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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歸來


  車子靠向K大廈前面停下來。
  岩井則子正要開門之際,田口說:“外面好冷。脖子一帶弄暖一點才下去較好。”
  “哦,忘了。”則子扣好大衣的紐扣,把丟在一邊的頸巾輕繞在脖子上。“跟你在一起時,忘了寒冷這回事。”
  說著,則子從前座探前身去吻田口。
  “今晚真抱歉。”
  “沒法子呀,你有急事嘛。”田口微笑。“我先回公寓。如果提早回來的話……”
  “我叫你。”則子點點頭。“我不曉得要花多久時間,也不清楚是為了什么事。”
  “那叫片山的不是刑警嗎?”
  “嗯——但愿不是令人沉重的事就好了。”則子与田口的手相握。“我走啦。”
  “嗯。”則子開車門离開。“風不太大哦。那么,拜拜。”
  “天冷了。你快進去。”
  “不。我等你的車看不見了才走。”
  田口笑著關起車門,開動車子。
  則子揮手。當然田口不能看后面,只看到他的左手在揮動。
  ——走吧。
  則子往大廈走去。
  其實今晚不是有輔導的日子。可是接到片山晴美的通知說:“希望你緊急召集大家!”
  而且是“人命攸關”的事,則子總不能不照她既意思去做。
  今晚本來是跟田口約會的日子。
  急促地走向夜間出入口的當儿,則子也因自己不在乎寒冷的事而吃惊。
  跟你在一起時,忘了寒冷這回事……就像十几歲少女的台詞,說出來嚇了自己一跳。田口丰年近四十,明知他离過婚,卻不能阻止她對田口的戀慕。
  戀幕……的确,現在的則子對田口一往情深。
  說來也很奇妙。在同一幢公寓碰過好几次面,一直沒什么感覺。一旦用不同的眼光看他之后……
  所謂的愛憎,也許就是這么一回事。
  則子已經和田口在自己的房間里共度一宵——仿佛第一次嘗到愛的喜悅。
  當她的手搭在夜間入口的門鈕上時,傳來奔跑的腳步聲。
  “請等一下。”年輕聲說。
  “嘎?”則子回頭,見一名年約甘四五歲的年輕女子气喘喘地站在那里。“有什么事嗎?”
  “呃……對不起,剛才我看到了。”
  則子莫名其妙。“看到什么?”
  “你和田口丰在一起吧,在車上。我……是田口先生的下屬。我是處理事務的。”
  “哦。那個与我何干呢?”
  “你是田口先生的戀人吧?”
  則子一時語塞。
  “——那是私人的事,我想我沒有必要回答你。”她說。
  那女子說:“不。對我來說很重要,非常重要的。”她把心一橫似地接下去。
  “我和田口先生,已經交往了一年多。可是他最近突然對我很冷淡……我察覺到,他一定是喜歡別人了。”
  “且慢。田口先生是單身的。他和誰交往是他的自由吧。”
  “當然……我很明白。”女子稍微垂下眼瞼。“如果哭泣可以解決問題的話,我也可以忍耐著一個人哭泣。他是很受歡迎的人物,我明知道的,卻還是一頭栽了下去。”
  “哎,我很忙。有事要辦。那些話改天再談好了。”則子不理會她,准備走進大廈。
  “我不能和他分手的!”女子喊著說。“我有了田口的骨肉!”
  ——則子慢吞吞地轉過身來。
  “噢,醫生,晚上好。”保安員中林,從夜間接待窗口探臉出來。
  “咦,今晚又是你?”則子一面拿下頸巾一面說。
  “嗯。今晚本來是另外一個輪班的。但他說‘臨時佳人有約,幫我頂檔’。你猜他說什么?他說‘反正你閒著’!好失禮呀!”
  見到中林鼓起面龐,則子笑了。
  她在記錄簿上記下名字。
  “今晚遲了點——可以幫我開暖气嗎?”
  “是。當然,已經開了。”中林一面戴上耳机一面說。
  “謝謝……獲救了。”
  真的。當身心都冰凍了的時候,真的需要暖气。起碼在房間里暖和下來……
  搭電梯上到八樓時,‘S診所’的門開著,里面的燈光也照到沒有亮燈的走廊上。
  “醫生,辛苦啦。”接待的大岡宏子走過來,幫則子把大衣挂到大衣架上。
  “大岡小姐,今天沒事?”
  “片山小姐待別交代。說希望我也在。”
  “哦——究竟有什么事呢?”
  則子為剛才發生了那件新奇的事覺得感謝。
  “晚上好。打攪你們啦。”片山晴美帶著福爾摩斯一起出來。
  “發生事情了嗎?”
