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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田妮子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神情,一張大圓臉再加上瞇瞇眼,感覺就像一塊大餅,几乎找不到眼睛的位置。
  她跩個二五八万似的走進門。
  可儿惊惶的面對她,用力咬住下唇,不發一言。
  “怎么?”這女人一副來勢洶洶的模樣。“不認識我了嗎?不會叫人啊!”然后做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態。“喔——我忘了,你是啞巴,想學狗叫都沒辦法呢!”她嘲笑道,擺明了要挑釁。
  可儿的臉一陣白、一陣青,她不曉得田妮子此行到底有何目的,在偽裝“啞巴”的情況之下,她只有任田妮子對‘他’冷嘲熱諷。
  “我——唉!其實我會來這,還不都是為了天堯。”田妮子裝出一臉無奈狀。
  而可儿一听到天堯的名字,便不由得全神貫注的傾听下去。
  “其實,天堯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小男孩,做錯了事,他會不敢面對現實,只好找人替他收拾。而我,就是替他收拾善后的人。”田妮子驕傲又無奈的笑笑。“所以嘛!今天,我才會受他所托來找你。”
  什么意思?可儿心中涌起強烈不安,握在身后的手緊絞著。
  田妮子說完直接從皮包里取出一張支票,放在旁邊的小茶几上。“這是五百万,天堯要我交給你,你們之間,到此為止。”她惺惺作態,佯裝同情可儿。但她犀利的目光,已經注意到可儿的臉色慘白、雙手微顫,像是隨時會昏倒在地的模樣。
  “我和天堯——已重新和好了。天堯也坦誠說他只是一時迷戀于你,他千不該、万不該,不該讓自己愛上一名‘人妖’,現在事情曝光了,你知道這對他傷害有多大嗎?所以,他又回頭找我,我們也言歸于好了——”田妮子露出相當得意的神情。“他現在到台灣他二哥天煒那里避難去了,等過一陣子,風平浪靜后,他會回到日本,那時我們就要結婚了。”她洋洋得意地說。
  田妮子的話如睛天霹靂直劈而下,可儿眼前倏地一片黑暗。
  田妮子火上加油地說:“你千万要看開啊!反正,你又不是天堯第一個情婦,我跟他在一起快兩年了,他還不是一樣在外拈花惹草,所以,你不會是唯一傷心失意的女人——”她用那雙涂著鮮紅蔻丹的玉指摀住厚厚的唇。“對不起,我說錯了,你是人妖呢!你确實是天堯唯一曾經迷戀的男人——哈哈!哈!”見藥已下得十足,也達到預期的效果,她志得意滿穿越小木門准備离去。“再見了!‘人妖’先生。”
  臨別前,又把一疊報紙丟在茶几上,她尖銳地道:“這是今天最新的消息,好好打開看看,你會明白,我——沒有騙你,我說的句句屬實。”
  “砰”一聲,小木門關上,可儿听見引擎的咆哮聲,知道田妮子已走遠了,她才傷心欲絕的倒在地上,痛哭失聲。
         ※        ※         ※
  那份報紙的每一句、每一字,都像一把把鋼刀,划過可儿的心,她的心碎成一片片,鮮血淋漓。老天對她何其殘酷啊!
  “……東王天堯今晨前往台灣,對于一切避而不答,尤其是与人妖藝妓井上駿彥之間的曖昧關系,東王天堯未作任何表示,只坦誠,等自台灣回來后,將會結束黃金單身漢的生涯。這位世界級單身貴族的說詞,令記者震撼不已……日本紅影星田妮子則斬釘截鐵表示她會是東王家族的三少奶奶……”
  可儿將報紙揉成一團丟向牆角,痛心疾首的俯伏在地上哭泣,心中狂喊著為什么……
  她將自己關在小閣樓里,當黑夜來臨時,屋內仍舊漆黑一片,她靜靜坐在床上一角,面無表情,因為淚水已哭干了,她曾經活躍的心,也歸于死寂。一切都毫無生气。
  紅子嬤嬤上樓呼喚,見室內沒有應聲,她緊張的打開門所見的便是這幕景象。她赶忙亮開燈,見到可儿一臉死灰、心如止水的模樣,她不由得花容失色地喊著:“可儿——”
  可儿此時此刻的容貌,竟与當年桃子被東王家赶出門、無家可歸之際,再次回到‘虹●舞’時一模一樣!就如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無神無采,只剩行尸走肉。
  “可儿,我的孩子——”紅子沖過去,把可儿緊緊攬在怀中。“可儿,我的可儿,清醒些,清醒些。”
  “媽媽,人終究是敵不過命運的!我是“藝妓”,早已注定被愛人拋棄,不是嗎?”可儿的聲音是如此平靜,卻隱然流露一股絕望。“我好傻!天堯走了,他把我的心也奪走了——”哀莫大于心死,她的心“死”了!
