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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接下來的几天,整個騎營宛如陷入甜蜜的折磨中。
  華珞顯然無法适應与騎軍朝夕在一起的生活,總是無心犯下一些錯誤,例如為追一只野兔,不小心闖進訓練場中央,攪亂大家的操練;或是在大家万箭齊飛,訓練箭技時,思緒天馬行空地凝望淇◇,然后如入無人之地般,橫過靶場去找他,嚇得大家膽戰心惊,惊呼唉叫,深怕不小心射中她。
  這种嚴重的錯誤照理來說,應該被好好懲戒一番,可因她事后不是歉聲連連,就是欲哭無淚地責罵自己的不對,面對這樣嬌滴滴、溫柔柔的女子,任有再大的火气都發不出來,騎軍們只有以寬容的態度安撫她內疚的心,要她別太自責。
  淇◇也不例外,火歸火,但愛怜她總是多一些。
  諸如此類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重演,犯錯几乎成了她每天的必然之事。
  最后,淇◇不得不限制她的活動范圍,只許她在營帳中刺刺繡,玩玩女紅,偶爾在小卓子的陪同下拉拉小弓箭,活動活動筋骨。要不然,整個西藏騎營勢必因她而紀律大亂。
  “福晉,你知不知道副都統這號人物啊?”
  這天下午!小卓子在華珞請求下,又來營帳前的小廣場陪她射箭解悶了。
  “知道,他是淇◇的得力助手,我們常常有机會見面。”
  她瞄准靶心,深吸一口气,以英華外發之气勢,射出一支箭。
  “那你知不知道他最近老盯著你瞧?”
  “盯我?該是淇◇叫他就近監視吧?”華珞皺眉,力道小了點,沒中靶面,倒先沾了地。
  “不對,要是這樣單純就好了。”清清喉嚨,小卓子鄭重否定。
  “不對?”華珞重新挑了一支箭,擺出架式。“那是什么原因?你告訴我吧。我不能一邊跟你說話,一邊射擊,會分心的。”
  “原因就是他迷戀上你。”
  “什么?”箭赫然從她手上掉到地上。
  “我想你也看得出來,這騎營里除了你跟蘭蘭是女人外,清一色全是男人。這种環境下,男人通常比較容易情不自禁,所以蘭蘭現在有一堆的愛慕者,誰都想贏得她的芳心。”
  為此他也挺苦惱的。
  “那是蘭蘭呀,為什么扯到我身上?”
  “哈!問題就出在這里。”小卓子意味深長地說。“副都統眼光比別人高了些,膽子也比別人大了些,所以他挑上你,看不上蘭蘭。”
  “不行!我是有夫之婦,不能接受他的感情。”華珞堅決地說。這份感情她敬謝不敏,一點都不想碰!
  “我就是這樣勸他啊,可他堅持要跟你表明心意。為了你好,你還是离他遠一點,別跟他糾纏不清。畢竟,這對你跟爺而言,將是一個麻煩。”他頭頭是道地說,點出重點。
  “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她最不愿意听到的就是“麻煩”這類的詞匯,拾起掉落的弓矢,拉弓的同時,她微郁地暗想。
  “那你就要有心理准備應付爺了。”他雙手托頭,微微哂笑地說。“他呢,疼你,舍不得太責怪你捅出的樓子,可是不知道為什么,當我告訴他這件事,他的臉气得脹成豬肝色,一副快要殺人的模樣,嚇死我了。”
  “咦,你告訴他這件事了?”她轉身。
  “是呀!”他就是藏不住秘密。
  “怎么可以?”她一惊,手中的箭矢倏地朝另一個方向飛出。
  華珞定睛一瞧,猝然張大嘴巴。她覺得自己一定是看錯了,因為那支亂射出去的箭,居然划破淇◇的衣袖,傷了他的手臂,現在傷口正淌出暗紅色的血。她不得不絕望地發現,他果如小卓子所說惱怒了,而且還很嚴重!
  “小卓子,我真是太感激你了。”
  她諷刺地奚落,丟下弓箭轉身就跑。看得出來,淇◇現在正在气頭上,被他逮住后果肯定很慘,還是等他气消了,要解釋再跟他解釋,要道歉再跟他道歉!
