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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執磊坐立難安地聆听外面傳來的聲響,但只有不知名的虫叫聲,他始終沒听到汽車引擎聲。
  回想下午那一幕,他沒見過靚柔那么燦爛的笑容,那笑容足以融化男人的心,他們看起來,很自然、很快樂。
  他抬眼看著鐘,已經凌晨一點了。
  他們會不會去賓館?他們是不是不回來?
  他在大廳中來回踱步,心思煩亂极了,一股莫名的不安,撕扯著他的心。
  凌晨一點半,終于傳來引擎聲,他赶緊坐到沙發上打開電視,手拿選台器隨便按了一台。
  笑聲在花園響起,執磊听到,一股怒气猛然竄上心頭,他再也無法忍受了。他匆忙地坐出租車回來,像傻瓜似地等著靚柔,一等就是五個鐘頭,還胡亂猜測他們是怎么了,而他們顯然是樂不思蜀。
  見到執磊一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燈也不開,靚柔嚇著了。
  “看電視要開燈,不然會傷眼睛。”她打開客廳的燈。
  “是人家的女佣,還這么晚回來,太不把主人放在眼里了。”他挑釁著說道。
  “我很抱歉。”靚柔很難過听到這种刻薄的話。
  “你不要引起爭執,執磊,是你自己答應今天要陪靚柔,結果你失約了,所以我陪她去逛街,沒想到這么晚才回來。”沈跡抱不平地說。
  執磊凝視著靚柔,她今天特別美,令他一時忘神。
  “執磊。”沈跡喝了一聲,喚醒執磊。“靚柔想請一星期的假,我們要去南投玩,可不可以?”
  可惡的沈跡,已經霸占靚柔四天了,還要帶她遠游……。天啊!他怎么會有這种仇視好友的恐怖想法。
  “好,你們去吧!”
  沈跡一直努力地憋住笑容,執磊一定不知道他現在的神情像极了被拋棄的男人。
  “你們要用車子嗎?”
  “不用,我們打算坐火車,這樣比較好玩,是不是?靚柔。”沈跡故意親密地直呼她的名字。
  靚柔把一切看在眼里,笑著點頭。
  “隨便你們,我去睡覺了。”
  他在關上房門前,還听到他們的笑聲。
  “靚柔,我幫你把東西提上去。”
  听到沈跡進房間的聲音,執磊的心涼了半截,靚柔的房間他到現在尚未進去過,沈跡竟比他先一步進去,他憤怒地敲打著枕頭。
         ※        ※         ※
  靚柔与沈跡一大早就出門了。
  但他們不是去南投玩,而是回宋宅。
  靚柔一直很想回宋宅探望宋天擎,卻又找不著理由,只好与沈跡設計瞞騙執磊。
  到了宋宅門口,靚柔急急忙忙地按電鈴。
  是李嫂開的門。“少奶奶,是你,老爺很想你呢!快進來。”
  “爸爸在哪?”
