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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他們終于要回清靈寨了!秋飛高興的都快飛起來。
  說來也奇怪,原本亂七八糟的事情全在几日內迎刃而解。
  先是遺失的帳本突然出現,接著几十壇白干也在舊倉庫里找到,還有原本大跌的价錢也莫名其妙的回穩,就好象有人故意在后面操盤一般。
  其實這一堆烏龍事背后的無影手秋飛早已料到。襲人此番的出手相助,秋飛沒齒難忘。總算不枉費當初堅守山寨的辛苦。
  當然“魔鬼四人組”同樣令人感激。要不是襲人用計將他和小魔頭騙到京城來,恐怕他們現今還在清靈寨吵個沒完沒了哩!又若不是麗清他們,他和小魔頭的關系也不會那么快向前躍進一大步。
  麗清和她大嫂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小魔頭竟然不再那么排斥成親,甚至答應等找到那混小子——禹宜之后就与他成親。
  開玩笑!誰會傻得照她的意思去做啊!要是那個混小子一輩子不出現,那他不就一輩子娶不了小魔頭?
  表面上他是答應了她的條件,其實心里早已打定主意,等回到清靈寨以后,先押著她成親再說,以免夜長夢多。
  今儿個大伙儿沖著他和小魔頭明日就要回寨的面子上,特別抽空陪他們逛京城,以聊盡地主之誼。
  段雁舞再次發現京城的人們真的很喜歡到處亂看。她不懂他們有什么好看的,几乎全京城人的眼睛全往他們這邊瞟。
  他們有什么不對嗎?她順著一群看似痴呆的少女的眼光有過去,從她們几乎癱軟的表情看來,引起她們這种反應的不是別人,正是走在她們身旁的三個男人。
  她不得不承認他們真的很好看、很吸引人。光是李少允本人的魅力就很惊人了,再加上李少儒、秋飛,莫怪乎那些姑娘們的腳彷佛就要當場癱掉。
  她真正覺得奇怪的是,不只是女人們盯著他們瞧,就連男人們也目不轉睛。
  當然麗清姊的美是沒話說的啦,語蘭的精致之美也同樣教人羡慕,但她有什么好看的?為什么那些男人連她也不放過,同樣緊緊盯著她瞧?
  她沒答案,只能告訴自己,那是京城人的嗜好。
  她的想法一點也沒錯,因為秋飛也跟她有同樣的看法,一雙漂亮的眼睛回瞪著所有盯著段雁舞瞧的男人。
  “秋飛,別瞪了,我向你保證,要是像你這种瞪法,你一輩子也瞪不完。”少允以過來人的身分勸誡,似乎對這類目光習以為常。
  “一點也沒錯。”少儒也贊成他老哥的話。“你應該試著享受這類注視,被人崇拜的感覺并不坏。”他一向認為長相优异并不是什么坏事。
  “秋飛哥,有咱們這种長相的人可不多喲,別人愛看就讓他們去看吧,我已經習慣了。”麗清笑吟吟的贊同她夫婿的話。自她蛻變成一個大美人以來,每天都逃不過這類凝視,久而久之便習慣了。
  “就是嘛,你就當它是一种光榮,別人想都想不來呢!”語蘭笑得更得意,尾巴都快長出來了。
  真是恐怖的“魔鬼四人組”,全是同一個調調!秋飛頓時汗流浹背,幸好他和小魔頭明儿個就要离開京城,否則再繼續待下去,難保小魔頭不會被他們帶坏。
  六個人就這么邊說邊笑的沿路吸引眾人的目光,直到段雁舞突然呆立,眼睛眨也不眨的瞪視著前方的一對人影。