  淇◇是不高興极了,見她一開溜,立刻迅速地躍上軍馬追捕她,說什么都得逮住她,好好問上一問。
   
         ☆        ☆        ☆
   
  在馳騁過她身旁的那一剎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彎身伸臂撈起她,隨后順勢一放,華珞就像只布袋似地橫挂在馬背上,胃部抵在馬鞍上,搖搖晃晃地被載著跑。
  “淇◇!快停住,我快暈了!”她哇哇叫。
  淇◇以凶惡的眼光盯了她一眼,不發一言。
  “如果你怪我射傷你,最多我讓你射回來就是了。那若是你為副都統迷戀我而不高興,我……哇——”
  他驅策馬匹一口气躍過結凍的溪流。
  看見地面倏然拉高的距离,華珞腦中嗡嗡作響,四肢乏力,怀疑自己會被摔下馬。好在一個猛力的沖擊后,馬匹安全落地,而她的胃也快顛覆了。
  “對不起嘛……”
  “別不理我,我說對不起了,淇◇……”
  “咦?還是你有其他困扰,跟我沒關系?”
  “我閉上眼睛讓你打總行了吧……”
  淇◇不以為然地眯起雙眼,根本不跟她說一句話,專注地駕馬一路疾馳,奔往騎營郊野一處深幽的民舍。
  當他抱她下馬后,鐵臂箝著她,二話不說地板著一張臉孔進屋。
  入屋后,側房的房門被重重摔上。雖然淇◇背著窗欞外的光,看不清他高高在上的表情,但那股怒云籠罩的壓迫感,著實已重得讓華珞喘不過气,頭皮發麻得想逃。
  “你……我……這里是哪里呢?好朴素的宅第,干干淨淨的,應該有人住吧?”她縮著肩膀顧左右而言他,目光畏怯地飄著,不敢正視他。
  “這里是專為懲治你的處所。”他的語調比晨露還凍人。
  “不是誤傷你的問題,也不是副都統的問題,究竟是什么事情需要你特別把我帶到這里來動用私刑?”她猜不透。
  “嫉妒。”
  他魁梧的身影跨前,逼得她連退好几步,她注意到他眼中流露的复雜情緒,而終极的結論則是——危險!
  “嫉妒?什……什么嫉妒?”他在說什么?想說什么?
  “嫉妒除了我之外,尚有其他男人的目光窺伺你的一切。”他說著、前進著,一步步將她逼入牆角,直到她的背抵在冰涼的牆壁上,再也無路可退,他才強悍地抬高她的臉,強迫她直直望著他。
  原來症結仍是副都統!
  他這么一說,華珞就了悟了,她含笑地說:“或許騎營里有些許的目光流連在我身上,但我絲毫感覺不到,因為我看不見。”
  “不夠!”
  她突然被一雙難以抗拒的大手抓入怀中,以吻粗暴地肆虐她的唇瓣。
  “淇◇,你……”他銷魂的饑渴令她害怕,然而她卻難以自制地發出輕柔的呻吟。
  “你是我的人,誰都不許接触你、凝視你,連想都不行!”
  他熱潮如浪地吞噬她,徹底侵占她嬌艷欲滴的紅唇,兩臂亦重重摟住她纖弱的背脊,讓她渾圓小巧的胸部緊貼住自己。
  “我是你的妻子呀……”
  淇◇孔武有力的擁抱几乎要摟傷了怀里的嬌軀。
  而華珞如置身紅滾的熔岩,理智早消弭殆盡,只能無助地依向淇◇,一心貼向他溫暖的体溫。
  “沒錯,你始終都是我的。”他略微平靜下來,垂眼望入那雙泛著蜜色光澤的瞳仁中。“無時無刻——”
  忽而,那寬闊壯偉的身軀急切地尋找赤裸裸的慰藉,淇◇的熱唇游移到她面頰与耳下敏感的部分,引誘她主動仰起頭,任由那灼人的唇舌探索在她的粉頸上。
  淇◇無法抵擋這純情的邀請,他舔嘗那有如玫瑰花瓣般的柔嫩肌膚,狂野地撕開她的衣襟,將臉埋在乳峰上方,欣賞与品味她的柔軟。
  “說,說你只屬于我,你的身心都是我武喜郡王的。”
  “我的身心……都是你的。”華珞低哼一聲,不能自已地回應那股熾烈而狂野的渴望。
  “我要你,華珞。”
  兩人外衫的衣扣皆在他手中分离,華珞在他結實臂膀的輔助下,惊歎地躺在床上,感覺他亢奮的欲望貼熨在自己身上。
  淇◇滿意地注視床上的小女人,一只大掌緩緩撫摸她的身軀,卸下已是多余的衣物,遂推撫過臀部、纖腰,最后覆蓋在她胸前。
  “啊……”
  華珞全身竄過狂放的火花,整個人在他的触碰下無助地蠕動,然后化為一團烈焰。
  淇◇一層層扔開自己的遮蔽,最后抵住她神秘領域慢慢挑逗,知道自己的控制力已在潰散邊緣,他發出一聲沉重的低吼,雙手移至她完美的臀部,捧著她迎向自己,深深地占据她的体內。
  忘形的旋律愈奏愈狂野,奔騰在一波高過一波的情焰中。
  華珞暈暈然地沉淪快感中,隨他帶著她經歷情欲世界,終而失控地嬌吟起來。
  她不由自主地拱起嬌軀貼向他,她希望他听到她對他最完整的真情,最單純的冀望,就算再被刺得滿身傷也無所謂,她決定擺脫誤會,重新開始兩人的生命!