  “可儿——”紅子難過地流下眼淚。
  “我知道我不能怨他、怪他,因為這原本就是一出戲,有一千万的酬勞呢!一切都是為了錢,可是,可是……我卻陷進去了!我愛他啊!我真的好愛他——我錯了,媽媽!我真的錯了,當初應該听你的勸告,离他遠遠的——”
  “別再說了,別再說了,可儿——”紅子安慰她。“一切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
  “不!不會過去,因為我的心已經死了。”可儿雙眸充滿絕望。“這輩子,我注定是不可救藥了。”
  “可儿——”紅子淚水如決堤般一涌而出。“我可怜的孩子——”她緊擁可儿,將所有的痛楚化諸于淚水中。
  天堯,天堯,你怎這么狠心的拋下可儿呢?紅子不解,難道你真与你的父親東王天儒一樣,都是該死的負心漢嗎?
         ※        ※         ※
  ‘虹●舞’重新開張了。
  由于媒体曝光的報導,使‘虹●舞’每日門庭若市、場場爆滿,尤其是井上駿彥,更是全新宿歌舞伎當紅的“人妖藝妓”。
  ‘虹●舞’反倒因此大發利市了,多么諷刺啊!
  可儿如往常一樣表演著扇子舞,但不同的是,如今她的舞不僅精湛,而且愈益神秘,舞台上她的眼神總是如此遙遠、如此空洞,反使整支舞充滿了詭譎迷人的魅力。
  台下也多了不少達官政要、豪門子弟。特別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曾經与東王天堯結下梁子、也讓可儿被迫裝成人妖的——田中太郎。
  田中太郎可是慕名而來的,當他從報紙上得知東王天堯迷戀井上駿彥這位人妖之后,在“舊仇”未報的心理作用下,使他決定要好好來“探訪”這位藝妓一番。
  結果,才來第一天,他便無法自拔的迷戀井上駿彥,他總覺得這位人妖似曾相識,很像一年多以前捅他一刀的陸雨煙。
  對當年東王天堯破坏他的好事,這股仇恨不自主又浮上心田,他可從來沒忘掉要報仇呢!他會找到机會的!
  他連續來了好多天,也不自主的越陷越深,這位井上駿彥雖是人妖,卻比女人還更有過之而無不及呢!田中太郎這才明白,為什么東王天堯會獨獨沈醉于這位‘人妖’。
  ‘他’的美是世間少有的,渾身所散發的那股靈气,能攝取男人的魂魄,這与陸雨煙很像。想到陸雨煙,田中太郎心中霎時燃起熊熊烈火,久久無法平息。
  田中太郎此時已不相信報章雜志為的那套,東王天堯只是一時迷戀這個美若天仙的人妖,因為清醒了,才跑到台灣躲避。
  只有傻瓜才會相信呢!田中太郎嗤笑著。
  他斷定東王天堯一定是愛上井上駿彥了,所以,才會慌慌張張的逃走,因為,他豈能与“男人”結婚呢?東王天堯自知他怎能成為同性懋者,以他的社會地位這不僅只是丑聞啊!
