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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坐落于英吉利海峽旁的克洛斯堡地形險要,傳說十七世紀時還曾被用來當成關犯人的地方。整座城堡共有五層,最高的地方是位于西邊的圓形塔樓,足足比其他地方高了兩層,是堡內最神秘的地方。
  呆坐在堡內許久的邵華語決定起來走走,這個純英國風的城堡自克掄威爾時代以來即屬于威爾家所有,過去是關政治犯的重地,如今是威爾家族的度假別墅。邵華語因為名單事件因而獲得查爾斯·威爾的賞識,將她奉為上賓對待,先安排她到這個古堡來住。表面上來看沒什么,實際上這等于是強行將她和魯維陰分開。當然,不用說這一定又是丹尼爾的主意,從他看見她的第一眼起,即對她充滿邪念,只有天曉得為什么,漂亮的東方女人多得是。
  她隨意行走,看見什么就停下來東摸西碰,房間也一間接著一間打開參觀,反正查爾斯·威爾說過她可以隨便看。換句話說,這堡內沒有什么值得防范的事,否則查爾斯·威爾也不會放心讓她來玩。
  她知道咸爾父子正在觀察她,想更進一步确定她的意圖,以決定能不能讓她進入組織的核心。現在她唯一能做的事只有等待,靜下心來思考可能的發展,并想好如果有個万一到時該怎么脫身。
  她邊走邊想,走著走著競走到塔樓來。看著眼前的階梯,邵華語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忍不住好奇,拿出隨身攜帶的家伙挑出迷你手電筒打開,照亮陰暗的階梯往上爬。
  雖說從外觀上看克洛斯堡只有五層,真正爬起樓梯來會發現其實不止;古人的算法恐怕和現代人不太一樣。邵華語气喘如牛的爬了又爬,總算爬到頂端,隨即發現一個大問題,門被上鎖了,而且還被鏈了好几圈。
  好吧。她再度掏出家伙我到一根小小的鋼絲,准備發揮她的好手藝。過去兩年多以來她不只學會打斗,還學會不少旁門左道的事,比如說開銷。
  她拿起沉重的鐵鏈,對准巨大的鎖孔挖了几下,沒多久果然听到喀一聲的聲響,樂坏了邵華語。
  接著她把成捆的鐵鏈拿掉,有點像是探險的心情推開沉甸甸的木門。門一打開,她連忙捂住鼻子漫天的灰塵嗆得她不停的咳嗽。大約五分鐘過后,她才開始适應潮濕的空气,并在牆壁上找到電燈的開關。
  當電燈一打開,她就楞住了。邵華語揉揉眼睛,以為自己到了科學怪人的拍攝現場,房內到處是化學實驗用的器材及管線,牆壁上的書架擺滿了一本本厚重的藏書,被灰塵掩蓋不得出頭。她好奇的走近,抽出其中一本拍掉封面上的灰塵,發現這是一本有關植物荷爾蒙運用方面的書籍。頓時她覺得迷惑,為何在這這古堡、在這廢棄的高塔中會有這么一堆實驗器材和書籍?這究竟意謂著什么?
  “這里是維陰期的地方,你現在看的書正是他的收藏。”
  嘶啞陰沉的聲音忽地從門口傳來,差點嚇掉她半條命和她手上的書。
  安森?
  “你不該到這里來,維明斯一定會很不高興。”他自陰影走人塔內的小房間,臉色陰沉沉的看著她。
  “我不需要經過他的允許,查爾斯董事長說我可以隨意走動看看,我想那其中包括這個房間。”這人什么時候上克洛斯堡的,她怎么不知道?
  聞言安森沉默了許久,沉穩的棕眸似乎在考慮著某事,一時之間很難下決定的樣子。
  她覺得极不自在,他們倆一向不和。護主心切的安森總認為她會對魯維陰不利,因此處處防范她。但若認另一個角度來看看他又是查爾斯安插在魯維陰身邊的眼線,按理說不應該這么忠心耿耿,怪的是他們又是從小到大的好朋友。如此錯綜复雜的關系讓旁人看得眼花繚亂,加上魯維陰又几乎從不提他們倆的事,更教她摸不著頭緒。
  沉默持續蔓延,正當她以為會被這一股沉默悶死的時候,安森突然開口了,扯出來的話題讓人更摸不著頭腦。
  “你相信命運嗎,艾蓮娜?”他問。
  “相信。”她苦澀的回答,再也沒人比她更懂得這兩個字該怎么寫。
  “那么,你相不相信有輪回轉世這回事?”
