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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自從決定要回台灣后,她的心就一直纏繞著复雜的情緒,說不上是喜悅或是害怕,因為她當年几乎是狼狽地負傷逃离。
  是若有所失的惆悵嗎?如果是惆悵,又是為了什么而惆悵呢!是那個未成形就失去的孩子嗎?
  還是在那個下著滂沱大雨的夜里被狠狠打醒的現實?
  車窗外,陽明山多霧又帶著稀落雨滴的天气,就像她此刻陰郁的心情。
  “昨晚睡得好嗎?”艾爾杰磁性的嗓音以法語問著。
  唐妮微轉過身,面對艾爾杰的笑臉,她回了他一個淡淡的笑容,“不錯。你呢?還适應嗎?”
  艾爾杰對她扮了個鬼臉,“不适應也沒辦法,誰教我是領人薪水,替人辦事的小嘍。”再苦也得拼了。
  被他故作凄楚的模樣逗笑了的唐妮,睨了他一眼,“奇怪,安斯也時常向我抱怨說,他這個老板當得很沒有成就感,因為他常被他底下的小嘍吼,還動不動就用罷工來威脅他呢!”
  艾爾杰彈一彈身上的西裝,笑得很無辜,“我只是在替我們這些勞工們爭取應有的福利罷了。”誰教他是工會代表,又很不巧的擁有律師身份,這种吃力不討好的事就落在他身上了。
  唉!他也很不愿意哪!
  “是嗎?那去年的威尼斯、還有前年的里島旅游,也算是員工福利了?我怎么不知道法國的勞基法有規定公司每年要讓員工出國旅行一次呀?”唐妮摩挲著左手無名指上的鑽石戒指,戲謔地說。“對了,听說你們已經決定明年要去希腊了,對吧?”
  “云霓”的員工福利未免也太好了吧?!
  艾爾杰搓著手,一臉的諂媚,“眾望所歸、眾望所歸。”而這個“眾”指的就是包括他老婆在內的一群娘子軍,她們所提議的旅游地點,他也只好乖乖地舉手附和了。
  “不知道未來的老板夫人有什么意見?還沒定案,大家還可以商量呀!”
  唐妮噗哧一笑,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光亮的頭頂,“艾爾杰,你別耍寶了。和你商量,還不如和你老婆商量呢!”艾爾杰可是有名的懼內者。
  她敢說,去希腊也是仙蒂提出來的,否則艾爾杰怎么會對云霓上上下下威脅利誘,無所不用其极的要大家支持去希腊。
  看來,她是他下一個要說服的目標。
  果然,他馬上就以退為進地誘拐她,呵!真是一只老狐狸。
  唉!怎么大家看到他光亮的頭頂,就會忍不住想摸一下呢?禿頭是他們家的家族遺傳,頭頂又圓又亮是他的驕傲,不過……口頭贊揚就好了。
  不要動手摸啦!
  雖然上一個不听他警告的混蛋,已經被他告到哭爹喊娘,被迫開了一張巨額支票給他。
  不過,眼前這位笑得燦爛的女人可是他的頂頭上司的未婚妻啊!
  他……他……他沒膽告她,甚至連阻止她把他的光頭當球打都不敢。
  相對于光亮的頭頂,他在濃密棕色胡須下的唇笑得抽搐,“呵呵!你喜歡就好,你喜歡就好。”
  天知道,他這回出差,除了談代理權之外,老板給他更高的指令是“讓唐妮開心”。
  讓老板的未婚妻開心?這……好像是老板自己的責任吧,關他什么事呀?!
  不過,放眼云霓,已婚、年紀大到可以當唐妮的爸爸、有色無膽……咳咳,是尊重老婆、再加上具有丰富的法學商業知識的,也只有他艾爾杰符合資格了。
  而且,老板還用華克島上的別墅鑰匙在他面前晃呀晃地利誘他,咳咳……
  “讓唐妮開心”的事就交給他啦!
  不過……讓她開心,不代表他就得奉獻出他的光頭任她玩呀?!
  現在,為了一個使命,他只好拼命地在心里默背法律條文,免得他忍不住大吼——放過我的頭!