  “在書房。”李嫂說著,靚柔已跑上樓了。
  “爸爸!”靚柔沖上前擁住宋天擎。
  “靚柔!”宋天擎安心地摸摸她的頭。“你好嗎?沈跡把事情經過都告訴我了。”他輕拍靚柔的背。“不用怕,查理那小子,我已經把他赶出門了。靚柔,執磊對你好嗎?他有沒有欺侮你?”畢竟是自己的儿子,他了解執磊的個性。
  靚柔搖著頭,淚水卻不听話地掉下來。
  “傻孩子,委屈你了!”宋天擎心疼地說。
  “爸爸對不起你,是我太自私了,五年前對你說了謊,現在反而讓你吃足了苦頭。”宋天擎深知靚柔對執磊已是用情良苦。“原本,我是想讓你成為宋家媳婦,不會再受苦,誰知……”宋天擎深深歎了一口气。“過去,我心里只有你母親,自從她死后,我心里只有你,我要給你最好的,這也算是補償你母親,她的命是這么苦……唉!我完全忽略了執磊与靜薇,現在誤會這么深,隔閡這么大,我……他們一定不會原諒我。”宋天擎頓了頓,感傷地說。
  “爸爸?相信我,只要我在執磊身旁一天,我一定會改變他,讓他重回這個家,大家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她握住宋天擎的手。沈跡站在門邊,注視著他們,內心相當感慨。
         ※        ※         ※
  晚上,靚柔親自下廚,做了好几道宋天擎喜愛的佳肴,气氛相當融洽。
  “執磊的事業進展如何?”宋天擎問沈跡。
  “現在他准備与西德方面簽約,引進一批新式的干洗机器。”
  “你幫我聯絡那家厂商,我想了解一下情況。”宋天擎想了想道。
  “沒問題,我會處理的。”沈跡熱心地回答。
  “你是我唯一可信任的人,這件事絕不能讓執磊知道,否則,他一定會受不了。”宋天擎明白執磊頑固的個性。
  天下父母心,有誰不愛自己的孩子?執磊离家在外多年,宋天擎一直默默地幫助他,靚柔看在眼里,好生感傷。
  “靚柔、沈跡,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靜薇后天就要從美國回來了。”宋天擎興奮道。
  “真的,那爸爸就有伴了。”靚柔也興高采烈地說。
  “當初,我因一時气憤而把執磊赶出門,把靜薇送到美國,現在想想,真是對不起他們。”宋天擎自責著。“我要把靜薇接回來,好好彌補她,疼愛這唯一的女儿。”他的臉上泛出光彩。“一切重新開始。”
  “太好了。爸爸!”靚柔眼中盈著淚光。
  夜里,靚柔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一方面憂心執磊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另一方面憂慮靜薇會不會接納她,或是排斥她,她思緒紊亂的想到東方已現魚肚白,都還無法闔眼。
         ※        ※         ※
  靜薇從入境室走出來,看到一名高大的男子穿著短褲、輕便的襯衫、涼鞋,頭戴鴨舌帽、墨鏡,手里持著一面寬大的牌子,上面寫著“宋靜薇”三個字。
  她定眼一瞧,高嚷著“沈大哥”,三步并做一步地沖入沈跡怀里,用力抱住他。
  “那么久沒見到你,小女孩都變大美人了!”沈跡逗著她。
  靜薇确實長大了,看起來嫵媚、成熟、有自信,与以前完全不同。
  “沈大哥,你來接我,我好高興。”她深情款款地抬頭注視沈跡。
  認識沈跡時,她只有七歲,母親剛過世不久,哥哥執磊甫從美國回來,母親去世的噩耗,令他郁郁寡言,整日埋首學業中,加上他是宋氏的繼承人,沉重的包袱、不可言欲的苦楚,使執磊不曉得怎么面對小他十歲的妹妹。
  宋天擎更是不曾在意過她的存在。
  靜薇的童年是孤單的,沒有玩伴、沒有快樂。
  直到她認識沈跡,沈跡義不容辭地照顧她,教她功課、陪她聊天、逗她快樂,在靜薇的成長過程中,沈跡比自己的哥哥還親。
  少女時代,她希望沈跡是自己的親哥哥,年紀稍長,她幻想做沈跡的情人,現在,她日盼夜盼成為沈跡的唯一,做他的新娘子。
  五年前,她年紀還小,不曉得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情,如今,她長大了,她不在乎沈跡過去的感情生活,她要成為沈跡這生中最后及最愛的女人。
  “靜薇,你那樣看我,是不是我老了?”沈跡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
  “才怪!在我的心目中,你永遠是最英俊、最棒的大哥。”也是我的最愛,靜薇在心里補充一句。
  “几年不見,嘴巴變得這么甜。在美國,有沒有迷死那些洋鬼子?”