  井上駿彥堪稱道地的美“男子”,連田中太郎心中也開始痒痒地,對井上駿彥興起了一股向來只對女人有的欲望,田中太郎猙獰笑著。
  是的,只要得到了井上竣彥,這不啻是給東王天堯當頭一擊。
  當東王天堯看到了他所深愛的人妖,被田中太郎占有過了,那种滋味,田中太郎光用想的,就已得意洋洋了,哈!哈!一箭雙鵰,既能滿足自己又能報复東王天堯,這個算盤真是打得太好了。
         ※        ※         ※
  每天來看可儿表演的,除了田中太郎這位可儿心底頗懼怕的人物外,還有一個是騰上理原——可儿的救命恩人、‘虹●舞’最大的股東。
  從東王天堯离開以后,騰上理原恍若有意代替天堯在可儿心目中的地位,他每日來訪,也送來大批數不盡的花,試圖討好可儿。
  不過,可儿似乎部無動于衷、不為所動,她的神情及雙眸,在在顯示——她彷佛已不屬于這世間了。
  而田中太郎雖然每日來‘虹●舞’,但還是依然只坐在觀眾席,看完扇子舞,就自動走人,從未要求親自与可儿見面。
  可儿第一次見到田中太郎在台下時,不禁嚇得全身發抖,但紅子嬤嬤不斷安慰可儿。“也許他只是來看戲,不是來找你的,來到‘虹●舞’,就是觀眾,可儿,你要沈著應付。”
  “是的,可儿。”騰上理原也在一旁為可儿加油打气。“你扑上粉白的粉底,誰會認得出你呢!田中太郎只是來看戲的,放心吧!”
  可儿認為紅子及騰上理原的說法看來相當正确,因為,連日來,田中太郎并沒有騷扰她,也沒有帶給她任何困扰。
  可儿也就安心多了。
  不過,她似乎高興得太早了,因為‘虹●舞’厄運在兩個星期后依然來臨。
  這天,可儿表演完“扇子舞”后,田中太郎的秘書橋本天野找上了百本紅子。他開門見山道:“我們會長就在外面,他想邀請井上駿彥先生喝茶,車子已備妥,請井上駿彥先生賞光。”他不疾不徐地道。
  “你們會長?”石本紅子心中暗叫不妙。
  “是的,是田中太郎先生。”橋本天野微微鞠躬,聲音冷冽,帶著些微威脅的意味。“田中太郎先生的大名,紅子夫人不會不知曉吧!他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的勢力……紅子夫人恐怕惹不起的——”
  田中太郎這對頭終究找上了門!紅子心中涼了半截。
  紅子不動聲色問道:“田中老爺——他找井上駿彥,不知有何貴干?”她鎮定地問。
  “我剛剛不是說了嗎?”橋本面無表情地道。“我們老爺請井上駿彥先生“喝茶”。”
  “喝茶?”紅子擺明問。““純”喝茶嗎?”
  “是的。”橋本口气很強硬。
  紅子陪笑道:“很抱歉,可儿身体狀況不是很好,需要多休息,請你們田中會長多多包涵,喝茶之事,我們心領了,謝謝!”她行了個九十度的禮。
  橋本天野聞言,眼光精光一閃,他冷冷道:“我會記住你的話并轉告我們田中會長的。”
  他隨即轉身走出去了,紅子嬤嬤緊繃的神經頓時松懈下來,她跌在椅子上,愁容滿面,這該怎么辦才好!
  紅子決定隱瞞田中太郎邀約之事,因為,可儿現在的心情恐怕無法再承受任何的刺激了。
  紅子打算不顧一切后果,能瞞多久就瞞吧!
  第二天,橋本天野又來了,他用一樣的態度對紅子道:“我們田中會長想請井上駿彥先生喝酒。”
  “喝酒?”紅子雙眸圓睜。
  “是的。”橋本解釋。“田中會長說,既然井上駿彥先生不喝茶,那就喝酒好了。請井上先生賞光。”
  “開玩笑——”紅子不禁火冒三丈。“井上駿彥又不是陪酒的公關小姐,田中會長若要找人喝酒,新宿的酒家舞女一堆,請你們會長上那儿,別來‘虹●舞’,對不起,井上駿彥無法奉陪。”
  “你真狂妄!”橋本皮笑肉不笑道。“我們會長請人赴約,從沒人敢拒絕,你是第一個。希望等我們會長開口邀約第三次時,井上駿彥必定赴約。”橋本威脅道。“給紅子夫人一個星期考慮考慮,若仍不肯,那就別怪田中會長手下無情。”他說完轉身就走。
  這番話讓紅子開始食不知味、寢不安枕了!
