圄的杰拉爾德·拉弗特。
  喬·卡普雷果真是“小青年”嗎?他該沒有神經過敏吧?
  “為什么您認准了在‘布爾敦大廈’找拉弗特?”他問道。
  “因為有跡象表明,拉弗特在為一個黑幫大佬工作,而那個黑幫大佬正是在‘布爾敦’開過一家公司,而且現在還在開著。”
  “什么公司?”
  “我要是知道,卡普雷先生,我就不會詢問您而也許是逮捕您。”
  卡普雷沒理睬這句話。“在這幢大樓里?”他徑自又一次問道。
  菲爾點頭認可,同時以犀利的目光觀察著卡普雷。那張平板肥胖的面孔,那雙微微斜睨的藍眼睛,那張寬寬大大的嘴巴,毫無隱情的流露。
  卡普雷聳了聳肩膀。
  “反正不是我。”他說,“我也從來不是。還有別的什么事嗎,調查員?”
  “沒有。”菲爾回答完,向房門走去。在离開房間前,他再次轉過身來。卡普雷手里拿著電話話筒,等著菲爾出去隨手關上房門。
  在接待室里坐著那對孿生大猩猩。菲爾不久前才知道,他們叫狄克·馬塞和納特·馬塞。兩個家伙都是臭名昭著的打手,生活經歷僅僅大同小异。狄克比他的兄弟在監獄里多蹲了兩年而已。他們并沒有注意菲爾:狄克在用一根火柴棍剔牙,納特在翻著一本色情雜志。
  菲爾乘電梯上到二十八層。在羅杰·耶爾特魯普的辦公室里鴨腳板机器人和游戲机丁零噹啷響個不停,五個穿黑色西服戴近視眼鏡的又瘦又矮的日本人在全神貫注地擺弄机器,似乎順利登陸火星就靠他們這一招。耶爾特魯普仍然穿著他的一身深紅色絲絨西服,不同的是,這次脖子上點綴的是一根深藍色領帶。他從一個游戲机跑到另一個游戲机,要求那些日本人重視自動裝置的質量和招數。耶爾特魯普的女秘書全然置身于喧鬧嘈雜之外,徑自敲擊著她的打字机。
  耶爾特魯普看見菲爾,便朝他走過去。他對菲爾的造訪并沒有顯露出多大勁頭。
  “調查員,我正要拓展業務。日本人有意購買所有模型各一個樣品。如果您想給我提問題,那就請您盡量簡短!”
  “您過去認識瓦爾特·德萊安嗎?”
  “昨天您說的是另外一個名字,再不然就是我記錯了?”
  “昨天我問的是杰拉爾德·拉弗特。他和德萊安曾經一起在一個部隊里當過兵。您碰到過他或者拉弗特嗎?”
  “調查員,無論是瓦爾特·德萊安還是杰拉爾德·拉弗特,我都記不太清楚。不過,我們也有可能碰到過這么一次。”
  一個鴨腳板机器人突然發出震耳的信號聲。日本人放聲大笑,情不自禁地辟辟啪啪鼓掌。耶爾特魯普不安地轉過頭去瞅瞅那几位顧客。
  “還有問題嗎,調查員?”
  “您過去跟喬·卡普雷有過交往嗎?就是十二層的那個表演娛樂代理人。”
  耶爾特魯普做出一副不屑的表情。
  “他還欠我九百美元。他參与籌建一家名聲可疑的歌舞飯館,我曾賣給他三個鴨腳板机器人,可在付款時他少結賬九百美元。我到他辦公室去要求補足缺額。他狡辯說我的這三個自動化裝置有假疵。最后他竟然讓他的打手們把我推推搡搡赶到門邊。這錢我也不要了,因為我可不愿意落得個被打成殘廢躺進醫院的下場。”他做了個抱歉的手勢。“調查員,現在我可以去照顧我的買主了嗎?”
