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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攤牌


  這一惊非同小可,金玲玲一時緊張過度,竟忘了手里握著的是支空槍,陡然一個急回身,手指已同時扣動板机。動作非常的敏捷,不遜于西部電影上的槍手。但……
  嗒!嗒!連扣兩下,撞針都撞的是空膛。
  落地長窗的窗帘一掀,從陽台上跨進來的,赫然正是神出鬼沒的鄒炳森!
  只見他兩手插在褲袋里,好整以暇地獰笑著說:
  “金小姐,幸虧槍膛里未裝子彈,要不然我豈不成了你射擊的肉靶?哈哈……”
  金玲玲不知他是几時悄然躲在陽台上的,顯然已偷看到剛才的一幕,這個她不怕,因為她非但沒有接受洪坤的威脅,反而把他侮辱了一番。
  她所擔心的,是鄒炳森如果早已在陽台上,那么她与孫奇用無線電話交談的,自然也被他竊听到了。
  因此她心里不免有些惴惴不安,沮然把舉著槍的手垂落下來,心虛地說:
  “是,是你……你几時躲在陽台上的?”
  鄒炳森對這問題置之不答,徑自走到了她面前,以冷峻的眼光向她逼視著,似乎要從她的臉上發現什么秘密。
  金玲玲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几乎沉不住气,想反身奪門逃出。幸而就在她蠢蠢欲動之際,鄒炳森忽然敞聲大笑起來。
  “金小姐,”他把大拇指一豎說:“你真不愧是女中豪杰,了不起,了不起!”
  被他這么一恭維,把個金玲玲更弄得莫名奇妙了,只得茫然說:
  “鄒組長是在諷刺我?”
  “哪里話!”鄒炳森咧開了嘴,笑著說:“過去嘛,我只不過是听別人說,金小姐是如何如何,今天我卻是親眼目睹,見到了金小姐的沉著和机智。像剛才的那一幕,看了真令人衷心佩服,使我不得不拍案叫絕!”
  “你全看到听到了?”金玲玲故意表示惊詫。
  “至少是看到了最精彩的一部分,”鄒炳森說:“其實呢,在那家伙威脅你的時候,我已經在陽台上了,只是我要看看你如何應變,所以沒有插進一腳。當然,真有必要的話,我也不會袖手旁觀,讓你吃了他的虧呀!金小姐,你說是嗎?”
  說著,他忽然毛手毛腳地在她下巴摸了一把。
  金玲玲對他這种輕佻的舉動,卻是敢怒而不敢言,勉強笑笑說:
  “原來鄒組長一直在監視我!”
  “這哪是監視,說保護不是好听些嗎?”鄒炳森不怀好意地朝她笑了笑,然后正色說:
  “真正監視你的,是林廣泰的那批人,還有那些條子。總經理也就是為了顧慮你的安全,才派人跟來暗中保護的。”
  “那我真得謝謝鄒組長啦!”金玲玲言不由衷地敷衍著他,說罷又嫣然一笑,算是聊表謝意。
  豈知鄒炳森居然會錯了意,這一笑直撩得他神魂蕩漾,突然上前執住了她的手,色迷迷地笑問:
  “你怎么謝我?”
  “別這樣嘛!”金玲玲存心吊他的胃口說:“你是組長,怎么可以跟我動手動腳,要是給別人撞見了,那……”
  鄒炳森被她逗得心痒痒的,早已揭下了他的“紳士”假面具,原形頓時畢露,一把摟住了她,猴急地要求她說:
  “沒問題,我帶來的人都听我指揮,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敢擅自闖進來的……”
  金玲玲的話還沒說出口,嘴上已經被他的嘴堵住了。她只好半推半就,任由他緊摟著吻了個痛快。
  其實她是有用意的,想給他嘗點甜頭,赶快把這色迷心竅的家伙打發走,才好再跟孫奇取得聯系。因為剛才的談話尚未有結果,偏偏洪坤那冒失鬼闖來了,使她愴惶藏起了無線電對話机。
  現在孫奇也許正在等待她的最后決定,以便布置和配合行動。無論答不答應合作,總得給對方一個答复,免得彼此到時候措手不及。
  為了這緣故,她才委屈求全,讓鄒炳森一親芳澤。可是她的主意打錯了對象,鄒炳森看她既不堅拒,更是得寸進尺,趁勢攔腰一抱,把她的嬌軀托空起來,抱向了臥室里去。
  金玲玲想不到弄巧成拙,撩起了鄒炳森的欲火,急得拼命掙扎,一面惊問。
  “你……你要干嘛?……”
  鄒炳森根本不理會她的掙扎,把她按在了床上,放浪形骸地大笑說:
  “你別裝傻啦,我想干嘛,難道你還不明白?”
  說罷,手已襲向雙峰,盈盈一握有余,竟愛不忍釋地又揉又捏起來。
  金玲玲雖不是三貞九烈的女人,尤其她并不太重視貞操觀念,對于男人,她更具有玩弄于掌上的优越感,自然不會“抵死不從”的。但,以此時此地而言,她實在沒有這份“雅興”,跟鄒炳森共效魚水之歡!
  所以當對方的手向雙峰襲來,徒使她產生了厭惡和反感,毫無被愛撫的情趣。可是她又不能翻臉,只好掙扎著說:
  “鄒,鄒組長,現在不行……我已經叫人通知公司方面,總經理可能馬上就會派人赶來……”
  “來了人又怎樣?還不是得听我的!”
  鄒炳森已被欲火燒得無法自制,伸手拉開了她的衣襟,就在酥胸上、頸上一陣狂吻,吻得她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那滋味真不好消受!
  “總經理知道了不好的……”她想用大帽子來壓他。
  但鄒炳森卻有恃無恐地大笑說:
  “總經理?哈哈,老實告訴你吧,她已經把你交給我了,連你的生命都在我手里掌握著,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就憑這一點,你也應該使出渾身解數,讓我痛快痛快呀!”