  “我想說的是……請你容許我愛……”
  “吻我!”
  他挾帶著駭人的气勢,放松所有禁忌加深這一次的沖刺,吻掉她的囈語,帶著她墜入熾熱的漩渦中,直探欲火的极限。
  她再也說不出任何一個字,体內的喜悅已經超乎她所能負載的极限,嫣紅的粉軀能洋溢的就剩無盡柔情与全然的奉獻……
   
         ☆        ☆        ☆
   
  “傷口還痛不痛?”
  “痛,痛死了。”
  激情過后,坐在床沿的兩人衣衫不整地交纏在一起,淺淺笑語地享受余波蕩漾的溫存。
  “是嗎?讓我看看,我替你清理傷口。”
  華珞擔憂地要卷他的衣袖看,淇◇反對,反而拉下她的手腕,落吻在她耳畔,曖昧地說:“是背,你的指甲抓傷了我。”
  她臉紅地跪起身探視,越過他的肩膀,果然看到一條條紅通通的指甲痕。
  坐回他怀中后,她愧疚地說:“我……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下次我會注意的。”
  “用不著注意,我們大可換個游戲方式,比如……”他低聲地說了几個字。
  “別鬧了!”華珞頓時心跳如飛,一張臉紅透半邊天,尷尬得不得了。
  “我像在鬧你嗎?”他輕佻地斜睞她,看得好不放蕩。
  “真的……能這樣做?”她咽咽口水,在腦中努力架构著他所說的方式,最后覺得難以想像,太……可怕了!
  “能。若你想体驗,我隨時奉陪。”他以手指探入她的中衣,拂撩她細嫩的雪膚,將她的乳尖逗玩得又挺又硬。
  “不要,我是有修養的閨女。”
  淇◇展顏一笑,优雅地打回她的論點。“閨秀不會拆營帳、不會捅樓子,更不會慫恿我進一步的愛撫,將自己弓向我……華珞格格!”
  “你……討厭!我要起來了,別礙著我!”她雙頰燥熱,伸手推他,他笑了笑,反以一臂限制她的行動,俯過來以唇逡巡她的耳垂。
  “華珞,你老實告訴我,除了我之外,你可曾注意過其他男人?”
  “沒遇見你之前當然有。一些大型的賞花宴中各家王公貴子都會出現,他們有些真的很英俊、很瀟洒,可是他們好像對我興趣缺缺,久了,我也對他們興趣缺缺。”她玩弄著圈在她腰上的大手,誠實地說。
  “哦?”
  “是真的。”她迎向他俊美的視線,柔柔地笑說。“最近我才想起來,好多年前的一次賞花宴中我曾見過你,匆匆一瞥,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的頭銜,只知道當時好多女人包圍著你,你像個寶似地被她們愛戴著,而你也頗樂在其中。”
  “所以我是女人的搶手貨,你該珍惜,把我‘看’得牢牢的。”一串淡笑逸出他的唇間,舒心而坦蕩。
  感受著長久以來首次溫暖的感覺,華珞其實是貪婪的。“既然如此,后來大家為何謠傳你有斷袖之癖?”她問,調整了一下姿勢,為他扣上襟領的衣扣,心想總不能在這賴上一整天。
  “因為命運注定了我要跟你相遇。”
  華珞屏住气,半天無法呼吸。“你……真的這么認為?”