  紅子終日憂心忡忡,可儿也感覺得出來,可儿關心地問:“怎么了,媽咪!你看起來魂不守舍的。”
  “我——”紅子歎聲連連后,說出了她的計划。“可儿,我想結束‘虹●舞’的營業,搬回鄉下,你就跟我住在一塊儿,好不好?”
  “關掉‘虹●舞’,為什么?”可儿心思縝密地問。“媽媽,你沒有理由這么做啊!‘虹●舞’是你大半輩子生活的重心,和你的生命一樣重要,你豈會這么輕易割舍?”可儿敏銳地說。“除非是迫于無奈,或是——”她腦海中閃過田中太郎猙獰的容顏。“媽媽,你是被人脅迫的,是不是?”
  “脅迫?”紅子矢口否認。“誰敢威脅我石本紅子?誰有這天大的膽量,那人不要命了嗎?”紅子臉紅脖子粗的咆哮。
  “媽咪,我——”可儿慘然一笑。“不必再裝模作樣了,我知道你的個性,也明白為了我,你會不惜犧牲‘虹●舞’,對不對?”
  “我——”紅子垂下眼,淚珠涌入雙眸。
  “媽媽!”可儿把紅子攬在怀里,她好感動。“媽媽,我不值得你這么做,我不值得啊——”
  “不!你當然值得,你是我的女儿。”紅子堅定道。
  “媽媽——”可儿熱淚盈眶,潸潸落下。
  “什么都別說。”紅子揩去可儿臉頰上的淚珠。“孩子,什么都瞞不過你,我就老實跟你說——”紅子頓一頓道:“沒錯,田中太郎是來找過你兩次,我都拒絕了,他撂下狠話:當他約你第三次時,若你還不給他面子,他要‘虹●舞’好看,我……”
  可儿的臉色瞬間慘白,大眼中盛滿惶亂与惊恐。“為什么——他不放過我呢?”想到田中太郎猙獰的面目,可儿猛打哆嗦!
  “逃吧!快點逃,可儿——”紅子握住可儿的手。“我的老家很偏遠,在北海道的小村落中,你先躲在那里,我想,田中太郎暫時找不到你的。”紅子勸慰道。
  “沒用的。”可儿搖頭。“媽媽,你太异想天開了,田中太郎不好惹,也惹不起,我逃到天涯海角都沒用,當初,我不也是被他抓過一次?逃避不是辦法啊!”可儿明白逃避的后果,只會連累更多人。“別忘了,地球是圖的,走到哪、逃到哪,我還是會与他碰面的。”她絕望道。
  “可儿,可是——”紅子激烈地說。“我不允許你和他碰面,那太危險了!”紅子又躊躇道:“但是,我又不知道如何能幫助你?”無計可施讓紅子傷心不已。
  可儿抬頭看著天花板許久,試圖將紛扰的未來理出一個頭緒,驀然間,她相當豁達又平靜的對紅子道:“媽媽,我——決定去見田中太郎。”
  “什么——”紅子詫异不已。“不!這個老頭子對你不怀好意、居心叵測,你難道打算羊入虎口?”
  “媽媽——”可見神情异常堅決。“我是藝妓,藝妓也就是戲子。媽媽你常說戲子有千百种人生、千百种面具,當我戴上井上駿彥的面具時,我就是人妖,不再是陸雨煙。”她說得如此振振有詞。“我——會以人妖井上駿彥的身分,面對田中太郎,我不會讓他發現我是女儿身,是當年的陸雨煙。”
  “不!可儿!”紅子反對。“田中太郎會發現的。他是只老狐狸,他一定會發現你是陸雨煙,我不准你冒這种險!”