  菲爾驅車前往總部。他看到几份華盛頓中心檔案資料的電傳复印件。有關拉弗特、德萊安還有羅杰·耶爾特魯普等三人軍旅生涯的細節情況。三人中唯有耶爾特魯普作為軍人的歷史無懈可擊,三次受到表彰,并以中士銜光榮退伍。
  菲爾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喬·卡普雷身上。當卡普雷在臨近黃昏時分与馬塞孿生兄弟倆离開“布爾敦大廈”時,菲爾已在一輛偽裝的汽車里等著他。
  三名男子走向一個小停車場,登上一輛大型墨卡里汽車。
  菲爾緊緊咬住它。
  納特·馬塞駕駛著墨卡里車,卡普雷坐在他旁邊。狄克·馬塞懶洋洋地坐在后座里。
  午后的高峰時間,紐約街道上的交通如同會戰一般。菲爾必須聚精會神地注視著,才不致在車流如注的十字路口把墨卡里車給跟丟了。
  卡普雷的汽車在車流中穿行,從麥迪遜大道駛向六十五街,穿過第五大道,在一號橫向大街上進入中央公園。駛入后不到三百米,東車道的立交橋便与大街交叉。菲爾注意到在緊靠立交橋護欄的地方,停著一輛較小的黃色汽車。他看見那輛車的副駕駛座一側的車門突然被推開,接著便從車里跳出一個人來。
  那人穿著一條工裝褲,戴著假面具。
  菲爾敏銳的神經系統立即厲聲響起警報信號。他猛踩油門,竄出車流。
  卡普雷的墨卡里車到達立交橋。說時遲,那時快,戴假面具的人朝著墨卡里車的發動机蓋子上扔出一個黑乎乎的圓東西,正好擊中。
  紅色火光一閃!爆炸的一聲巨響!
  卡普雷的墨卡里車猛然騰躍而起,猶如撞到一堵看不見的大牆上,緊接著又被使勁地扔下來。玻璃碎片稀里嘩啦撒到大街上。一個人的身体從車里飛出,噗地一聲摔在瀝青路面上。
  菲爾猛地一踩剎車。瞬時間,一股強大的外力把他往前一推。后面的汽車撞到他的車上。
  菲爾推開車門,嘈地跳出汽車,拔出槍套里的左輪手槍。
  在立交橋的上面,黃色汽車已經啟動。菲爾當即開槍射擊。左輪手槍清脆的響聲穿透無數剎車尖厲的噪音和眾多喇叭刺耳的號叫。來往的車輛陷入一片混亂。
  黃色汽車在東車道上向北逃逸。菲爾不知道他是否擊中。
  從后面撞上來的汽車里,球儿似地翻滾出那車的司机,那張滿是疤痕的嘴臉,活像一個有十五年搏斗經歷的拳擊手的面孔。
  “你這該死的蠢貨!”他怒气沖天地吼道,“你不會開車就該買輛儿童玩具車……”
  他一瞅見菲爾手里的左輪槍,頓時便睜大眼睛,閉上嘴巴。
  菲爾的手伸進他的汽車,拿起無線電話机的話筒,接通了聯邦調查局中心。
  “謀殺襲擊喬·卡普雷!手榴彈命中他的汽車。殺手順中央公園東車道逃竄。黃色小車!估計是福特·馬維里克。”
  “明白!我們向市警局報警!”
  菲爾挂上話筒,插上左輪手槍。在爆炸的一剎那,在他和卡普雷的墨卡里車之間有四輛汽車。其中兩輛也受到爆炸的損害。不過坐在車里的人似乎只受了些輕傷。
  菲爾朝在爆炸時被拋出墨卡里車外的人走去。那是喬·卡普雷,他已經斷气。
  在墨卡里車里,納特·馬塞窩成一團坐在駕駛座上,腦瓜耷拉在左肩上,兩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狄克·馬塞躺在前座和后座之間的地上。他滿臉是血,不過他還活著。
  在靠近立交橋護欄處,也就是剛才殺手汽車停靠的地方,聚集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東車道上在几分鐘的時間里交通也迅速地被堵塞住,往下一直堵到大軍隊廣場。
  爆炸十二分鐘后,一輛救護車已到達現場,并開始急救行動。一位急救醫生正在處置狄克·馬塞。而對于卡普雷和納特來說,任何救援都已太晚。
  警察們推開看熱鬧的人,在橫向大街的入口處建起封鎖線,同時疏導東車道上交通并保證謀殺調查委員會的順利工作。
  菲爾讓一輛巡邏警車送他去貝特斯達醫院。剛才狄克·馬塞已被送往那里。
  他听說馬塞面部受傷,并發生嚴重休克,于是便耐心地等候著,直到醫生允許他与馬塞談話。
  卡普雷的這個打手滿臉纏著繃帶,只露出眼睛和嘴巴。他剛被注射過鎮靜劑。
  “卡普雷想到哪儿去?”菲爾問。
  “想去見個人,”馬塞口舌不靈地回答,“西七十街!”