  金玲玲再也無法忍受,情急之下,突然不顧一切地摑了他一耳光,嬌聲怒斥說:
  “你這偽君子,今天我才認清了你的真面目,原來是個衣冠禽獸!”
  這一掌摑得他臉上火辣辣的,對他的威嚴,确實是莫大的侮辱。微微一怔之下,終于惱羞成怒,“啪!啪!”回敬了她兩記重重的耳光,意猶未盡地怒罵起來。
  “媽的!老子玩你是看得起你,你別他媽的狗肉不上秤,惹火了老子,老子就叫你好看!”
  金玲玲也橫下了心,不甘示弱反唇怒罵:
  “惹了你又怎樣,難道你能把我吃了不成!”
  “吃不了,老子可以干了你。”鄒炳森霍地翻身下床,掏出了一把裝有滅音器的德制“曲尺”。
  金玲玲也撐坐起來,一看他掏出手槍,不由暗吃一惊,強自鎮定說:
  “你別拿這玩意嚇唬人,我金玲玲不是沒見過。再說嘛,我是奉了總經理的命令,來香港執行任務,‘銀星’的手續還沒辦妥,諒你也不敢把我怎樣!”
  “不敢把你怎樣?”鄒炳森滿臉殺机,嘿然冷笑說:“嘿嘿,你未免太小看了我,老實說吧,總經理已經授權給我,只要發現你有背叛本公司的意圖,我就有權置你于死地!”
  “背叛?”金玲玲吃了一惊:“你憑什么含血噴人!證据在哪里?”
  鄒炳森看她居然真能沉得住气,不由獰笑說:
  “你倒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要看證据的話,那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何不自己把床底下藏的東西拿出來?”
  這一下她可傻了眼,沒想到鄒炳森果然早已在陽台上,毫無疑問地,他已窺視了她的一舉一動,不然怎會知道無線電話机藏在床底下?
  “你,你說什么?……”金玲玲猶圖裝胡涂,露出一臉茫然不解的神情,好像她根本不知對方所云。
  鄒炳森既已抓住了她的把柄,那還不趁机要挾,霍地沉下了臉說:
  “得啦!我的金小姐,別在我面前做戲啦!現在你出賣公司的鐵證已在我手里,我就有權干掉你。不過,哈哈……只要你自己知趣,我們還有個商量的余地!”
  事到如今,金玲玲知道不滿足對方的要求,他說不定真會猝下毒手,倒不如暫且對他虛与委蛇,然后再找机會脫身不遲。
  心意己定,于是她故作媚態地說:
  “鄒組長能高抬貴手,我金玲玲又不是不知好歹的,當然得好好報答這個人情。可是,我怕鄒組長事后仍然不放過我,那倒不如干脆拒絕,反正是一死,何必白白把身体給你玩弄。”
  鄒炳森一听這話有路了,更是欲火難禁,恨不得立刻扑上床,把金玲玲剝個精光,以遂他久欲染指的野心。但彼此的條件尚未談妥,她哪會輕易就范。
  因此,他只得提出保證說:
  “金小姐只要答應我的要求,今晚的事我保證絕不向公司方面報告。”
  “你說話算得了數?”金玲玲表示不敢相信。
  鄒炳森把胸脯一拍,斬釘截鐵地說: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她問。
  “駟馬難追!”鄒炳森堅定地重复了一句。
  “好吧,我相信你……”
  金玲玲終于屈服在他的淫威之下,沮然輕輕歎了口气,無可奈何地睡下去,任其所欲,一切只好听由對方的擺布。
  鄒炳森頓時心花怒放,扑向了她身上,一陣手忙腳亂,已將金玲玲全身扒得得精光!
  金玲玲的一身細皮白肉,看在老光棍鄒炳森的眼里,确實令他垂涎三尺。尤其她那成熟少婦的胴体,曲線玲瓏雕剔,該肥的地方肥,該瘦的地方瘦,几乎無一處不充滿誘惑,教人看了心魂蕩漾,未曾真個已銷魂。
  鄒炳森的兩眼己看得發直,只顧貪婪地欣賞這幅動人的畫面,竟連該做什么都忘了個一干二淨。
  倒是金玲玲心里暗急,唯恐有人突然到來,實在不太雅觀。現在她只求速戰速決,讓鄒炳森赶快發泄了他的獸欲,以免他留在這里礙事。
  “你呆看個什么勁嘛!”她的聲音帶著挑逗的意味。
  鄒炳森好像被她一語提醒似的,這才“唔唔”地漫應兩聲,突然把臉伏在她胸前,形同瘋狂地恣意一陣狂吻,雙手也同時采取了行動……
  一幕丑劇正將上演,鄒炳森的嘴里忽然發出“嗯”地一聲沉哼,竟伏在她身上不動了!
  金玲玲為了保全性命,才忍辱接受這宗肉体的“交易”。也可以說是不甘心死在鄒炳森的手里,始委屈求全,想以自己的肉体,交換他的守密,暫且瞞住“勒索公司”方面,不致因為她与警方的私下聯系,而遭到毒手。
  沒想到正在緊要關頭,她剛把眼睛緊閉起來,准備接受對方的蹂躪,忽然發現鄒炳森的行動停止,整個的臉部像失去了支持,驀地貼伏在她赤裸的胸脯上了。
  她情知有异,急將眼睛睜開一看,只見倒握著槍管站在床邊的,赫然正是被她暗助逃生的方天仇!
  事實擺在眼前,毫無疑問的,是他趁著鄒炳森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她身上,剛在銷魂蝕骨的時候,悄悄潛入房來,而出其不意地用槍柄擊昏了鄒炳森。
  金玲玲就是臉皮再厚,被方天仇撞見了這幕丑劇,也不禁窘得面紅耳赤,恨不得找個洞鑽進去。
  可是鄒炳森的大半個身子壓伏在她的身上,連掏條被單來遮蓋身体都無法做到,一時之間她茫然不知所措。
  方天仇卻是目不斜視,急促說:
  “沒有時間了,你快下床准備一下吧!”
