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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岡本嘉子。在新田先生家做事已有十五年了。喔,忘了說,我今年四十五歲。新田太太過世半年之后,我才去當服務生的。──是服務生。最近有什么‘佣人’名稱,我很不喜歡這個名詞。若是現在的年輕人,一過了八點,碗一個也不洗,毛巾也不疊的,只會耍嘴皮子而已。啊?喔,是今天發生的事,希望小姐平安無事就好了。真是相當恐怖的事喔……。 “大概是下午四點左右,我買東西回來,發覺客廳的門開著,看了一下,原來是主人坐在沙發上看信。主人他很少這么早就回來,所以我想會不會是不舒服才這么早回來?我就到客廳去問一聲。可是,主人看信看迷了,都沒有查覺我的腳步聲。” “當我發出聲音時,他嚇了一跳,馬上想把那封信藏起來的樣子。──主人一向是很冷靜沉著的。第一次見他這樣失常,所以我就覺得有點蹊蹺,我問說:‘主人,是什么信啊?’主人緊握著信回答說:“沒有什么事啦!”他雖然這么說,可是臉色發青,并不像是沒有事的樣子。我覺得好像發生了嚴重的事情,就又再一次地懇求他讓我看那封信。主人深歎一口气,才將那封信拿給我看。那就是現在刑警先生你所拿的這張信。──一看,就知道是意圖不軌的信。剪下報紙上的文字貼成這种信,就知道對方不是什么正經的人。 ‘你女儿我先暫時保管了。准備好那件東西。隨時再聯絡!’ “一看到這樣的信,我几乎嚇死了。不自主地叫出了小姐的名字。我問主人什么時候接到這封信的,他回答說剛剛回來時,放在信箱內的。好不容易回神過來時,我說我去看看小姐的房間。結果,還是沒看到小姐的影子──是的,平常大約三點半就回來的。 “我下樓對主人說小姐不在時,他說要去學校看看,就開車出去了。學校离家里并不很遠,小姐都是騎腳踏車上學的。──主人出去了一會儿,小姐的家庭老師來了。是位女孩子,可是她是一位很堅強、相當能干的女孩,小姐及主人都相當尊敬她。我正在對她說事情發生的經過時,主人回來了……他說小姐已經离開學校,然而在回家路上,發現小姐的腳踏車被扔在水溝里。他說這一定是被綁架了。相當地傷心。家庭老師則勸說還是報警比較好,主人在不知所措之下就听從老師的話,報警了。你們也知道的,我主人与警政署長梅宮先生是老朋友,他直接打電話給梅宮先生,告訴他這件綁架案,并且希望能秘密地調查。這時候,老師說她知道在刑事警察局有一位很优秀的組長,主人因為很重視這位老師,所以就拜托梅宮先生派那位組長先生來調查這件案子。 “……是的,我主人只有雅子小姐一位孩子。她是很可愛又溫柔的女孩子……。她現在究竟怎么樣了……。請你們一定要早點將小姐從那坏人手中救回來呀!” “啊!宇野先生,好久不見了。” 擠進助手席位子的像熊那樣体格的原田刑警。 “什么!你也有份啊?” “沒錯,請你多多指教!” 原田刑警在五年前是我的部下,那時候我還只是代理組長罷了。他有個外號“熊金”──有著像熊那樣体格的男人,卻有著像金太郎那樣的娃娃臉──誰看了都會喜歡他的。 “那就走吧!” 我就開動車子前往綁架現場查案去了。這一次有原田刑警在旁協助,心情覺得輕松不少。 “听說了嗎?” “好像誰被綁架的樣子。” “是新田雅之的獨生女!” “誰?” “不曉得他啊?他有公司,又有百貨公司、超級市場……反正是這里那里的常務董事,一手伙!” “一句話,有錢人就是了。” “還是個大人物呢!据說他今年將競選國會議員呢!” “可是,為什么叫我們辦這件案子呢?” “你大概也知道警政署長明年退休吧?!” “我知道。” “署長也向往國會議員這個位子,新田又是他的朋友,那他不得不幫忙了!何況新田常董的女儿被綁架,不是件尋常的事情。不曉得從那儿傳出來說我們這儿有位特別优秀、口風最緊、又可以信賴的人,所以梅宮署長就要我們這儿派人了。” “而且,据說宇野組長你是主要的角色呢!” “好像如此!” “管他是怎么一回事。能在你手下做事實在太好了。” 我們互相會心地一笑。他絲毫未變,仍有著像剛從深山下來的那种率直坦白的個性。 到警政署長那儿報到已四點了,取得命令出來時已六點半。隨后,我們直接赶往案發現場。天色微暗,三月中旬白天的陽光照在身上雖然溫暖,可是太陽一下山,急降的空气令人覺得殘冬尚未過去。 “宇野先生。” 好像有嚴重事情發生似地。 “嗯?” “你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有呀!” “他們會准備嗎?” “大概會吧!” “說得也是。有錢人嘛……一定會……。” 有句話說:瘦的人吃得多,可是,原田他的食量剛好是他身体的兩倍大呢!一想到“對方是有錢人”,他就安心地靠在椅背上,又恢复成原來的他了。就因為他食量太大,我才不敢收他做為干儿子。 你想想看嘛!已經是三十五歲的大男人了。 新田是住在過了小金井,將進入小平市的交接處。在一片樹林中,全新的宅邸,相當惹人注目。到達新田的宅邸時,剛過了七點。有一刑警靠在門牆上,認出是我之后,招手要我稍等一下,他拿出牆上的對講机不知咕嚕地講了什么,鐵門就打開了。我就開車進去了。 就像時髦的現代住宅的樣品屋,以直線及曲線构成的白色巨大水泥建筑物。 大門正中間的青銅獅子正瞪大眼睛凝視著我們。拉了裝飾在它口中的圓環后,听到自沉重大門后面響起的門鈴聲。這跟我那像是豬感冒時嘶嘶叫的宿舍大門電鈴不一樣,它像是歐洲教會鈴鐘所發出來的,很深沉很好听的音響。 “真是好听!” “嗯!”原田附議地說:“真想在我家也裝一個。” “那要有鳴響的空間才行。公家宿舍,別想了!” 門打開了,站著一位修女──不,是家庭佣人。 “我們是從刑事警察局來的。……” “我是服務生,岡本嘉子。” “我是搜查一組的宇野,他是原田刑警。” “請進!” 再怎么看她,就像是女子學校的生活輔導主任──敏捷的動作、挺直的背脊、即使要笑也只是抿著嘴微笑吧! 踩在絨厚的地毯上,我們被帶到內客廳。 原田睜著大眼環視豪華的內客廳,說: “單單這一間就有我房子的三倍大啊!” 已經先到的刑警同仁們,正在內客廳的電話旁裝置副机及錄音用的卡式錄音机。 他們一看到是我,紛紛向我打招呼說道: “再十分鐘就裝好了。” “喂!”原田問那正在裝電話的刑警說:“吃晚飯了嗎?” 此時,新田雅之進來了。 不是我想像中的企業家。說不定他這樣子才是符合現代的企業家呢!修長的身材、晒得紅亮的臉,實際上已有五十五歲了,看起來才四十七、八的樣子。在他那充滿堅強意志的臉上,有股吸引人的魅力。──相信他出來競選首相也會當選的。 我坐在沙發的一角落,問他收到恐嚇信的來龍去脈。 “那就是說你在三點四十分左右回到家,就看到恐嚇信在信箱里了?” “是的。” 新田的聲調雖低卻有威嚴。或許內心很激動,卻未曾表露在臉上或聲音中。 “信封呢?” “沒有信封。” “就只有這張信?” “是的,也沒有折起來。” “這倒少見。很奇怪的手法。” 這時候,鑒定的早川优哉游哉地走進來。在這道上他已經是二十年的老資格。他已四十五歲了,上司一直想提升他,可是被他拒絕,也算是個怪人。他以前曾對我說過: “知道了嗎?做鑒定這一行的人,年紀輕輕的,鼻子不靈的話就完了,總要使鼻子保持在最佳的狀態之下。