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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尾聲


   
真實面目

  “你听過‘化裝舞會’嗎?”
  “什么啊!是‘OPERA’嗎?”
  “什么是‘OPERA’?”
  “就是歌劇啊!”
  “歌劇里有這出戲嗎?”
  “嗯,是義大利歌劇作家威爾第的杰作。這有什么關系嗎?”
  “我說的不是歌劇。我曾經讀過一部作品,里面提到人生猶如一場化裝舞會,男男女女都戴著面具……現在我終于能体會這位作者的意思。”
  “哈哈!想不到你還有這么高深的哲學觀念。”
  “嘻嘻……這也叫哲學嗎?我不是故意擺出一副哲學家的樣子,只是我究竟是誰呢?”
  “你不是笛小路美沙嗎?”
  “我才不是!去年……當我被笛小路泰久侵犯的時候,就已經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女儿,當時他很清楚地說我是野种……”
  “這件事我在‘白樺營’也听他說過。那位喝醉酒的先生說:‘我要以眼還眼、以牙還牙,一定會報仇的!’因此他跑去侵犯你,而你也決定殺了這個男人泄恨。”
  “我可沒有殺他哦!只是把他帶到水池邊,跟他說:‘爸爸,你的身体髒了,就在這里洗個澡吧!’他听了我的話便說:‘好啊!’于是他就自己脫下衣服跳進水池里,后來就成了浮尸啦!呵呵……”
  “報上說他酗酒過度,才會產生幻覺。你布下天衣無縫的陷阱,真是可怕喲!雖然你被養父強暴,卻沒有人知道這件事。”
  “好了,我們不要再談這個話題。我提出‘化裝舞會’可不是指這件事,那個男人侵犯我,讓我清楚知道自己不是前笛小路泰久子爵的千金小姐;本來我一直以為自己是笛小路美沙,然而前些天晚上,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這么一回事。”
  “那你到底是誰?”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打哪儿來的,這是……慎恭吾說的,他還說長久以來,我一直戴著笛小路美沙的面具,扮演笛小路美沙的角色,我是‘化裝舞會’里的女王,你不這么認為嗎?”
  “究竟是誰造成這一連串殺人事件的?”
  “是奶奶……不,是笛小路篤子!慎恭吾說笛小路美沙還是小嬰儿的時候就死了,笛小路篤子因此感到很煩惱,就隨便找一個小嬰儿代替笛小路美沙;慎恭吾說那是因為她思念孫女所致,哈哈……從這個角度來看,笛小路篤子也是這場化裝舞會的演出者,但是她根本一點都不愛我。
  男人全都是戴面具的高手,阿久津謙三、慎恭吾、津村真二,他們都非常疼愛那個女人,卻對我這個來歷不明的女儿厭惡极了。如果他們都甩掉那個女人,那個女人不是很可怜嗎?于是他們都甘愿成為被那個女人遺棄的男人,如此才能保住她大明星的地位。所以我說這几個男人都戴著面具扮演被拋棄的角色。慎恭吾跟我說,他們這几個男人跟我差不多。”
  “你是不是很想一死了之?”
  “哈哈哈,問題是我還年輕啊!”
  “笛小路泰久怎么樣?他也是‘化裝舞會’中的一角嗎?”
  “那個人可說是‘化裝舞會’的大王呢!居然對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种事,簡直是禽獸不如……”
  “鳳千代子呢?她也戴著面具出席嗎?”
  “她是這場‘化裝舞會’里的英雄,可以得到‘悲劇女王’的封號。長久以來,她一直被笛小路篤子壓榨,哼!那位奶奶一直要我裝病,不是這里痛就是那里不舒服,每次都像在吸鳳千代子的血似的……”
  “鳳千代子愛你嗎?”
  “我不知道她愛不愛我,不過她倒是非常在乎我。她認為我是個非常有教養的女孩子,為此還特別感謝那個奶奶呢!哈哈……”
  “你真的是個有教養的女孩嗎?”
  “喂,我可是知道不少名言哦!”
  于是少女大開黃腔,其中有些話連男孩子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她卻大言不慚地展現自己有多厲害,直教對方大呼受不了。
  “你從哪里學到這些話?”
  “從小說出租店借來的書上學的,我都是拜托里枝幫我借書。去年……笛小路泰久對我做出越軌的事情時,說真的,當時我還陶醉其中呢!”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還要殺他?”
  “因為他知道我的弱點。我還真像他說的一樣,是個野种呢!我還知道許多事,嘻嘻……對了,你到底是誰?”
  “我就是你所看到的不良份子啊!你也可以說我是小混混。”
  “你不是不良份子,而是一個戴著不良份子的面具,卻有一副好心腸的大哥。你在這場‘化裝舞會’里面客串演出。”
  “什么?”
  “因為你不敢抱我呀!昨晚我百般誘惑你,你卻裝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竟然不敢抱我,真是沒膽。可是,你為什么要開槍射飛鳥忠熙?”