  金玲玲這時己六神無主,只得順從他的吩咐,赶緊推開鄒炳森的身子,翻身下床,急忙抓起件薄薄的襯裙,遮住赤裸的身体,才說:
  “准備什么?”語气仍然不友善。
  “我那位孿生兄弟快要來了,”方天仇用著俏皮的口吻調侃說:“金女士要是這樣‘赤誠相見’,似乎不太雅觀吧?”
  “那是我的事!”金玲玲任性地說:“我就是光著身子跑到大街上去,你也管不著!”
  方天仇差點忍不住笑了出來,心想:你要真有這個勇气,光著身子跑上大街去亮相,警察不把你當瘋子抓進差館才怪吶!
  但現在情勢确實很迫切,已沒有充裕的時間跟她開玩笑,因此他鄭重其事地說:
  “我們別鬧意气吧,最多在五分鐘之內,那位冒牌貨就會赶來。孫探長已經在布署,希望金女士不要執迷不悟,這是僅有的一次机會……”
  “我并沒有答應孫奇!”金玲玲仍然很固執。
  方天仇微微一笑說:
  “現在已沒有選擇的余地,金女士,不是我危言聳听,故意拿話嚇唬你,鄒炳森已經偷听到你跟孫探長的談話,如果你不跟我們合作,試問他會不會放過你?”
  這几句話把她震懾住了,事實上确已勢成騎虎,就算是方天仇沒有闖進來把鄒炳森擊昏。他占有了金玲玲的肉体之后,縱然暫時答應守密,她也將成為他的禁臠,永遠受著控制,稍有不遂,隨時隨地都可以此為要挾的。
  “我……”金玲玲茫然了。
  “你若想自救,只有一條路可走,就是接受孫探長和我的建議,跟我們合作,一舉破獲這個組織。”他說:“否則,沒有你的協助,我們可能要多費些手腳,但遲早仍然會破獲的。而金女士卻毫無机會,也許在我們行動之前,先已遭了毒手。這是我的一片肺腑之言,金女士可以自己考慮吧!”
  方天仇的這一番話,可說是針針見血,使金玲玲根本無從反駁。同時她也知道,只要鄒炳森一清醒,一切就來不及了。終于不再執戾,指著被擊昏在床上的鄒炳森說:
  “可是這家伙怎么辦?”
  方天仇看她已心動,不禁喜出望外,欣然說:
  “由我來處理好了,金女士赶快穿上衣服吧!”
  金玲玲只好點了下頭,抓起被鄒炳森丟在地上的衣服,急急走進了浴室。
  等她把衣服全部穿妥,出來已不見了方天仇,連床上的鄒炳森也不知被弄到哪里去了。
  正在詫异不已之際,方天仇又從涼台上走了進來,神情肅然地說:
  “洪坤這家伙真不簡單,居然擺脫了孫探長和鄒炳森兩方面的人,讓他給溜掉啦!”
  金玲玲暗吃一惊,深知洪坤是個睚眥必報的小人,讓他給溜走了,只怕絕不甘休,必然會采取報复,對她實在是個威脅。
  但她在方天仇的面前,卻得打腫了臉充胖子,不能露出絲毫的膽怯,因此她故意若無其事地笑笑,不屑地說:
  “你們連進了网的魚都抓不住,這未免顯得太無能了吧!”
  方天仇無暇跟她爭辯,對這諷刺一笑置之。由于時間緊迫,連怎樣處置了鄒炳森也不說明,只吩咐了她依計而行,便藏進了浴室里去。
  金玲玲為著本身的利害關系,明知這樣做法的危險性极大,但除此之外,她已沒有更好的路可走,情勢逼著她非听從方天仇的不可!
  大約在五分鐘之后,房門的電鈴響了起來。
  她不由地感到一陣緊張,沖到房門口,心虛地問:
  “是誰?”
  “金小姐,是我們來了。”房外回答。
  金玲玲听出是跟她一同去銀星夜總會的漢子,頓時更覺忐忑不安。但事到如今,已是能進不能退的局面,只得鼓足勇气,硬著頭皮把房門打開。
  進來的除了那兩個西裝革履的壯漢,尚有那位几乎可以亂真的“方天仇”,及一位提著只公事皮包的瘦高紳士——湯協理!
  在“勒索公司”的龐大組織里,除了總經理、經理,湯協理算得是第三把交椅的人物,身份相當的高,今晚由他親自出馬,可見事情并不尋常。
  金玲玲尚是第一次見到他的廬山真面目,當時并不知道他就是湯協理,不禁詫然望著他說:
  “這位是?”
  壯漢笑笑說:
  “金小姐怎么連湯協理也不認識?”
  金玲玲怔了怔,這才肅然起敬地招呼了一聲:
  “湯協理。”
  “金小姐不用客气。”他笑了笑說:“今晚我的身份是律師,回頭稱呼我湯律師好了。”
  “是,湯協……哦,不,湯律師。”金玲玲唯命是從,唯恐被對方看出她的不安。
  湯協理完全是一副大人物的派頭,“嗯”了一聲,大模大樣地徑自在沙發上坐下,放下手里的公事皮包,把二郎腿一翹,然后才命令她說:
  “金小姐,現在你可以通知庄德成來啦!”
  “是!”
  金玲玲恭應一聲,連忙過去抓起電話,正要伸手按號碼鍵,不料湯協理卻阻止說:
  “不要用這里的電話!”
  金玲玲被他喝阻,這才猛然記起,上次就因為用房里的電話,被警方的人竊听,查獲了設在“夜來香”的聯絡站,使鄒炳森迫不得已,殺了小陸滅口。
  現在她怎能再犯這個錯誤,于是忙放下電話,向湯協理請示:
  “那么我是不是親自去一趟?”
  “用不著,”湯協理說:“你可以用街上的公用電話,通知姓庄的,就說方天仇和律師都在這里等他,叫他立刻赶來!”
  “是!湯協理……”金玲玲應著。
  “嗯?怎么又忘了!”湯協理霍地把臉一沉。
  金玲玲嚇得連忙改口說:
  “是!湯律師。”
  湯協理這才微微點了下頭,把手一揮說:
  “好了,你快去打電話吧!”
