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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雨中男子

1 性表演

  今年出梅(注:梅雨季結束之意)的時間相當晚,都已經七月十日了,每天依舊下著連綿不絕的陰雨。
  往年這個時候,南部的海水浴場早就擠滿戲水的游客,然而今年由于雨水持續不斷地下著,各地的海水浴場都顯得空蕩蕩的,另一方面,天候也受到美國、蘇聯從事原子彈試爆的影響,變得十分反常。
  七月十三日傍晚,同樣是陰雨連綿的天气。
  在絲絲細雨中出現一名男子,那名男子身穿雨衣、頭戴雨帽,并用連在雨帽上的護頸布圍著鼻以下的部分,臉上還戴了一副大墨境。
  位在上野鶯谷的望月蜡像館旁,有一間制人和蜡像的名人——黑田龜吉(也就是猿丸猿太夫)的蜡像工作室。
  這間蜡像工作室大約有十二疊大,里面放滿了制作蜡像的工具。由于房子的方位朝北,即使是好天气,室內的光線仍不太明亮,若是遇到陰雨連綿的日子,就會更加陰暗、潮濕。
  在這間陰暗的工作室里,有一個剛做好、披頭散發的女性蜡像臉型,天花板上還吊著蜡像的手腳,蜡像腦袋滾了一地。
  一個身穿夏威夷衫,身材、長相都有如黑猩猩的男人在如此陰暗、詭异的工作環境中,用一塊布在裸体的女性蜡像身上擺弄,确實顯得有些怪异。
  黑田龜吉之前的蜡像工作室位于淺草馬道,身邊還跟著四、五名學徒,他也工作得非常起勁。
  但自從他和望月种子有了非比尋常的關系之后,整個人變得容易動怒,最后還拋妻棄子,徒弟們也相繼离開他,就這樣,他將工作室搬遷到望月蜡像館旁邊,從此生活在孤寂之中。
  對他而言,每晚和望月种子耳鬢廝磨已成為他人生唯一的樂趣。平常,他除了制作蜡像以外,對其他事物都不感興趣。
  以前在淺草馬道的蜡介工作室采光良好,即使下雨也不會有光線不足的問題,反觀他現在的工作室,天花板的照明設備只是隨便拉一條電線,然后在電線的前端加一個電燈泡罷了,四周看起來昏昏暗暗的。
  不知道是不是工作進行得不太順利,黑田龜吉從剛才開始,嘴里就不斷念念有詞。
  仰躺在他面前的那尊裸女蜡像大腿內側的肉聲,似乎是讓他不悅的原因。
  他非常貼近蜡像,仿佛在舔蜡像私處一般,然后用小滾筒修整該處,盡管那只是一尊蜡像,仍然給人一抹怪异的感覺,
  現在的時間大約是下午四點。
  夏天是一年當中白晝最長的季節,光線應該非常明亮。但由于陰雨不斷,以及黑出龜吉不喜歡在工作時遭人偷窺,所以他只留一扇很小的窗戶,窗戶外面還种植几株樹木,室內的光線因而變得更加陰暗。
  現在室內的光線又比先前昏暗一些,因此黑田龜吉回頭往窗戶望去,只見一名男子站在窗外。
  黑田龜吉最討厭他工作時有人在一旁觀看,所以才把窗子做得既小又高,如今他只看到那男人肩部以上的部分。
  那個男子戴著雨帽、圍著護頸布、戴一副大墨鏡的臉正從窗戶往屋內瞧,雨滴不斷從他的雨帽上滴落。
  黑田龜吉狠狼地瞪了那個男人一眼,嘴里咒罵几聲,便轉身繼續做他的工作。
  男子現在所站的地方是上野公園通向鶯谷車站的一條小徑,平常不太有人經過這里,不過負責這一區的巡警都知道有這么一條捷徑,因此黑田龜吉以為那個男子是刑警。
  這一帶的巡警對他和望月种子之間的關系十分好奇,不時到這里窺探兩人交歡的情形,黑田龜吉因此大為光火。
  這時,他忽然想到一個主意,暗自在心底偷笑了起來。
  黑田龜吉手邊正好有個与真人同比例的裸女蜡像,他打算好好捉弄一下這名年輕巡警。
  只見他輕輕地將蜡像抱在膝蓋上,用左手攬著蜡像的腰部,然后把自己的臉頰貼在蜡像的臉頰上,右手就像毛毛虫似地開始在蜡像身上游走。