  車子平穩地進入市區,唐妮收回和艾爾杰說笑的情緒,靜靜地望向車窗外,看著這個她离開多年的都市。
  沒有刻意比較,她仍知道這個都市有許多改變。
  低低的云層沉甸甸地壓在都市上空,卻掩沒不了四處流竄的活力,這是個充滿生气的都市。只是,放眼望去,所有的人們行色匆匆,臉上挂著木然的神情,讓這個都市顯得不快樂。
  有活力、卻不快樂的都市。
  行進緩慢的車陣,夾雜著間續不耐的喇叭聲。
  “來得及嗎?”艾爾杰看看腕表自語,深怕錯過約定時間。
  唐妮輕應了聲,“再過兩個路口,轉個彎就到了。”
  “你怎么知道?”艾爾杰訝异地瞪著她。
  她輕畫著玻璃窗上的霧气,想起她從未和人提起她的過去。
  “一直到五年前,我一直住在這里。”
  “難怪,安斯會要你來談代理權。”艾爾杰恍然大悟。
  唐妮抽出一張濕紙巾,輕拭微涼的纖指,“這只是其中一個理由。”
  艾爾杰沒有再問下去,即使大家對唐妮都很好奇,但仍尊重她的隱私!不去探問。
  朋友,有時不需要完全了解。
  沉默中,車子轉進一棟米白色的大樓,大樓前方充滿綠意的小公園中,一塊云灰大理石刻著“唐氏集團”四個大字,仿佛在宣示它的主權。
  在大門口下了車,車子轉進地下停車場,兩人走進大樓,向柜台小姐表明來意后,馬上就有接待人員出來迎接他們。
  艾爾杰和唐妮相視一眼,這是一家效率及服務都可媲美日本一流商社的企業。
  穿著俐落套裝的接待人員,流利地以英語帶領他們搭乘電梯直上八樓接待室,問過他們要喝的飲料后,快速而不失优雅地端來兩杯咖啡,留下他們在舒适的接待室里稍候。
  不一會儿,兩名男子走進來。
  雙方互相打招呼,兩名男子各是唐氏集團的行銷經理劉志文,和唐氏基金的執行長紀少允。
  客套之后,他們很快地進入主題。
  “關于蕾絲和白紗布料的樣本和品質,云霓已确定過沒有問題,云霓將和唐氏簽定合作計划,而云霓未來在亞洲的代理權也由唐氏优先取得,不知你們唐氏的立場如何?”艾爾杰以英語簡洁而清楚的切入主題。
  云霓成立婚紗設計部門,第一步就是以全球最大的婚紗制造地——台灣為主,采購蕾絲与白紗原型。
  劉志文翻閱手中的資料,“關于初步的討論結果,唐氏愿意全力配合云霓所要求的各种條件,而至于詳細內容、代理金和權利轉移部分等,關重威經理會与你們再做進一步的討論。只是,你們另外要求的……”末了,他的語气有些遲疑。
  “‘發繡’的權利問題?”艾爾杰問。
  “是的。”紀少允接話,“云霓想要購買‘發繡’權利一事,可能有些困難。”
  艾爾杰看了唐妮一眼,接口問:“困難點在哪里?”
  紀少允清了清喉嚨,“是這樣的,其實“發繡”的代理權并不屬于唐氏企業所有,而是屬于唐氏基金會。唐氏基金會在多年前發現了大陸邊疆境內的一支少數民族,他們保存著未被大陸官方登載的文化資源,其中一項就是‘發繡’。
  “當時,為了怕大陸官方刁難,我們是以唐氏基金會的文化贊助名義取得它的對外展示權,但是以公益團体的立場而言,我們沒有售賣的權利,僅可對外展示。”
  艾爾杰雙手交握,略略沉思。
  基于企業的立場,唐氏刻意模糊“發繡”來源的焦點,沒有說出民族名稱和地點。不過,站在云霓的立場,若能取得“發繡”的權利,云霓將可一躍成為超級品牌,鞏固他們的市場。
  艾爾杰微側過身,以法語向唐妮低語,“你覺得呢?要把以文化名義申請的展示權轉為商業權利很困難,尤其是面對大陸,成功机率更是微乎其微。”
  中國大陸對于文化保存方面有其堅定的立場,令人望之卻步。
  唐妮輕笑了下,“你覺得任性的安斯會接受你的顧慮嗎?”