  “禹宣。”這不是幻覺,确确實實是禹宣沒錯。“禹宣!”她再一次大叫,拉起裙襬以最快的速度向前奔去。這一次她絕不能再錯過。
  大伙儿都被她這突來的舉動嚇著,只得一個勁的跟著她跑。
  但最受惊嚇的當屬禹宣,真的是她!真的是小舞!她……變得好漂亮,原本她就是個美人胚子,才四個月不見,她已變得美麗异常,就好象一朵含苞的花朵,受到了不知名的滋潤而完全綻放。他瞄了隨后赶至的秋飛一眼,瞬間明白這個有著秋水般眼眸的男人就是那股不知名的力量。
  他為小舞感到高興,但一看到身旁的可儿,卻又霎時想起自己的處境。該死,他不能与小舞相認,他不能認她。一旦讓可儿知道他的其實身分,那一切都完了。他只能硬著頭皮扮下去,幸好可儿并不知道他已經恢复記憶這件事。
  他真是個差勁的男人,為了愛情而放棄朋友,面對著小舞殷切灼熱的目光,他只能選擇回避。
  “姑娘,你認錯人了吧?我并不認識你。”禹宣的語气雖堅定,目光卻閃爍。
  “我是小舞啊!禹宣,你不認得我了?”都怪麗清堅持將她弄成這副德行,害禹宣認不出來。
  “對不起,姑娘,我并不認識一位叫小舞的人。”他极力掙脫段雁舞緊捉著的手,眼光緊張的掃射站在一旁的胡可儿。
  “騙人!”段雁舞急得哭出來,“禹宣,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竟連我都不認得!”她愈想愈傷心,虧他們倆還是好哥儿們。“你還說過要娶我的,結果你騙人!”顧不得站在兩旁的眾人,段雁舞當場嚎啕大哭。
  禹宣簡直快當場跪下來求她別鬧了,他是說過這句話,不過那是被喝醉酒的她打得快不成人形的時候說的玩笑話,怎可當真?
  現在他要應付的不只是可儿的哭鬧,還有那位身材高大、有著一雙漂亮眼睛的男人,他看起來隨時會殺人。
  小舞,我真會被你害死!他真希望自己能當眾解釋,可惜他的處境讓他不得不繼續偽裝下去。
  “姑娘,我想你一定認錯人了。”
  “才怪!你化成灰我也認得。除非你得了某种怪病忘記了一切,否則你一定記得我的。”段雁舞這才發現呆立在一旁的胡可儿。
  這女的是誰?為什么和禹宜在一起?她那副柔弱的樣子真令人討厭。
  “你是誰?”段雁舞凶巴巴的開口問道。
  “我……我叫胡可儿。”可儿直覺這個女孩真是凶。
  “他是不是叫禹宣?”段雁舞再間,口气仍然不佳。
  “是……是。”
  “你還不承認!”段雁舞一副逮到小辮子的模樣,直直地瞪著禹宣。
  “我——”
  “你鬧夠了吧?”秋飛站在一旁觀看,已經捺不住心中的怒火了,小魔頭要丟臉到什么地步才甘休?“人家都說不認識你了,你還瞎鬧什么?”
  “誰瞎鬧了?”她的火气也很旺,“他明明就是禹宣!而且這位姑娘也說他叫禹宣沒錯!”所以說這其中必有原因,禹宣才會不認她。
  “他……他是叫禹宜沒錯,可是他因為出了一點意外,撞到頭部,記不起過去的事。”可儿終于鼓起有生以來最大的勇气,回視這位凶巴巴且瞪著她質詢的女孩。
  “瞎說,他若真的忘記所有事,怎么會記得自已叫禹宣?”說罷,她轉向禹宣,繼繽凶悍的命令道:“你少裝了,快給我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儿?”