  黑田龜吉一邊加快手指的速度,一邊偷瞄著窗邊男子的臉。
  盡管黑田龜吉不知道窗外戴著雨帽、大墨鏡的男子此刻臉上有什么表情,但是他知道那個男人依然站在雨中,目不轉睛地看著他“演戲”。
  黑田龜吉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原本想捉弄站在窗邊偷窺他工作的年輕巡警,才故意演出這火辣辣的一幕,不料居然由体內竄起一股快感。
  不論他以前是否有此怪癖,但是在這一瞬間,他竟變成一個有強奸蜡像怪癖的男人。
  黑田龜吉脫去身上的夏威夷衫,只穿著一件內衣,露出濃密的汗毛,這也是別人叫他“黑猩猩”的原因。
  他的手臂、胸部和背部,全都長滿了濃密的汗毛,因此在昏暗的燈光下,根本看不到他身上被望月种子揮鞭抽打的傷痕。
  黑田龜吉仰躺在地上,并把蜡像抱在自己的腹部上面。
  蜡像僵硬的肢体和冰冷的触感并不會讓黑田龜吉引以為苦,全身毛茸茸的他抱起蜡像在昏暗的工作室里交歡的動作愈演愈烈。
  最后,黑田龜吉已經到了不知羞恥為何物的興奮狀態,他用微微顫抖的手指解開皮帶。
  當他正要脫下褲子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一聲陰沉的聲音:“喂!你鬧夠了吧!”
  那陰沉的聲音和濕答答的雨滴构成十分奇妙的組合。
   
2 特別的訂單

  “你說什么?”
  黑田龜吉的臉上毫無俱色,准備回頭和那個男子大吵一架。
  他原先之所以沉浸在變態的喜悅中,是想藉此挑起對方的性欲,然而這名男子的聲音冷冰冰的,听不出任何一絲興奮的感覺。
  男子不僅說話聲十分低沉,呼吸聲也非常規律,似乎對黑田龜吉的性表演一點興趣也沒有。
  “你說什么?”
  黑田龜吉從略髒的薄墊上坐起身,他抱著蜡像對窗外的男子齜牙咧嘴地怒吼,嘴里還流著口水。
  “喂!你憑什么叫我停下來!你不想看可以滾開啊!”
  黑田龜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再度和蜡像一起躺下來。
  “喂!師傅,你還沒鬧夠嗎?”
  男子還是不改陰森森的說話語气。
  “你說什么?竟敢管老子的事!還不快滾,要是被你們局長知道你在這儿不務正業的話,小心飯碗不保。哼!你最好少管大爺的閒事。”
  “局長?”
  男子這才發現黑田龜吉認錯人了。
  “師傅,你以為我是誰呀?”
  “不過是個小巡警,難道是警官嗎?”
  “哈哈哈!”
  男子從喉嚨深處發出刺耳的笑聲,
  “不對,我什么也不是。”
  “什么?那么你是誰?”
  “我啊……我是‘雨男’。”
  “雨男?”
  黑田龜吉一听,不禁吃惊地問道:“雨男是什么東西?”
  “我只在連綿不斷的雨天夜里出來溜達,所以叫做雨男。”
  這個男人的聲音始終陰沉沉的,又淨說些令人不舒服的話,惹得黑田龜吉更加不高興。
  “你為什么要偷窺我的工作室?”
  “哦,因為我有事想要拜托你。”
  “有事拜托我?”
  “是的,我想請你制作一尊蜡像。”
  黑田龜吉不以為意地說:“哼!這么說,你是我的客戶嘍!”
  “是的,你說的沒錯。”
  “既然是我的客戶,你干嘛不進來。”
  “我想在進去之前先把雨衣上的雨水滴干,才會先在窗外站一會儿。想不到站在這里剛好可以看見你做那种事,我一時之間也看呆了,哈……”
  雨男的笑聲听起來十分深沉不過,黑田龜吉最近比較喜歡個性陰沉的人。
  “哈哈!我還以為你是年輕的巡警,所以打算捉弄你一下,才會做出這么奇怪的舉動,好了。先別管這些,進來再說吧!”