  艾爾杰微愣了下,不禁哀歎,“不會。”安斯·艾爾若那么容易屈服的話,就不會有今天的云霓了。
  唐妮掩嘴輕笑,“所以,加油吧!”又端庄地端起咖啡,一副等著他怎么解決的神情。
  唉,艾爾杰在心中歎一口气,不明白自己都快當祖父了,怎么還這么歹命的在這里和人討价還价、耍嘴皮?
  不過,當一天員工,做一天事。華克島別墅還在等著他住進去享受呢!
  他敲了敲手中的鋼筆,重新振作精神。
  “對外展示權要轉換為商業用途的确是太強人所難了。”
  紀少允和劉志文听了才緩下臉色,艾爾杰又繼續說:“那技術權呢?唐氏是否有取得技術權利?”
  紀少允一愣,“這個……技藝傳授……”
  鏘!清脆的磁盤碰触響聲,引來眾人的注意。
  唐妮优雅地放下咖啡杯,抿了抿唇,對著紀少允輕笑。
  “技藝傳授權利,唐氏基金曾經談過,但并沒有取得“夯族”長老們的同意,因為發繡是他們的傳統技藝,傳女不傳男,無女則傳媳。‘夯族’是個母系社會,女性一生不剪發,平時以小米酒、洗米水、醉草,還有一些秘方洗濯頭發,長保發色烏亮,至老都是黑長發,這也是‘夯族’的一大特色……”她以標准的中文說,帶著淡淡的軟調法腔回蕩在室內。
  紀少允听了,愣愣地張大了嘴。
  她含笑地繼續說下去,“女子自出生后,取自身頭發和駱毛互織成布,為娶進男夫時祭神的嫁妝之一,用以表示她的健康和財富,死時則由她的男夫們用以裹身吊在壁上,是為懸葬,這又是一個特殊的民族傳統。我可有說錯,紀先生?”
  夯族……母系社會……洗發秘方……男夫嫁妝……懸葬……
  她為什么會知道這些連唐氏基金會主管也不盡了解的秘密?
  紀少允惊愕地望著她。
  劉志文有些遲疑地探問:“唐妮小姐是學者嗎?”
  眼前的女子,垂在肩上微卷的黑發中,挑染著俏麗而不失典雅的棕金色,畫著淡妝的美麗臉龐合禮而高雅,身上一襲紫色薄紗及膝洋裝是云霓的新裝,東方女子的溫婉中帶著淡淡的异國風情,她不像個談判的商人,反而像是住在溫室里的花朵。
  她輕笑著搖頭,“不,我不是。”
  “那……”她怎么會如此了解?
  “劉先生,据我所知,雖然唐氏并沒有取得文化保留權,但是你們卻用另一种名義,將夯族少女以文化展示名義帶到世界各地表演,包括了台灣。而在台灣,你們則暗中安排了一群少女跟著學織布,這么多年了,你們應該也小有成績了吧?”她的口气像在談論天气般輕松,仿佛不知她正在揭露唐氏企業的重要机密。
  紀少允心中一震,心思一轉,馬上打著哈哈,“呵呵!唐妮小姐說笑了。若唐氏已取得發繡技藝,怎么不見唐氏將之商品化呢?呵呵!唐妮小姐,你想得太多了。”
  劉志文雖不知道唐氏是否真的學得發繡技藝,不過仍配合地以笑臉相對,“是呀,唐妮小姐真會開玩笑。”
  艾爾杰听不懂中文,只見唐妮說了一長串的話之后,對面的兩個男人就開始傻笑,笑得像豬頭一樣。
  他傾身在她耳畔道:“你說了什么?怎么對面兩個人笑得這么假?”害他差點起雞皮疙瘩了。
  唐妮頭也沒轉地回了他一句,“笑話。”
  哦,原來她講了個笑話,難怪那兩個人一直笑。
  不過,唐妮講的笑話應該不太好笑,不然他們怎么笑得這么尷尬?