  禹宣在心里暗暗叫苦,小舞真是不屈不撓。
  “我真的忘記了所有的事,只除了自己的名字。”他努力做出茫然的表情。
  段雁舞瞪了他半晌,隨后突然哇一聲又哭了起來。
  “禹宣,你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怎么會弄成這副德行?”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心疼了禹宣,气坏了秋飛。
  “沒關系,你不要怕,我會保護你的。”她突然當著眾人的面給禹宣來個大擁抱,气綠了兩個人的臉。“我不回去了,我要留在這儿幫禹宣重拾記憶。”她看向秋飛,堅決的宣布。
  這個宣布令秋飛原本發綠的臉條地轉黑。
  “你再說一次。”他的聲音听起來令人感到毛骨悚然,顯然已達崩潰的邊緣。
  “說几次我都不怕!禹宣是我的好兄弟,我要留在這儿照顧他,直到他記起所有的事為止!”她絕不會拋棄好友,即使那意味著要暫時和秋飛分開。
  “你的意思是,為了這個小毛頭,咱們怎樣都無所謂囉?”他的体溫條然降至冰點,整個人的靈魂好象被抽空。
  “禹宣可不是小毛頭,他是一個大男人了!”段雁舞還弄不清楚事情的重點,她莫名其妙的回答更加惹惱了秋飛。
  看著秋飛越來越難看的臉色,禹宣差點哭出來。小舞,拜托你閉嘴回家去吧,別為了我的事毀掉終身的幸福。他只能在心中默默的催促著。
  眼看著就要刮起狂風暴雨,少儒不著痕跡的插入他們中間,擔起調停者的角色。
  “段姑娘,咱們已經明白你的意思,你就暫時留在京城幫這位小哥重拾記憶吧。”接著,他轉向禹宣,用他那只閃著算計光芒的貓眼,來回掃描禹宣不安的表情。“我相信這位公子‘很快’地就會想起所有的事。不只是你,咱們也希望他能快些‘恢复’記憶,還給大伙一個清靜。”
  在場的所有人都听懂了少儒的弦外之音,只除了段雁舞及胡可儿。
  在經過最初的憤怒之后,秋飛煩躁暴怒的心情也漸漸平息下來。人稱“玉狐”的李少儒果然不是普通角色,三兩下就擺平了混亂場面,并且看出那混小子的偽裝。他雖然無法确定那小毛頭裝傻的理由,但肯定跟他身旁站著的那個小美人有關。
  他已經受夠了不斷突發的狀況,他發誓三天之內一定要將小魔頭帶回家,關她個永生永世。
  “我問你,是不是只要這個混小子的事情解決了,你就乖乖跟我回清靈寨?”段雁舞從沒看過秋飛這么認真嚴肅的表情,在他冷酷嚴厲的注視下居然乖乖的點頭答應。
  “只要禹宣能夠恢复記憶,我就同你回去成親。”她一點也不認為事情能這么容易解決。
  “這可是你說的,不許賴皮。”秋飛朝“魔鬼四人組”使了個眼色,大伙儿瞬間面露“同謀”的笑容。
  “我才不會賴皮呢!”為什么她總覺得自己有被“出賣”的感覺?
  “你要怎樣幫禹宣?”死牢頭滿臉的神秘莫測彷佛要生吞禹宣,段雁舞不禁為她的生死之交捏了一把冷汗。
  “這你用不著管,只要等著看就行了。”秋飛輕輕松松的回答她,繼而說出令大伙會心一笑的謎題,“應該擔心的人自然不會過得太輕松。”
  禹宣大概是在場唯一發愣的人。
         ※        ※         ※
  經過昨日長安大街上的刺激之后,禹宣有個預感,他能再待在胡府的日子已經不多了。
  真感謝小舞的鬧場,昨天夜里可儿死捉著他不放,深怕他會平空消失。從另一方面說,小舞的出現反倒成了一种催化的力量,讓他和可儿更加确定彼此的心意。
  但就算能确定那又怎么樣?無論他倆再怎么相愛,也改變不了他是名山賊的事實,而這個事實卻要命的阻斷了他們未來在一起的可能性。
  這就是成人世界的情愛嗎?小舞是否也有同樣的困扰?