  “是。”在柔和的光影里,他笑得好慎重,無言地發出一股難以形容的真誠。
  愛在她心房中滿溢,直到這一刻她才了悟,就算他曾經傷她傷得支离破碎,她的靈魂始終一點一點地向他靠攏過去,她是真的愛他啊……
  “我慶幸能跟你相遇,慶幸鬼差將你還給我,慶幸……你此時此刻就在我怀里。”他的大掌按住她懸在他胸前的柔荑,痴痴地望著她。
  淇◇……
  “我——”“開門!華珞。我知道你在里面,快來開門,我快凍死了!”
  “恩羚表姊?”她未說完的話,突然被一陣呼喚聲打斷,她很快地從床畔溜下床。“淇◇,是恩羚表姊,我去替她開門。”
  恩羚?
  淇◇怀疑地眯起眼,這民舍深處幽境,一介女子憑什么能找到這里來。
  霍然地,腦中一個念頭如雷擊般地劈了下來。“華珞!別去!”淇◇一聲惊天動地地吼叫,追出了側房。
  說時遲那時快,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華珞開門的同時,因他的聲音而疑惑地轉回身,壓根儿沒搞清楚整個局勢,一支長箭便疾飛而來,剎那間通過敞開的門扇,從左腹貫入她的体內。
  “哎呀!”華珞悶叫一聲,整個人失足往后翻倒。
  “華珞——”
  淇◇眼睜睜看著她中箭,看著她在他的眼前宛如一片白雪般飄零落地。
  他的臉色瞬間轉為灰白,怒意直沁入他的皮膚,他瘋狂地沖出屋外扑倒那竄逃的人影。
  恩羚一度要以弓箭攻擊他,卻在還沒出手前下顎便連挨他好几拳,打得她鼻血直流,不省人事。
  憤恨地打昏恩羚后,淇◇几乎沒浪費任何一點時間,急切地沖回華珞的身旁,環抱起她直往屋外的馬匹跑去,上馬直往騎營飛奔。
  馬蹄激起地面上的白雪,再飄落在漫長的路途上。
  箭傷太深,失血過多,緊依在淇◇的胸膛前,華珞的意識已快崩散。
  她以手掌緊緊抓著淇◇的衣衫,艱澀地開口。“淇穆……我……有話一直沒机會說出口,我……唔……”
  一陣顛簸,震動她的傷口,立刻涌出大量鮮血。
  “你撐著點!騎營的軍醫醫術高明,你會沒事,你會沒事!”
  淇◇憂心如焚,抱著她逐漸冰冷的身軀,恐懼已占滿他的意識,狠狠咬住他不放。
  “淇◇……謝謝你娶我做你的妻子,跟你在一起,一直是我最快樂的日子……”她有气無力地道,眼前的黑點慢慢擴大。
  “不要再說了,你的快樂會延續到永永遠遠。你是我的妻子,京城里的那片土地等著你跟我一起開辟。”
  華珞回報以虛弱的笑容,眼淚卻從眼角滑下。“對于阿瑪對你所做的事情,我一直感到十分抱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們庄親王府的每一個人,包括我……”
  “原諒,我誰都原諒。你不要再說話,你的体力會消失掉!”
  他的不安全感逐漸擴大,她說得越多他越覺得她會离他而去,她是他尋覓一世才找到的至愛,他絕不放她走,絕不!
  “謝謝你,我真的想跟你廝守一輩子,一直被寵溺在你怀里,真的……”
  今天過后不知是否還有机會說出心底話,所以她要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她的心聲——毫無保留地。
  “不要再說了!”
  她輕輕撫摸他的臉,嘴角溢出了鮮血,好腥、好苦。
  “知道嗎……我有一個夢……夢想我們的感情能找到一條和諧的出路,化解所有的沖擊。我們彼此珍愛著對方,在這片雪地上,帶著屬于我們的孩子手牽手奔跑追逐……”
  “你……”
  “你說……我的夢是不是很平凡……很踏實呢……”
  淇◇的雙唇微微蠕動,太多的苦澀梗在喉間。終于,他放緩了韁繩,一只手托著她的頭靠在自己的頸窩里。
  “華珞,別讓我覺得自己就要失去你,你一直努力到現在,不要放棄,請你不要!”