  金玲玲如獲大赦,赶緊到臥室取了手提包,裝作在里面找毫子好打電話,偷愉望了望浴室,見里面沒有動靜,才怀著不安的心情,急急出房而去。
  其實湯協理隨身帶著行動電話,卻要金玲玲出外去打公用電話,顯然是故意要將她支開。
  等她剛一出房,湯協理便吩咐兩個壯漢:
  “你們在各處搜查一下!”
  “是!”兩個壯漢齊聲恭應,一個走出陽台上去,一個便進入臥室,仔細地搜查著各處,衣櫥、床底下,以及任何地方均不放過,最后進了浴室。
  掣亮電燈,見浴室里沒有什么可疑之處,便退了出來,向湯協理報告說:
  “全查看過了,條子沒有在房里做手腳。”
  湯協理听說警方并未在房內裝置竊听的設備,這才比較放心,微微點了下頭。
  接著另一個壯漢,也由陽台上進來報告:
  “陽台只跟隔壁房間外的陽台相連,我已經看過了,隔壁的房間是空著的,沒有人……”
  “隔壁原來是洪大麻子包下的?”湯協理慎重地問。
  “是的,”壯漢回答說:“他一來香港就包下了三間套房,左邊一間也是的。听說他預付了半個月的房金,不過實際上他們只住了几天,人走了房間還沒退,一直保留著,所以兩邊的房間都是空著的。”
  湯協理點點頭說:
  “你們只要負責這里,外邊已經由鄒組長的人部署,一有情況,立刻會通知我們的。”
  兩個壯漢立即掏出手槍,檢查了一下,仍然插入肋下綁著的槍套,一個留在臥室里,一個則走出了陽台上。
  這時候,那位化妝得惟妙惟肖的“方天仇”,忽然顯得惴惴不安地說:
  “湯協理,我總覺得到這里來見庄德成,實在有些不妥當,万一……”
  湯協理卻是毫不在乎地笑著說:
  “万一怎么樣?哈哈,以我和經理的看法,全世界也找不出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啦!”
  “這里反而安全?”冒牌方天仇茫然地問。
  湯協理老謀深算地分析說:
  “條子們怀疑的是金玲玲,但她跟孫奇的關系不同,要抓她早就抓了,絕不會等到現在。而我只是受聘的律師,接受任何人的聘請并不犯法,用不著擔心被拘捕。至于你,那更不足為慮,就是讓林老頭的人發現,在孫奇的保護之下,他們也不敢奈何你。所以總經理的看法跟我一樣,認為警方的監視,等于是替我們防止林老頭蠢動,使我們能安心在這里跟姓庄的辦手續,你能說這里不是最安全的嗎?這就叫做:最危險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呀!”
  “可是……”冒牌方天仇仍不放心他說:“為什么不見鄒組長露面?”
  正說之間,電話鈴響了。
  “方天仇”的臉上經過特殊化妝,倒是看不出他的表情,反而是剛才說得頭頭是道,認為在這里万無一失的湯協理,禁不住心里一陣緊張,露出了惊慌的神色。
  兩個人頓時相顧愕然,慌得不知所措起來。
  畢竟還是湯協理見過大場面,強自定下了心里,急向“方天仇”呶了呶嘴,示意叫他去接听電話。
  “方天仇”抓起電話一听,忙告訴湯協理。
  “是鄒組長。”
  “我來跟他說話!”湯協理起身赶了過去。
  從“方天仇”手上接過電話,他便急說:
  “我是湯協理,有什么情況?”
  對方傳來鄒炳森的聲音:
  “報告協理,金玲玲剛才出來打電話,我們發現有人在跟蹤,不過還不能判斷出,是警方的人員,還是林老頭方面的人,所以特地請示協理,要不要‘做’了他們?”
  湯協理猶豫了一下說:
  “你看情形吧,只要他們不動金玲玲,最好還是不要輕舉妄動。”
  “是!”鄒炳森說:“協理還有什么指示?”
  “你那里沒有問題吧?”湯協理關心地問他。
  “沒問題,”鄒炳森极有把握地說:“我帶來的人己分布在各處,任何一方面有動靜,都不會逃出我們監視的,協理那邊需不需要我來一趟?”
  “目前不需要,”湯協理說:“你只要負責監視條子的行動,一有情況,立刻用行動電話通知我。至于林老頭方面的人,用不著我們去費神,條子已經替我們代勞了,不過他們的行動還是要隨時注意。庄德成大概很快就會赶來,這里足可應付得了他,只是等手續辦完,我們要离開的時候,你的人必需嚴密戒備,以防万一。必要時不妨動武,務必使我們能從容脫身,知道嗎?”
  “是,協理放心好了。”鄒炳森說:“我會隨机應變的。”
  湯協理擱下了電話,不禁向“方天仇”大笑說:
  “怎么樣?我的判斷不錯吧,全世界也找不出比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哈哈……”
  其實這個電話,根本不是鄒炳森打來的,而是孫奇臨時特地從警署里,調來個善于模仿聲音的警員。打這個電話的用意,無非是表示鄒炳森的存在,避免湯協理見不到他而起疑心。
  這點顧慮非常周到,要不是這個電話,湯協理和“方天仇”,當真已怀疑到這上面去了呢!
  實際上,鄒炳森還在昏迷不醒中,已被真正的方天仇拖出房外,交給了孫奇的人,由旅館部工作人員的專用電梯,把他偷運“出境”,神不知鬼不覺地离開國際大飯店,直接送到警務處去了。
  方天仇自己則拿了床底下的袖珍無線電話,由陽台跨過隔壁的房間,跟孫奇通了一番話,然后回到金玲玲的房里來,把全部計划簡單扼要地告訴了他。
  當那壯漢進入浴室搜查以前,他已有先見之明,早由气窗爬出去,仍將窗門掩上,以便回頭再爬進來。
  气窗外只有突出于牆外,約有兩三寸寬的水泥橫條可以立足,手則必需攀住支持霓虹燈的鐵架,才不至掉落下去。
  不過這也相當危險,尤其當霓虹燈閃亮時,若不緊貼牆壁,极易被陽台上的人發現。
  幸而出外察看的壯漢粗心大意,注意力全部集中在隔壁房外的陽台,根本沒有想到霓虹燈架子后,居然有個人可以藏身的可能。
  雖然僥幸未被發現,方天仇也不禁捏了把冷汗!