  “當然相信,佛家一宜很強調這個觀念。”這跟他有什么關系?
  “如果我說,我和維陰斯前世就是朋友,你會不會很惊訝?”
  她沉默不答,根据佛家的說法,這可解釋為緣分未盡。但發生在他和魯維陰身上?這太不可思議了。
  “前世維明斯就關在這個地方,當時他是個海盜,后來被他的愛人救走。”說起來這可算是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只不過當時气坏了不少人就是。
  “很動听的故事。”她開始怀疑他是在說謊,這太玄了。
  “你不相信我的話,這也難怪。”安森苦笑,不明白為什么只有他保留前世的記憶。維陰斯、丹尼爾都忘光了,唯獨他一個人痛苦,這算是上天的懲罰嗎?
  “我在前世是個大坏蛋,從小和維陰斯一起長大,最后卻出賣了他,不但使他家破人亡,更害他被克倫威爾追殺,最后還淪落去當海盜,要不是他運气好,早就死在海上了。”他笑得戚然,褐眸也一并黯沉下來。
  邵華語看著安森,漸漸相信他的話。他的表情太悲傷,說的故事太离奇,不可能編造得出來的。
  “為什么跟我說這些?”她小心的問,不敢太大意。
  “因為我不希望他再受到傷害。”前世造孽今生還,即使這一世必須因維陰斯而喪命,他—也無話可說。
  “你是說我會傷他?”這太离譜了,就算她想,她也做不到。
  “我希望不會,因為他愛你。”。安森平靜的解釋,卻惹來滔天巨浪。
  “他愛我?”邵華語冷哼,似乎覺得他的話很可笑。“你和我說的維陰嘶可是同一個人?”她真想大笑,維陰斯會愛她?他只會利用她!
  “他、愛、你。”他搖搖頭,一個字一個字慢慢說,表情誠懇。
  “我不相信!”她仰頭大笑,笑中帶淚。該死的,她怎么哭了?
  “他只會利用我,只會盡情拿走我熊給的。等有一天我什么也不能給他的時候他就會丟棄我,頭也不回的离開我!”而她明知他就是這么差勁的男人,卻一樣离不開他,該死的犯賤性格。
  “你誤會他了。”安森歎气。
  某方面來說,維陰斯确實如她口中說的那樣,自私冷血。另一面卻是由于他的愛藏得很深,相對的也不容易表現出來。再加上他所處的環境复雜,自然而然造就他這种慣于隱藏的性格,他不也如此嗎?
  “我沒有誤會什么,也懇求你不要再給我希望,我已經受夠希望落空的滋味。”待在魯維陰身邊近三年她什么甜頭都沒嘗到,嘗到最多的便是失望,她已經學乖了。
  “我沒有騙你,因為他真的愛你,你手腕上的傷痕便是證据。”安森指著她的右手腕,要她看看。
  證据?
  邵華語呆楞了一下,翻開右手腕看著兩個月前留下的刀疤,不明白這又能代表什么。
  “你這刀疤是不是維陰斯割的?”
  她點點頭,他怎么知道?
  “別這樣看著我,我會知道是因為我注意到他左手的手腕上也有一道同樣的疤痕。”
  “這又如何?”她不想玩猜謎游戲。
  “你知道嗎,艾蓮娜?蘇格蘭高地有個習俗,就是當一對男女決定結婚的時候,男方會在女方的手腕上划一刀,也划開自己的手腕,然后再用白布條包裹起來,讓彼此的血交融,其中的含意是從此你的血液中有我的存在,我有你的存在,生生世世永不分開。”
  生生世世水不分開?他的意思是……
  “你還不明白我的意思嗎?”安森微笑。“在維陰斯心中,他早巳把你視為他一生中唯一的伴侶,”所以才會悄悄舉行這個儀式。”
  也就是說他想娶她,這怎么可能?他明明把它當游戲來玩。
  “我不相信。”她很想相信他的話,但是她做不到。
  “如果事情真如你說的那樣,他就不會命人幫我施打毒品。”這算是那門子的愛情表現方式。
  “他沒命人幫你打毒品,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安森深吸一口气,苦笑說道。“是我出的主意要謝尹德為你施打毒品,因為我怕你會害了維陰斯,所以想趁早除掉你。”
  這一切都是安森搞的鬼而不是魯維陰?