  “才沒有呢!我最討厭洋鬼子了!”靜薇自動挽住他的手。
  沈跡把帽子摘下來戴在靜薇頭上。“台灣的夏天很熱,小心長雀斑。”他又隨手幫靜薇戴上墨鏡。
  靜薇心里暖暖的,沈跡仍然一樣貼心,絲毫沒有改變。
  “你想吃什么?”他体貼地問。
  “由你作主,沈大哥。”
  “好,我們去吃一百元的牛排。”
  靜薇點頭,只要能与沈跡在一起,她不在乎任何事。
         ※        ※         ※
  進了牛排館,點餐之后,沈跡一直沉默著。
  “沈大哥,你是不是有什么話要說?”靜薇了解他有事要說前,總是一語不發。
  “你有沒有疑惑,為什么是我來接你,而不是你的家人?”
  “有,不過反正他們也不在乎我。”靜薇早已認命。
  “你錯了,他們很關心你,所以才派我來。”
  “這不是很奇怪嗎?”靜薇不以為然。
  “想不想了解這五年來,你家發生的事?”
  靜薇猛點頭,她最擔心的是哥哥。
  “那我就依“編年体”的順序,一一告訴你,你可要仔細听。”沈跡正經八百道。
  他把時光倒回五年前,再緩緩把時間拉回來,等他說完,夕陽西下,正是台北夜生活的開始。
  “我希望你回家后,能對靚柔和你父親和气一點,我們都需要你這一票,不要讓過去的誤會蒙蔽你的雙眼,好嗎?靜薇。”后面那聲“靜薇”溫柔得令靜薇無法拒絕。
  “你真的希望我与他們和好?”她問。
  “當然,尤其是靚柔這么好的女孩,更需要你的支持。”
  “好,我答應你。但若他們故意找我喳,我可就沒辦法囉!”她努努嘴。
  “放心,像靚柔這么善解人意的女孩,你只會喜歡她的。”沈跡信心八百地說。
  靜薇心頭很不是滋味,沈大哥把她說得那么完美,她才不信哩,她可要好好瞧瞧她,看她有什么過人的魅力。
         ※        ※         ※
  宋宅內燈火通明,熱鬧异常。
  靜薇下車時惊訝不已,在她的記憶里,宋家很久沒有如此熱鬧過了。
  她按了電鈴,大門立刻打開,仆人們依序整齊站好,“歡迎小姐歸國。”他們不卑不亢地齊聲喊。
  經過花木扶疏的走道,靜薇看到花園中央擺著五層高的蛋糕,每一層都插著蜡燭,最下層有十八支,依序是十九、二十、二十一支,最上層共插了二十二支。
  “小姐,生日快樂!”
  靜薇感到雙眼濡濕。
  “我們想你去美國五年,沒能幫你慶祝生日,總是遺憾,這次你回來,大家決定一次幫你過完五年的生日。”輕柔的聲音在靜薇身后響起。
  她轉過身,看見一個年紀与她差不多的女孩,她很美,清新脫俗、鐘靈秀气、不染污塵,像是一朵乍出水面的蓮花。
  “你一定累了,先休息一下,等爸爸下來,我們再切蛋糕。”靚柔引靜薇到一旁坐著。
  “你應該就是未來的嫂子吧了!”
  “不要叫我嫂子,我沒有資格。”她拿了一杯香檳給靜薇。“我去請爸爸下來,他一直都惦著你,只是身体不舒服,在樓上休息。”
  靜薇打量著靚柔的背影,她确實有過人之處,才剛見面而已,她已經喜歡上她了。她柔順婉約、笑容可鞠,無怪乎沈大哥那樣贊美她,哥哥碰到她,也一定會對她動心。
  一聲蒼老的呼喚,打斷靜薇的冥想。
  “靜薇,我的女儿,你回來了。”宋天擎激動地抱住靜薇。
  爸爸真是老了,頭發蒼白、手拄著拐杖、眼神落寞,令靜薇不忍心。
  “靜薇,爸爸對不起你,我……”
  “爸!”靜薇打斷他的話。一切都不用再說了,她心底知道,這個從不說對不起的父親,現在悔過了,這個從小一直漠視她的父親,現在愿意給她親情,她期待已久的父愛,終于如愿以償,她還有什么好怨的?