  過去种种在腦海中盤旋,對于她,他曾經愛過、曾經恨過,然而時時刻刻想的卻是守在她身邊,分分秒秒凝視著她甜美的笑靨,誰又知道在他最赤裸的情感下,他從來無意真正向她苛責對跟錯,只是那該死的男性自尊讓他拉不下臉來!
  他質疑,最平凡的世間情為何守來如此困難?
  華珞見他傷心,自己也苦楚。
  她幽幽地笑說:“你……從來沒有失去我,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我……的心一直系在你身上,跟著你……繞啊繞的,繞過黑夜、繞過白天,繞過山也繞過水,我……”血又從她口中涌出,她擦著抹著。“我要在你身邊繞上一生一世,不是……嗎……”
  強顏歡笑地陳述,終于成了顫抖的呢音,她其實是害怕的、是責怪的,為什么幸福永遠离她那么遠,好不容易接近她了,一眨眼又离她而去,她要的真的不多,為什么沒有資格擁有,這是不公平的……不公平的……
  “淇◇,我真愛你……如果可以,我想一輩子跟你綁在一起,不會有誤會爭吵,不要……有生离死別,我……我還沒活夠去愛你……”
  崩潰的淚水夾雜著嘴角溢出的鮮血,淇◇的衣襟被她緊緊抓在手中,生命在她的手中慢慢流逝,她一點也不想放手,真的不想啊!
  “不!你不會死的,我誓言跟你一輩子綁住——”他朝青天狂哮,像把火似地親吻了她,將她擁緊,揚鞭飛奔而去。
  這臂膀冷漠的時間多于愛她的時間太多了,無情的注視、無情的言語、無情的激情,他愛她的時間太少了,他們才要開始相愛!
  “我愛……你……”
  華珞在無底的昏暗吞下她時,她的雙眼不得不選擇合上,命運總是支配她,讓她無從抗拒,而現在,在他怀中除了微乎其微的呼吸聲外,她已了無動靜……
  夢終究与她擦身而過……
   
         ☆        ☆        ☆
   
  軍馬終于抵達騎營,淇◇一躍下馬背抱住暈死過去的華珞,立刻沿途吶喊呼救。
  急促的腳步聲跨過營區,聞聲而來的軍醫探視她的傷勢,馬上利落地安排熱水和火爐。
  淇◇抱著華珞迅速走向營帳,她的臉愈來愈青白,唇色已然變藍,不過短短几尺的距离,他竟感覺這條路似乎永遠走不完。
  “華珞,活下去,我還有太多生命奇跡要与你分享,活下去。”
  他冰冷的唇瓣逸出一連串的輕語,以臉頰貼著她的額頭,用脆弱的一面去守護她的靈魂。華珞被放上床舖,蘭蘭也赶到了,她露出憂慮之色与軍醫立刻接手,命人把熱水和干布送來,著手醫治她的箭傷。
  “她失血很多,現在流血的速度雖然已減緩,但一拔掉箭頭,勢必再度引起出血。”軍醫經驗十足地說,示意蘭蘭拿好干布准備包扎傷口。
  “做吧,必須赶緊為她清理傷口,否則箭在体內停留會引起傷勢惡化。”蘭蘭嚴肅地道。
  軍醫點了一下頭,屏息手勁一出,箭頭立刻离体。
  淇◇雙拳顫抖,看著他們迅速忙碌地急救,他的心痛得几乎要裂開來,憤恨地咬下嘴唇,他下令捉拿恩羚這個罪該万死的凶手。
  一個時辰過去了,好不容易完成工作,而蘭蘭与軍醫的手上已沾滿了血。
  蘭蘭用清水洗手,慎重地打量了華珞一眼,命人拿來筆墨紙,迅速地在紙上寫下藥方,与軍醫討論后派人去取藥。
  “我看你年紀輕輕,沒想到醫術過人。”軍醫清理雙手后,拭著額頭上的汗水,欣賞有加地對蘭蘭說。
  “哪里。”蘭蘭客气地應對,心思則全在華珞身上,雖然她暫時是沒事了。
  軍醫不想打扰到她,沉默了一晌,然后對淇◇說:“福晉的箭傷未傷及內髒,傷口若不惡化,存活的机率非常高,放心吧!”