  “我也不知道,只是想做一些轟轟烈烈的壯舉罷了。”
  “這就叫做‘人死留名’嗎?田代信吉……”
  “什么?”
  “當你把我帶到這里時,我就知道你是去年在這里殉情的田代信吉,因為你的事和笛小路泰久意外慘死的消息一起刊登在報紙上。我對這類報導非常感興趣,你是一個絕望、理想幻滅的音樂學生,剛才你提到那出歌劇的時候,我更加确定你的身分。你打算把我怎么樣?帶我一起自殺嗎?”
  “你真是人小鬼大,我還真不能小看你呢!你想叫我跟你一起死嗎?你不是說昨晚已經在我買回來的面包里摻了氰酸鉀,打算殺我滅口嗎?”
  “哈哈哈!那是跟你開玩笑的。”
  “你連開個玩笑也會殺人,真是可怕。”
  “阿信,你怎么看待這件事呢?”
  “什么事情?”
  “如果我被警方抓到,會不會被判死刑?”
  “你未成年,頂多是把你送進感化院‘洗腦’。”
  “我也是這么認為。要是我因為這樣進感化院的話,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這樣的話,我就不用再當笛小路美沙,而是當我自己……”
  “不行那!像你這樣的人,就算從苦洼里蹲出來,有誰敢要你啊!”
  “放心,我有贊助者。”
  “誰是你的贊助者?”
  “我媽媽——鳳千代子呀!”
  “你這回……打算去敲詐她?”
  少女滿不在乎地說:
  “不行嗎?畢竟我們曾以母女相稱啊!那個人……啊!”
  “怎、怎么了?”
  “我听見有人在叫,你听……是警察!你千万別出去,我不想被警察抓到,你不是有槍嗎?”
  少女說完便扑進田代信吉的怀里。
  黑暗的洞穴中有許多蝙蝠挂在洞頂,气氛有些恐怖……
  稍早之前,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登上离山的八合目附近,在斜坡途中休息。霧气雖濃,但是在拂曉的陽光照射下,濃霧很快便向四周散去。
  “立花,你听見了嗎?”
  “嗯,好像在這棟小屋里。”
  斜坡中途有一間小屋,里面傳出有人在呻吟的聲音。
  他們兩人互看一眼之后,村上一彥便小心翼翼地朝小屋接近。
  “喂,里面是誰?”
  村上一彥說完,小屋里便傳出更大的呻吟聲,像是在回應他,而且還傳出敲地板的咚咚聲。
  “村上,會不會是田代?”
  立花茂樹的聲音有些顫抖。
  村上一彥靜靜地傾听小屋里傳出的呻吟聲和敲擊聲,然后輕輕推開嘎嘎作響的木門,隨即用手電筒照射屋里。
  “啊!秋山叔叔,這是怎么回事?一點儿也不像平日的你。”
  “村上,是你認識的人嗎?”
  “是秋山卓造叔叔,他是飛鳥叔叔的左右手。”
  秋山卓造大概在這間小屋里待了好一陣子,只見他全身被繩索捆綁住,嘴里還被人塞了一塊布。
  當村上一彥拿掉他嘴里的布時,雙眼頓時一亮,因為這塊布是美沙在高爾夫球場上系在頭發上的方巾。
  “秋山叔叔,你跟美沙在一起嗎?”
  “那孩子實在是太可怕了,我差點就死在她的手中,還好有個男的适時出面搭救,不然后果就不堪設想了。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那孩子……對了,一彥,少爺呢?”
  “叔叔沒事,不過他非常擔心你。秋山叔叔,你的腳受傷了。”
  “這點小傷沒什么,一彥,快幫我解開繩索,那個混帳……”
  村上一彥突然停下為秋山卓造松綁的動作,目光銳利地看著秋山卓造說:
  “秋山叔叔,繩索解開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那還用得著說嗎?當然是去找那兩個家伙算帳!”
  秋山卓造气得咬牙切齒。
  “剛才我听到他們兩人的談話,离山山頂上好像有一個洞穴,他們就躲在那里,等我找到那家伙,非把他的腦袋揪下來不可,不然怎么對得起咱們少爺。”
  “立花,千万別把繩索解開,快把繩索綁緊一點。”
  “一彥,你在做什么?你吃里扒外啊……”
  “隨你怎么說。立花,要綁緊一點,我可不希望秋山叔叔自尋死路。”
  立花茂樹了解村上一彥這么做的用意,因此將繩索綁得更緊。
  “一彥,你這是做什么?”
  任憑秋山卓造使出渾身的蠻力,還是不敵兩名年輕小夥子。
  就這樣,秋山卓造被五花大綁地留在小屋里。
  當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离開時,秋山卓造悲痛地叫道:
  “一彥,你不要去呀!那孩子心理不正常,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教我怎么對得起老爺?你不是村上達哉的儿子,你是老爺的儿子啊!”
  他們兩人則往坡上走五、六步,一听到秋山卓造的話便停下腳步。
  立花茂樹整個人都呆住了,村上一彥卻笑著對他說:
  “立花,你在這里等我一下。”
   
最后的交響樂

  村上一彥回到小屋里,站在秋山卓造面前說:
  “秋山叔叔、人在危急的時候都會吐露真言。你以為我不知道這件事嗎?”