  把握現在,才是她要追求的。
  他們快樂地暢談著,吃著蛋糕、喝著香檳,慶祝新的開始。
  靚柔怕宋天擎吃得太甜了,特別為他准備低脂食品:怕宋天擎會冷,又跑去拿毛毯,蓋在他腿上。靜薇把一切看在眼底,她肯這樣照顧父親,除非有真情支撐,否則無法如此付出。
  在歡樂中,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一晃已十點多了,宋天擎顯然很累了,他打著盹,靚柔扶他到樓上休息。
  花園里只剩下靜薇与沈跡。
  “靚柔真是好女孩,沈大哥,你說得一點都不錯。”
  “是啊!只可惜執磊一直虐待她。”沈跡把靚柔在執磊那里的情形告訴靜薇。
  “哥怎能那樣對待她?靚柔不必委屈自己去哥哥家當女佣啊!以后,若是哥哥知道了靚柔的真實身分,他一定會抓狂。”她深感不安。
  “靚柔感謝上天慈悲,讓她遇見執磊,說什么也要留下來伺候他。或許,當執磊真正愛上靚柔時,他會原諒她的。”沈跡猜臆著。
  靚柔對哥哥的愛,終其一生,無怨無悔,那自己是否也能如此深愛沈跡?靜薇很迷惘。
  “沈大哥,你有愛人嗎?”靜薇略帶一絲緊張的口吻。
  “沒有,還沒碰到過,除了……”他想起了多年前的那個女孩。
  靜薇注意到沈跡一閃而逝的悲哀神情,她知道,有個女人一直占据著他的心,使他到現在還沒有辦法接受其它女人。她該怎么做呢?
  “沈大哥,你喜不喜歡我?”靜薇決定豁出去了。
  “當然,你一直是我最疼愛的妹妹。”他輕捏靜薇的臉頰。
  “我不要做你妹妹。”她賭气地甩開沈跡的手。
  她眼眶紅潤,喃喃自語著。
  “我喜歡一個人,小時候他總是陪著我,像我的親哥哥,當我長大以后,我知道我愛他,一直愛著他,在美國這几年,我好想他,幻想著做他的妻子,為他生儿育女,但在他心中,我只是個妹妹,沈大哥,你說我該怎么辦?”淚珠滑過靜薇的臉頰。
  沈跡不知所措地楞住了。
  看著沈跡沒有反應,靜薇轉身逃离,自己赤裸裸地表達感情,他卻是不在乎,她傷心透了。她更不曉得以后要如何面對沈跡。
  她沖進大門,往二樓跑,卻被人拉住了手,她回頭看是靚柔,哭得更厲害了。
  “要不要到我房間坐坐?”
  靜薇可怜地點點頭。
         ※        ※         ※
  “不要哭了!”靚柔輕拍靜薇的背。“哭坏身子就不好了!”
  “我……”她囁嚅著不知該如何啟口。
  “不用說,我都知道。”靚柔輕歎一口气。“愛一個人,很辛苦吧!”
  “我好愛他,他卻只把我當做妹妹。”她傷心著道。
  “沈跡又沒說不愛你,只是你唐突地說出,才讓他……措手不及,到明天,他一定會來說明的。放心吧!”靚柔安慰著她。
  “真的?可是,我好丟臉!”她把臉靠在靚柔肩上,羞澀道。
  “怎么會?有勇气表達情感的女孩子,才有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像我,連告訴你哥哥實話的勇气都沒有。”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讓你難過。”
  她在傷心之余,忽略了靚柔的心情。
  “沒關系。”
  “可是,万一沈大哥不愛我呢?”靜薇又胡思亂想了。
  “你可以說自己是酒后亂語,不足采信,那你就可以重新追求沈跡了。”靚柔想了想,說出這法子。
  “嫂子,你對我真好。”她擁住靚柔。
  這一聲“嫂子”,是那么真誠,令靚柔听了又心酸、又高興,她高興靜薇能接納她,又心酸何年何月才能得到執磊的愛。
  見靚柔不發一語,靜薇能感受她的悲哀。
  或許換個話題,對她們都好。
  “嫂子,你知道我的名字為什么有一個“靜”字嗎?”