每天要到案發現場走一走、繞一繞,常常去停尸間或是清理好的現場走走才行!” 一看到他縐縐巴巴的衣服,就令人想到睡在公園板凳上的流浪漢呢!他手中拿著恐嚇信。 “早川先生!” “啊?是你呀!他已經委托你們了?” 說著,就把恐嚇信交給我看。 “有沒有什么線索?” “只有這主人及那老女人的指紋而已。待會儿要帶回局里鑒定。” “從哪家報紙剪貼下來的?” “大部份是從A報紙剪下來的,只有三個字是M報紙的。” “謝謝你!” “我會再去查看那信箱的,不過大概也沒多大用處吧!” 我凝視著這張恐嚇信。在极普通的紙張上貼著從報紙剪下來的文字。新田曾一度緊捏它,紙上滿是縐紋。有些文字半剝落,或是扭扭曲曲的,不過還沒有一個字掉落。 “為什么想對那位──叫什么來看──岡本嘉子,對吧!為什么隱瞞她呢?” “我也不知道。嘉子在我這儿也有十五年了。照理說,應該是要告訴她才對,……可是,那時候嚇得神魂顛倒的……。” 能心平气和地看這种信的人的确沒有。 “上面寫說‘准備好那件東西’,是指哪件東西啊?” “若不是指錢的話,我就猜不著了。” 新田一副疑惑的樣子搖著頭。 “等歹徒打電話來,大概就曉得了。我們還有另一批人在學校附近打听有沒有看到你女儿的目擊者。” “對不起,這么麻煩你們……” “哪里的話,你也擔心呀對不對?不要太緊張、煩惱,否則身体會擋不住的。” “不,我還好。不知道雅子現在怎么樣了?一想到這里,我就靜不下來。” 在那斬釘鐵似的語气中,多了一份難過之情。 “你女儿几歲?” “十四歲。” “有沒有她的照片?最好是最近才照的。” “我想想看。……我想她的房間應該有照片。她書桌上的相框內,有她跟她男朋友照的照片。” “我能看看嗎?” “可以可以。” 我和原田二人就上樓去了。照新田先生所說的,打開二樓頭一間房間的門。 “宇野先生,晚飯……。” “再等一下嘛!” 燈一打開,正對面的牆壁令人目眩。 “好棒喔!” 原田叫喊了一聲。牆壁上隔了几個架子,架上排列著有大大小小各种顏色、各种种類的玩偶。狗、貓、狸、熊、熊貓……有四十個吧!像是大搬家似的,將百貨公司的東西全搬了過來。 “宇野先生,這一個多少錢你知道嗎?……不得了……真不得了啊!” 就讓他去感動這場面,我環視這房子。的确像是年輕女孩的房間,布置得多采多姿,又雜又多,帶有點浪漫气氛。我馬上就看到了桌上的照片。是一位長發披肩,纖細身材的女孩在笑著。靠在她身旁的是頭發不比少女短,又瘦又高的少年。 我將照片抽离相框放在口袋里,然后打開抽屜。雖然是侵害到隱私權,可是說不定會發現什么線索也不一定。 有本日記。我猶豫了一會,不過還是動手翻了最新的一頁。是前天寫的。 “╳月╳日星期二 難得爸爸今天這么早回來,我想拿我在學校做的連衣裙給爸爸看,可是他說正在忙,就赶我走了。 好寂寞喔!嘉子也是爸爸那一國的。新來的女佣人驕傲得要命。──爸爸討厭我。我該怎么辦呢?誰來告訴我吧!” 我急忙地把日記本放回抽屜。多采多姿的十四歲少女,會寫下這樣的日記?!到底怎么了?這一家人──。我突然覺得這間明亮的房間有著一股寒气漸漸逼進。 “哎呀!不得了!” 原田還在感動。 “喂!走了!” “好。……宇野先生!” “什么?” “晚飯還沒好嗎?” ──下了樓梯,要往內客廳走去時,差一點和拿著大盤子的女孩子相撞,我身体往前傾了一會儿,好不容易才站住腳。 “哎呀!” “啊……” “很對不起……” 想對她說聲道歉,接在這“對不”后頭的應該是“起”字。若沒講下去,說不定就真的“對不起”了。可是,在那种場合之下,有說跟沒說都差不多了多少。 我一直看那女孩,當場愣住。 “你!” “好久不見了,組長先生!” 永井夕子微微一笑地說著。 自從上次的“幽靈列車”案件解決后,已經過了半年。說實在的,我無法理解時下的大學女生。信上寫說“不久我會去找你的”,結果也沒看到人影,我還把信夾在月票券內帶著走,期望會在半路上碰到。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种地方碰面……。 “你干什么呀?” “這是對愛人的問候方式嗎?你不能裝著高興些嗎?” 我察覺到在我身旁的原田正碌碌地瞪著眼在看我們。 “喂,你先走。” “哦!……可是,那個……” “我有點私人的事要談!” “哦!只是……” “到底什么事?” “我想要那盤子的小甜餅,一個就好……” “整個都拿去吧!” 原田走了之后,我問她說: “你怎么在這里呢?是不是打工幫忙呀?” “太瞧不起人了吧!我是雅子的家庭老師!” “真的嗎?真湊巧,能碰到你!” “也不見得!” “哦,原來如此!” 坐在樓梯上,听了她的解釋后,我有點別扭了。“我還以為我是真的很优秀,署長才派我來呢!” “都是你的話!” 我站了起來,“剛好我也有事要問你。” “哦?”她注視著我,“我還是單身女郎!” “啊?” “你不是想問這個嗎?” 我清清喉嚨,“再說吧!” 岡本嘉子走來了。 “啊,組長先生、老師,都在這儿呀!晚餐已經准備好了,請到飯廳用餐。” “我來幫忙。” “啊!不好意思!町子今天休假,所以……。老師能留下來,真是太好了。” 夕子往餐廳走去,岡本嘉子往內客廳去。 “主人。” “啊?弄好了?……各位,”對著在內客廳的刑警們說:“晚餐已經好了,很隨便的東西,請不要介意,請。” 不用說,先從沙發上起身的一定是原田。 因為不知道歹徒什么時候會打電話來,所以新田本人和一位刑警留在內客廳用餐。我和夕子并坐在餐桌旁。 說是“很隨便的東西,請不要介意”,也足夠填滿原田那出名的胃袋了。他們都回去內客廳之后,只剩下我和夕子兩個人,悠閒地喝著飯后咖啡。等整個飯廳都沒人之后,我告訴她雅子日記上所寫的事。 “為什么呢?為何新田會不喜歡自己的女儿呢?” “雅子不是他正式太太的女儿!” 我覺得胸膛被扎了一下。事情是這樣子嗎? “新田先生的太太已經死了十五年了。而雅子才十四歲!” “我沒注意到。” “雅子是新田先生和某個吧女所生的。那個女人因車禍去世,而雅子在五年前才被領養回來的。可是,對新田先生來說,這是有礙臉面的事,所以他并不很高興領回雅子。當然啦!他讓她上學,給他充份的零用錢,可是父女之間并沒有談心溝通的机會。父女之間的冷漠,對她來說是最難過的一件事……。” “可是,發生這种事情,他似乎很心疼呢!” “關系到女儿的性命嘛!……可是,就算雅子能平安無事地回來,父女之間的感情也不見得會改善。” “若是能改善就好了!不對呀!署長為什么沒有告訴我這件事呢?” “這個秘密,誰都不知道的。我是從雅子那儿直接听來的。” 我點點頭。從那日記的記載及夕子的話,我看到了一位孤獨、寂寞的少女倩影。 走向內客廳時,她說: “組長先生都沒改變嗎?” “都沒有,你呢?” “明年好像可以畢業。其他就沒什么特別可提的了。” “偵探工作方面呢?” “經濟不景气嘛!” 她笑著說: “也沒有有趣的事啊!” “若是每次都那樣就慘了!” ──剛踏進內客廳,電話鈴響起了。算得真准! 我跑到裝置好的電話旁。 “新田先生,數一、二、三之后,再拿起話筒講話,知道嗎?” “知道了。” 雖然看起來很沉著,仍青著臉點頭。 在房間內的刑警像電影上停止的畫面似地,一動不動地看守著。新田和我同時將手放在電話上。我數: “一、二、三!” 兩個話筒同時拿起,卡式錄音机自動地回轉。 “喂!我是新田……。” “新田先生,你應該是在等這電話才對!” 