  听到他的話,淇◇一顆千斤重的心總算放下了。
  他回到華珞身邊,心疼地審視那依舊蒼白的容顏。
  她的手還是好冰,臉也是,他輕手輕腳地替她搓著,雖然一句話也沒說,而那憂心忡忡的表情,卻道盡了他對華珞的關愛,心疼她所受的苦。
  “格格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淇◇無言,溫柔的大掌將她冰冷的小手包在掌心,殷殷切切地守著她。
  對他而言,什么都不重要了,他只全心期盼她另一次的嫣然一笑……
  “走!快一點!”
  營帳外傳來陣陣的吵鬧聲,不一晌,一臉鼻血的恩羚即被二名騎兵押進營帳。她一看到床上奄奄一息的華珞,立刻陰狠地大笑。
  “哈……哈!我這表妹,怎么殺也殺不死,這條賤命真是強韌——”
  啪!她的臉頰霍然挨了一巴掌。
  蘭蘭淚眼婆娑,气得全身顫抖。“從小格格就當你比親姊妹還親,什么都听你的,連一塊小小的糕餅都惦記著分給你,你怎么忍心傷害她?你的心被犬狼吞了嗎?”
  一陣冷悸穿透過恩羚的血脈,往事在她腦海里張牙舞爪,她突然大叫起來。“就因為她的親情比親姊妹還親,所以害了我!那一夜如果不是她強留我下來,我不會被福瑋強暴——我才十二歲……十二歲而已……”她掩面哭泣。
  眾人訝异地睜大眼睛。“福瑋?”
  “就是那禽獸不如的東西,而華珞是他的幫凶!”淚眼再次成了恨眸。“她就睡在我旁邊,同樣一個夜晚,她美夢酣甜,我卻在她腳邊被蹂躪毆打!”
  “但那是……”蘭蘭想說話。
  “我望著她,伸長手,卻怎么也夠不著她,在我看來她等于是站在崖邊笑著看我摔下去的人,我無法不恨她!一切起因都是她!”她爆裂的恨意可以殺死任何人,這樣的危險、這么的惡毒!“所以你心生恨意要致她于死地?”淇◇冰冷地審問。
  恩羚忿忿地回瞪他一眼,陰險地笑了。“對,而且是千方百計,就連你跟她的婚事,也是我一手設計。因為你的出現,啟開了我折磨她的欲望,我突然有股沖動想看她哭、看她心痛欲絕,甚至看她因羞愧而自刎,讓她經歷我所嘗遍的每一种痛苦。可是——她竟在你對她連番羞辱后,還毅然活了下去。嘖嘖,好賤的女人,不是嗎?”她放聲大笑。
  淇◇的表情像挨了一記棍棒。
  “你是說整件事情中她全然是無辜的受害者,我反而才是你殘害她的工具?”他不禁嗄聲,華珞哭泣的臉龐瞬間遁入他的腦海中重擊他的良心,令他一時愕然,慚愧難當。
  “對。藥是我下的,讓你們苟合是我安排的,連福瑋的出現也是我的意思。我啊,腦子里無時無刻不在計划如何害她,用最殘酷的方法。”
  “你瘋了!”蘭蘭听得毛骨悚然。
  她的嘴角懸起了冷冰冰的笑。“我是瘋了,今天這一箭我射得心不甘情不愿,其實我真正想做的是拿刀在她身上亂砍,把她砍得血肉模糊。”
  淇◇簡直不相信如此惡毒的話,會出自一個女人的口中。他心中的怒濤有如排山倒海而來,卻也感到身倦体乏。或許,是對華珞的歉疚使然吧!!
  淇◇眯起眼睛一臉輕蔑地睨向她,下令道:“來人,把她押解回京,交由留京辦事王大臣追辦。”
  “喳!”
  “等等!”蘭蘭出聲阻止要押走恩羚的騎兵。“王爺,你不立刻查辦她嗎?”她煩惱地問,對這樣一個心狠手辣的女人,沒親眼見她被治裁,總有股局勢將繼續詭譎多變的忐忑不安感。
  “是啊,你不查辦我,然后順便殺了我嗎?”恩羚面不改色,掀著嘴角冷冷看他。“哼,小心哦,小心你會為此而后悔。”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圣——旨——到——”
  “哈……哈……你一定會后悔!一定會后悔!”