  為了捧場,他也意思意思跟著笑一下好了。
  “呵呵呵……哈哈哈……嘿嘿嘿……”
  結果除了唐妮,其他三個人都努力地扯嘴笑,至于笑什么……只有各人心里知道了。
  發繡的事,就在其中兩人极力淡化,其中一人搞不清楚狀況,而唐妮則順意不再提的情況下被暫時擱置了。
  他們又將布料供應等問題提出來,再次做确定与細節討論。唐妮卻沒有再開口,她站在窗前,靜靜地沉思,透過棕色的雙面玻璃看出去,窗外仍是一片陰霾,雨絲無聲地落在玻璃上,流下蜿蜒而扭曲的痕跡。
  “好,初步細節就這么敲定,關于其他……”艾爾杰放下手中的筆,捏了捏鼻梁。
  “當然,明天關重威總經理將代表唐氏正式与云霓討論其他未定的事項。”劉志文站起身和艾爾杰握手。
  紀少允也和他握手,“今晚唐仕華董事長在家中設宴,請艾爾杰先生和唐妮小姐兩位賞光。”“謝謝,這是我們的榮幸。”和劉志文和紀少允分別握手道別后,艾爾杰和唐妮由他們送到大門口,車子已經在大門口等候。
  接著,車子又駛入車陣中,緩緩地向陽明山前進。
  “你要參加嗎?”
  閉目養神的唐妮睜開眼,輕睨了艾爾杰一眼,“這是應酬。”說明了不出席會失禮。
  “少來,以前就沒見你參加過應酬,也沒失禮過半分。”誰都知道云霓是安斯·艾爾為唐妮創造的,唐妮等于是云霓的創始女神,誰敢得罪她?
  她輕笑了聲,有些無可奈何,“以前是我偷懶,而安斯也不想我們被狗仔隊打扰,所以宁愿我少出去露面。誰知道這么一來,反而傳出安斯·艾爾保護欲過盛的流言。天曉得,我可是沒有故作神秘,也沒有擺高姿態,就這樣被定位,我也很無奈耶!”
  艾爾杰聳聳肩,“那你就去怪莫爾和姬瑪他們吧,是他們故意把你塑造成這种神秘形象的。”咳!還把安斯說得那么善良。難道她不知道安斯不只是擁有“魔鬼般的才能”,連他的性格也很魔鬼?
  要是她知道安斯放話給公關部,不准唐妮任何一張照片被登在媒体上,否則采取連坐法請他們走路;甚至某次有個記者偷偷潛入他們住家附近,拍了一張她的照片,結果不只相机被砸,還被保鏢揍得不成人形,當然,保鏢以正當防衛為由無罪釋放,而記者不但重傷住院,還被告得背了好几條罪名,等著出院后直接送進監獄……
  哼哼……就不知道唐妮知道后還笑不笑得出來?
  唐妮無力地埋怨著,“真是受不了他們這群公關,設計安斯就算了,干嘛連我也設計了?我根本不算是云霓的一分子,結果莫名其妙被冠上云霓女神的封號,害我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個很崇高的人。”就不知道女神可不可以挖鼻孔、上廁所了?
  “你還是問問安斯好了,他不一定會答應你出面為他應酬。”
  唐妮實在拿艾爾杰沒轍,“你們為什么都把安斯說得像暴君一樣?”
  安斯·艾爾本來就是個暴君!
  艾爾杰只敢在心里說,沒有膽子說出來,他可不想成為暴政下的犧牲者。
  “就算我真的問安斯,他也不會反對我去參加唐家的宴會的。事實上,我這回到台灣來,根本就是安斯的決定。”他是以威脅的口吻逼她點頭的。
  “咦?‘紅豆’?”艾爾杰脫口而出一句日語。
  哇塞!暴君安斯也會舍得讓唐妮离開呀?他不是夜夜回家的男人嗎?因為家里有個唐妮。
  “綠豆啦!還紅豆呢!”她笑罵一聲。“請把你的嘴巴閉上,口水都快滴到你的胡須上了啦!”