隔著听話器,專心地听對方的聲音。對方故意說成沒有高低起伏、平平的聲調,聲音相當含糊,大概是用手帕將電話筒蒙起來了吧!這樣子就很難判斷了。 “你是誰?” 新田回問他。 “那并不重要。” 隔了一會儿,對方才回答。“我只說一遍,你女儿很好。准備二千万,明天同樣這個時間和你聯絡。錢用五千及一千圓的,不能用一万圓的。准備舊的鈔票,不要連號的新鈔。” “可是,我女儿──” 切斷了。 新田歎了一口气,放回電話筒。我馬上倒轉錄音帶。 “好奇怪的聲音!” 原田發表意見。 “沒有特殊的地方。一點也沒發抖。” “換句話說,就是有計划的犯罪了。” “反正,先鑒定這帶子再說。新田先生,你打算怎么辦?” “我不在乎那些錢,我會准備好給他。” “明天之前?” “我想可以。拜托銀行的人就可以了。” “那么,我也一起去。將計划說清楚會比較好辦事。” 夕子一個人坐在內客廳的角落沉思。 “你在想什么?” “在想那錄音帶的聲音……” “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情,可是,總覺得很奇怪……” “哪儿?” “沒什么。……一定是我想太多了。” 我叫其他的刑警回家去,只要留下一位就可以了,我也留在這里。在分派的時候,鑒定的早川進來了。 “信箱沒發現別的指紋,反正本來也沒期待會有什么線索的。” “辛苦你了。那是歹徒講話錄下來的帶子,你分析看看。” “可以啊!我帶回家去好嗎?” “當然可以!” “那,我走了。” 他要走時,“啊,對了,信箱內有報紙,我拿來了。” 說完就把二份報紙往桌子一扔就走了。真是怪家伙! “你也回家了吧!”我對夕子說。 “你呢?” “我今晚留在這里!” “喔!那,明天見了!” “明天?” “我有點擔心,明晚我再來。而且,你不是想見我嗎?” 我慌張地看看四周。她惡作劇地笑了一下之后,又正經地說: “雅子沒事就好。我走了,再見。” “要小心!” 正要离開內客廳,夕子在桌旁停住了腳步。上面放著早川剛剛拿進來的報紙。我以為會目不轉睛地注視那報紙,結果她拿起一份報紙。 我走了過去。 “做什么?” 可是,她好像沒听到我的話似的,一直注視著那份報紙。 “是不是有線索了?” “──喂,你來看──這是早報!” “嗯,沒錯呀!” “早報跟晚報一起拿進來。可是,怎么會呢?” 我發呆地看著她。 “新田先生!” “什么事?” 新田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看著我和她。 她興奮地說: “新田先生,你看到恐嚇信時,旁邊還沒有報紙?” “沒有啊!沒有任何東西!” “恐嚇信就放在信箱的底層嗎?” “對呀!有什么不對嗎?” “你來一下。” 冷不防地,她使勁抓起我的手走了出去。 “喂!怎么啦?” “什么都不要說,先跟我來。” 沒辦法,就被她帶到餐廳去了。岡本嘉子正在收拾桌椅。 “嘉子!” “啊!是老師,有事嗎?” “我想問你一件事。” “什么事呢?” “通常是誰在拿報紙的?” “是町子啊!新來的女佣人,她今天休假。” “那么,今天是你去拿的?” “沒有。好像是町子出去前就拿進來了吧!” “真的?” “應該沒錯,今天早上八點左右,我到前院的時候,信箱內什么東西都沒有了。所以想一定是町子拿進來了。” “可是,剛剛早報跟晚報是一起拿進來的啊!” “是嗎?那大概是忘記放了吧!” “是嗎?嘉子,能不能告訴我報紙代銷處的電話?” 她曉得電話號碼之后,赶快回到內客廳打電話,而我呢?簡直沒有立場可言嘛! 新田以詢問的眼光看著我,而其他的刑警們也被她的舉動嚇住了,想說到底是這女孩子在干什么呀?我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可是,她好像抓住某件線索似的……。 “确定?……那我知道了。謝謝!” 她切掉電話之后,對著我說: “早報是六點半,晚報是傍晚五點半左右,准時分送的。” “那又怎么樣?” “還不明白嗎?早報明明有送來,可是,八點的時候嘉子沒有看到報紙在信箱里面,反而和晚報一起拿進來。換句話說,……。” “怎么樣?” “就是說,早報夾在信箱的投入口,沒有掉在信箱底。” “……原來如此!” “明白了?早上八點,嘉子去看信箱的時候,還沒有看到恐嚇信,等到下午四點前,新田先生看到恐嚇信時,早報還沒掉進信箱內。換句話說,恐嚇信被投進來的時候,早報仍然夾在信箱口那里!” “可是,沒那种事呀!” 我這么回答她。 她點點頭,“沒錯,是沒有這种事!” “那是什么意思?” 新田插話進來,“恐嚇信的确是在信箱內看到的啊!” “這么說,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突然,內客廳整個陷入令人難解的沉默當中,有著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那种寂靜──。 “結論可以這么說,”夕子發表她的高見,“恐嚇信是從里面放到信箱里面的!” “有點危言聳听喔!” “長得漂亮就夠了!” “看樣子,你可要大費周章了,大家不太能接受你所說的。” “你就告訴他們,我是福爾摩斯的遠親吧!” 我開車送永井夕子到車站。最近的車站要走二十分鐘的路程。 “你是暗示歹徒,要不然就是共謀者是那家里的人,或是在那里出入的人囉?” “不是暗示,是一定!”她抗議道。 車子行駛在黑樹林中,遠遠地可隱約看見一閃一閃的黃色燈光。 “那是車站吧?” “喂!嘉子所說的話當中,曾提到新田先生不太想讓嘉子看到恐嚇信,對吧!” “啊!大概是慌張而潛意識地做那動作的吧!” “搞不好吧!” “你的意思是說不是這樣子?那是哪樣呢?” “嗯。──若是自己的人做那恐嚇信的話,新田先生說不定知道那個人是誰!” “所以想掩藏。” “可以猜想得到吧!” 夕子歎了一口气,將身子沉陷在椅背上,嘟囔地說:“真是麻煩的案件!” “車站前面沒辦法轉彎,我送你到這里,好嗎?” 我將車子停靠在离車站不遠的地方。 “好啊!謝謝!” 他自己打開車門下車去,可是,突然改變主意,又坐回座位上,向我靠了過來。連問她怎么了的時間都沒有,她的嘴唇已靠在我的嘴唇上了。 一接触到那柔軟的嘴唇,又使我想起那一天晚上怀抱著的是她那年輕、令人難以置信的柔軟的胴体,似乎就像昨天才發生似的清晰地浮上心頭。 正想伸手抱住她時,她卻抽身而退,笑著說: “一點都沒變嘛!明天見了!” 看著她快步地走向黑幕里去,覺得自己好像回到少年時期,面紅耳赤。 ──什么嘛!年紀都老大不小了! 一路上,我威風凜凜地開著車,往新田家沖去。 我來到离新田家不遠的一間小屋,很精致的山上小屋。按了大門的電鈴,過了一會儿,一位矮矮胖胖,臉晒得黑黑的男人出來應門。他大概有五十歲左右吧!當我告訴他我是警察時,他以奇特的眼光看著我請我進去。 房子的空間不是很大,不過倒也整理出一間客廳。我委婉地說明我在執勤中,拒絕他招待威士忌酒,而在沙發邊緣坐下。 “你是西尾真治先生吧!” “我就是,不知道有何貴事?” “你認識离這儿不遠的新田先生吧!” “我當然認識啦!還時常去打扰他們呢!” “事實上,希望你能保密。昨天,新田先生的女儿被綁架了。” “什么?” 西尾瞪大了眼。 “那歹徒呢?” “還不知道是誰。” “他女儿還沒回來嗎?” “還沒。” “那太叫人擔心了。歹徒的目的是錢吧!” “大概是吧!” “那找我是為了什么事呢?” “啊!我們知道你昨天去過新田先生的家,所以想來問你有沒有發覺不對勁的事,或是看見奇怪的人?” “啊!原來如此!可是……” 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儿之后,“抱歉得很,什么都想不起來。” 昨天晚上,我問岡本嘉子那天有沒有訪客時,她回答說中午的時候來了一位西尾先生,住在离這儿不遠的地方,走路大概花五分就到了。是主人當兵時候的朋友……。听她那冷淡的口气,我又再問她是不是討厭西尾這個人?她沒想到我會如此問而嚇了一跳,隨后又恢复那面無表情的態度,回答我一個不是答案的答案──那個人是主人的客人。 “為了慎重起見,我想問一下,你几點去新田先生那儿的?” 他看了天花板一下: “嗯,大概是一點多,不到兩點吧!” “你去那儿有什么事嗎?” “啊,我去借書的。新田先生有很多書籍,而且他也說過,他不在的時候,想看書就來借書也沒關系的。” 這件事岡本嘉子也提到。可是,她又加上了几句話。──他來借書無妨,可是連翻都沒翻地又還回來,是真的,一些新書,我翻了一下,有些頁數還黏在一起呢! “你喜歡看書嗎?” “也沒有其他的消遣嘛!因為沒有工作,所以比較空閒……” “真令人羡慕!” “那里,還不是靠退休金及股票的紅利過活,不見得多快活。” 我點點頭,“這倒也是實情!你和新田先生是當兵的時候認識的?” “是的,是在當陸軍的時候認識的。是一起在死亡前線掙扎的伙伴呢!那個就是當時的紀念品。” 順著他的眼光看過去,牆壁上挂了一枝以前陸軍所使用的南部式手槍。 “還能射擊嗎?” “不行,里頭沒子彈了!” “喔!很抱歉!干這一行的總是比較敏感!”我自嘲地說。 “那么,我告辭了!若想到什么事,請和我們聯絡!” “好。” 當我起身時,瞥見客廳里面那個門喀地一聲關上了,而且,有一股香味飄來──。 我內心竊笑著。這位老先生還老當益壯嘛! 沒說一聲請他注意血壓我就出來了。那時大概是兩點多了吧!今天都在外面東奔西跑的。早上九點和新田二人去銀行商量贖金的事,中午回一趟刑事警察局,看有沒有被綁架的新田雅子的消息,結果綁架現場附近、學校現場附近,都沒有打听到任何蛛絲馬跡。而西尾這儿也沒有收獲。 我急忙地赶回新田家,這樣一天在外頭跑,連午飯還沒吃,若是原田的話,大概已經受不了了吧!──心里總挂著一件事,不是午餐的事,而是那個叫做西尾的男人,到底靠什么生活呢?只是退休金和股票的分紅就能過活嗎?還是吃軟飯的呢?……可是岡本嘉子說他是一個人獨居生活的啊! “什么?你已經來啦?” 我一進餐廳,永井夕子正在大口吃著三明治。 “靜不下嘛!情況怎樣了?” “我餓死啦!邊吃邊說吧!” 她笑著說: “缺食儿童!” 岡本嘉子做了一堆像山似地三明治,我抓了就吃,邊告訴她傍晚銀行會送錢來,其他的調查一無進展,及西尾那個人的事。 “昨天來這里的只有西尾一個人,那就有必要再加以調查了。” “嘉子說的?” “是啊!怎么了?” “沒什么!只是,嘉子也是這里面的人!” “你又……” “并不是怀疑,只是說有這可能性。說不定有著我們不知道的事情呢!” “說得也是!” “而且,昨天休假的那個女佣人,叫做町子吧!我不太常看到她。常常我一來,她就躲到自己的房間里去。……我是知道她很任性,可是想想,她也有可疑之處。” 我不自禁地笑了。 “只要遇上你的人都是嫌疑犯!” “名偵探的常識喔!”她正經八百地說著,“而且,我又常在這家出入。嗯!這是件很有趣的推理案件!” 我留下那位自我陶醉的名偵探,逕自往內客廳走去。還差十五分就三點了。 一進入內客廳,正在收拾煙灰缸的年輕女孩抬頭看著我。大約和夕子同年齡吧!有點胖,皮膚稍微黑黑的,看起來是很健康的女子,她大概就是町子吧! “你……” “我是在這里工作的。”她自動地說:“昨天我休息,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是町子!” “是的。” “姓什么?” “啊!那個──我姓井上。” “我是刑事警察局來的宇野。” “喔!” 這位叫做井上町子的女孩似乎相當緊張,也難怪了,和警官說話誰不緊張呢! “今天几點來的?” “剛剛才來的。” “從嘉子那儿知道發生了事情吧!” “是的。” “听說你昨天休假。” “是的,昨天晚上我住在家里。” “昨天几點离開這里?” “大概是早上七點半左右吧!” “出門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奇怪的人或車子之類的?” “沒有,都沒看到。” ──回答似乎太快了些。 “你的房間是哪一間?” “啊!一樓的最里面,通往后院出口的旁邊……” “這里的待遇好不好?” “相──相當的好。” “是誰介紹你來的呢?” “是介紹所介紹的。這有什么……” “沒有沒有,問問而已。這件事情還沒有讓外面的人知道,希望你也能保密!” “是的。”她熱情地點著頭,“我可以走了嗎?” 井上町子手上拿著髒煙灰缸,快速地從我旁邊逃离開去。我注視著她离開,她……。 坐在豪華沙發上,倒不如說是身体沉陷在柔軟沙發上,正在想著這家伙似乎有點趣味時,夕子進來了。 “哎呀!有好玩的事喔!” “嗯!什么事呀?” “剛剛我不是跟你說在西尾家有聞到香水味嗎?” “是呀!” “剛才,我和井上町子談過話了。──她身上的香味和我在西尾家聞到的香味一樣!” “八點了!” 一位刑警提醒我們。歹徒打電話時間是八點半。還有三十分鐘受苦的時間。 永井夕子問: “新田先生呢?” “剛剛出去了。” “他在院子里。”岡本嘉子說道。 “在院子做什么?” “我不知道……” 我和夕子打開走廊盡頭的門通往庭院去。夜已深,設計成類似煤油燈的水銀燈閃閃發光,照著經過一番整理的草地。庭院的一角有著用磚砌成的焚燒爐,新田就站在它前面,像是在燒著書籍之類的東西,黃色的火焰一閃一閃地吐著,映照在新田的臉上。 當我們快走近時,新田才抬起頭。 “啊!組長先生。” “您在做什么?” “受不了那等待的滋味──就燒些沒用的書打發時間。” “原來如此。” “若不做些事分散精神,我會吃不消的。現在几點了?──啊!不用了,我知道。剛剛我才看這手表而已。” 新田深深地歎了一口气。雙肩垂下,看起來相當疲倦。 “雅子一定會安全回來的。” 听了永井夕子安慰的話,他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 “組長先生,你大概也已經知道了,雅子不是我太太的儿女……?” 新田以近乎半嘟囔的聲調,低聲地訴說著: “以前對雅子母女倆只有拿生活補助費給她們,連雅子的臉都沒有見過,只知道我有個女儿。差不多五年前,她媽媽去世了,那時候,才把雅子委托給我,我就把雅子接過來了。可是雅子那時候已經九歲了,也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她跟我又不熟稔,我又忙于事業,也都沒和她好好談話過。一晃眼,五年過去了。……讓她上學,給她穿好衣服,買最貴的腳踏車給她,我認為這已經盡到一位父親的義務了。──可是,我錯了!