  “呃……其實是家兄有話要告訴大家。”晴美說。
  走進房間時,丹羽刊、村井敏江和相良一已坐在那里。
  “我們也通知了南原先生說希望他來一趟。”晴美說。
  “你哥哥……”
  “我想他正來著,很快就到的。”晴美看看腕表。“不過,醫生還一無所知,讓我簡為地說一遍吧。”
  “嗯……”則子完全一頭霧水。只是警視廳的刑警如此特意地召集自己所負責輔導的人,看來事情不尋常。
  則子在平時坐的椅子上坐下時,晴美說明了事件的概要。對則子來說那是有點匪夷所思的事。
  “請等等。”則子說。“那么說來……除了太川以外,其他人也……”
  “村井敏江女士的先生遇害了,室田淳君被刺重傷。”晴美說。“還有,跟劇場的排練場被縱火的事合起來想,三次都是用紅色簽字筆什么的訂正過。這不是巧合吧?”
  “可是——”
  “用紅色簽字筆訂正的事完全沒公開過,知道詳情的只有凶手而已。”
  則子因沖擊而暫時無言。
  “是我的錯。”相良一無力地說。“淳一是我害的……”
  “別擔心。”晴美輕拍少年的肩。“淳一君并沒有恨你。你這樣子自責,不是對淳一君失敬了么?”
  相良一有點吃惊地看晴美。“也有那种想法的呀。”
  “對。年紀大的人不是有句話說順其自然么?”
  福爾摩斯諷刺地“喵”了一聲。
  接待處的電話響起,大岡宏子接听,立刻又探臉進來。
  “晴美小姐,你哥哥打來的。”
  “是。”晴美飛去接電話。“——喂?你在干什么呀?大家都到齊啦——哦。知道。我會警告的——那你赶快來吧!”
  晴美回來說:“室田君一挽回性命了。”
  “好了!好了!”見到相良一雀躍得當場跳起來的樣子,則子嚇一跳。她沒想到阿一會用這种方式表達內心的感情。
  而且——他哭了。掉個不住的眼淚,他也沒擦去。
  大岡宏子回到接待處,打電話回家。
  平時她是絕對不為私人用途使用這里的電話的,但今田沒法子。
  “喂??”
  “噢,媽?”聰子接電話。“我听了你的留言錄音啦。”
  “哦。抱歉。今天有急事。”
  “沒關系呀,又不是第一次。”
  “話是這么說……我盡早回來就是了。”宏子小聲說。“小心哦。”
  “是。”
  听到聰子的聲音,宏子稍微松一口气,悄悄放下電話。
  聰子收線后。走到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
  馬路對面的街燈下,有個豎起大衣衣領的男人站在那里。他是刑警。雖然是輪班的,但在寒冷中,站在外面也是不容易的事。
  聰子一個人吃過晚飯后,決定先洗個澡。
  她不希望母親回來時,以為聰子不洗澡等她。
  明天要上課,不能太遲睡。
  聰子走進浴室,快速洗過浴槽,然后放熱水,十五分鐘左右就會注滿的。
  回到客廳,開了電視,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著晚報。
  川北還沒捉到。盡管母親沒說什么,但她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假如她知道川北來找過自己,也可能會暈倒。
  片山先生很慎重地派刑警來保護自己,可是聰子一點也不擔心。
  老實說,在劇場的廂位上跟川北私下在一起時,雖然毫無記憶,但畢竟是有血緣的父女關系,似乎有什么從心底涌上來的感覺……
  說期待似乎不夠慎重,而她的确有點盼望某种戲劇性的境遇。所以,當川北坐在旁邊,告訴她說“我是你爸爸”時,聰子覺得他并不是“外人”。
  聰子有點失望,同時松一口气。
  想到母親含辛茹苦地獨自把她帶大,而她居然對川北有“父親”的感覺時,不由對母親產生了虧欠之情……
  聰子站起來,再度窺望外面。
  街燈下沒有人影。
  刑警先生跑去哪儿了?聰子也不怎么在意,走進浴室,停止放熱水,開始寬衣。
  噢,洗頭水用完了。
  記得買了新的——她穿著內衣褲走到廚房,打開櫥柜。
  “有了!好极啦。”
  洗發水、護發素等,拘泥于“這個适合我”的年代。
  她拿著新的洗頭水,正要回去浴室——
  “嗨。”川北說。
  聰子反射地盤臂在胸前,往后退。
  “在爸爸面前何必含羞呢?”川北笑了。“喔,你也長大了啦。”
  望著臉青青的聰子,川北穿著大衣坐在椅子上。
  “幸好那名刑警所穿的大衣适合我穿,以前爸爸魁梧多了……”
  聰子拼命讓自己鎮定——刑警被干掉了!
  怎辦?身上這副打扮,什么也做不了!
  “我想……穿衣服。”聰子說。
  “好哇。是不是要洗澡?爸爸等你好了。”
  “不……”
  “也許辦完事情回來再談也好。那么,你去穿衣服吧。”
  “是……”
  “不要跑哦。”川北說。“這個也是從刑警身上拿來的。”
  “咯登”一聲放在桌面的是手槍。
  聰子不得不言听計從。
  小小的房子,如果打電話,他馬上知道。
  穿上衣服回來一看,川北在客廳看晚報。
  “——你想怎樣?”聰子說。
  “當然先去見你媽啦。”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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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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