  邵華語楞了一下,不可置否的看著安森。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魯維陰為什么也不否認?
  “你不妨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景,在你毒癮發作的痛苦邊緣,是誰幫你撐過最痛苦的時光,你便會了解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是誰幫她度過最痛苦的時光?在她嵌臨瘋狂的時刻,是誰的雙手遏止她傷害自己,不斷在她耳邊告訴她:支持下去?
  她閉上眼捕捉那段模糊的記憶,依稀听見某個低沉黯啞的聲音哽咽的說道,做得好,小鬼,做得好。
  “維陰斯……”是他,幫她戒掉毒品的人就是魯維陰。
  邵華語兩眼著火的瞪著安森,忍住給他一刀的沖動,冷冷的質問他:“你這么做有什么目的?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對他一點害處也沒有?”反倒是他才值得怀疑。
  “我當時不知道,但我現在知道了。”安森無奈的回道,仿佛已認命。
  “你……跟她很像,不是長相方面上的像,而是個性。不,不如說你比她更堅強,有一股永不服輸、永不放棄的精神,難怪維陰斯會受你吸引。”安森喃喃自語,三百年前的影像重新浮現他的腦海,提醒他自己曾是多卑鄙的人。
  “你說的她是誰,是我認識的人嗎?”她迷惑不已的質問,你說的話好難理解。
  “不,你不可能認識,因為她是三百多年前的人,是維陰斯前世的愛人,他都叫她‘小鬼’,跟叫你的時候一樣。”
  難怪他老改不了口,原來是受了前世記憶的影響。
  “維陰斯也和你一樣擁有前世的記憶嗎?”邵華語知道她該對此事做何感想,她并不想當另一個女人的替代品,也不認為自己是那女人的轉世。
  “我不确定,應該是沒有吧。”因為他絕口不提,就連安森告訴他前世的因果他也一笑置之;不表示任何意見,所以他判定維陰斯并不記得前世的事。
  “你會告訴我這些事一定有你的目的,你的目的是什么?”邵華語開門見山的問道,試著弄清他的意圖。
  安森笑了笑,笑容依舊可悲。
  “看到這些東西了嗎?”他指向環繞在四周的廢棄物,從書本到實驗用的試管一應俱全,看得出這些物品主人的用心。
  “維陰斯跟我都是孤儿,‘我們一起被查爾斯·威爾收養,一起在這城堡里長大。不同的是,維陰斯是魯德爾家族助繼承人,這個家族自十七世紀以來就被威爾家族追殺;威爾家族運用龐大的政治勢力將其姓名徹底抹去,所以英國政府的資料上見不到維陰斯這個人,國際刑警組織也查不到他的底,美國情報局的下場也差不多。”
  換句話說他是個隱形人,沒有自己的國家,沒有自己真正的住所,一切任憑威爾集團的安排;今天集團要他入籍台灣,他就得去,明天要他飛往剛果,他也得走,完全听由查爾斯·威爾的擺布。
  “為什么,”她不懂。“為什么維陰斯要听從查爾斯·威爾的安排?他不像是可以任憑玩弄的人啊!
  “因為他想毀了它,因為他想徹底摧毀威爾集團!”安森主動提供答案。“維陰斯不是傻瓜,他知道查爾斯·威爾只是在利用他,等他失去利用价值人查爾斯·威爾就會派人殺了他,所以他必須趁對方還沒動手前先下手為強。
  “也就是說,我是他下手的關鍵,因為我可以借由美色接近丹尼爾·威爾,取得你和維陰斯拿不到的資料。”她聰明的接話,逐漸了解魯維陰的意圖。
  “沒錯。”安森看著她蒼白平靜的臉,明白被人利用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被最親近的人利用。
  “你能想像維陰斯是怎么長大的嗎?”安森不胜唉吁的捕捉往事,忍不住搖頭。“表面上查爾斯·威爾將他收為義子,其實是有計划的迫害他。從他母親怀他開始便不斷的派人騷扰他們,運用各种手段使他成為孤儿,再派人毀去他的出生證明,使得這個世界上從此沒有維陰斯·魯德爾這個人,只剩一個無辜的小孩供他利用。”
  聞言,邵華語的臉色更形蒼白,居然有這么惡心的事?