  “在台上時,我是藝妓,在台下時,我是人妖藝妓井上駿彥,而我真實的身分卻是道地的女人——陸雨煙。媽媽,你不是也說過,人生就是舞台嗎?舞台上有很多角色,都要盡全力演出,每個人善盡自己的本分,才會有最精湛完美的人生。”
  可儿扭緊雙手。“我也要盡我的義務,我的戲還未演完呢!一場人妖井上駿彥對田中太郎的精彩表演——”她面無表情,卻說得頭頭是道。看來已下定了決心。
  “可儿——”紅子哽咽的將可儿擁入怀里。“我舍不得你。”淚潸然流下。
  “媽媽——”可儿此時又有何言可對?
         ※        ※         ※
  可儿作好心理准備,她等待著田中太郎的“邀約”。
  這些天,田中太郎仍然天天來‘虹●舞’“賞舞”,倒也沒有進一步采取什么“行動”。
  可儿相當注意地觀察田中太郎的一舉一動,她發現,田中太郎真的很在意她,因為,她只要上台表演,他的目光必定從頭到尾的佇足在她身上,從未移開。
  到了第十天,也就是一個禮拜后,新宿又是滂沱大雨,直到深夜時,雨才停歇,外頭街道上一片濕瀌瀌,大雨過后,一切顯得如此安靜。
  橋本天野來了。
  他仍一貫的冷漠,金邊眼鏡下的黑瞳犀利無比,他文風不動道:“紅子夫人,我們會長已坐在豪華轎車內等待井上駿彥先生,請——紅子夫人不要再“為難”我了。”他加重“為難”兩字。
  紅子呆愣的注視橋本天野,她——無計可施。
  這一天,終究來臨了。雖然紅子深深盼望這一天永遠不要來。
  可是命運的捉弄,讓可儿還是再度碰上田中太郎,她逃不開田中太郎的魔掌,一股不祥的感覺涌上紅子的心里。
  “你們會長……請可儿喝——”
  “喝飲料啊!”橋本言辭閃爍。
  “不准帶她喝酒,否則,我不答應。”紅子堅決道。
  “可以。”橋本天野道。“只要你答應井上駿彥与田中會長約會,田中會長會應允井上駿彥先生高興去哪,就去哪,一切由井上駿彥作主。”
  “好吧!”紅子再也沒有任何推托之辭了。“等可儿一個鐘頭好嗎?可儿需要卸妝、換衣;可儿才剛跳完舞,還沒有准備妥呢!”她佯裝充滿歉意道。
  橋本天野冷哼了一聲。“井上先生還真夠大牌呢!居然敢讓田中會長等?哈哈!不過,含在井上先生現在是全新宿首席人妖名妓,還是值得田中會長等他。”橋本看看手上的表。“好,十二點整,我會來接井上先生。”說完,他步出‘虹●舞’。
  紅子轉身,連忙去找可儿。
  在后台內,紅子找到了正在打扮的可儿,但——
  紅子愕然的注視可儿,不解地問:“可儿,你……為什么要打扮得這樣濃妝艷抹,如此暴露?”可儿涂上厚厚的粉底及深紅色唇膏,穿著露背的低胸黑色晚禮服,將長長的秀發綰起,手腕、頸子、耳際,都戴上金光閃閃的珠寶,看起來花枝招展的。
  她悠哉地笑道:“人妖不都是如此打扮?以前,我一直都太素淨了,根本不像是人妖,我若還是一張干淨的臉,田中太郎不認出我才怪。”她俏皮的扮個鬼臉。
  紅子噗哧一笑。“你說得也對。不過——”她摸摸可儿脖子上的沈重珠寶。“這不便宜呢!你哪來的?”