  強烈的好奇心使得艾爾杰把不探人隱私的原則踢到一邊去,“為什么台灣例外?”因為唐妮是台灣人嗎?所以暴君安斯才放心?
  “不,不是台灣例外,應該說是——唐家例外。”
  “咦?為什么?”強烈的好奇心不只快殺死貓,也快殺死他了。
  “因為——”唐妮望向窗外,“我的中文姓氏姓唐,唐仕華是我的父親。”
  不管艾爾杰的惊呼,她仍靜靜地望著窗外。
  灰暗的天空,一如她灰蒙蒙的心情,雨,下得更大了……
  “你在看什么?”關燕姿輕拍了下唐紫霓的肩膀。
  背對著她的唐紫霓,瘦削的身子突然顫抖了下,“啪!”她反射性地將手上的紙張翻到背面。
  關燕姿歪頭笑了下,坐到她身邊,“怎么啦?嚇到你了?”
  唐紫霓低垂的小臉搖了搖,額前的劉海輕晃了下,短暫露出她光洁的額和一雙彎彎的眉,隨即又遮住她的額頭。
  “老師。”她細微地打了聲招呼,乖乖地拿出上星期上課的講義。
  關燕姿卻不急著上課,交叉雙腿,支腮對她眨眨眼,“好神秘喔!是男生寫給你的情書呀?”
  唐紫霓是個乖巧的學生,乖巧到過分安靜,所以她几乎不需要為唐紫霓的功課操心,縱使領了唐家的高薪,她仍覺得自己比較像古時候千金小姐身旁的伴讀小丫環。
  “不是。”她仍是輕聲細語,“修女們不准我們和男生交往。”
  關燕姿點點頭。嗯,對喔!唐紫霓讀的是超級古板的教會學校,平時寄宿在學校里,只有星期假日能回家,但家人也為她安排了家教。所以,她能見到的雄性動物除了唐先生以外,可能就只有飛來飛去的公蒼蠅了。
  真是可怜!
  “那你要不要告訴我,你剛剛藏的是什么?我很好奇耶!”關燕姿姣好的臉蛋湊近她,一副非知道不可的神情。
  唐紫霓咬著下唇,猶豫地偷覷了關燕姿一眼,見她就在自己眼前,小臉更低垂了几分,白皙的臉頰染上兩朵紅暈。
  關燕姿以為唐紫霓根本不想理她,故意歎了口气,以哀怨的口气說:“好吧!不愿意和我分享就算了,我也不勉強你了。”末了,又重重地歎了一口气。
  “老師。”唐紫霓的小手拉了拉她的衣角。
  關燕姿竊笑,刻意清清喉嚨,“怎么了?”
  唐些霓猶豫地抽出壓在課本下的一張粉紅色的紙張,遞給關燕姿。
  母姐會……
  原來……
  看著唐紫霓不安的模樣,她一個沖動脫口而出,“我去參加好不好?”
  原本低垂的小臉倏地仰起,突來的惊喜讓她的語气變得急促,“真的嗎?老師,你真的可以參加?”因為緊張,她不自覺地扭緊雙手,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關燕姿話一出口就后悔了,差點沒咬斷自己的舌頭。
  她干嘛那么雞婆嘛她那天有約會耶……
  男朋友去當兵,保衛國家,難得放假,他們早在半個月前就已經計划好所有的行程,打算甜甜蜜蜜地度過久違的兩人世界。
  可是,看到唐紫霓發亮的小臉,小嘴微張地期侍者,她又把拒絕的話吞了回去。
  “老師,你真的愿意參加我們的母姐會嗎?老師……”猶帶童音的嗓音,熱切地想要一個肯定的答案。十六歲的年紀,有著怕被拒絕的纖細。
  就是這种又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神情,讓關燕姿撇過頭做了個苦瓜臉——松崗,對不起了。
  她轉回頭,挂上一臉燦爛的笑容,趁自己還沒有后悔,大筆一揮,在通知函上“參加”的那一欄勾了一個大大的“耐吉”符號。
  唉!就算是家教額外的服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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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   Helen錄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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