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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回家


  “哪儿都有的叔叔?”綾子反問。“僅此而已?”
  “真是可靠的供詞啊。”夕里子歎息。“不管怎么問都好,她只說是‘到處都有的叔叔’而已。”
  “所謂的特徽,大概是禿頭吧。”國友補充。“她說那個印象太強了,記不起細節。”
  國友和夕里子回到了和美留醫的醫院。
  “換作是我,可能也記不得的。”綾子說。
  “晤,沒錯。”國友點點頭。“那個女學生從沒見過這個男人,只會想到他是一個‘叔叔’而已。因為不可能想到會發生殺人未遂事件的緣故。”’
  “噓,別說得太大聲。”夕里子提醒一句。
  醫院走廊很安靜。
  “你們先回去好了。”國友說。“我送你們回家。”
  “可以嗎?擔心的話,我和姐姐兩個可以回去的。”夕里子顧慮地說。
  “國友哥,你是不是想和夕里子兩個人回家?我一個人回去也可以。”綾子罕有地体貼入微。
  “姐姐走失了,要我們去領回的話就更麻煩啦。”夕里子開玩笑地說。
  他們能夠這樣調侃,是因為安井和美的狀況大致趨向穩定的關系,現在她吃了止痛藥睡著了。
  加上她的父母已赶到她身邊,如果國友他們一直待下去的話,反而讓他們覺得不安。
  和美本身只知道“被人推跌”,根本沒見到那人的臉,國友只能進行偵查工作。
  “總之,和美獲救,這就夠了。”綾子說。“最近她的情形有點古怪,我好擔心。”
  “被發現時,她還說了什么?”夕里子說。
  “沒有。她只是說‘被人推跌了’,就失去了知覺。”
  “那么,即使清醒過來,也不能期待她作出什么供詞啊。”夕里子歎息。
  “我已拜托院方替我們好好留意了,我這邊要去找那個‘到處都有的禿頭叔叔’。”國友說。
  時間已經很晚了。國友和綾子、夕里子一同离開醫院,來到“夜間出入口”的地方時,有個男人在窗口查問:
  “——她叫安井和美。”
  夕里子等人對望一眼。
  “嗯,听說她從樓梯跌下來——”
  “對不起。”國友搭訕。“你找安井和美有什么事?”
  “嘎?”回過頭來的,是個“到處都有的禿頭叔叔。”
  見到那男的,夕里子和國友不禁交換一個眼神。彼此知道,大家都在想著同一件事。
  不光是他倆,連綾子見到那男的也沖口說:“咦?!可能是他咧。”
  夕里子慌忙用肘捅一捅姐姐,叫她住口。
  “好痛啊,干什么?”綾子完全察覺不到。
  “你是誰?”那位叔叔問國友。
  國友向他出示身分。
  “刑警先生?安并不是自己跌倒的嗎?”男人說。“啊,對不起——我叫村井。是教師。”
  “學校老師?”
  “安井和美念高校時,我教過她。”
  他拿出名片來。
  國友點點頭。“說不定,你也認識在同一間高校的木下伸子?”
  “當然!”村井瞠目。“我是為了那件事要見安井和美的。我有事想當面問問她。”
  “我也有事向你請教。”國友說。“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

  當綾子和夕里子在和美所在的醫院時,珠美也在“醫院”里。
  不過,并不是珠美本身有哪里不舒服。可是,那間醫院是個單單來探病也可能會感染感冒的地方。
  這种地方,怎么可能把病醫好?
  雖然不敢說出口,卻是珠美真實的印象。
  “你媽媽住這間病房?”珠美問。
  “嗯。”神代涼子點頭。“媽睡了嗎?”
  老實說,珠美不太喜歡醫院。因她是個触覺敏銳的人(這是她自負的),見到身体不适的人時,感覺上連自己也不舒服起來。
  “啊,又換了。”
  正要打開房門的涼子,見到門邊挂著的名牌時停住手勢。“名單又改變了。”
  “名單?”
  珠美從名牌中找到“神代厚子”個名字。數算一下,每間病房有八個人那么多。
  “嗯——差不多三天就換一批人的。”
  “換人的意思是……”
  “死掉了。媽也習慣啦,說已經麻木。”
  “哦。”
  珠美有點后悔跟涼子到這里來。
  涼子悄悄開了門。里面的燈熄了,暗暗的,憑感覺知悉,并排在兩邊病床上的病人,所有視線一齊望向涼子和珠美。
  靠里邊的床位傳來爬起身的響聲。
  “媽——你躺著好了。”涼子向最深處的床位走前去。
  “怎么啦?昨晚我打電話給你舅父,他只說一句‘涼子不在’就挂斷了,媽好擔心。”神代厚子望望珠美:“——你的朋友?”