  可儿表情隨之一變,略帶恨意道:“這只是道具罷了!當初和天堯演戲時的酬勞之一啊!那場交易,我賺了不少呢!這些珠寶、衣服……沒想到,今天正好派上用場。也許,我應該考慮兼差,賺點小費——”
  “可儿——”紅子當然明了可儿心中那股怨气。“別如此自甘墮落,憤世嫉俗。”她只有好言相勸。
  “我有嗎?”可儿粲笑道。“我只不過是体會到——金錢万能這個道理罷了!”她霍地起身,看看牆上的鐘。“快來不及了,我要出去了。”時間很快,已十一點五十分了。
  “可儿——”紅子欲言又止。
  “媽媽,放心吧!我和田中太郎只是吃個消夜,很快會回來的。”可儿反過來安慰紅子。
  “我……還是不放心。”
  “不放心又能怎么樣呢?”可儿目光遙望遠方,一個俊俏瀟洒的帥影突然掠過她的心田,她淡淡道:“看開一點吧!反正,一切都是命。”她毫無生趣地說。“別忘了,媽媽,你說過的——藝妓的下場只有“悲慘”兩字可以形容。”
  “可儿——”紅子只有摀住臉,不讓自己的淚水泛濫。
         ※        ※         ※
  不僅紅子憂心,騰上理原更是忐忑不安。在可儿坐上田中太郎那輛加長型的凱迪拉克豪華三截式轎車時,騰上理原的跑車已偷偷在后尾隨。
  騰上理原小心翼翼地跟蹤,所以橋本天野這位司机,并未發現到緊緊跟隨于后的白色跑車。
  他們在一家日式茶館停下來,田中太郎扶可儿下車,他們隨后走進這家富麗堂皇的茶藝館。騰上理原稍后也停好車子,尾隨在他們后面。
  這一路上,田中太郎的雙眼直盯著可儿,并未說話,可儿裝成啞巴,自然也悶不吭聲。
  不過,走進小和室,叫了一些茶點、關上和室門以后,橋本天野在外看守,室內只剩可儿及田中太郎。田中太郎的態度立刻就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
  他那布滿皺紋的奸詐臉孔,立即笑容可掬,他開始招呼著。“井上先生,我們是否在哪儿見過?”
  可儿露出無懈可擊的笑容,‘他’取出皮包內的紙与筆,在紙上寫著:“或許我們真的見過面,說不定在我成為人妖以前,我還曾經在田中先生您企業里做過事呢!畢竟您的事業遍布全日本啊!”
  田中太郎讓可儿的風趣言談,惹得哈哈大笑。“對、對,說得好。這么說,我們以前一定照過面了。”
  可儿點點頭。
  “我可以直接稱呼你的名字駿彥嗎?”田中太郎直問。
  可儿寫著:“你可以叫我可儿,可儿是我的小名,在‘虹●舞’,大家都這么稱呼我。”
  “可儿?”田中太郎莫名激起一股興奮之情。“這名字我喜歡,可儿!”
  田中太郎的話,令可儿頓時憶起了曾經在心田中佇足過的東王天堯,他不也是如此贊美過這個“小名”?一思及此,可儿心中似被到過一刀般的隱隱作痛,不行,‘他’一定要忘記那位薄情寡義的男人。‘他’轉移心思,對田中太郎微笑。
  田中太郎被可儿的一顰一笑迷亂了方寸,因為可儿是啞巴,他就只好自個儿唱“獨腳戲”了。
  他開始夸耀起自己的事業成就,甚至,傲慢的陳述他曾經交往過的女人、女明星、女歌手……不計其數。
  可儿保持微笑寫著:“田中會長,你真是老當益壯呢!”但是心里卻暗自咒罵:死老男人!赶快下地獄吧!
  田中太郎哪知道可儿的心思,只一味猙獰狂笑。“說得好,說得好!可儿,你很能取悅我呢!”
  可儿擺擺身子,做個“真的嗎?”的表情。
  田中太郎又問了几個問題。“你為什么喜歡做女人?是什么原因,讓你有變成女人的勇气?我听說長期注射荷爾蒙,有許多副作用呢!”