  居高臨下,大街上的情形一目了然,清清楚楚地看見金玲玲走出國際大飯店,到四十碼以外的電話亭里打了個電話,然后抬頭望望陽台,又走了回去。
  電話是打過了,不過估計庄德成赶來,最快也需要十分鐘,這段時間必須靠雙手攀住鐵架支撐,連變換一下姿勢都不可能,真是受哪門子洋罪!
  至于金玲玲呢,她可不輕松,心里一直是怀著鬼胎,既怕孫奇的計划失敗,又擔心本身的處境,万一孫奇和方天仇只是利用她,一旦真破獲了“勒索公司”,把她一腳踢開,到那時候才真是走投無路了。
  她也不是多疑,實在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在勢利的香港社會里,“自私”似乎已成了生存的原則之一,迫使每個人都走上不顧道義之途。
  香港比任何大都市都亂,治安卻是件頭痛的事,環境特殊,人物复雜,再加上各方面的重重壓力,警方為了有所交代,往往是只求達成任務,會不擇任何手段的。
  金玲玲感到惶恐不安的就是這一點,所以不敢對孫奇完全相信,只好走一步算一步,走到哪里算哪里。
  她的行動受到監視已不足為奇,令她意外的,倒是沒有被人找麻煩,這已經是很不容易了。事實上她的一舉一動,竟有三方面的人在暗中監視!
  一方面是林廣泰的人,雖然她對方天仇的誤會已告冰釋,并且得到孫奇的保證,絕對負責使林瑪麗安然脫險。但他仍然出動了全部人馬,暗中跟蹤金玲玲的行蹤,准備從她身上獲得“勒索公司”的大本營,搶在警方前面采取行動,矢志要替宋公治報仇。
  另一方面是孫奇的手下,動員的人手也不在少數,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防止林廣泰的人輕舉妄動,以免破坏了全盤大計,并且隨時准備應變意外的情況。
  還有就是“勒索公司”方面的人,散布在國際大飯店里里外外,負責三零三號房間的戒備。
  三方面的人馬均在國際大飯店,但彼此互不侵犯,所以在表面上一點看不出緊張的气氛,實際上已是成了劍拔弩張的情勢,一個不對勁,隨時都可能引發一場惊天動地的火拼!
  在這种外弛內張的情勢下,最感到緊張和無所适從的便是金玲玲,她惶恐不安地回到三零三號房間,簡直就像走上了刑場。
  湯協理倒是非常沉著,對外面的緊張情勢全然無動于衷,翹起二郎腿,嘴上叼著煙,居然跟“方天仇”有說有笑,毫不當它一回事。
  直到金玲玲進來,他們才停止了談笑,湯協理仿佛是漫不經心問了一句:
  “怎么樣?”
  “他答應馬上赶來。”金玲玲回答一聲,便徑自在沙發上坐下,默默無語地低著頭。
  湯協理把香煙遞了過去,笑笑說:
  “放輕松些,別那么緊張,有我們在這里,還怕姓庄的敢把你怎樣不成?”
  金玲玲哪是怕庄德成,實在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好勉強笑了笑,取了支香煙。
  “卡喳”一聲,湯協理已掣著了打火机,遞在她面前為她點火。
  金玲玲真有些受寵若惊,忙謝了一聲,把香煙吸著。猛吸了几口,才感覺精神為之一振。
  “金小姐,”湯協理忽然异想天開地說:“据說你跟孫奇的交情不錯,依你看,我們能不能設法把他拖下水?”
  金玲玲頓時暗吃一惊,詫然問:
  “湯協理的意思是?……”
  “不是我的意思,”湯協理似笑非笑他說:“總經理今天跟我偶然說過,如果能打動孫奇,對我們今后的一切,將可獲得不少方便。所以我想問金小姐,在他本身方面,可有什么弱點可給我們利用?”
  “弱點?”金玲玲一時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每個人都會有弱點的,”湯協理說:“譬如有的人貪財,我們就發動金錢攻勢,誘以重利。有的人好色,我們也可以利用美色為餌,我所指的弱點,就是類似這些。金小姐對他比較熟悉,以平常的觀察,一定會發現他的弱點是什么吧?”
  金玲玲想了想,終于笑笑說:
  “金錢和女色對他都有吸引力,不過,他更重視的是名,一心只想成為香港的福爾摩斯,受到人們的崇拜和敬仰,所以,我認為要把他拖下水,跟我們同流合……”
  她一時說溜了嘴,赶快把最后的一個“污”字咽回去,窘得滿臉通紅。
  湯協理卻毫無顧忌地笑著說:
  “你認為他絕不可能跟我們同流合污?”
  金玲玲尷尬地點點頭,避免再提起這個難听的字眼。
  “他重視的是名……”湯協理的眼珠子一陣亂轉,忽然充滿自信地說:“哼!除非他是圣人,或者是四大皆空的和尚,我總會有辦法叫他下水!”
  正在這時候,電話鈴再度響起來。
  “方天仇”就坐在旁邊,順手抓起話筒說:
  “喂!這是三零三號房間,……什么?……好的,知道了。”
  說完擱下電話,急向湯協理轉告說:
  “鄒組長在樓下打來的,說是姓庄的已經來了,沒帶人,就他一個人來的。”
  “他的膽子倒不小!”湯協理狂妄地大笑起來。
  金玲玲不由大為緊張,她倒不是因為庄德成的到來吃惊,而是听說鄒炳森在樓下,使他深感不安,難道他已清醒?可是孫奇和方天仇怎會把他放開了呢?