  靚柔搖頭。
  “因為你母親李靜,爸爸于我出生后,為了表達思念,就在我的名字中取一個“靜”字,叫我靜薇。”
  “我知道我母親在大陸時,是宋家的童養媳,小時候便過門給爸爸,只是因為戰亂而分開了。”
  “我爸爸一定很愛你媽媽。”靜薇肯定地說。
  “是的,他們一定很相愛,只因生不逢時,才無法在一起。”
  這种日也盼、夜也盼,刻骨銘心的痴念,只有靚柔能体會。
  “或許,這就是哥哥恨你母親的原因吧!”靜薇直言說出哥哥的心結,她并不想隱瞞靚柔。“你一定覺得自己很無辜。”她同情靚柔道。
  “我也不太曉得整件事,那時我年紀還小。”靜薇繼續說:“媽媽在我七歲時就過世了,哥哥那時十七歲,剛從國外回來,也許,他受的打擊太大了,所以完全變了一個人,更可怕的是,他恨爸爸,說爸爸是劊子手,是害死媽媽的凶手。”
  靚柔的臉色發白,沒想到執磊心中的恨意是這么深。
  “我不知道哥哥為什么會這樣,但他們畢竟是父子,不是仇人。我相信這是他心底的障礙,若你能化解這層禁錮,幸福可期。”
  知道事實,反而令靚柔心灰意冷。
  “所以,執磊由恨爸爸,轉變為憎恨我媽媽,間接痛恨我的存在。”靚柔現在完全明白了。
  “嫂子,別再自責了。”靜薇只能如此安慰她,畢竟這是鐵錚錚的事實。
  “我們姑嫂真是同病相怜。”靚柔的幽默,使靜薇只能苦笑。
  “嫂子,我下樓拿啤酒,我們來個不醉不歸。”
  “我從來沒喝過酒,但我很樂意嘗試。敬我們的初次相遇!”
  那夜,她們喝酒暢談,談悲傷的往事、現在的彷徨、未來的迷惘,她們聊了很多,也聊了很久。
         ※        ※         ※
  沈跡一人坐在花園的台階上,夜晚的露水浸漬著他的肌膚,帶著一絲冷意,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直到整包煙抽完了,他冷得直打哆嗦,只好站起來不停地走動。
  靜薇的表白讓他震惊,內心的抽痛久久無法平息,他想起多年前的往事,那個令他狂烈著迷、唯一摯愛過的女人,如今早已嫁作他人婦。
  繼續執著過去的感情,又能如何?值得嗎?他思忖著。
  記憶中那個綁辮子的小女孩,一晃眼已是亭亭玉立的小女人,整整十五年了,她一直默默地愛慕著自己,這份感情,他承受不起。
  他有勇气忘怀過去嗎?他能敞開心胸接受她嗎?
  他能嗎?
         ※        ※         ※
  執磊回到家中已是凌晨了。
  他打開大燈,疲憊地倒在沙發上。
  他坐了好久,起身想喝口茶,茶壺竟沒水,他沮喪极了。
  都不一樣了,完全都不一樣了。
  廚房內堆置著碗盤;洗衣槽中有過夜未清洗的衣褲;冰箱內空空如也;花圃的青菜開始枯黃。
  他咒罵自己,千不該、万不該,讓沈跡去追求靚柔,還答應他們出游,落得一個人孤單地守著冷清的房子。
  驀地,他發覺自己竟然是在吃醋!難道,他對靚柔……
  不!不可能,沒有一個女人能占据他的心房,更何況是靚柔,她看起來那么不起眼,絲毫不具冶艷風情,怎么會是他喜歡的類型?