  “我喜歡被男人呵護、照顧、疼愛,我深愛那种感覺,所以,我當然選擇做女人嘍!其實這也是無奈,我怨不得旁人,只能怨上天吧!誰叫祂不把我生成女人?我別無他法,只好做個男不男、女不女的人妖。”可儿在紙上說明。
  “幸好你選擇做人妖,因為,天底下哪有這么美的“女人”呢!我几乎迷上你了,你有著傲視群倫的美,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啊!”田中太郎贊賞不已。
  “多謝夸獎!”可儿抿嘴笑著。
  “不過——”田中太郎又惋借道。“你為什么是人妖呢?你為什么不是真正的女人?我有一股想占有你的欲望呢!”色欲熏心的他居然單刀直入的說了。
  可儿神情錯愕,聞听此語,几乎想奪門而出。田中太郎知道嚇著‘他’了,可見還是青嫩的小伙子呢!他立即陪著笑臉,抓住可儿的手肘,赶忙轉移話題。“別害怕,我只是說,“如果”你是女人的話。我不會忘記你是男人的。”
  他拉可儿坐回榻榻米上。“抱歉,嚇著你了。”田中太郎坐在另一側道:“我對你沒有其它意圖,只是我在事業有成、年紀又一大把之余,身邊實在已沒有几個可以談心的朋友了,畢竟,接近我的人,多半都是心怀不軌、怀有目的而來的。”田中太郎裝出一副寂寥表情。
  可儿只好頗困窘的點頭,表示完全了解他的意思。
  “我們算是有緣,對不對?”田中太郎裝得一臉正經道。“我在‘虹●舞’看到台上翩翩起舞的你,那姿態深深牽引我的心,讓我覺得,我終于找到可以談心的對象了。”他溫柔的對可儿微笑。
  “雖然我們是彼此陌生的兩個极端不同世界的人,而你的身分又很特殊,是人妖,但我克制不住那股沖動,想邀約你聊一聊,話題是天南地北都無妨,我只想讓你陪著我,因為与你在一起,我可以肆無忌憚,表現真實的自我,不用像在社交圈一樣,要應付一些場面。”田中太郎佯裝成相當誠懇。
  可儿雖是一語不發,但心里也有些軟化,好象看到田中太郎脆弱的另一面——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在這瞬間,可儿完全忘記曾經差點被這位“野獸”蹂躪過的可怕經歷。
  可儿是表里如一的天真女孩,所有細微的表情,都逃不出田中太郎的精明目光,此時田中太郎心中得意不已。是的,他就是要先突破可儿的心防。讓可儿一步一步接近他所設下的“陷阱”。
  “你——”田中太郎展露慈祥的笑容。“你愿意每天陪我這老頭子聊聊天、喝喝茶嗎?”
  可儿頗有戒心的盯著田中太郎一會儿,畢竟,‘他’知道田中太郎是很狡猾深沈的賊老頭。“只是喝茶、聊天——”‘他’疑惑的寫著。
  “當然。”田中太郎從容自若地道。“不然,你以為還有什么?你是人妖呢!我能對你怎么樣呢?”
  田中太郎以為我是人妖?他沒認出我的身分?可儿心中霍地放下一顆大石頭。
  可儿其實是無法拒絕田中太郎的邀約的,因為若是回絕,這老頭子一定會對“虹●舞”不利,不過,若是以人妖的身分与他交往,以目前的情況,應該算是“安全”的。
  可儿只有接受,于是困窘的笑笑,表示應允。
  而田中太郎的喜悅,自是不在話下了。
         ※        ※         ※
  田中太郎相當守信,准時在凌晨兩點送可儿回‘虹●舞’。他也与可儿訂好了明天的約會。
  凱迪拉克轎車一离開,騰上理原的BMW跑車也隨后而至,可儿走進‘虹●舞’,騰上理原就跟在她后頭。
  “可儿——”理原緊張不已。“他……沒對你怎么樣吧?”
  “是啊!”紅子也追問。“田中太郎有沒有對你毛手毛腳?”
  可儿聳聳肩,以疑惑莫名的口吻回答:“沒有,他對我很規矩,我們只有喝茶、聊天,就這樣。”
  “就這樣?”紅子与理原差點沒跌破眼鏡。
  “這不是他的為人啊!他這個人可是以好色出名的!”紅子相當詫异。
  “是啊!”理原也說。“可儿,他一定是心怀鬼胎,你仍要多加小心才好!”