  “一彥,你知道這件事?”
  “秋山叔叔,我是在飛鳥家中長大的,而且我母親一直陪伴我到六歲,你想我母親在臨終前不會告訴我這件事嗎?我生長的環境給了我太多的溫暖,因此我不會看輕自己,也不會產生自卑感。
  當時我母親屈服在父親的暴力下,強忍羞辱他陪侍在他枕邊,在這當中,我母親有了身孕。由于我母親是個傳統、守舊的女人,她忠于自己戶籍上的丈夫……可是,秋山叔叔,你知道我母親一直思念的人是誰嗎?那個人就是你!”
  秋山卓造吃惊地睜大眼睛看著村上一彥。
  村上一彥報以爽朗的笑容,繼續說:
  “經過那次事件后,你就去了習志野,而且你上了前線,所以不知道這件事。這件事情忠熙哥哥也知道,并為他父親對我母親做出這樣的事感到抱歉,他有強烈的罪惡感,所以才會對我母親真正思念的人,也就是你,怀有一份特殊的情感。”
  秋山卓造听到村上一彥這么說,眼角不禁滲出淚水。
  村上一彥把頭轉過去說道:
  “秋山叔叔,你也是個保守念舊的人,我非常感謝你一直以來都念著我母親的這份情意。不過,我不認為這是我母親的本意,請你找個對你不錯的人結婚吧!秋山叔叔,母親在我六歲的時候离我而去,我非常想念她,也比平常人更渴望母愛,所以我怎么可能會讓母親思念一生的人自尋死路呢?你明白了嗎?哈哈哈,這下子連我自己都吐露真言了。”
  看來這里也在上演“化裝舞會”,只不過是一場守舊派的舞會。
  村上一彥轉身离開小屋之際,身后傳來秋山卓造的聲音:
  “一彥,可是那個人……”
  “放心吧!我……我們有信心可以說服他,所以必須比警方早一步赶到。對了,警方現在說不定也朝這邊來了,如果你不想讓他們看見你狼狽的樣子,就保持沉默別出聲,等我們回來的時候再替你松綁。”
  “立花,你听到什么了?”
  “沒有,我……什么都……”
  “哈哈!不論你听到什么,那些都已經是塵封往事了。”
  “是……我知道。”
  他們兩人默默地登上籠罩霧气的斜坡,不久便來到金田一耕助去年登上的荒涼山頂。立花茂樹高聲叫著田代信吉的名字,頃刻間,山丘上出現一道人影,那是一副殺手裝扮的田代信吉,他的右手握著一把槍。
  “站在那里的人是誰?再過來一步,當心我要開槍羅!”
  “是我,立、立花茂樹。”
  “立花?你跑來這里做什么?我從來不曉得你有這么大的勇气。”
  “我是來傳話的。”
  “你替誰傳話?”
  “是我爸爸——立花梧郎。”
  田代信吉想了一會儿才說:
  “你父親要你傳什么話給我?”
  “你不是送給我父親一份‘墓志銘’的交響樂樂譜嗎?我父親說他非常喜歡你的作品,希望能在今年秋季的演奏會上演奏這首曲子。田代,你是作曲者,有發表這首曲子的義務。”
  田代信吉再陷入沉思,默默不語地站在那里。
  沒多久,村上一彥也開口叫他。
  “田代,請你听我說一句話。”
  “你又是誰?”
  “村上一彥,立花的高中同學,同時也是飛鳥忠熙的親人。飛鳥叔叔沒有死,他雖然身負重傷,但手術進行得非常順利,現在已經沒有大礙了。田代,你跟我們一塊儿下山吧!”
  村上一彥試著朝他走近,立花茂樹也跟在后面。
  太陽雖然還沒完全升上來,不過天色已經亮得可以清楚看到田代信吉的臉。
  “田代,快下來,跟我們一起下山。”
  他們倆繼續向前邁進一步,不料,田代信吉的臉上開始出現動搖的神色。
  “別過來、別過來,你們兩個再過來一步,就別怪我無情……”
  村上一彥毫不畏懼地繼續向前走兩、三步,立花茂樹也緊跟在后。
  突然間,一聲槍聲划過天際,子彈從兩人的頭頂上飛掠過,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登時嚇得站在原地不動。
  “立花、村上,謝謝你們。茂樹,你要好好寫曲哦!”
  田代信吉說完便從山丘上跳下去,隨即鑽進位于下方的洞穴里。
  下一秒鐘,他們听見少女的慘叫聲伴隨槍聲同時響起,接著又是少女的慘叫聲,然后連續傳出兩聲槍響……
  過了一會儿,洞穴里傳出最后一聲槍響,一切就恢复原有的靜謐,只有兩、三只蝙蝠飛出洞外。
  村上一彥和立花茂樹拔腿赶至洞口,這時白霧已經散盡,連淺間的山腳都看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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