當我去找雅子,看到掉在水溝的腳踏車時,我才發覺:我所買的東西,對雅子來說,究竟有何意義呢?衣服、腳踏車都無法保護雅子,身為父親的我,若是到學校去接她,就不會發生今天這樣的事了。……我也知道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所幸,還沒有發生令我遺憾的事。我需要她,她若是回來的話,……不會再發生以前那种情形了!” 焚燒爐的殘火一剎那間明亮的燃燒起來,照在新田臉上之后,就消失滅掉了。 電話鈴響了,剛好是八點半。 “好了嗎?” 我和新田一齊將手放在話筒上。“一、二、三!” “新田先生吧!” 聲音出來了。“錢准備好了嗎?” “准備好了。” “很好。” 隔了一段時間,聲音才繼續說道:“把錢放在紙袋里,今晚一點,拿到北池公園來。公園的中央有個池塘,池塘旁邊有椅凳,把袋子放在那邊的垃圾筒內就离開。只能一個人來,若是看到警察的影子,你女儿的命就沒了。” “我知道了,我一個人去。” “……拿錢來的不是你,你有一位家庭教師吧!叫那個女的拿來。” 我屏息听著。“等等!”新田喊著說:“她──” 電話挂斷了。──新田和我對看一眼。 “怎么了?” 一位刑警問道。 “嗯。今晚一點,北池公園……” “在這附近。” 新田接著說:“走路要二十分鐘。” “那我去好了。” 那位問話的刑警熱情地說著。“我最像新田先生的体格。” “不行!” “啊?” 新田走向坐在沙發上,一直注著我們的夕子。 “歹徒指名你拿錢去。” 凌晨時三十分。我將裝好的錢的紙袋夾在腋下,和夕子走出新田的宅邸,都在被指示的路上往北池公園去了。是個寒冷的霧夜。 “冷不冷?” 她沉默地搖頭。我歎了一口气。不能去!只是放錢而已,沒有危險的,而且即使叫女警官去也沒用的,歹徒認識我的。你不要忘了恐嚇信是從里面放進去的喔!──我是感情用事,她卻和我相反──非常冷靜。 經過了三十分鐘的爭論,我屈服了。 “不要緊嗎?” “沒問題!不必擔心!” “強人所難嘛!” “不要生气嘛!雖然你一生气就很可愛。” “這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對不起。可是……真的不要緊。又不是很危險的事。” “晚上的公園大都很危險的。” 我說了無關的事。 “綁架像我這种人是拿不到一毛錢的。放心!” “可是……看到可愛的女孩,說不定會興起邪念呢!” “若是真的如此,我才不會被他欺負呢!”又笑著說:“若是被欺負了……” “啊?” “若是被欺負的話……對了,為了向愛人表示貞操,我去跳水自殺好了。反正那儿剛好有水池嘛!” “不要亂說話!” 街燈疏疏落落的立在黑暗中,不久就在黑幕中看到一點明亮,那就是指定的北池公園了。 “就是那里了!讓我拿袋子吧!” 我將袋子交給她。 “這里開始我一個走吧!” “再近一點嘛!” “不行,送我到這里好了,我不是說不要緊嗎?請你放心地等我。現在是零點四十五分。” “對呀!” “那我走了!” 就像回學校似地,輕輕松松地說了一聲就快步走去。我一邊看著她的身影漸漸變小,消失在公園的里頭,一邊詛咒派我這份工作的警政署長不得好死! 實際上,他到現在還活得好好的,可是,后來我听說警政署長這一天害了一場感冒呢! 當我看不見她的蹤影時,有股沖動想去公園看看。她若真遇到了危險,現在從這里赶過去來得及救她嗎?在這里能听到她的叫喊聲嗎?雖然商業廣告上曾說人的聲音可以傳達到多少公尺之外,若是被藏在叢林里的歹徒突然地從背后蒙住口,那就喊救的時間都沒有了。 說不定在這時候,就已經有人掐住她的喉嚨了。或者几個男人已經把她綁起來了。 种种的想像在眼前一晃,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好吧!我決然地向公園走去了。在我身体中扮演著冷靜沉著的警官身份,皺著眉頭說不行,這不是警官該做的,若是歹徒發覺你是刑警時會成怎樣的局面呢?被綁架的女孩會有生命危險吧!你是個优秀的警官,不該為私情所左右的。 不要說教了!在我身体中的另一個我頂了回去。我并不想當优秀的警官。若是永井夕子有了万一,這一輩子我是不會原諒自己的。對我來說,那女孩是……重要的人啊!比任何事都更重要的女孩子啊!即使被革職,那又算得了什么呢! 在這兩個角色爭論得最熱烈之際,我已走到了公園的入口處。繞了一會儿的小徑,馬上就看到那小池塘了。人行道環繞在池塘的四周,而那個板凳是在池塘的那一邊。事實上,也沒讓我悠閒眺望的時間。就在我看得到池塘的時候,我愣住了! 夕子被男人追赶著。正如我所擔心的!兩人的人影在水銀燈的照射下,一長一短就像皮影戲似地,向我這邊跑來了。我要救她!可是我又發覺情勢不對。不是她被追,而是她在追人。 我兩手一張要阻撓向我跑來的男人。 “等一下!” 來人是大個子型的,有著強壯的体格,似乎不把我放在眼里,正中地跑了過來將我撞倒,就像被牛或馬撞倒似的,我往旁邊彈了出去,不偏不倚地掉進水池中。 “不要緊吧?” 好不容易從水池爬上來時,夕子擔心地看著我。 我勉強地說: “不要緊!那家伙呢?” “跑掉了。” “有沒有看到臉?” “我也沒看到。為什么你在追他呢?” “我也不知道啊!” 她左思右想地,“我把紙袋放在垃圾箱后,正要离開時,听到后面叢林中有窸窸窣窣的聲音,我吃惊地“啊!”了一聲,冷不防地那個男人就跑了出來逃掉了。那我也就不顧三七二十一地追啦!” “真是沒膽量的歹徒!” “是歹徒嗎?” “不是嗎?” “說不定是流浪漢呢!” “說得也是!……哈啾!” 好冷喔!全身都濕透了當然冷啦。 “我們回去吧!這么一鬧,歹徒大概不會出現了。” “說得也是。” 可是為了慎重起見,仍然等到一點二十分,看不半個人影,才拎著紙袋回家了。 “會不會感冒了?” “什么話嘛!這樣子就感冒,笑話!” “你為什么到公園來了?” “那是──” 本來想說擔心你啊!可是…… “無意間嘛!” 她笑著說: “給你一帖治感冒的特效藥吧!” 說完,她停住腳步,兩手圍上我的肩膀向我靠近。 “你衣服會濕的。” “沒關系。” 我抱著嬌小、柔軟的她,透過那冷濕的衣服,仍感覺出她那年輕的溫暖。 “親愛的!” 當她依偎在我胸膛時,親昵的叫著我。 “怎么了?” “下次要跳進去時,記得要先投保人壽險!” 我做夢也沒想到,就在這時候,發生了令人意想不到的悲劇。 “宇野組長!” 不尋常的叫聲。這時潮濕的衣服及濕漉漉的鞋子,從腦中一掃而光。 站在新田家門前等我的刑警,一見到我的身影就叫著跑了過來。 “怎么了?” “不得了了!” 他相當地慌張。 “到底是怎么了?” “啊!那個,被綁架的女孩子來了電話……” “雅子?”夕子惊訝地出聲。 “說是趁凶手不注意逃了出來。現在在小山屋,快來救我……說到這里就斷了。” “小山屋?” 我問說:“是哪里?” 刑警繼續說: “可是,新田先生一听到她這樣說就一個人跑了出去。” “一個人?為什么沒有阻止他呢?” “來不及啊!他一下子就跑出去了……我們著急地追出來時,他已經從后門跑向樹林去了,天色又暗,看不清他往哪個方向跑去了。” “虧你們還是刑警!” 我生气地罵著。 “是……” “什么時候發生的?” “十分鐘前!” “十分鐘!” “現在,其他的同事正在分頭搜查!” “新田也真是的,不說一聲就跑了出去。