  “我知道,我一定會小心的。”可儿也不敢放松警戒。
  “理原——”紅子交代著。“不論如何,你還是要每天在田中太郎与可儿約會時,跟蹤他們,万一有任何意外,你要赶快救可儿。麻煩你了。”
  “我會的,一切有我,放心吧!”理原保證地說。“我絕不會讓可儿受到任何傷害的。”
  “謝謝你,理原。”可儿很感動。“你真是不可多得的好友。”
  “一切都是為了你。”理原真心誠意道。“你值得我這么做。”
         ※        ※         ※
  就這樣,可儿与田中太郎約會了兩星期,田中太郎的表現一直相當君子,沒有絲毫不軌的行為,連個握手的動作都沒有,可儿自然也寬心許多,也較不緊張了。
  他一定以為我是個人妖,而不知道我就是陸雨煙,可儿的“戒心”也慢慢降低了。
  今天,新宿又下大雨了,雨水如傾盆般流瀉,街道上霧蒙蒙的一片,在這种惡劣的天气下,田中太郎仍然風雨無阻的來邀約可儿出門。
  可儿也赴約了,一坐進加長型的豪華轎車中,騰上理原的跑車也緊隨在后。
  可惜,狂風驟雨打在擋風玻璃上,理原的視野無法很清晰,他离那輛三截式轎車也越來越遠。
  橋本天野凝視后視鏡,嘴角浮現一抹詭异的笑容,雙眼精光乍現,在距离那輛白色跑車有段距离后,他倏地轉彎,車子轉向一條小巷子里。
  白色跑車毫不知情的向前行駛。那輛車子呢?可儿呢?
  他的心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只有開著車,像無頭蒼蠅般四處追尋。
  不祥的預兆涌上騰上理原的腦海,他該怎么辦?
  坐在車上的可儿毫不知即將來臨的命運,只是仰望車窗外的天空,一望無際的黑夜中只是不斷的傾下大雨……這种天气,竟令可儿聯想起那一夜——
  也是這种鬼天气,一個女子狂奔在街道上,撞到那輛保時捷跑車,車上帥气挺拔的瀟洒公子哥下車……
  可儿不禁咬住下唇,胸口傳來陣陣疼痛,雙眸出現前所未有的哀傷,當她好不容易拉回自己的思緒再次注視車窗外的景色時,頓時錯愕不已——
  這不是走向茶藝館的路線?
  田中太郎要帶‘他’去哪?
  ‘他’陷入前所未有的恐慌之中,恐懼感立刻占据全身,‘他’火速轉頭,雙眸充滿“不解”。
  從未碰触可儿的田中太郎,這時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伸出像鐵條的雙臂,環住可儿的細腰。
  他淫笑著。“你是陸雨煙吧!”
  雨煙的表情如瀕臨死亡的一剎那,她杏眼圓睜,全身開始微微抖動。
  田中太郎的變眸流露出邪惡的神情,他吟哼道:“我早該料到的,你怎會有三千万還我呢?你宁愿做人妖,過這种男不男、女不女的生活,也不愿讓我得到你?你——真有骨气!”
  他倏地抓住雨煙的小手,將她的手放在他的腰上,田中太郎斜睨著雨煙。“記得嗎?這是“傷口”呢!你拿刀刺我的腰部,想要置我于死地。嘿嘿!”田中太郎陰森的笑著。“現在只要一變天,尤其是冬天,我的腰部就會隱隱作痛!每當它發作時,我就會想起你,陸雨煙——”
  雨煙臉色發白、冷汗淋漓,她繼續保持沈默,試固維持她‘人妖’的身分,不過,田中太郎握住她柳腰的手,卻益發緊了。
  橋本天野把車子停靠在一家五星級豪華飯店前。
  田中太郎手指抓住雨煙的下巴,用力將她的頭轉過來,面對著自己。
  “你說該怎么補償我呢,陸雨煙?”淫蕩的容顏在雨煙面前晃蕩。
  雨煙感覺一陣天昏地暗……
  “飯店到了!”田中太郎哈哈大笑。“我准備好了總統套房,我們下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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