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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曲(四)


  “事情麻煩透了!”古川巡警歎一口气,交替望望那兩具尸体。然后對站開一邊發抖的少女說:
  “喂,麻煩你去叫醫生來吧!”
  少女嚇得縮起身体。抖著聲音問:
  “是不是請倉持醫生?”
  “鎮上除了他還有誰是醫生?”古川粗魯地說,接著有點悔意。“你告訴他,請他到橋下的河邊來一趟,然后你就可以回家了。”
  “是!”少女松一口气似的點點頭。“我馬上去叫醫生來。”
  “不必走得太匆忙。”古川說。“已經半夜了。這個時間在城里赶路,反而引人注意,以為發生什么大事。無論遇到什么人都不要講出來,知道嗎?”
  “哦……”
  “只能告訴倉持醫生,然后回家睡大覺。知道嗎?”
  “知道了!”
  少女沖上河堤,過了橋,匆匆忙忙地走開。
  “不要走得太快!”古川大喊,不知少女听不听得見?除了河水的奔流聲之外,什么也听不見。古川在不遠的岩石上坐下,望著倒在河邊的兩具死尸。
  一具是片岡公三郎,另一具是山波干造。同樣是二十歲,正值血气方剛的年齡。剛才那位發抖的少女叫小煙千惠子,鎮上數一數二的美人,看來事情因她而起。
  兩具死尸的手里各拿一把刀,不偏不倚地插中對方的心髒,任何著名外科醫生都無法下刀下得這么准!
  這是年輕气盛造成的結果。為了一個小姑娘爭風吃醋而自相殘殺,證明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可悲复可歎!也許對方只在靈前獻一炷香就了事……
  可是,事情不是這樣簡單就能解決。一個是片岡家的小儿子;一個是山波家的小少爺。對于雙方父母而育,都是最鐘愛的幼子。然而兩個世家世代不和……
  古川還在望著尸体感歎時,橋上傳來腳步聲,月色之下,出現倉持醫生穿舊西裝的身影。
  “醫生!來得好快!”古川走上河堤去說。
  “千惠子沖進我家來,嚇我一跳,醉意被她嚇醒了!”
  倉持發著牢騷。五十多歲的他,打扮有點邋里邋遢的,卻是鎮上公認的醫生,頗得人緣,而且富有人情味,稱得上仁心仁術。
  “听說是公三郎?”倉持問。
  “還有千造啊!”古川說。
  “真是作孽!”倉持嘮叨一句。“先讓我看一看。”
  “在河邊。您下得來嗎?”
  “笑話!比起你來,我還精神多呢!”
  古川不由苦笑,他才剛滿四十五歲。
  “那么,請您小心,留意腳下。”
  倉持踏著令人心跳的步伐從河堤下去,終于平安下到河邊,一面喘气一面神气地說:
  “看!我還挺管用的吧!”
  古川跟著下去,倉持立刻開始檢驗那兩具死尸。
  “兩人互刺而死的吧!”
  “真是愚昧!”
  “可不是嗎!不過,事情不會就這樣了結。”
  “我擔心的就是這個。”古川點點頭說。“最近,片岡和山波的對立好不容易才告一段落,現在又來了。”
  “晤。年輕一輩又趁机制造騷亂了!”
  “片岡家的瀧川,以及山波家的村內,一起上東京去了。”
  “我听說了。是不是去找義太郎和晴美?現在才派人去找他們,為的是什么?”倉持似乎不吐不快似的。“如果要找他們回來,當初何必拆散他們呢?”
  “他們是仇敵的孩子呀……假如還活著,年紀已經不小了吧!”
  “義太郎有二十九了吧!晴美嘛,也有二十五六啦。可是他們被這樣的濁流吞沒掉,大概活不成羅。”
  “尸体并沒有浮上來呀。”
  “那也不一定活得了。”
  古川有點不相信地望著倉持。“醫生!你想庇護他們兩個嗎?听你的口气,好似不希望他們活著!”
  “我當然希望他們活著。”倉持用懇切的語調說。“如果他們在東京的一角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沒有比這更好的了。不過,如果找到他們,片岡和山波兩家都會感到高興。因為其他孩子都不長進。只是,要他們回來繼承這一帶土地的財產,對他們而言,是幸還是不幸?”倉持搖頭歎息。
  “我想不是好事。假如他們沒死,我宁愿他們靜靜地過日子,不要回來!”