  淇◇表情一片慍怒,但不久后便明白她的意思,她的迫害將持續進行——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
  皇祖訓諭,深戒党援,用以防微杜漸,絕結交擅政,近日庄親王福瑋竟有招納之事,以不正之手段,干妨愛臣武喜郡王治事。本該嚴懲,降官奪爵,然念其尚有悔改之意,特發布諭旨進行訓飭,其或再犯,被人糾參,朕將執法無赦。朕亦聞郡王迎娶親王之三女,克非郡王之眷乎,特傳諭郡王,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不允遲延!
  蘭蘭渾身一震,眼里盈滿惊惶。“‘不概承認締姻,命女即刻返京回府’,那格格……”
  頃時降下的蕭瑟情緒令淇◇顛簸地往后退,如果不是矮桌及時支撐住他的腿肚,他一定會跌坐在地。
  他的臉色一片冷白,所有的希望在剎那間宣告破滅,他失去她了!
  凝視華珞慘白的臉龐,屏住气息,他茫然若失地說:“她已不是我的妻子!”
  刺骨的寒風掠起了帘幕,吹散他的理智,也吹熄他的熱火。
  他只知道,他的心涼了……<<終曲>>
  艷艷花朵紛紛墜,片片花瓣風中舞,細雨霏微。
  春末幽美的景致中,今天是庄親王府華珞格格二度出閣的日子。
  京城的市容上,鑼鼓喧天,一長串鞭炮聲劈劈啪啪地響著,十分熱鬧,十分喜气,唯流言与流語依然跟在迎親隊伍后面跑。
  因為迎娶這位格格的新郎倌,不是武喜郡王淇◇,而是淳親王府的歌玄貝勒。
  “吶,半年前我不是跟你說過,武喜郡王跟華珞格格這樁婚事吉利不到哪去。瞧,維持不到二個月的時間,竟然由皇上下召宣布不承認,帶回一個半條命的病格格。”
  “還真讓你給猜中了,嘖!”
  “可不是嘛!”說話的人得意洋洋的。“据說,當初婚事的始末可复雜呢!牽涉進去的不只是血光殺戮而已,連朝政綱紀,仍至于皇族丑聞都參一腳,如果不是皇上网開一面,庄親王一家早貶為平民。”
  “你說皇上网開一面,那華珞格格為何被強行帶回京?”不合理嘛!
  “据說是有人向皇上密報郡王爺之所以娶華珞格格,全是庄親王有心的計謀,非郡王爺自愿娶妻。皇上一听,當然打回婚事!”
  “原來如此,皇上可真英明。”總算徹底了解了,不過……“這格格為何在半年后突然要嫁給貝勒爺呢?貝勒爺不嫌棄她嗎?還有,難道她不思念郡王爺嗎?怎么說他們都曾是夫妻一場。”“思不思念我是不清楚,不過格格負傷回京后,都是貝勒爺照顧著,這一照顧就照顧出感情來了,貝勒便向庄親王提親,決定要娶她為妻。”
  “庄親王怎么說?”
  “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去了郡王爺,來了貝勒爺,他同樣風光。”皺眉思索了會儿,他又說:“至于郡王爺嘛,就辛苦多了,听說在格格被帶回京后不久,就接獲圣旨帶兵出征番地,平定叛亂,半年來都在戰場中度日子。”
  “回來了沒?”
  “好像……是回來了!”
  “那不剛好赶上這婚禮?”
  “婚禮?呵,天曉得這格格會不會又逃婚去——”
  “啊呀救救命啊,格格失蹤了!”
  兩人話還沒講完,淳親王府的大門里傳出喜娘沒命似地大吼大叫。
  俊美逼人的歌玄在震耳欲聾的吵鬧聲中,走向花轎往內一看。
  “呵,華珞,真有你的!”仿佛出于一份贊賞的歡欣,他莞爾地笑了。
  “小卓子,醒醒,該下轎了。”
  轎內沒有去年的花簪冠跟對襟長袍,而出乎意料地是小卓子坐在里頭呼呼大睡,嘴角還留著一條未干的口水痕。
  小卓子神智恍惚地睜開眼,乍見歌玄的臉龐,聲音嗄然止住。“你……你你你發現了?”他的眼睛睜得比荔枝還大顆。
  “我……我我我很難不發現,華珞呢?”
  歌玄好气又好笑地調侃他,語气愉快而洒脫,絲毫沒有跑了新娘該有的憤怒表情,對于眾人吱吱喳喳的交談聲亦處之泰然,除了笑還是笑!