  原來那個有著秋水般眼睛的英俊男子就是清靈寨的秋飛啊。他曾听大當家說過,整個益州的山寨當屬他最有教養,人也長得沒話說。事實上大當家一直想將小舞嫁給他呢;沒想到大當家的愿望竟能成真。
  從不做賠本生意的大當家果真有過人的本領,硬是能將粗魯的小舞和文質彬彬的秋飛湊成一對。
  遺憾的是月老的美意卻沒能在他身上發揮多大作用,他和可儿永遠只能隔著銀河相戀,就像牛郎和織女。
  罷了,只要不是天人永隔,他就該滿足了。禹宣歎了口气,認命的往府外走去,准備上大街的米店買米。
  突然間,昨日那三張令整座京城的女性為之瘋狂的俊臉條地出現在他眼前。他還來不及反應,但見秋飛怒气騰騰的眼神朝他掃射而來。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這是怎么回事,否則我會教你再也見不著里頭的小美人。”秋飛邊威脅邊指向胡府的大門,語气寒若冰霜。
  該來的終歸跑不掉,但禹宣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我听不懂你在說——”
  “少來這一套!”秋飛條地揪住他的衣領,“我已經受夠了你莫名其妙地擋在我和小舞之間,昨儿個我們的話你也听見了,你要是再給我裝蒜,我會教你看不到明日的太陽。”
  “秋飛,你先放開他吧!人都給你嚇傻了。”少允有點同情這個顯然只有十七、八歲的小伙子,秋飛是個成熟的大人了,就不能有點風度嗎?
  “這位小哥,你要是有什么難言之隱就不妨說出來吧,咱們一定會幫忙到底的。”少儒露出淡淡一笑,一副云淡風清的模樣。
  眼前笑得和藹可親的翩翩公子說得是很容易,但禹宣老覺得他別有用心。
  “我沒什么需要你們幫忙的地方。”禹宣仍然堅持他的偽裝。
  “小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我們可沒空陪你在這邊耗!”秋飛再一次揪住禹宣的衣領,這次的力道更強,几乎要勒死他。
  真不象話,這种表現還配稱做“山賊中之君子”嗎?少允只得搖頭苦笑,反倒是少儒面露贊同的微笑,逮著這個絕佳的姿態乘机勸誘。
  “我們三人在京城里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你若是有什么苦衷,說不定咱們可以幫得上忙。”
  禹宣听了少儒的話不禁一陣愕然,成王府的李氏兄弟當然是京城里的風云人物,但秋飛……他不過是一名山賊,能有什么頭臉?
  “看樣子他听懂了。”少允在一旁幽默地說道,那年輕小伙子惊愕的模樣著實可笑。
  “咱們什么都沒說,他能懂什么?”少儒优閒地打開折扇,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眼看著李家兄弟沒什么幫忙解釋的興趣,秋飛只得放下身段,委屈自己向禹宣說明。
  “你可曾听過‘御京號’?”
  “當然听過,不就是次于‘瀟湘庄’的最大商號嗎?”听說藏于其后的主腦人物沒几個人見過,是個神秘的組織。
  “我就是御京號的二老板。”秋飛真不想說,這件事愈少人知道愈好。
  “這……這怎么可能?你明明是山賊啊!”禹宣忘了自個儿偽裝的立場,忘情的叫了起來。
  “哈,你還敢說你忘記了一切,現在可不打自招了吧!”少儒捉住他的小辮子,笑得可得意了。
  “那是因為你們昨天——”
  “少掰了,昨日我們只提到清靈寨。若不是對益州很了解的人,是不可能知道咱們是山賊的。”秋飛直直的鎖住他的眼睛。“是不是因為那位胡姑娘你才不愿意回凶匪寨?如果是的話,我倒可以幫忙。”
  再不捉住這個天賜的机會,禹宣絕對可以列在白痴的名單之中,于是他立即反問道:“你能如何幫我?”