  她委實猜不出,他們究竟是什么用意,這不是明明跟也過不去!
  冒牌的方天仇也不免有些緊張,但丑媳婦總得見公婆,他只好強自保持鎮定,硬著頭皮來應付這個場面。
  只有湯協理不慌不忙,神色自若地吩咐他們:
  “這家伙是個老粗,我們不必跟他一般見識,回頭由金小姐一個人發言,我們盡量保持緘默。不管他怎樣,我們都要忍著,等手續辦妥,再給他顏色看不遲。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你們千万要記住,我的身份是律師!”
  金玲玲除了點頭之外,唯有猛吸香煙。
  “方天仇”臉上毫無表情,他是根本無法稍露聲色的,因此表面上全然無動于衷。
  倏而,門鈴響了。
  金玲玲瞥了湯協理一眼,便強自鎮定地起身走向房門口。
  “哪一位?”她明知故問。
  “我——庄德成!”房外振聲回答。
  金玲玲遲疑了一下,才把房門打開,只見庄德成穿得西裝革履的,儼然派頭十足的紳士,朝房里看了一眼,便大大方方地走了進來。
  “呵呵,方兄早到啦!”他親切地招呼著。
  “方天仇”只點點頭,就算是跟他打過了招呼。
  金玲玲忙替他介紹說:
  “這位是湯大律師,這位是銀星夜總會的庄經理……”
  “久仰久仰!”湯協理起身伸出了手。
  庄德成卻裝作沒看見,淡漠地“嗯!”了一聲,徑自在他對面的沙發上坐下,從上裝小口袋里取出支雪茄,又從身上掏出打火机,把煙點著了。
  湯協理討了個沒趣,只得尷尬地笑笑,無可奈何地坐了下去。
  “庄經理這方面需不需要也請位律師?”金玲玲問。
  “有這個必要嗎?”庄德成噴出一大口煙,直率地說:“我是個老粗,可不懂這些鬼名堂!”
  湯協理并非是冒牌律師,他确實是在香港挂牌開業的律師,只不過他是學非所用,借這個職業掩護身份罷了。
  “照一般情形,”他說:“最好是雙方面各請一位律師到場,以免發生偏袒。不過,如果你們二位的條件已經談妥,原則上沒有太大的變更,只是完成法律上的手續,那么由一位律師秉公辦理,也是同樣生效的。”
  “我沒有意見,”庄德成豪爽地表示:“反正只要金女士認為可以,我想大概就不會有問題吧!”
  湯協理想不到他居然如此痛快,倒是頗出意料之外,頓時情不自禁地連說:
  “沒問題,沒問題,當然沒問題!本律師絕對公正,不會讓任何一方面吃虧的!”
  金玲玲心里有數,知道庄德成之所以毫不挑剔,必然是孫奇的授意,關照他依計而行的。可是她擔心這樣過份的痛快,很可能引起湯協理的怀疑,因此不得不向他暗示說:
  “你沒有任何條件了?”
  庄德成笑笑說。
  “我的條件只有一個,就是必須方天仇在場,他現在既然在這里,我要是臨時再提條件,那不是存心耍耍賴,成了一支筷子夾藕——挑眼嗎?”
  金玲玲一時也找不出其他的話可說,便向湯協理問:
  “湯律師,我們現在可以辦一辦手續了嗎?”
  她的話無异是在請示,只見湯協理點了下頭,便取過帶來的公事皮包,取出早已准備好的兩份合約。
  趁著她在取合約時,連金玲玲都沒有注意,庄德成以极自然的動作,又掏出了打火机,把將要熄滅的雪茄點著。
  他這個動作誰也看不出有什么花樣,其實花樣就出在這只特制的打火机上,輕輕一撳暗鈕,湯協理的尊容已被攝入了鏡頭!
  湯協理渾然未覺,取出了兩份合約,分別遞給庄德成和金玲玲各人一份,笑著說:
  “這是根据金女士的意思,由敝人事務所打字的,一式三份,底稿由鄙人保存,二位請過目一下,看看還有什么遺漏或者需要修正補充的。”
  金玲玲接過來說:
  “我已經看過了,請庄經理看一遍,有問題可以提出來,我們當面研究。”
  庄德成一本正經地接過合約,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上面居然分列了八條,每一條均引經据典,經過一番推敲才決定的。
  看完之后,他一言不發,裝模作樣地默默沉思起來,
  湯協理看他未作表示,不由暗向金玲玲使了個眼色,示意要她發言,問問庄德成是否同意。
  金玲玲形同傀儡,當即問他:
  “你有意見需要提出來嗎?”
  庄德成猛吸了兩口雪茄,才說:
  “嗯!大致上還說得過去,价錢就照你的,三千万港幣,在合約生效三天之內付清。不過……”
  他的意見還沒說出口,當事人金玲玲也還沒來得及問,湯協理竟已沉不住气,搶著說:
  “如果庄經理認為三天之內交款嫌遲,款子可以提前交付。”
  “不是這個意思,”庄德成說:“款子早兩天遲兩天付都無所謂,不過‘銀星’要在三天之后,我才能交給金女士!”
  “為什么?”湯協理急問。
  庄德成笑笑說:
  “因為今晚演出的節目‘金色響尾蛇艷舞’很轟動,我准備連續演出三天,所以夜總會要在三天之后,才能正式轉讓!”
  湯協理不便表示意見,只得又向金玲玲急使眼色。
  “三天就是夜夜滿座,收入也有限。”她當即會意他說:“全部收入由我照付,不包括在原來的三千万之內,如何?”
  不料庄德成都搖搖頭說:
  “我宁可把三天的收入,由三千万之內扣出來歸金女士,但夜總會還是得在演出完畢之后交出!”
  “這又是為什么呢?”金玲玲忿然問。
  “理由很簡單。”庄德成說:“自從我經營‘銀星’以來,從來沒有演出個這么精彩的節目,現在我是被迫把它出讓給你,難道我沒有權利,在最轟動的三天里,過一過經理的癮頭?”