  只是,沒有了她,他連襯衫、領帶擺哪都不知道,他更討厭在外吃飯。
  他不能讓靚柔离開,可是,要怎么留住她呢?對了,他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是他的女佣,說什么她都該服侍他這個主人,而不應該到處游玩。這是個很好的理由,他相信靚柔一定會留下來的。
         ※        ※         ※
  盡管一晚宿醉,靚柔還是逼著自己早起,喝茶解醉。
  整棟房子分外宁靜,連走路聲都清晰可聞,她走向大門想到花園中呼吸一下新鮮的空气,醒醒發脹的腦子。
  一開門,就見到沈跡坐在台階上,頭靠在一旁的花台上,滿地煙蒂,他似乎睡著了。
  “沈跡!沈跡!醒一醒,睡在這,你會著涼的。”她猛搖他。
  沈跡睜開眼睛,一時不知身在何處。
  “你是不是一整晚都待在這里?”靚柔關切地問。
  “進來吃碗稀飯,提提神,不然,靜薇會心疼的。”
  在餐桌上,沈跡緘默著。
  “沈跡,你不用瞞我,靜薇已把事情告訴我了。”見沈跡都不答腔,靚柔進一步問:“你現在有何打算?”
  沈跡靦腆的神情,令靚柔猜不透,這么有智能的男子,在面對感情時,卻是如此羞澀。
  “或許,過去曾有過令你傷心、令你難忘的往事,不過那都是過去式了,你應該好好把握現在,追求另一個春天,況且,靜薇她等你這么多年了。”靚柔沒有忽略沈跡痛苦的眼神,她了然地說。
  沈跡只是默默的看著靚柔,不知在想什么。
  “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放開自已,找尋另一片天空,不要像爸爸那樣。”靚柔干脆舉例說明。“若是當年他能夠把愛轉移,接受另一份愛,我相信絕不會造成現在執磊离家出走,父子斷絕關系這么不可收拾的后果。”她無奈地陳述事實,又頹然地說:“執磊不肯娶我,只是個導火線,真正的原因,在他与爸爸的關系,他恨爸爸心里只有我母親一人,無視于他与宋伯母的存在。我是李靜的女儿,間接的,他也恨我。更可怕的是,執磊竟口口聲聲指稱爸爸是殺死宋伯母的凶手。若這是實情,那我要負最大的責任,這一切都是我媽媽惹起的,害宋家有今大的悲劇,我真是該死!”
  “靜薇人在哪里?我去叫她起床吃早餐。”沈跡終于開口問道。
  “昨晚我們在我房里聊天,她睡在我房間。”靚柔揩了揩淚水,興奮道。
  “我會試一試的。”沈跡打心底感謝靚柔。
         ※        ※         ※
  沈跡忐忑不安地走向床邊,望著沉睡中的靜薇,紅嫣嫣的臉頰、俏麗的短發、小小的嘴唇、臉上還帶著微笑。
  “醒來囉!太陽晒屁股了,不要再睡了,小懶虫!”他在靜薇耳邊輕呼。
  她嚶嚀一聲,夢見自己与沈跡躺在大草原上,沈跡正愛撫親吻著自己,她熱烈地響應著。
  靜薇猛然張開眼睛,只見沈跡就坐在床邊,她面紅耳赤,羞得全身都紅了。
  她想起昨夜的告白,一時之間不知如何面對沈跡。
  “昨晚……我喝多了,有冒犯之處,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她連頭都不敢抬起來。
  “我要傷心了,連追求的机會都沒有,就要失戀了。”沈跡故意吊她胃口。
  “你……”靜薇惊訝地抬頭。
  “靜薇,你要想清楚,我比你大十歲。”
  “只要相愛,年齡不是問題。”
  “我還是兩袖清風,事業無成。”
  “我不在乎你有沒有錢,貧窮有時是一种福分,我深深体會到“錢不是万能”。”
  “可是,人家會以為我貪圖宋家的錢財。”
  “那我不要做宋天擎的女儿,我們到鄉下去,過著只有我倆的生活。”她眼中充滿真情。
  “我是感情的失敗者,年少時,經歷過刻骨的戀情,那打擊令我失去愛人的能力,我沒有勇气再接受另一份愛,直到剛剛靚柔的一番話,才讓我突然醒悟。”沈跡深吸一口气又接道:“我要追求你,你愿意給我這個机會嗎?宋小姐。”
  靜薇堵住沈跡的唇,當做回答。
  他們像闊別已久的情人,深深地、用力地吸吮彼此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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