  “更糟的還在后頭。”安森回憶道。“查爾斯·威爾為了讓他順從組織,不但從小給他吸毒,還要他學會所有對組織有利的事,包括槍枝、搏擊訓練以及語言,還有其他數不盡的折磨。為了活下來,他咬牙忍受所有嚴格訓練;告訴自己,總有一天他一定要報仇,一定要將威爾集團從這個世界上鏟除。”
  听到這里,邵華語已經泣不成聲。她曾經捉住魯維陰的手臂要他還給她從前的生活,然而他卻連“從前”這兩個字都不曾据有,他的人生是一場噩夢,一場無法醒來的噩夢,她無法想像一個人被迫天天面對仇人的滋味,那一定很苦吧。
  “我曾親眼目睹維陰斯為了戒掉毒品有多痛苦,為了不讓自己成為毒品的奴隸,他將自己關在這里,然后忍受蜇心的痛楚。至今我偶爾還會回想起當時的情形。毒品的藥力使他像是一只找不到方向的野獸不停的碰撞牆壁,痛苦的狂吼,祈求上天賜給他力量讓他能擺脫毒品的糾纏,還給他最基本的自由。”安森終于把話說完,默默遞上一條手帕給邵華語。
  她接下他遞過來的好意,這才明白維陰斯話中的含意。
  你現在所經歷的一切,仰是我當初走過的路。我能撐過來,你也可以。
  在他承諾他將陪她走到最后的支持下,她戰胜了毒品。可是他呢?當初又有誰陪在他身旁支持他,告訴他:不必害怕,你一定不會輸,你一定能要回你的自由?
  “所以從此以后他鏈就了一身只憑眼睛即能分辨毒品好坏的本事,因為他不想再受毒品的控制?”她閉上眼睛痛心的說、試著捕捉魯維陰年少的身影。
  “正是如此。”安森點點頭。“只要維阻斯能繼續帶給組織利益,查爾斯·威爾也沒話說。”
  這是多么不容易做到的一件事啊,得要有媲美圣人的決心才行,唯有親身領教過毒品威力的人才能了解這其中的痛苦。
  “這些東西……”邵華語看看四周,荒廢的擺設中似乎還留有魯維陰年少的痕跡。
  “這是他的實驗室。”安森拿起一根覆滿灰塵的試管晃了晃,回想起以往。“表面上維陰斯在這里研究如何提高毒品的純度,其實是在研究怎么解毒,他做出不少解毒劑,包括雅達之花。要不是他的獨門秘方你早就死了,也不會活到現在跟我說話。”
  霎時她說不出話來,不知道該不該給安森一拳,他把她害得那么慘。
  “你想我怎么幫維陰斯?”她歎口气放他一馬,不想再跟他計較。
  “做一切有利于他的事,必要時我會給你們協助。”安森語重心長的回答,算是對命運投降。
  曾經,他花費所有力气阻止維陰斯進行他的報复活動,因為他不想他這一世再繼續痛苦下去。然而上天自有安排,終究他只能默默站在一旁看著命運之輪回轉,找到最好的時机助他一臂之力,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欠他的。
  邵華語謹慎的看著他,考慮能不能相信他的話。這是她人生中最大一場賭注;壓的是她和魯維陰的性命。
  “我怎么知道你不會出賣他?”她大膽的問了一句。
  安森聞言搖了搖頭,表情黯然。“我已經出賣過他一次,這次我絕不會再背叛他。”
  看著安森堅決的表情,邵華語點了點頭。她不了解前世今生這回事,但她知道他眼中閃爍的光芒是真誠的。
  但愿她沒看錯。
   
         ★        ★        ★
   