  “我可以繼續聘你當經理……”金玲玲仍然不忘那老調,重又彈了起來。
  “聘我當經理?”庄德成斷然拒絕說:“我對這种有名無實的經理,根本毫無興趣!”
  金玲玲不屑地說:
  “林老頭把夜總會送給你之前,難道你當的經理是有名有實?”
  “那又不同了,”庄德成一根腸子到底,毫不保留地大笑說:“老大跟我是八拜之交,別說是替他出點力,就是為他賣命,也夠得上這份情義!換了別人,那就得看我高興啦!”
  金玲玲被他給將住了,心里不知道是孫奇的鬼主意,還是老粗發了牛脾气,故意堅持要在三天后交出“銀星”。本來早遲几天都無所謂,只要夜總會能到手,也不在乎這短短的三天。但她形同傀儡,“勒索公司”的事一點也作不了主,只得茫然望望湯協理,看他作何表示。
  湯協理更擔心事情起變卦,遂說:
  “金女士,我看庄經理既然堅持這一點,你只要能買下夜總會,也不必在乎遲三天,就同意了吧!”
  金玲玲有了他的暗示,等于是奉到命令一樣,于是同意了庄德成的要求。
  湯協理看庄老粗沒有再提出异議,打鐵趁熱,忙不迭向他們雙方說:
  “二位如果對這合約沒有其他意見,我就在后面加上一條,注明夜總會正式移交和付款的日期吧!”
  說罷,他已掏出鋼筆,在兩份合約的最后一條后面,附注上一條,注明移交和付款的日期都在三天之后。
  然后,他堆起了滿臉的笑容說:
  “現在就請二位簽名蓋章吧!”
  庄德成從身上掏出一枚象牙圖章,先簽了個名,再把圖章印上盒里的印泥,鄭重其事地蓋上簽名的下方。
  接著金玲玲也在兩份合約上,分別簽名蓋章,完成了銀星夜總會的出讓手續。
  根据合約的第七條,正式的過戶手續,雙方均授權由律師辦理。換句話說,三天后庄德成只要把一切證件交出來,他就可以不必過問了。
  湯協理在合約上蓋完了自己的圖章,大功便已告成,頓覺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气,欣然笑著說:
  “好了,鄙人的任務已完成了,希望二位能夠切實履行合約,以后多多照顧,鄙人一定竭誠效勞,哈哈……”
  庄德成一笑置之,忽然向沉默寡言的“方天仇”說:
  “方兄,這次出讓‘銀星’,兄弟可說完全是沖著方兄的一句話,否則天王老子要我讓,我也絕不讓的!現在字也簽了,章也蓋了,周瑜打黃蓋,一個愿打,一個愿挨,沒什么可說的。不過,兄弟有件事想請教,方兄大概總不至于拒絕回答吧?”
  此言一出,不禁使“方天仇”、湯協理、金玲玲三個人面面相覷,全都怔住了。
  幸而湯協理机警,連忙從中打圓場說:
  “今天時間已經不早了,我看二位如果有話,不妨改天再說吧,鄙人也得先走一步了。”
  庄德成哈哈一笑說:
  “最近方兄的行蹤不定,要是不趁現在把話說明,以后就不知道那一天才能跟方兄相聚啦!”
  “方天仇”偷望了湯協理一眼,強自鎮定說:
  “庄兄可以約個時間和地點,兄弟屆時准到!”
  “那么就是現在,”庄德成說:“反正方兄的任務已經圓滿達成,咱們就一起回‘銀星’去!”
  “這……”冒牌方天仇被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用什么适當的理由拒絕。
  庄德成望望金玲玲,故作神秘地問:
  “方兄是否跟金女士還有私話要談?”
  這句話使金玲玲听得一怔,終于恍然大悟,知道庄德成是在依計而行,有意制造机會。
  于是她連忙接口說:
  “是的,我跟他還有几句重要的話要談……”
  “哦?”庄德成露出不相信的神情。
  金玲玲得到湯協理的暗示,立即站起來說:
  “方天仇,我們的事該作一個了斷啦,請跟我到里邊去一下……湯律師,麻煩你替我送一送庄經理吧!”
  說時,暗向“方天仇”使了個眼色,徑自先走進了臥室,把留在里面的壯漢支出去。
  湯協理以為是金玲玲故意把“方天仇”叫進臥室,借此向庄德成下逐客令,所以毫未怀疑她另有企圖,隨即起身笑笑說:
  “鄙人就代表金女士送客啦,庄經理,請!”
  庄德成要不是顧全大局,哪能忍受這种不禮貌的待遇,好在他的任務已順利達成,下一步得看金玲玲和方天仇的了。于是冷冷地哼了一聲,扭頭就開了房門出去。
  陽台上的壯漢這時也現身出來,他們唯恐湯協理有失,絲毫不敢大意亦步亦趨地跟出房外。
  湯協理一直把庄德成送到電梯間,等他進了電梯,才算放了心。
  帶著兩個保鏢回到三零三號房,金玲玲和“方天仇”己坐在沙發上了。
  “大功總算告成了。”湯協理松了口气說:“現在我們要盡快离開這里,一切按照原來計划,等鄒組長的人一發動,我們就趁亂混出去。千万記住,你們只要緊跟著我就是了,万一擺脫不了他們的跟蹤,仍然回這里來,絕對不可以擅自行動!”
  “是!”金玲玲和方天仇點點頭,表示唯命是從。
  就在這時候,電話鈴又響了,方天仇赶過去抓起話筒,接听之下,果然是“鄒炳森”打來的,通知他們准備行動。
  湯協理立即吩咐兩個壯漢出房,見甬道上沒有動靜,便招手叫他們跟著出去。
  甬道的盡頭即是太平門,外面是斜型的太平梯,沿著牆壁直達底層,也就是國際大飯店的后門,
  由一條狹巷出去便是大街。
  這是他們計划中撤退的路線,由鄒炳森的手下負責安全措施,早已布下人手接應。
  可是湯協理連作夢也沒想到,鄒炳森的人全被“摸”掉了,而換上了警方的人員在李代桃僵。
  他們五個人由太平梯落下低層,發現黑暗的角落里,驀地竄出兩個漢子,舉槍向他們喝令:
  “站住!”