不知道小山屋在哪里嗎?” “岡本小姐也不曉得是哪里。” “只有新田先生一個人知道,所以他跑了出去。說不定現在正和歹徒打斗呢!” “等一下!”夕子尖銳地喊了一聲,“是小山屋喔!我听雅子說過一次。” “你知道?” “好像是……” 好拍拍額頭。 “是离這儿不遠的……” 突然嚇了一跳地說:“叫做西尾那個人,是新田先生的朋友!” “西尾?” 我也想到了。“對啊!西尾的家是小山屋的造型呀!” “一定是那家沒錯。我記得雅子叫它小山屋的。” “快!” 我和她及刑警三人盡全力地在夜色中奔馳。一會儿工夫,就遠遠看到小山屋了。 還剩下五公尺的時候,槍聲划破了黑暗。 “糟了!” 接著再一聲──又一聲。 在最后一聲槍聲的余音還沒有結束前,我們到了大門。可是門打不開。 “撞破它!” 我和刑警用盡力量往門上撞。几乎要把肩胛骨撞碎了,門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窗子!” 當我們繞到后面去時,看到了有光線的陽台。 陽台的玻璃窗是開著的。走到陽台前面時,被客廳的明亮眩暈了眼,也在那一剎那間,我們愣住了。當眼睛能适應那光線時,我們一動也無法動。 令人難以置信的情景──靠近陽台的玻璃窗附近,西尾倒在那儿,腹部流著血,空洞的眼睛瞪著天花板,一看就知道他已經死了。旁邊有手槍──那枝南部式的手槍。新田跪在房子的中央。左手受傷了,肩膀因為劇烈呼吸而上下起伏著,可是他的眼神比起西尾更是沒有生气。他沒注意到我們已經來了。 沒發覺我們是人之常情。在他手中,抱著我在照片中看過的那位少女。長發垂落在地,兩手垂下,蒼白的臉上眼帘緊閉。在明亮色彩的罩衫上殘酷地涌著血──她已經死了。 “為什么會這樣子呢?!” 我夢囈著。 “神啊……” 無神論者的夕子這時也責問著上帝。 “大戰剛結束的時候,還是個很混亂的時代。我喝醉了酒在路上和相撞的男子打架,結果把對方殺死了。西尾是當場的目擊者。他雖然和我是在同一部隊,可是他是很狡猾詭詐的人,同袍都討厭他。那時西尾叫我逃。他說他有熱人和警察走得很近,可以把這件事掩蓋過去。那時已無主意的我也就相信他所說的話。西尾又說他也是有老婆的人,万一被人家怀疑是他干的時候,又不得不說實話,所以他叫我寫了一份證明,證明這個人是我殺的,也押了印。西尾對我保證,不到最后關頭他不會用這證明的。之后我們就离開了。至于那件事后來變成怎么樣了,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當成平常的打架而沒再調查吧!時間一久,我也忘掉這件事了。──過去二十年,突然有一天,西尾到公司來找我。他邊說幫我找工作,邊拿出那張證明給我看。我那時候馬上就知道他在恐嚇我!可是,不管怎么說,那個殺人的時效已經過了,在法律上我不需要擔負任何刑事責任。我只要拒絕他,赶他走就可以了。……可是,在那時候,正和一些冀望我沒落的干部之間有著厲害的對立,而且我也想踏入政治界。我在軍隊的時候,曾提到想要進入政界,西尾也知道這件事。對想成為政治家的人來說,有過殺人的污點仍然是個致命傷。──于是我付錢給他了,而且叮嚀他只有這一次。可是,從那次之后,我一直付了十年。” 新田的談話暫告一段落。西尾的尸体及那枝南部式手槍已被同事抬走拿出去了。西尾家的客廳雖然仍是那時候我和他談話的一樣,可是人事已非。 新田的傷由救護人員幫他包扎好,不過他仍是一副蒼白的臉。在隔壁的內客廳放著雅子及西尾兩具尸体。 新田環視這個房子,說: “這個房子也是我買給他的。” “每月的付款夾在書內,對吧?” “是的。他不想留下任何證据,所以不要支票。一個月付他三次,以書名為聯絡號碼,他則在我不在家的時候來拿書。我在書的封面再加一層封面,把錢夾在那里面。” 我點點頭以應答。在這客廳內,除了我和新田之外,夕子也在,她坐在离我們不遠的地方。她臉上布滿了苦惱之情。 “你早就知道歹徒是西尾了嗎?” 新田無力地點頭。 “早點說不就沒事了!” 我歎了一口气。 “算了,現在說這些也無濟于事。” “很抱歉!我并沒想到西尾會把雅子藏在自己的家里。當初我是想若告訴警方的話,雅子會有生命危險,所以就……” 我心里反抗著說即使發生事情也不至于像現在這么慘呀! “而且,最近受不景气的影響,生意也不太理想,所以我曾對西尾說過付款能否延至三天之后再付。……西尾大概是認為我在計划某些事情,而想在我這儿取得一筆巨款后就逃离這地方。” “可是,他沒錢的時候,會再來勒索吧!” “大概會吧!可是錢并不重要。” 新田兩手掩面。“比起雅子的生命,二千万算什么!而……而……因為我自己的關系而演變成這樣……” 我沉默不語,拿著要記錄的筆一動也沒動。 “當我听到雅子喊救命時,我已經慌得六神無主了。那時候只有一個念頭,不去救她不行。一會儿就已穿過后面樹林來到那陽台了。西尾拿槍對著雅子。你知道雅子打電話來吧?言下之意,西尾已萌生殺意了。我就沖了進去。西尾向我射了一槍,不過只擦傷手腕。我就和他爭奪那手槍,爭得正激烈時,走火了一槍。之后,我和他扭成一團,當槍口對著西尾的腹部時,我扣了扳机,西尾也就倒了。那時我對自己說:“結束了!” “我轉頭要對雅子說:‘我們得救了,雅子!’結果,卻看到雅子倒在地上,血從胸上……不停地流著……。她是被走火一槍打倒的。我沒辦法相信她死了,即使是現在我仍然無法相信她已經死了呀!” 嘔心瀝血的自白。 我和夕子走出戶外。外頭停放著救護車,正要把遺体搬到車上。 蓋著白布的擔架被抬了出來,夕子走近第一個擔架旁邊,掀開白布。在新田雅子十四歲的臉上,有著安靜、落寞的神情。 “好寂寞!” 那日記的一句話沖擊著胸膛。永井夕子又蓋上了白布后离開。 我對她說: “不要太自責。” “換成是你,你能不自責嗎?” “嗯!……我知道你的感受。可是,這責任在我。是我的過失,該自責的人是我呀!” 正當她想說什么的時候,另外一副擔架抬了出來。正要從我們面前抬過的時候,一位女孩子從我們的旁邊沖了過去,跑到擔架旁邊,而且快速地掀開白布,叫著: “爸!啊──!爸──” 喊完她就倒下去了,我們慌張地跑了過去。哭得精疲力盡昏了過去的人是新田家的女佣,井上町子! “──她喊他爸爸!” “唔。是西尾的女儿嗎?所以她身上的香味跟我在這儿聞到的味道當然一樣了……。會是綁架的幫凶嗎?” 救護車的救護人員把町子抬到西尾家中去急救。 “你覺得怎么樣?” 我回頭一問,夕子不見了。遠遠地看見她往新田家跑去。──又怎么了?我搖搖頭,對她真是無可奈何! 新聞記者、攝影記者把新田家擠得滿滿的,一絲絲空隙都沒有。新田強壓住內心的深慟,面對著記者。 我擔心地問他: “以后再宣布,怎么樣?” “不!” 新田搖著頭說:“早點說清楚比較好。連過去的事,都……” 新田將過去的殺人事件,以及這次的悲劇,鉅細無遺地,淡淡地述說著,而記者們個個听得出神。 當話題結束時,新田似乎有點累了,自行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接下來就是輪到我接受集体攻擊了。我不得不承認這件事警方處理不當,有關新田過去殺人的事會再進行調查,可是時效已經過了,應該沒有法律上的責任了。至于這次的事件,是否是屬于正當防衛,或是防衛過當,這要等法官來裁定,我無法下定論。 要解說這件綁架案件的詳細經過還真費時間,好不容易將記者打發掉時,已是天明時分了。 