  風的影子停留在樹梢,串起片片落葉飄飛于地心之外。邵華語悄悄關上玻璃門,拒絕寒風侵人。在這入冬之際,大不列顛的秋意顯得特別寒冷,刺骨的寒風提前散播冬季的信息,揮散于克格斯堡古英國風的花園中,別有一番風情。
  倚著窗台,邵華語默默看向窗外。被安排住在這儿已有一段時間,期間她見不到魯維陰十次面,丹尼爾倒是見過不少回,每一次來訪時必定大獻殷勤,而她也一定技巧滿分的拒絕再施予一點點暗示,暗示他快了,只需要再多一點耐心,她一定陪他上床。這是男女之間的老把戲,但很好用,大部分的男人都逃不過根本的劣根性,認為難度越高的女人入喉的口感越佳、滋味越鮮美。基本上這跟蒙著眼睛玩恐怖箱的感覺差不下多少,打的是心理戰。不同的是,游戲可以重來,她卻不能,因此得格外小心才行。
  她繼續看著窗外的落葉洒落深秋的繽紛,一點也沒發現到門口的人影,倚在門邊的人影也不急著打扰她的思緒,安安穩穩的靠在厚重的門板上看著她的側影。時間分分秒秒的流逝,所有的愛恨情仇都埋藏在這難得的靜溫下,悄悄吸收彼此优游的情影,鑲嵌于時間的角落。
  不知過了多久,邵華語才發覺有人在看她。她回頭一看,倚在門板上的居然是她想忘也忘不掉的人:魯維陰。“日安。”
  他頷首走進起居房內,邵華語只能楞在原地呆呆的看著他走近,想盡辦法控制她卜通卜通的心跳。
  “日安。”她也回他—件禮貌的微笑,膛大眼睛吞食他瀟洒的身影。
  “好久不見。”他舉起手輕触她的面頰,綠眼中淨是暖意。
  邵華語閉上眼睛感受由他手中傳遞出來的溫暖,覺得自己快要哭了。
  “思念很折磨人,對不對?”魯維陰捧起她的臉,印上她的嘴唇,她則熱情的回應,無言的傳達她的抗議。
  “為什么都不來看我?”熱吻之后她輕輕的問,思慕全寫在臉上。
  “我不是來了嗎?”他笑笑的收下她的仰慕,表明只接受單方面的付出。
  邵華語突然間恨起他來了,為何他總能將情緒隱藏得這么好?為何她總是學不會對他冷漠?他真的愛她嗎?
  “不必拿這种表情看我。”接著他收起笑意,表情嘲弄的回諷她,“据我所知丹尼爾几乎是天天來,我想你也不缺人陪。”
  不說的口气,陰沉的表情,這是否意謂著他在乎她?
  “吃醋了?”她大膽的反問,心髒緊張得快跳出來。
  “別妄想了。”他一桶水澆熄她的夢想,表情更顯嘲諷。“我只是想提醒你誘惑游戲別玩過頭,免得到手的鴨子給飛了。”
  她是白痴才會認為他在乎她,他只在乎他的复仇大計,只在乎她能不能幫他撂倒威爾集團。
  “你到底來干嘛?”不准哭,她命令自己。反正他一向不在乎傷她,她不也習慣了嗎?
  魯維陰先是看著她發紅的眼眶,沉默了一會儿才淡淡的回答:“帶你去看一樣東西。”“什么東西?”邵華語了無興趣。“看了就知道。”
  他執起她的手將她往外拉推上車,邵華語可以說是被架著走的。車子一路行經倫敦市區的主要街道,在一座巨大的建筑物前停了下來。
  她不明就里的被拖下車,呆呆看著聳立在眼前的巨型招牌,上面寫著:三百六十度立体電影。
  魯維陰居然帶她來看電影?他頭殼坏掉了嗎?
  “進去。”
  他推著她進門,推得她更莫名其妙。
  “等一下,我們還沒買票呢!”