  方天仇眼明手快,早已拔出裝有滅音器的手槍,來了個先發制人。
  “砰!砰!”兩槍射去,便听得兩聲慘叫,阻攔他們的漢子己扑倒在地上。
  湯協理已無暇稱贊他的神射,只叫了聲:
  “快走!”一馬當先地朝巷口沖去。
  但巷口又迎面閃出几個大漢,也分辨不出他們是哪方面的人,竟向湯協理這邊開了火,不分青紅皂白地一陣亂射。
  湯協理大吃一惊,眼看巷口的出路已被攔阻,退又不能退,情急之下,突然不顧一切地大喝一聲:
  “跟他們拼了!”拔槍便向對方還擊。
  “哇……”一聲慘叫,他的一個保鏢已中槍倒地,痛得抱住前胸滿地亂滾,顯然并未擊中要害。
  湯協理怕他被捕留下活口,只得狠下了心腸,在他胸膛上補了一槍,便見那壯漢撒開了手,不再動彈。
  這种心狠手辣的作風,不禁使另一保鏢為之膽寒,突然奮不顧身地朝巷口沖去。
  一陣亂槍射來,壯漢又是聲慘叫,中彈倒地而亡!
  湯協理一看兩個保鏢的都送了命,剩下他們三人更是無法沖出去,忽然靈机一動,急向方天仇吩咐:
  “你快說明身份!”
  方天仇不敢違命,立即高舉雙手,振聲大叫:
  “喂!你們可是孫奇的人?我是方天仇!”
  果然對方停止了射擊,大聲抱怨說:
  “你們為什么不早打招呼?”
  方天仇理直气壯地回答說:
  “巷子里太黑,我們怎能認出你們是哪方面的人!”
  對方的几個大漢仍不敢過于接近,守在巷口說:
  “林廣泰的人准備要對付方先生,所以孫探長命我們守住這里,既然剛才是出于誤會,那就請方先生赶快离開此地吧!”
  “孫探長人呢?”方天仇故意問。
  “前面出了亂子,”對方說:“孫探長正在親自鎮壓……”
  沒等對方的話說完,湯協理已撞了方天仇一下,急促地說:
  “別多問了,前面一定是鄒組長的人發動了,我們快走!”
  方天仇應了聲“是!”即向巷口沖去。
  那些便衣警探用手電筒一照,認出是方天仇和金玲玲他們,果然毫不阻攔,讓開了一條路,任他們從容奔出狹巷。
  湯協理闖過了這一關,哪敢怠慢,帶著方天仇和金玲玲,急急奔過大街,也顧不得鄒炳森能否脫身,一口气奔至橫街的小巷子里,回頭未見追兵,這才松了口气。
  他停了下來,上气不接下气地連說:
  “好險!好險……”一面掏出手帕,擦拭著滿頭的冷汗!
  其實這一場惊心動魄的槍戰,完全是出于孫奇的安排,那一陣亂槍,要擊斃湯協理簡直毫不費事,只是在整個過計划中,必須讓他活著,才能把方天仇帶回“勒索公司”的大本營,所以子彈并不真向他射擊。
  當然,現在跟湯協理在一起的,已經不再是冒牌貨,而是貨真价實,如假包換的方天仇了。
  剛才在三零三號房間里,他們配合得天衣無縫,金玲玲把冒牌方天仇騙進臥室,趁著兩個壯漢隨著湯協理,送庄德成出房的時候。她突然扑進了“方天仇”的怀里,雙臂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動送上個熱情似火的香吻。
  “方天仇”几乎被她吻得透不過气來,還沒弄清是怎么回事,已被爬進浴室,突然沖出來的方天仇,用槍柄在他頭上狠狠一擊,當場昏了過去。
  方天仇以极快的動作,換穿了他的衣服,剛剛把他推進床底下,跟金玲玲急急走出臥室,在起坐間的沙發上坐下,湯協理已領著兩個壯漢進來。
  全部過程僅僅只一分來鐘,而且真假兩個方天仇几乎分不出來。湯協理就是再精明,也不會疑心到這一眨眼工夫,居然被他們完成了“偷天換日”的妙計。
  尤其方天仇剛才表演的神射,彈無虛發,舉槍一連擊斃對方兩個漢子,使他更不會想到,那兩個便衣警探根本連汗毛也沒傷到一根,不過是客串表演罷了!
  雖然湯協理損失了兩個手下,但他畢竟是化險為夷,平平安安地脫了身,總算是不幸中之大幸。犧牲兩個無足輕重的保鏢,在他來說,又算得了什么呢?
  走出小巷子,遙見對街的國際大飯店外面,一片亂亂哄哄的,大概鄒炳森已在里面鬧得天翻地覆吧?
  他的任務只是完成金玲玲和庄德成之間的合約,然后把他們帶回大本營,其他的行動可以一概不管,善后是交由鄒炳森負責收拾的。
  張望了一陣,确定井沒有被人跟蹤,他才放心,招手喚住一輛路過的街車,三個人一同登車而去。
  那車子到了北角,湯協理便吩咐停車,匆匆付了車資,帶著他們走向碼頭。
  那里早已有他自己的轎車等候著,由一個壯漢充任司机,把他們載送到筲箕灣的避風港灣里。
  這是為了避免跟蹤,宁可增加換車的麻煩,足見湯協理的謹慎和机警。
  即使是這樣,他仍然未察覺出方天仇的真偽,竟糊里糊涂地帶著他們同行。
  在避風港里,停泊著一艘快艇,他們一上船,湯協理便吩咐手下把金玲玲的眼睛蒙住,似乎直到現在還對她不敢完全信任。
  反而是方天仇,非但沒有被蒙住眼睛,甚至于行動完全自由,毫未受到監視,大概他們對他是以“自己人”看待吧!
  引擎發動了,快艇加足馬力,以全速乘風破浪向海上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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