  “嗯。昨晚我住在她那儿。”
  “……對不起,打攪你了。”
  “哪里……”珠美提不起勇气走到那個床位邊。“是我強迫她留宿的,對不起。”
  听了珠美的話,涼子展示了一個笑顏。
  眼睛适應后,見到她母親頭發蓬松的臉容。
  “不必擔心的,媽。”涼子說。“你打電話給舅父,听的還不是難听的話?找我有什么事嗎?”
  “涼子……每個家庭都有難處,光是養自己的家人就夠辛苦的了。他肯幫忙照顧你這外來的孩子,單是這樣就要感恩才是。”
  涼子想說什么,又咽回去。
  “我去裝一壺熱水。”她拿起桌上陳舊的熱水瓶。“對不起——”
  “你去吧。我留在這里。”珠美說。
  “抱歉。”
  涼子快步走出去以后,珠美對她母親說:“躺下好了。”
  “万分抱歉……”神代厚子慢慢躺臥下來。“呃——”
  “佐佐本,我叫佐佐本珠美。”
  “佐佐本小姐……第一次听到的名字。”
  “我們剛剛才做朋友的。”珠美說,開始后悔自己沒帶水果之類的來,然后為這樣感到后悔的自己嚇一跳。
  “涼子……有沒有給你添麻煩?”
  “一點也沒有——真的。”
  “那就好……在我弟弟那里,她好像也覺得呆不下去的樣子。假如我复原了,我會好好做事,不會讓那孩子遭受白眼的。”厚子說。
  “是你的親弟弟?”
  “嗯。只不過——家父逝世后,得到一點點遺產和保險金時,從來不照顧父親的弟弟突然提出說他有權分一半的錢……他和崛江吵過大架。”
  大概不想給其他病人听見吧,厚子說話的聲音低沉得很。
  “后來,我和崛江离了婚,而我又這樣子長臥不起……弟弟大概會覺得很高興吧。不過,那些事跟涼子毫無關系……”
  珠美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親生姊弟,居然如此相爭。
  對于在和睦的家庭中長大的珠美來說,那是無從想象的一回事。
  “對不起。”涼子拿著熱水瓶回來了。
  “那么……我該失陪了!”珠美說。
  “啊,不好意思。你特地跑來……涼子的事,請多多關照。”
  “是。保重。”
  珠美步出走廊后,涼子也走了出來。
  “我送你到玄關。”她和珠美一起邁步。
  涼子突然說:“謝謝你。知道我有朋友,媽也安心了。”
  “今晚怎么辦?”
  “……只能回去舅父那邊。”
  “但……會不會被他說什么?”
  “我會道歉的。只要不住地說抱歉,不久就會沒事,不用替我擔心。”
  珠美想叫她“到我家過夜”的。然而涼子不是她們的親戚或什么人,即使今晚讓她多留一宵,事情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來到那間老舊醫院的玄關,珠美提起精神說:“那么,隨時到我家來玩吧。”
  “真的?”涼子半開心半開玩笑地說:“你這樣說,我就真的不客气啊。”
  “隨時歡迎。我家姊妹習慣接待怪客的。”
  珠美的話叫涼子揚聲笑起來。
  “那么,再見啦。”涼子充滿朝气地說完,轉身回去了。
  珠美帶著沉重的腳步走在路上。
  無論做了什么——即使是自己做了坏事的時候——向一個討厭的家伙道歉,換作自己是怎么也辦不到的。如果做得出來的話,倒不如一個人沖出去大吃大喝地快活一番!
  可是——涼子的情形,不允許她這樣做,因為母親的留醫費用必須有人支付才行。
  除了向舅父請求之外,涼子也不能隨便做什么。
  “有什么辦法沒有?”珠美禁不住問道。
  對了——她告訴自己。
  說什么“有什么辦法”這种軟弱的話,關乎佐佐本家三姊妹的榮譽,應該是“想辦法做點什么”才是!
  對——必須想點好辦法!
  珠美一邊為涼子那個“舅父”气忿,一邊快步走進暮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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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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