  他不理她,硬將她推人空無一人的劇場。邵華語頃刻明白為什么不必和人排隊買票,很顯然的,他包下了整個劇場,包下這偌大寬廣的空間。魯維陰神秘的舉動弄得她一頭霧水,邵華語呆若木雞的站在劇場的正中央,茫茫然的看著還站在門口的魯維陰,等待他的解釋。
  霎時只見他揚起手來做了一個手勢;呈圓型搭建的巨大熒幕閃爍了几下;杜比立体音響也跟著播放出一首世界名曲:生日快樂歌。
  這是……
  她的惊訝在熒幕出現的人影中達到最高潮,突來的惊喜使她几乎站不住腳,泣不成聲。
  “大姐,生日快樂!”熒幕中的人影有著清純的笑臉和帶笑的眼神,黑玉般的眼珠之中盛滿了對未來的期待。
  這是她的華芳,尚未接触毒品前的小女孩,也是她最:摯愛的妹妹。
  霎時,淚水盈滿了邵華語的眼睛,三百六十度微傾的熒幕上反映出華芳的臉孔,每一個熒幕上的女孩都笑著告訴她“生日快樂”。她仰起頭;不由自主的站在原地打轉親近每一張年輕的面孔,閉上眼傾听那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大姐,生日快樂!大姐,生日快樂……
  她知道這是經由電腦合成特效做出來的結果,是魯維陰派人搜集華芳照片日夜赶工下的產物。他的愛意就藏在里頭,只是他不知道該如何表現出來而已。
  “二十歲生日快樂,小鬼。”
  他走向她,用手指為她拭去眼淚,卻拭不走她心中的感動。
  “謝謝你。”她捉住他的手不讓他的溫柔退去。“我沒想到你還記得我的生日。”而且還記得她說想念華芳的事。
  魯維陰沒答話,但也沒將手抽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跟著華芳的影像、起在心中同喊“生日快樂”。
  突然問她想起安森的話:他愛你。
  她為什么不趁此刻探測他的心意呢,也該是時候了。
  “你是愛我的,對不對?”邵華語逼問,算是豁出去了。“如果你不愛我的話就不會大費周章為我准備這一些,所以你一定是愛我的,一定是的!”她掐住他的手臂,梨花帶雨的俏臉上充滿決心也充滿希望,載明不接受拒絕。
  遺憾的是,他必須拒絕她。愛只會使人軟弱,使她變成一只甘受捆綁的青鳥,再也不能振翅高飛。
  “恐怕你是誤會了吧,小鬼。”魯維陰甩開她的手臂,支起她的下巴殘忍地戳破她的美夢。“我為稱做這一些是因為你是我最好的手下,也是我最聰明的學生,這是嘉獎,僅僅如此而已,我勸你不要幻想太多。”
  “騙人!”邵華語揮開他的手,絕望的看著他,不相信他會如此殘忍。
  “安森全告訴我了,他說你愛我!你會在我手腕上割洞是因為你早已將我視為你的終生伴侶,這是蘇格蘭高地的結婚儀式。”她再一次捉住他,央求他別再隱藏自己的感情。“哦,是嗎?”該死的安森。“那他有沒有告訴你,我最起碼割過十几個女人的手腕,將我的血送給她們?”
  魯維陰的話有如青天霹歷,將她從喜悅的天堂打回到地面上。她楞楞的看著他,不敢相信他說的是事實。
  “華語啊華語,為何你總是學不乖呢?”他溫柔的手指又回到她臉上,五官邪美得可憎。“我不可能愛上你,我說過你只是我的伙伴,也可以說是我的棋子,我一向善待我的手下,盡可能地給你們想要的東西,但是那絕不會是愛。”魯維陰搖搖頭,仿佛在嘲笑她的無知。
  “不過你放心,我也沒有愛上別的女人,所以你還是有机會的。”最后這一句他是貼著她的嘴巴說的,徹底擊潰她的信心。
  “你混帳!”
  她給他一拳,這次他沒有跳開,任由她的重拳在他漂亮的臉上留下痕跡。
  邵華語轉身跑開,飄散在背部的長發看起來就像是一匹流動的黑綢,也像是困住靈魂的監牢,將兩人牢牢的圈住。
  傷害一個人真的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但要坦承愛一個人卻十分困難。
  生日快樂,華語。
  魯維陰在心中默默為她祝福。如果上蒼還可怜他的話,請讓他早日完成他的使命,讓他有机會用生命彌補她所受的傷害,他只想死在她的怀中,由她親手結束暗夜使者充滿罪惡的一生。
  大姐,生日快樂!大姐,生日快樂……
  立体熒幕上的人影仍不斷的傳送著幸福的訊息,接受訊息的人儿卻早已遠离,留下昂然挺立的身影;忍受著不下于她的椎心之痛,一起沉淀于倫敦的午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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