  “見誰?”
  “不知道!”
  “好好想想,馬塞!”
  “跟你有關,調查員。”菲爾彎下身去,好听清他的耳語聲。“卡普雷從他辦公室出來。就在你走了几分鐘以后,搓著兩只手,像一個瘋子。又是跳舞,又是狂笑。”
  這時,醫生走進病房,來到床前,摸了摸馬塞的脈搏。“請您簡短些,調查員!”他說道。
  “卡普雷說了些什么?”菲爾催促著。
  “他看上去好像我們會有一筆很肥的買賣。”他說,“這個探子幫我們得到一大把美元。我想我們可以對一個人施加壓力,而這一點我們得感謝聯邦調查局。”
  馬塞呼哧呼哧地喘息著。“又是大笑,可是納特卻在一邊嘟嚷,讓他別只空口說什么美元,而要拿出來瞧瞧。他還說探子絕不會帶來幸福,只會使人遭殃。”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醫生又把他接到枕頭上去。
  “不能再談下去了,調查員!”
  “一個名字,馬塞!”菲爾著急地說,“卡普雷說過什么名字嗎?”
  纏滿繃帶的腦袋輕輕地動了動。
  “沒有……”
  菲爾离開醫院。他感到精疲力盡,极度沮喪。毫無疑問,卡普雷知道的多,承認的少。他是在去“小青年”那儿的路上?為了清除一個可能揭露他的人,就像那時干掉瓦爾特·德萊安一樣,是“小青年”親自動手還是指使別人扔的手榴彈?現在是不是已經到了每走一步都會危及莉莎·富蘭克林生命的時刻?
  周圍沒有出租汽車。菲爾只得登上一輛公共汽車。
  “各位,現在請大家回到自己的大客車上去!”我們旅游團的領隊大聲召喚著。
  我們在古城埃菲蘇斯的遺址游覽了足足三個小時。這時,“伊拉克利翁”號的游客們或者團團圍住一個個出售紀念品的小攤,或者被大聲嚷嚷的土耳其男孩們勸說著硬讓買他們手里的假硬幣,或者再匆匆忙忙地拍上最后几張照片。
  時間已是下午五點鐘,太陽已漸漸西下。
  “伊拉克利翁”號于12點鐘停靠在庫沙達瑟防波堤。我們被安排坐進几輛大客車,并被帶向腹地發掘古跡的地區。
  黛莎沒有參加這次游覽。她自己掏腰包租了一輛出租汽車去參觀一座古代大教堂的遺址。我在世界的這個角落里到處跑的時間愈長,就愈強烈地感到在匡蒂科聯邦調查局學院的培訓中也存在著漏洞。我對于在這里如此被看重的古跡和遺址簡直可以說是一竅不通。
  脫离旅游團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我慢悠悠地再次走回去,裝做我還想最后瞧上一眼的樣子,离開路面沒有覆蓋的古代街道,走進兩堵遺址大牆之間,躲開眾人的視線。越過兩千年歷史的瓦礫堆,我吃力地向古跡發掘地帶深處邁進。最后我在一所房子的台階上坐下,房子的側面圍牆和一個以圓柱裝飾的大門保存得還很完好。我一邊觀察滿地亂爬的蜥蜴,一邊等候著。
  七點鐘,正是列夫·富朗斯基指定的時間,我折入通往“大寺廟”的方向。它殘存的圓柱聳立于所有建筑物之上。
  我來到寺廟遺址前空曠的廣場,那里的景象真令人惊歎。
  在街道石板路面上的古代廢墟中間,停著一輛黑色的美國小轎車,大約是七十年代制造的別克型。靠著發動机蓋倚著一個肌肉發達的光頭男子。与光頭相對照,一道濃密的胡子覆蓋著他的上唇。
  他看見我后,便一撐身子离開發動机蓋,打開車門。列夫·富朗基斯從別克車上下來,瞥一眼他的手表,滿意地點點頭。
  “您非常遵守時間。”
  駕駛座上坐著第三名男子,看上去比富朗基斯和蓄小胡子的光頭都要年輕許多。我估計他還不到三十五歲。他的臉線條分明,顴骨寬大,額頭低平。
  富朗基斯指一指車門說:“請上車!”