另外,警察還有一項過失,就是那位昏倒的女佣,井上町子──實際上是西尾的女儿,到新田家來臥底的。也算是綁架的共犯吧! 隔天的報紙、電視新聞之類的報導,都一致地同情新田的遭遇。這是當然的吧!在這當然之余,對這次辦案的警察卻有著嚴厲的批評。 將一切辦妥之后,我离開了新田家。一路上思索著該安排自己往后的安身之計了!可是,那少女落寞的臉龐一直在我腦中盤施不去。 暮色已暗,糾纏在一起的樹林這時成為一個黑色的影子,融入黑夜中。──在這黑色樹林中有足音響起,摻雜吹動樹枝的風聲,“沙──沙──”有規律地踏在落枝或落葉上。那個人影穿過樹林,來到小山屋的庭院。那個家已是人去樓空,人影慢慢地小心地移動到陽台。要進入陽台的玻璃窗是開著的,那人影稍微猶豫之后就進去了。 房間內靜悄悄的,人影在這黑暗中彷徨,不知如何是好。──突然間,有了光明。 “你來啦!” 電燈開關處站著永井夕子。 “這叫我出來的信是……” “是我寄的,新田先生。” “為什么呢?” 新田皺著眉頭,“我完全看不懂這信在講什么……。‘我全都知道’這句話是甚么意思?” “就像上面所寫的,這次事情的真相我全都知道。先給你一個忠告吧!你以為已經把紙完全燒掉就滅跡了。可是我去翻弄一下,還有一部份沒燒毀的。” “我不懂你在說些什么?” “你在我和宇野組長面前在焚燒爐里面燒的書籍……。在那最下面,有一團報紙。當然大部份都燒毀了,可是有极小的一部份沒燒完全。可是,那也足夠了,上面有把文字剪掉的痕跡。” 新田無表情地沉默著。夕子拿出大型的信袋。 “昨晚,你在記者招待會時,我在焚燒爐中翻到這個。我曾想過就樣交給警察也好,可是,一想到雅子是愛著你的,就想給你一次自首的机會。” 新田把手放進上衣的口袋里。因為他這個急躁的動作,夕子直覺有危險!就像裝置彈簧的洋娃娃似地,她從沙發上往前飛伏過去,同時轟隆地響了一聲,沙發背上馬上有個洞,其中的填塞物飛散滿室。 “把槍放下!” 有人喊著。 新田吃惊地環視屋內,一看到四位刑警拿著槍圍著自己,深深歎一口气之后,把手上的南部式手槍扔下。而且,注視著夕子說了一句話: “你贏了!” 夕子開口說了。“我這一生會自責沒有把雅子救出來的!這暫且不提,現在我來說明如何發現這真相。” 在新田家的內客廳中,坐著我及同事,還有梅宮警政署長也在座。在西尾家逮捕新田花了五個多小時的時間,當我們聚集在內客廳時,天空已泛魚肚白,可是室內卻脹滿一种令人難以忍受的緊張。永井夕子訴說的聲音拉開了這緊張的气氛──。 “我以前曾說過恐嚇信不是從信箱外面投進來的,而且下定論它是從里面放進去的。──那是一個大錯誤。當然啦!是應該有另一個結論。那就是,從一開始,恐嚇信根本就沒放在信箱內的。這樣的可能性很大。 “根据新田所說的,恐嚇信沒有放進封信內,也沒折,就在信箱里面,有這种事嗎?即使是里面的人放的,就拿著這么一張恐嚇信走到信箱,誰敢冒這樣的危險呢?因為貼著從報上剪下的文字的信一定相當明顯。而且,恐嚇信上只有新田和嘉子的指紋而已,那是不是把信放到信箱的人有戴著手套呢?──主要的是,無法想像恐嚇信會被放在信箱里面!那么,事實上是怎么一回事呢? “事情是這樣的:新田在看恐嚇信,而嘉子看到那封信,事實上嘉子所看到的不是新田‘收到’了那封信。若是我們看到有人正在看沒折起來的信時,我們會怎么想?──就是這樣,我們會認為那個人正在重看他自己所寫的信吧!可是,看到那封信的嘉子卻認為新田‘收到’了那封信。” “這么說,新田打算綁架自己的女儿嗎?”警政署長插嘴說道。 夕子拿起放在桌上的證物──恐嚇信,向著我們。 “請看看!這信上面沒有任何一個名字,只有‘女儿我暫時保管了’,并沒有雅子的名字。” “可是──” 署長正要說話時夕子接了下去: “在這事件中,還有一位關系人有女儿。” “是西尾吧!”我回答她。 “是的。這十年來,新田一直受著西尾的勒索。這新田也說了。因為最近經濟不景气的影響,新田考慮不想再付款給他,要想個法子解決這件事。可是,西尾似乎感覺到新田的心情,為了監視新田的一舉一動,他送自己的女儿町子到新田家做女佣。原本新田不知道西尾有一位女儿,可是不知在什么情況下,他知道町子就是西尾的女儿之后,他就考慮到綁架町子,而向西尾要回那張證明。要綁架町子不是件難事。他就計划先做恐嚇信,然后等町子休假回來后再綁架她,再送信給西尾。 “請再看一次這恐嚇信。上頭有‘准備好那東西’,可是,打電話來的歹徒卻是要求錢。若是要錢,為何不在一開始就剪貼上‘錢’呢?在報紙上,不可能找不到‘錢’字的。當初我就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要用‘那個東西’?可是若了解真相的話就不矛盾了。因為新田想要的東西是那張證明,所以才貼上‘那東西’几個字。 “可是,已經考慮周詳的計划,被嘉子看到以為是恐嚇信而失算。那時候新田焦急得不知該對嘉子如何說才能搪塞過去,又不能說是好玩才做這种信的。可是,他沒想到嘉子錯以為雅子被綁架了。就在這時候,有一個念頭閃過新田的腦海中。可以說是大膽、危險又天才的想法。──組長先生,請你說說新田自己的內容吧!” 我該了一聲,才把話說出來。 “新田那時候說要去學校看看就出門了。他遇到正在回家途中的雅子,而把自己的計划告訴了她。” “告訴了她?”梅宮警政署長惊訝地說。 “我想新田一五一十地把事實告訴她了。包括自己一直被西尾勒索的事。并對她說明他想安排發生雅子被綁架的事情而把嫌疑推到西尾的身上,藉著這种途徑把那張證明拿回來,拜托她幫助他。听到這樣事情的雅子一定是非常高興的。一直都對自己很冷淡的父親,居然連他過去的錯誤都對她說了,而且拜托自己幫助他。她能不欣喜若狂嗎?況且又還是小孩子,對于刺激的事總是很有興趣。雅子就答應他了。新田就叫雅子去別墅躲起來。企業家有時為了要清靜,或是要開秘密會議,總是會有別墅的。新田在府中也有一棟別墅,他把地點告訴雅子,讓她一個人去。然后,新田把腳踏車丟棄在路旁的水溝,捏造出一出綁架案子。” 夕子接著說: “可是,既然是綁架,就不能不要求贖金了!” “對呀!” 署長說:“那個歹徒打來的電話怎么解釋呢?那到底是誰打的呢?” “電話是雅子照著新田的指示打的。” “可是,是男人的聲音呀……” “那是新田自己的聲音!” 一股困惑彌漫在房間內。夕子接著說: “听那電話的交談之后,我總覺得似乎有點不太自然。對答的內容是沒有問題,可是,在那一問一答之間──停頓的時間有點奇怪。我一直在想為什么。后來我發覺了,那聲音是錄在卡帶上的聲音。──新田用錄音机自己錄下歹徒的台詞,把那帶子交給雅子,交代她一到時間就打電話,把那卡帶拿出來,既然是自己錄的,當然有辦法對答。只是,在錄音的時候,無法把對談的時間控制得很好,所以在電話上,交談的停頓就不太自然了。” “可是,新田在什么時候把帶子交給雅子呢?”一位刑警發言。 “新田一說要回房間去以后,就有很長的時間沒看到他,對吧!從后門出去誰也看不到吧?在這附近与雅子碰頭,把錄音帶交給她,誰也察覺不到的。” “可是,新田的計划踏入最難的部份了。我和宇野組長都知道西尾的家是小山屋,對新田來說,我們是一大妨礙。所以就安排指定我送錢,而宇野組長一定會護我去的。而且,預先交代雅子在預定的時間內打電話來求救。