  “嘿嘿,見我家爺去了。”小卓子不好意思地抓抓臉,一頓,突然撤清關系地急道。“我可聲明我是被逼的。華珞格格的箭術奇差,當她拿弓箭瞄准我的頭時,我只能護著‘男人的威嚴’答應她。一切都跟我無關!”
  歌玄吊儿郎當地笑了笑。“下轎吧,我請你吃飯,酒席的佳肴美味無比,不吃可惜。”
  “咦,你不火嗎?”
  “火啊,可是……罷了,有情人終成眷屬,不是嗎?”
  他瀟洒地一笑,揮袖進屋。
   
         ☆        ☆        ☆
   
  承德圍場

  午后時分,云淡風清,綠意盎然的山頭,草萊長長飄揚著。
  華珞牽著馬儿踱向佇立那片崖前的男子,她心里唯一的歸宿——淇◇!
  “小卓子呢?從昨晚起他一直沒回客棧。”他低沉悅耳的嗓音傳來。
  華珞屏息片刻,臉頰上泛起微微的紅光,喃喃地說:“昨晚他潛進王府告訴我關于你的消息,我……脅迫他替我出嫁,天沒亮就進花轎了。”
  “你……不喜歡歌玄?”
  “不喜歡,他不适合我。”她的內心激昂而感動,卻全融合在和諧的气氛中,她不想破坏它。“那么誰适合你呢?京城里的王公貴子對你興趣缺缺,而你對他們同樣沒意思,小心嫁不出去。”他以爾雅的笑容忠告她。
  明媚動人,婉柔嬌秀,她就如記憶中一樣美,夠他欣賞一輩子。
  “喔,我不急,我在等我的丈夫從戰場回來接我。”她的笑微微顫抖,飄蕩的思緒重返半年前的种种,她實在太想他了。
  “他讓我捎來口信給你,他說,他愛你很久了!還說,如果歌玄那家伙真娶你,他誓言拆了淳親王府擄走你。不要怀疑,他真會這么做!”
  “我……相信他。”半年前他攫走她的心,半年后他的訴情纏纏繞繞令她永志難忘,她頓時掉下了眼淚。
  “你哭了?”
  帶著淚光,她的嘴角泛起了一抹淺淺的微笑說:“那是喜极而泣。麻煩你告訴他一聲,我等了很久了,如果他再不抱我,我就走了。”
  “留步,你哪里也不許去。”
  他環上她的腰,以一記熱吻封住她的唇,把一股火焰般的戰栗送向她,釋放出胸口上沸騰的思念及牽挂。
  華珞置身他的怀抱里,決心不顧一切地去追逐他,跟隨他的每一個腳步。“淇渲……我要做你的妻子,做你一生一世的妻子……”
  淇◇微微松開了她,好整以暇地端詳她,她的話溫暖了他的心。
  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黃沙飛揚的戰云殺戮中,他無時無刻不渴望這樣擁抱她,只是,思念反而讓他更覺空虛,然而現在已無所謂了,因為她就在他的臂彎之中,等他細膩地去守護她。
  “華珞,你愿意再嫁給我一次嗎?”他問出心中瑰麗的期望。
  “愿意。”華珞痴情地回望他,踮起腳跟微微接近他的唇瓣,這一吻,她吻得細水長流,吻得珍愛無比。
  “愿意原諒我過去傷害你的一切行為嗎?”
  “愿意。”她延續著浪漫。
  “愿意跟我一起白頭偕老,年紀一大把,還必須一起挖泥土、開水道、种秧苗嗎?”
  “愿意。”
  他痴怜地笑了,終而捧起她的臉蛋,在她羞澀的唇上烙下最深的一吻,說出天底下最綿柔的細語。“我愛你好久了,真的好久了……”
  華珞緊緊地環著他壯健的腰際,紅了臉,熱了心,眼更加濕潤了。
  “我愛你,可你說怎么辦?阿瑪自從半年前被皇上發布諭旨訓飭后,對你就十分害怕,他敢再把我嫁給你嗎?”
  淇◇放開她,耀眼一笑地躍上馬,繼而一把將她拉上來置在怀中。
  “他算哪根蔥?現在連皇上出面都阻止不了我帶走你,駕——”
  他踢打馬腹,加快速度,在清新涼爽的風中帶她馳向屬于他們的家園……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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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   胡狼(hula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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