  這一間,擺明了就是承認自個儿的偽裝。少允和少儒露出放心的一笑,幸好這呆小子沒有笨到最徹底,尚有藥救。
  “云仙客棧剛推出一种新茶,味道不錯,咱們就上那儿去好好聊聊吧。”少儒邊說邊搖折扇,彷佛已經聞到了茶香。
  “就知道你這個小老頭离不開茶葉。走吧!”少允對于他老弟的嗜好只能用“不敢恭維”來形容。年紀輕輕的就喜愛品茗的公子哥京城中還真找不出几個。
  一行人就這么浩浩蕩蕩的朝云仙客棧出發,商量明日的大計。
  待在成王府的段雁舞則是像只無頭蒼蠅,不斷的來回跺步,思索著幫禹宣找回記憶的方法。
  一切的希望都放在明日。
         ※        ※         ※
  段雁舞實在弄不清楚死牢頭的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今儿個一大早,他就等在王府的大廳說是要將一切搞定,搞定什么嘛!問了他半天也敲不出答案,只是神秘莫測的說了一聲:“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她能知道個什么?她只知道自個儿莫名其妙的被拉進一間府邸,秋飛報了一個听都沒听過的名字“御京號”以后,府邸總管的臉馬上變得不一樣,又是鞠躬又是哈腰的領他們進門。沒一會儿,他們就坐在這間還算气派的大廳等人。
  到底要等誰嘛!她還沒想到幫禹宣的方法呢!昨晚思考了一夜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她都快煩死了,哪還有閒情耗在這里等人!
  就在她百般無聊、呵欠連連的時候,踏入大廳的人影吸引住了她的視線。
  是禹宣!他怎么會在這儿?她再定神一看,大廳上站立的人影不止禹宣,還有那位自稱胡可儿的姑娘和一位頗具年紀的男子,可能是她爹。
  死牢頭到底想干嘛?沒事拜訪人家的府邸又有何用意?
  “您就是御京號的二老板?久仰、久仰。”胡老爺擺出他打出生以來最諂媚的笑容,御京號是京城第二大商號,怠慢不得。
  “好說,好說。”秋飛也堆起一個虛偽的笑容,朝胡老爺打躬作揖。
  御京號?二老板?他們到底在說些什么?段雁舞听得滿頭霧水。
  “冒昧前來打扰,實在是不好意思。但我听說胡老爺這儿有我要找的人。”說罷,秋飛朝禹宣的方向看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我這儿有你要找的人?”胡老爺也听得一頭霧水,只得順著秋飛的眼光看過去。“是他?”他指著禹宣。
  “沒錯,他是我御京號益州分舵的分舵主,四個月前突然失蹤,咱們找了他很久,最后才輾轉得知他是在胡老爺您這儿。”秋飛面不改色的說著謊言,這是他們四人昨日研究出來的說辭。
  禹宣是御京號的分舵主?死牢頭到底在胡說八道些什么啊!
  “禹宣,是這么回事嗎?”不是他要怀疑,而是這事太匪夷所思了,禹宣看起來還太年輕,不太像能一手掌管一個分舵的分舵主,胡老爺不禁怀疑的看著禹宣。
  “是的,老爺,昨日我出外買米時遇見二老板,經他反复提醒才想起過去的事。”不用說,這也是套好的。
  原來這一切都是真的!命運的變化真捉弄人,胡老爺不禁感歎世事的無常。
  “那么,您今日來的目的就是要帶回禹宣?”這也算是一件喜事。
  “那自然。”秋飛順勢接話,“不過除了這件事之外,晚輩尚有一事相求。”
  “喔?”
  “可否將胡姑娘許配給禹宣?算起來禹宣堂堂也是一個大商號的分舵主,配您的女儿理當還撐得起面子,您意下如何?”
  “這……”面對秋飛突如其來的提親,胡老爺傻了眼,可儿是他唯一的愛女啊!可是御京號的人他又得罪不起,這可怎么辦才好?“可儿,你的意思呢?”胡老爺希望她會拒絕,未料她卻一個勁的點頭,興奮莫名。
  “我愿意嫁給禹宣,我愿意!”