  望月蜡像館的蜡像全都現自黑田龜吉之手,可是黑田龜吉卻不是這間蜡像館的專屬師傅,他也接蜡像館以外的訂單。
  望月种子是一個小器、吝嗇的人,從來不給黑田龜吉工資,要是他不設法謀求賺錢門路,根本無法生存。
  因此,黑田龜吉簡陋的工作室里附設一間接待室,以便他接訂單、和客戶談事情。
  “喂!你干嘛不把那個像頭巾的東西拿下來?”
  雨男像小狗似的,一邊抖動身体,一邊走進接待室,兩手依然插在口袋里。
  “不,我還是這個樣子比較好。”
  “哼!你要我做什么樣的蜡像?”
  黑田龜吉不屑地冷哼一聲,狐疑地看著男子墨鏡下的眼睛問道:“我有模特儿,希望你能做得跟這個模特儿一模一樣。”
  “沒問題,你的模特儿是……”
  “嗯,這里有五、六張照片,照片背面寫著身高等資料。”
  當黑田龜吉看到男子從口袋里伸出來的右手時,不禁大吃一惊,不過他很快又咧嘴一笑。
  天气這么熱,這個叫雨男的人竟然還戴著黑色皮手套。
  “就是這個。”
  雨男把一個白色信封扔在桌上,黑田龜吉站起來去拿那個信封。
  “我可以看看里面的內容嗎?”
  “當然。”
  黑田龜吉撕開信封一看,里面有六張明信片般大小的照片。
  這些照片中的主角是同一個女人,有兩張是臉部特寫,剩余四張是全身裸体照,其申兩張是正面站著,另外兩張是背面站著。
  從照片里的人物沒有特別擺姿勢這一點來看,想必這些照片是被偷拍下來的。
  黑田龜吉對這些裸体照片嗤之以鼻,但是當他看到臉部特寫的照片時,不禁屏住气息看著雨男。
  “這、這女人……”
  “怎么,你認識這個女人?”
  雨男的聲音听起來還是死气沉沉的。
  “不,我怎么可能認識照片中的女人。你想以這個女人為模特儿,制作一個一模一樣的蜡像?”
  “如果我不說明一下,你可能沒辦法做出我要的蜡像吧!”
  黑田龜吉一語不發地看著雨男。
  “你的意思是……連姿勢和衣服也在指定之內?”
  “嗯,就仰躺的樣子吧!不需要衣服,但是身体各個部位都要跟照片里的模特儿一模一樣。對了,兩腿稍微張開一點好了。”
  “兩膝直立,嘻嘻……兩只手這樣擺如何?”
  黑田龜吉一邊說,一邊擺出姿勢。
  戴著墨鏡的雨男盯著黑田龜吉看。
  “嗯,這個點子不錯。好吧!就照你說的去做,但是我赶著要。”
  “你什么時候要?”
  “我二十日左右來取貨。”
  “一個禮拜……”
  黑田龜吉歪著頭想了想才回答:“好吧!但是你得以急件的方式付費。”
  “多少錢?”
  黑田龜吉故意抬高价錢試試對方的反應,結果雨男想了一下便說:“這簡直是敲竹杠!算了,我得付你多少訂金?”
  “總价的四成。”
  雨男默默地點點頭,然后拿出好几張嶄新的五千圓大鈔放在粗糙的桌子上。
  “不必開收据,我二十日左右會親自來取貨。”
  雨男死气沉沉地說完,便轉身走向屋外的陰雨中。
  面對這名男子如此干脆的作風,黑田龜吉覺得不太适應。
  他茫然地看著放在桌上的五張千圓大鈔和六張照片,突然間,他全身直打哆嗦。
  “畜生!”
  黑田龜吉大叫一聲后,跟著沖進雨幕中。
  但呈現在他眼前的只有一片霧茫茫的雨,根本不見雨男的蹤影。
  黑男龜吉站在雨中喃喃自語五分鐘左右,才返回工作室。雖然他剛剛和雨男對談十五分鐘,可是卻不清楚對方是多大年紀的人。
  他一想對這里,就感到懊惱不已。
  盡管如此,他還是重新拿起放在桌上的六張照片仔細端詳。
  事實上,他認得照片里的女人,她就是風間欣吾的情婦之一——愛的花束的老板娘保板君代。
  黑田龜吉決定不把這件事告訴望月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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