這么一來,在這房子內的人,就沒有人知道小山屋在哪里了。 “我想雅子一离開別墅就馬上來到附近,在公共電話打電話求救,然后往西尾家去。西尾看到雅子一定會吃惊的。雅子就編一套她從歹徒那儿逃出去之類的謊話來掩飾。西尾或許想雅子若在自己這里,說不定可以從新田那里大撈一筆。就把雅子帶到內客廳去了。那時候,新田已經出現在內客廳等他了。” 夕子像很累的樣子,停了下來,長歎一口气之后繼續說道: “可能新田在籌划時,就打算殺掉西尾的。當場射殺的手槍并不是西尾客廳的那一枝槍。新田自己本身也有一枝相同的手槍,那是做為曾當過兵的紀念。他就帶了去。挂在牆壁上的槍,有沒有用不知道,照理說應該沒有裝上子彈才對。殺掉西尾之后,新田把牆壁上的槍扔到外面去藏起來。──今天突擊我的那枝槍就是西尾牆壁上的槍。” 署長听了點點頭,說: “可是,新田也因為自己的計划而遭受到嚴重的報應了。在和西尾爭斗的時候,誤射了自己的女儿。” “您這么認為嗎?” 夕子以落寞的神情看著署長。 “不是嗎?” 她搖搖頭,“不對。一切都照計划進行著。” 誰都啞口愕然。 “不是嗎?!就算自己的父親,雅子能容忍他在自己的眼前殺人嗎?稍微了解雅子的人,就知道那答案是很明顯的──不會。” “可是──” 署長喘气似地:“你是說新田將自己的女儿──” “很難相信吧!我也不太想相信有這樣的事。可是……新田是射殺西尾之后再射殺雅子,最后才射傷自己的左手。” 夕子慢慢地巡視我們。 “請想想看。新田下定決心要殺西尾時,他知道被西尾一直勒索的事情會被社會知道。如此一來,進軍政界的愿望就無法實現了。有辦法被看成是正當防衛而殺掉西尾的話,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踏入政界──那只有一個方法可行,就是使自己變成悲劇中的主角,贏得社會上的同情。” ──沉默接替了夕子的話。 “豈有此理!”署長站了起來,“這种話能听嗎?” 他青著臉,不帶一絲怒气或興奮對我喊道:“宇野!是你再三地拜托,我才來听听看她要說什么的。沒想到听到這种胡謅的鬼話!我回去了!” 署長甩著握緊拳頭的手离開了。剩下的同事,歎息聲此起彼落。 我問她: “你什么時候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在知道町子是西尾的女儿的時候。一開始,我就覺得有點蹊蹺,就是無法清楚地抓住。恐嚇信上的‘女儿’若是指町子的話,一切就完完全全地与事實符合……” “可是……新田剛好幸運地遇到正要回家的雅子。万一沒遇到的話,他打算怎么辦呢?” “那時候,可能會說只是封惡作劇的信而把它搪塞過去。當然啦!計划失算了,可是他也不用擔心會被怀疑!” 一陣沉默之后,原田刑警發言了。 “不管怎樣,還能找到那剪貼的報紙,它沒被燒光,算我們幸運。那張報紙可是确确實實的鐵證!” 我和夕子交換一眼。她只是微笑不語。 我開口說了,“原田,你知道那焚燒爐里面有多熱嗎?至少是熱得紙都化灰了。” 原田愕然,把嘴張得大大地: “啊?……那么……那個……” 夕子把在手上的大信封顛倒拿地搖了一搖。沒掉下一張紙。 “所似,才會做那么危險的行為!” “可是──” 原田還是以一副令人難以相信的神情注視著夕子,不久歎了一口气說: “你真的料事如神啊!” 我又再一次載著夕子到車站搭車,不過這一次是在大清早。她一直以憂郁的眼光盯著前面。 “對啦!忘了問他在公園那個男的是誰?會是流浪漢嗎?” “大概吧!” “他媽的!我還想報仇把他推到池塘里去呢!” 夕子歎了一口气。 “那個家不知道會變成怎么樣?” “嗯……。大概會有親戚來接管吧!” “很遺憾的,他沒有親戚,較親的也只有嘉子一個人而已。” “那個人一直都在那個家服務嘛!” “反應真遲鈍!”她以嘲笑的口吻說:“那個人喜歡新田!” “原來如此!她以為她能成為后母吧?!” “大概也曾幻想過吧!可是,她一定不見了。” 事實上,岡本嘉子不久之后就离開新田家了。 “不管怎么說,你做了危險的事。若是被打倒的話,說不定現在是半身不遂呢!” “為了雅子,想給他補償罪過自新的机會嘛!” “能猜中他的計划還真不錯!” “對呀!”她笑著說:“万一新田實際上并沒有將報紙在焚爐燒毀的話,那就白威脅了。” “紙包不住火的。做了坏事總是會有被人知道的一天。” “像是哈姆雷特吧!” “我學生時代在話劇社曾演過!” “你演哈姆雷特?” “我演持槍站著的士兵而已。” ──車靠車站附近停下。 “不要想太多。并不是你的過失!” “是,知道了。只是,雅子好可怜唷!” “嗯……” “相信自己的父親終于愛自己了,然而,那個父親卻把槍口對著自己。她一定覺得很悲痛!” “是很寂寞的臉龐!” 夕子下車,說了聲“再見!”之后,就快步走去。 ──當我開車回到新田家時,才發覺到一件事。又忘了問她的住址。 新田全部招供了。就和夕子所推理的一模一樣,而梅宮警政署長重感冒在家靜養。(我的詛咒生效了嗎?) ──過了亂七八糟的十天之后,某天的中午,夕子來了電話,約在附近的咖啡廳見面。穿著鮮艷橘色連衣裙的她,一點都看不出名偵探的气派,倒是充滿了年輕少女的气息。 我正在對她說案件善后處理的情況時,原田慢慢地走了進來。 “我听說宇野先生在這里。” “有事嗎?” “是的,那個……是……” 他站在旁邊,一副很躊躇的神情。這次大概不會要小甜餅而要些別的吧! “講清楚嘛!”我急躁地說:“你想說什么?” “是的……事實上,我是來向宇野先生道歉的……” “道歉?為什么?” “啊!”夕子叫了一聲,“那是你唷!現在近一點看才發覺到!” “是的。很抱歉……” “喂!什么事啊?” “哎呀,那個公園的流浪漢就是他嘛!” “什么?” 我抬起頭看著大個子原田。“那……是你?” “對不起……” “我不是叫你留在新田家嗎?” “我知道,可是擔心宇野先生及這位小姐,我就先走一步离開那個家……” “不怕被我看到!” “想跟永井小姐說危險就跑出來了。后來一想,其實不逃跑也沒關系。” “所以,怕被我看到,就把我往池塘里一撞?” “不是,我怎么敢故意撞你呢?!那……” “好了!幸好沒有變成肺炎。”夕子在旁邊圓場。 “不是那個!問題在于沒有服從我的命令!知道嗎?警官隨意行動──” 她故意大大地咳了一聲。我想了一想。對呀!我也是擔心她而走到公園里去,那也不像警官該有的舉動啊! “好吧!我并沒有生那檔子的气。可是,下次要小心!” “謝謝!” 看他高興地踩著步伐走出店去,整個店似乎都在搖動,我慌忙地把咖啡杯壓住。 “我今晚想請你吃飯!” “好呀!可是有個條件。” “被請的人還有說條件的啊?” “我要T飯店全餐的晚餐!” 一瞬間,我胃在抽痛。這一餐吃下去的話,我錢包將會傾囊而空。……可是,唉!管他的。有時候也不得不……。 “不好嗎?今天是發餉日呀!”她得意地笑著,“名偵探是什么都知道的!” (全文完) --------------------------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SSX掃描,SSX校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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