  “我很明白您的心情。”古川點點頭。“不過,現在發生這种事情……”
  “所以很麻煩。”倉持強硬地說。“假如他們在這個時候回來,你想會怎樣?又要卷入兩家的斗爭里。”
  “可是,假如他們回來,說不定從此結束兩家的斗爭。因為已經是閉門兩家親了呀!”
  倉持愁眉苦臉地說:“會有這樣的好結果嗎?”然后聳聳肩說:“能夠找到就是奇跡。來,當前之急是解決這次的事件……”
  “當然,必須在傳到他們耳朵之前通知縣警……”
  “不可能。千惠子已經講出去了!”
  “我會留在這里。你赶快去找救兵吧!事情一發不可收拾了。”
  “知道!唉,真是糟透了!”古川苦著臉說:“這里拜托您啦。”然后准備爬上河堤去。
  就在那時,傳來車子靠近的聲音,正朝著河堤猛速開過來。不久,一部舊款的大轎車緊急剎車停了下來。一名六十開外的健碩男人,穿著和服,從河堤一口气奔到河邊。
  “我的儿子!公三郎呢?”
  古川還來不及回答,片岡義一已經看到橫臥在河邊的尸首。
  “公三郎!啊!”片岡義一奔過去,雙手抱住泛白的頭傷心欲絕。
  古川跑上前去安慰說:“真是不幸!請您冷靜……”
  “住口!”片岡勃然大怒。“把你的槍借給我!”他冷不妨地用手去抓古川腰際的手槍。古川大吃一惊,伸手壓住手槍不放。
  “你想干什么?不行,放手!”
  “我要打死他!我要讓殺死公三郎的人吃一粒子彈!”
  “鎮定些!對方也死了呀!”
  “我不管!這樣不能消我心頭之恨!”
  “不能這樣……”
  二人正在激烈爭論時,突然有人大聲喝住:
  “不准動我的儿子!”
  抬頭一望,橋上站著十名大漢,正在俯視河邊。大聲怒喝的是個跟片岡体型相反的瘦子,年齡也在六十上下。
  “你敢動我儿子一根手指,我就要你的命!”
  山波幸造的話平靜而冷淡,卻有可怕的回響。
  “你們兩個都給我安靜!”一直沉默的倉持介入他們之間,憤怒地說:“他們尸骨未寒,你們這樣做簡直是恥辱!除非你們也想陪死,不然就等自己儿子葬禮結束之后再吵吧!”
  片岡和山波隔著一道橋彼此怒視一會,最終山波先開口說:“好吧。醫生。一切遵照你說的去做。在葬禮期間,我答應不惹事。”
  片岡還在气頭上,不過也勉強點點頭說:“好。為了儿子,我會好好忍耐,直到葬禮結束為止。不過……”
  “夠了!”倉持說:“你們都回去吧!”
  “我要把我儿子帶回去!”片岡走近公三郎的尸首。
  “對不起,現在不行!”古川阻止他。
  “什么?這是我儿子的遺体,為何不能……”
  “你不懂嗎?”倉持嚴肅地打斷他。“這是凶手案,必須經過縣警調查。調查完畢自然將遺体交還給你。你必須等候警方的聯絡!”
  “好吧!”山波說。“我可以陪在儿子身邊吧!”
  山波下到河邊,片岡也過來。他們一同站在儿子身邊,帶著憎恨的眼光彼此怒目相視。
  “哎!”古川走到倉持所在的地方,脫掉帽子拭去額上的冷汗。“幸好有你幫忙,差點又有人死了!”
  “真是愚昧的老頑固!”倉持無奈地感歎。“其實是他們殺死自己的親生儿子,居然完全不知道!”
  “葬禮之后又有騷亂了。能不能做點什么……”
  “唔。”
  “如果找不到義太郎和晴美,事情終究無法解決啊!”
  “解決事情是你的義條啊!”
  “話是這樣說,可是憑我一個人的力量……”古川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總之,先去縣警局報案再說!”
  “是!”
  目送古川過橋离去之后,倉持醫生站在河邊,若有所思地凝望河邊的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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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郁子的偵探小屋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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