  就在此刻,光頭突然高仰起他珵亮的腦袋,猶如一只嗅到某种气味的野獸。他朝駕駛座上的小伙儿打了兩聲呼哨。小伙儿立即跳出汽車。兩個人都朝右方觀察著。富朗基斯也帶著哨聲嘀咕了几個字。光頭回答了他。
  “什么事?”我問道。
  “布爾干看見一個人。”富朗基斯用英語回答。
  突然,光頭和小伙儿拔腿跑起來。他們大步流星地沖向山崗頂上凌亂不堪的廢墟。他們分成兩路。小伙儿試圖截斷某個我還沒有發現的人的通路。
  “在那儿!那儿!”富朗基斯尖叫著伸出一只手臂。在山崗半腰一堵灰牆的后面,我瞥見一個什么紅色的東西和飄動的頭發。
  金色的頭發!我抬腳跑起來,從一個殘垣跳到另一個殘垣。瓦礫堆在我的腳下松坍下去。石塊儿嘎嘎響著塌向兩邊。塵土升騰而起。
  紅色的東西在廢墟間消失得不見蹤影。光腦袋布爾干也不見了,唯有小伙儿著了魔似地朝著廢墟山崗上狂奔。
  一聲刺耳的叫喊。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哦,該死的!
  我猛地向左拐過去。
  又是一聲叫喊!就在附近!
  我順著一堵齊頭高都保存得完好的古城牆飛奔,到拐角處一看……
  小胡子用左手抓進一個女人的長發里,野蠻地把她拽來拽去。
  不用說,這女人准是黛莎!
  我不禁對她怒火中燒。她怎么能把我們弄成這种局面!可是,我當然也不能袖手旁觀,任憑布爾干怎么欺侮她。于是我咆哮道:“放開她!”
  他并沒有放開她,但至少不再把她的腦袋拽過來拽過去。他滔滔不絕地用希腊語說了一大堆話,我一個字儿也沒有听懂。可我看見黛莎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充滿恐懼和惊慌。她准是听懂了。
  小伙儿出現在現場。他朝黛莎猛扑過去,把她摁得跪倒在地,揮起手臂……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他兩眼閃著凶光,緊盯著我,直眉瞪眼地用他們的話沖著我臉吐出一大堆字儿,使勁掙脫,揮手便向黛莎打去。我肘彎對准他下巴猛地一擊使得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滾向一邊,后腦勺著著實實地撞到地上。
  我緊緊抓住黛莎的一只手臂,沖著布爾于怒喝道:“放開!”他勉強地從她的頭發里抽出了他的手爪子。
  “你這個該死的笨蛋!”我沒好气地吼道,“誰讓你跟著我的?”
  她兩只眼睛淚水汪汪。“你沒上船,杰瑞,我擔心你出了什么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不是個一般的旅游者,會誤車。我只是認為……”
  “現在我才會出事了!你和我!”
  我連推帶拉地帶她穿過凌亂的廢墟。布爾干扶起小伙儿,在我們后面跟著。兩人的目光都像匕首般鋒利嚴峻。
  列夫·富朗基斯在別克車前興高采烈地手舞足蹈。可一見黛莎,肥厚的下唇便立即開始顫抖。他怒火沖天地咆哮著:“這婊子是哪儿冒出來的?”
  “她要找我。請您不要再說‘婊子’!”
  接著又是一連串對黛莎的謾罵。罵著罵著,他突然打住,惡意地問道:“你是怎么來的?”
  “坐出租汽車來的。”黛莎回答。
  “車在哪儿?”
  “司机不愿意等候,在北入口處就走了。”
  這時我插話說:“她現在已經在這儿,我們也沒別的辦法了。”
  “我們有辦法!”他伸出食指在黛莎脖子上一抹。“這就是辦法!”
  “這由我決定。她是我的問題。現在我們能不能最終了結這宗該死的買賣,還是我又得把我的箱子再運回美國去?”
  “那樣的話,‘小青年’非得讓人把你宰了不可。”富朗基斯气憤地斜起他那兩只葡萄干眼睛。
  “小青年”?富朗基斯售貨給的那個人叫這個名字?“小青年”就是莉莎·富蘭克林的綁架者、勃洛斯基的競爭者和杰拉爾德·拉弗特的任務委托人?