  瞧別人的求婚那么簡單,他卻屢屢踢到鐵板,老天對他真不公平,秋飛不禁無語問蒼天。
  “既然禹宣不嫌棄,愿意娶小女,那老夫還有什么話說?”女儿養大了,不中留了。由她興奮的表情看來,他倆早已兩情相悅甚久。
  眼看著事情就要搞定,杵在一旁弄不清楚狀況的段雁舞突然清醒的大喊了一聲:“等一下!”
  大伙儿全乖乖的看著她。
  “你們不可以這么做,你們不可以這樣騙人。”她終于弄懂了他們的意圖。
  “這位姑娘,你是……”胡老爺早就注意到這位貌美如花的女孩,她的美比起他的女儿來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我是禹宣的朋友,也是他的好哥儿們。”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接下來所要講的話可能會讓禹宣恨她一輩子,可是她不能幫禹宣騙人。
  “禹宣根本不是什么御京號的分舵主,他是個山賊,就和我一樣,我們都是山賊,就連他也一樣。”她指向秋飛。
  “我是山賊沒錯。”秋飛大方的承認,反正事情已經被她搞砸了,不差他這一件,他剛好可以藉此机會說個清楚。“但也是御京號的二老板。”他看著段雁舞惊愕的表情,柔聲的說道。“小舞,你沒想過咱們山寨很奇怪嗎?”
  是很奇怪。但無論怎么怪,任誰也不會將土匪和富商這兩种截然不同的身分聯想在一起。
  “原來你一直在騙我。”她的臉條地變白。
  “這怎么能算是騙呢?你從來沒問過我,我也不認為這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這分明是強詞奪理!段雁舞覺得自己的心正碎裂為一塊塊地墜落在地。
  “我們的婚事取消了!你休想我會嫁給你,我配不起!”她太傷心了,他怎能一直騙她?
  “只為了這一點,你就要否認我們的感情?”秋飛的傷心不下于她。一般女人若知道自已釣到一個金龜婿的話,高興都來不及哩,怎么她老跟人相反?
  “好了,兩位!”胡老爺面色凝重的打岔。“你們的事情請自行解決,小女絕不能嫁給一名山賊,可儿和禹宣的婚事就此作罷!”
  “你滿意了吧?”秋飛嘲弄的看了她一眼,一樁天賜良緣就這么讓她給糟蹋了。
  段雁舞不理他,徑自走到禹宣面前,賞給他結結實實的一巴掌。
  “啪”一聲,他的臉都給打歪了,禹宣錯愕的看著段雁舞,“小舞……”
  “你這該死的混帳!你知道大伙有多擔心你嗎?你竟然還敢裝做不認識我,就為了這個女孩?”她說罷條然轉向胡可儿。“你喜歡禹宣?”
  “是……”可儿被她凌厲的表情嚇著,遲鈍了半天才說出答案。
  “你若真的喜歡禹宣,就該鼓起勇气跟定他,而不是一副唯唯諾諾、弱不禁風的樣子,你這樣只會拖累他。”
  “還有你,混蛋!”她的炮口指向胡老爺。“山賊也有好的,就像禹宣。他雖然和我們一樣都是山賊,卻沒搶劫過半日,也沒傷害過人。”最后她走向禹宣,“禹宣,欺騙得來的感情不可能長久,她若真的那么嬌弱,也不見得适合你,你要考慮清楚。”
  說罷,她走向大廳出口,像只驕傲的孔雀。秋飛的呼喚聲讓她停下了腳步。
  “慢著,你說得那么義正辭嚴,那我們的事呢?我們的事又該怎么辦?”