  “小青年”!一個綽號,一個偽裝的假名!富朗基斯知道“小青年”的真名嗎?可是我絕不能直截了當地詢問,否則我就會暴露身份。
  “上車!”富朗基斯喊道。
  我把黛莎推進別克車的后座,接著自己也上了車,后面跟著富朗基斯。被我打倒在地的小伙儿和布爾干分別坐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上。
  開車后的十分鐘里,大家都緘默不語。小伙儿駕著別克車离開古老街道的石舖路面駛上未經加固的鵝卵石路面。這條路蜿蜒通向一脈連綿匠陵的圓形山頂。汽車一路疾駛,后面揚起長長的灰塵。
  富朗基斯打破沉默,用希腊語向黛莎提出一連串問題。她的回答也用希腊語。看來,富朗基斯對她的答复很滿意,因為他舔舔嘴唇以后就改為用英語說話了。
  “我認為我們可以接納她。”他說道,“据說她沒有近親,這樣就不會有人為她的銷聲匿跡大惊小怪了。我說過,她在近東會帶來二十万美元的效益。我們不是要賣掉她,而是把她當作一份禮物饋贈給一個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的人物。錢他有的是,但是給他弄個非同尋常的姑娘,總會讓他心花怒放的。”
  “對她,我有我自己的打算。”我咕咕噥噥地說。
  “你要把她帶走?”他晃著腦袋。“這我們可不同意。我們不能擔這樣的風險,應謹防她以后把她看見的人和事講給探子們听。你要是認為放棄她划不來,我們可以把她向你要的五千美元給你彌補上。”
  別克車終于攀登上連綿丘陵的圓形山頂,丘陵的后面有一片好几平方公里的高原一直延伸到下一個山鏈。在低矮的灌木叢林中間,蜷縮著四五個波紋白鐵皮的棚屋。在我們到達以后,我才看清有一條寬闊的混凝土道路通到棚屋前,這是一條起落跑道,看上去似乎也經得住重型飛机的碾壓。
  “這是美國人在一次什么危机中舖設的。”富朗基斯說,“三年以來就再也沒有人過問這事。到目前為止我們只利用過一次這個跑道來卸貨。不過僅适于較小型的噴气式飛机,因為這里主要是來往于歐洲范圍內的貨運。”
  在這几個棚屋前,停著兩輛較舊的美國汽車,一輛是紅色的雪弗萊,另一輛是黑色的福特。在雪弗萊旁等候著一個高大肥胖的男子。
  “這是索爾·薩麻爾,我的合伙人。”富朗基斯介紹說。
  薩麻爾一頭紅發,臉相粗俗。從他的外貌難以斷定他屬于哪個民族。他套著一身邋里邋遢、松松垮垮的西服,上裝總是敞開著,皺皺巴巴的褲子的皮帶上腆著一個肥大的肚皮。在他身邊也有兩名打手,跟富朗基斯的貼身保鏢是一路貨色。
  薩麻爾抬抬手表示問候。在落日的余輝中,他几個手指頭上的寶石熠熠閃爍。
  別克車停下來。富朗基斯下了車。我跟在他后面,同時把黛莎也拉了下來。薩麻爾操著英語說:“我一向很高興,一個美國人……”他瞥見黛莎,起先面孔上表示歡迎的佯笑頓時變得橫眉豎目。他朝富朗基斯大喊大叫,而富朗基斯也不甘示弱。長達十多秒的時間里,他倆來回拋擲著听不懂的語句,猶如机槍對射既急促又猛烈。過了一會儿,薩麻爾又開始用英語說起話來。“你的小騷妞就留在我們這儿。”
  “沉住气,先生……”
  他沒讓我說完話。
  “我們不裝貨!”他吼道,“要不然我們想辦法別讓這姑娘給我們造成危險,要不然我們就別再談這樁買賣。懂嗎?給你十秒鐘時間作決定。”
  我不相信那些打手們都听得懂英語,不過他們至少能感覺得到就要有他們的活儿干了。本來布爾干和那開車的就還有一筆賬要跟我了結。他們慢慢地挪著腳步,愈來愈近。
  我凝視著黛莎。
  她的那雙眼睛似乎比平時更大更黑。
  一陣沉悶的隆隆聲響徹高原,愈來愈響,愈來愈近。
  “飛机!”富朗基斯高聲喊道,用手指著西方。
  薩麻爾一直逼視著我。
  “快決定!”
  在緊接連綿丘陵的上空一架臃腫的大腹螺旋槳飛机顯現在天際。它改變航向后,便迅速降低高度。
  飛机會帶來什么机遇嗎?我首先必須贏得時間。“可以,可以。”我說,接著就得頂著馬達的轟鳴扯開嗓子喊叫,“你們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听你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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