  “沒有我們。”段雁舞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
  “沒有我們……”秋飛冷笑。多么簡單卻絕情的一句話啊,原來他們之間的种种都是假的。“我明白了。”他累了,再也不想拿自己的熱臉貼她的冷屁股。“我不會再跟在你身后乞求你的關愛。如果我們之間還有未來,那一定是你主動前來找我,我不會再做傻瓜。”
  段雁舞很想回答“不可能”,可是她的嘴卻如同有自己的意志般開不了口。
  她只想哭,只想离開秋飛、离開京城,回到凶匪寨去。
  她要回家。
         ※        ※         ※
  故事的結局出人意表,禹宣最后不但回到凶匪寨,還將他的心上人給帶回家。
  當然不是所有事情都是完美無缺的。胡可儿展現了她此生唯一一次的任性——跪地叩頭拜別父母,從此与胡家斷絕關系。
  老實說,她的勇气教整座山寨里的人為之佩服不已,包括段雁舞。她從沒想過那么弱不禁風的人竟也有那么堅強的意志,相較起來,她的优柔寡斷就顯得遜色多了。
  她好想念秋飛,直到現在她才明白自己是多么喜歡他,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他說過,他絕不會再委屈自己追在她的后頭。
  “小舞。”段一豪難得的低音量充滿了撫慰之情,他十分心疼自個儿的獨生女,自她從京城帶回禹宣以來,就一直悶悶不樂。
  “爹。”她看著段一豪充滿關愛的臉,試圖振作起來。
  “秋天過去了。”段一豪語意深重。
  “是啊。”
  “抓住它!”段一豪指著一片翩然掉落的樹葉,要段雁舞在它落地前抓住。
  她抓到了。
  “愛情就像秋天里的葉子,在落地之前漫天飛舞的剎那間最美。”他接著扳開她的掌心,拿起那片葉子。“秋飛就像這片葉子,溫柔、堅毅的等在枝頭,直到落入你的掌心。”他慈愛的看著他的愛女,繼續勸誡,“你抓住了他,卻不懂得珍惜。現在你唯有鼓起勇气去找回你曾經丟棄的東西,才能挽回秋飛的愛。”
  “可是……要是他不再愛我了呢?”她好怕。
  “那你就必須自行承擔失戀的苦果。我相信秋飛不會那么輕易遺忘對你的愛,他不是一個見异思遷的男人。”
  “我……”
  “去吧,孩子。自己的末來要靠自個儿的雙手去開創,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得到,你是凶匪寨的段雁舞啊,還記得嗎?”段一豪給他的愛女最后一次激勵。
  是啊,她是段雁舞,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頭,她有什么不敢的?
  “爹,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樂意之至。”他的小寶貝總算又恢复昔日的光彩。“請說。”
  “幫我寫封信。”
         ※        ※         ※
  “二當家,二當家,有你的信。”
  同樣的午休時刻、同樣的送信人,大刀用他那細得不象話的聲音喊著,一邊猛敲著秋飛的房門。
  同樣的發信人、同樣扭曲的字体,不同的是,這次信的內容不再教秋飛感到胃痛,而是令他心神飛揚。
  “信里頭說些什么?”大刀仍舊看不懂。
  “段老說要退貨。”秋飛的嘴都快咧到耳根子去了,“他怪我沒將小舞教好。”
  “二當家,二當家!”破門而入的是滿臉興奮的海文,他一邊上气不接下气的喊著秋飛,一邊用顫抖的手指著大廳的方向。
  “小舞,小舞她……”
  秋飛根本懶得理會愣在他房里的大刀及海文,提起腳就往大廳奔去。
  他知道自已很沒用、很沒志气,但誰在乎呢?有了小魔頭就等于擁有全天下。
  站在大廳中的小魔頭仍和他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穿著男人的褲子,唯一不同的是,她干淨多了,不再像第一次那樣髒兮兮。
  而她正直直的盯著他,眼中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我爹說要退貨,說你沒教好我,我至今仍不會寫自個儿的名字。”
  “那是我的過失,我一定會設法改進。”他仍然站在原地,与她遙遙相望。
  “他還說我的禮儀仍然不行,喝湯會有聲音。”
  “真的?那我得好好教教你了。”他蹙眉,假裝沉思。
  “我一生都不穿裙子。”
  “無所謂。”
  “我還要罵髒話。”
  “隨你高興。”
  “我這輩子都賴定你了,你怎么說?”
  他什么也沒說,唯一的動作是張開雙臂。
  這就是最好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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