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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不懂你為什么要讓歡喜走,她的口風很松,不到三分鐘,所有的人都會知道誰是坏人。”海文埋怨著翻動手上的相片。
  万君方沉默地打量著她,怀疑這么理性的女人為何報复起來卻如此不擇手段?
  “上次我到片厂探她的口風,沒二下她就把她所有知道的事全告訴我了。你的表妹不是太天真就是太沒腦筋!”
  “你說夠了沒有?”
  她一愣,戒備地抬起頭朝他看:“怎么?你不高興我說實話?”
  万君方悶哼一聲,不甚友善地回答:“我和你的約定里并不包括傷害歡喜或拿她當籌碼,你最好記住她是我的表妹,也是唯一的一個表妹!”
  “她不能守密是事實!”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打一開始就沒掩飾過你的所作所為,我不知道你為什么到現在才想到要保密?”
  海文眯起眼,口吻強硬起來:“你想吵架?”
  他不耐煩地揮揮手:“我從來不想吵架,只要你不要太過份就行了!”
  “這是什么意思?!如果你想抽身只要直說就可以了,不必拐彎抹角地指責我!”海文不悅地丟下相片,雙手叉著腰怒道:“我以為你是和我站在同一條線上的人,但現在我可不敢這么肯定了!”
  万君方不甘示弱地回吼道:“那是因為我對你所謂‘同一條陣線’的理論感到怀疑!我的目標只有祁寒,而你是所有的人,對任何可能妨礙到你的人,你都不打算放過!如果這就是你所謂的‘同一條陣線’,那么我必須說我十分抱歉,我不打算拿自己的表妹當靶子!”
  她足足看了他三十秒才緩緩地、异常平靜地開口:“這才是問題所在對不對?你在乎歡喜更甚于對祁寒的報复!你愛上她了。”
  “你在胡說些什么?!”
  海文几乎是怜憫地看著他:“如果我真的是胡說,那么你又何必在意呢?承認吧!你是愛上歡喜那個小糊涂蛋了!”她搖了搖頭,有些不屑地:“她甚至比寶貝還象個孩子,我真弄不明白你們男人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海文!”
  她擺擺手示意他不要生气:“我知道了!我保證以后絕不拿歡喜冒險這樣可以了吧?不過我勸你死了這條心,金奇那個人比祁寒還難惹,說不定以后你連想見見歡喜都不可能了!”
  万君方沉默地閉上眼不再理會她,他從一些流言中得知歡喜現在正和金奇在一起,今天歡喜的表現也讓他明白,她或許是真的愛上金奇了!
  奇怪的是他并不十分難受,金奇那個人是值得將歡喜交付給他的。
  他被仇恨蒙蔽得太久,一顆心早已千瘡百孔,而歡喜仍是單純而且天真的,就算她可以接受他,他也不能拿她的一生來賭他這慘不忍睹的身心!
  歡喜需要的是能全心呵護她的男人,而他早已失去資格。
  “把這些相片交給李福堂那些人,祁寒將會永無宁日了!”
  “我很好奇一個女人的轉變,怎么會快到這种程度?你原先那么護著他,現在一副巴不得他下地獄的模樣!”他閒閒地開口。
  海文輕柔一笑:“你沒听過‘愛之深,恨之切’嗎?真正惹火一個女人是十分恐怖的,‘致命的吸引力’沒教會你這一點?”
  “‘致命的吸引力’說的是心理變態的女人。”他諷刺地提醒。
  “一個懂得恨的女人很難有正常的心理,這同樣适用于男人的身上。”她甜蜜蜜地回答他,溫柔的聲音不知怎么地,竟有种令人背脊泛寒的恐怖效果!
  在這一刻,万君方十分慶幸自己不是祁寒。
  十分十分慶幸!
  “寶貝?”祁寒走進寶貝的房里,她正呆坐在床上,下巴靠在膝上,眼神茫然得令他心痛,他再次輕聲喚道:“寶貝?”
  她抬起眼,眨了好几次眼睛才將焦距對在他的身上:“嗯!”
  “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多次,還以為你又去了。”他坐在床沿注視著她蒼白的面孔:“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有心事?”
  寶貝重新將下巴靠在膝上:“沒什么。”
  “又是‘沒什么’,我真是怕了你的‘沒什么’!”祁寒夸張地歎口气:“每次你的‘沒什么’通常都代表了大麻煩!”
  她忍不住被他夸張的表情逗笑了起來:“我有那么糟?”
  他溫柔地拍拍她的臉頰:“有那么糟,不過我一點也不在乎。”
  寶貝沉默地垂下眼,一時無法承受他的溫柔。
  祁寒輕輕地抬起她的小臉:“擔心什么?告訴我好嗎?我無法忍受你的沉默,這比麻煩還糟上十倍不止!”
  “為什么?”
  他蹙起眉:“什么為什么?你的沉默。”
  “不,為什么你還對我這么好?我是傷害周黛眉的幫凶,你不恨我嗎?”
  祁寒凝視著她星夜般的眸子,半晌才輕輕地開口:“我對你并不好,記得嗎?我差點打扁你,你已經為你的錯誤付出代价了,天曉得我很可能會一時失手打死你的!”
  “可是你沒有。”
  “那是因為金奇及時赶到!”想到他當時的粗暴,他羞慚得無以复加:“我是個很差勁的男人!”
  寶貝愕然望著他,仿佛他的頭上突然長出了二只角:“人類都是這么不記的嗎?你就這樣原諒我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的原諒。”
  “可是我——”
  他輕柔地覆著她的唇打斷她:“不要再說謊了,我知道你什么也沒做,你根本不是海文的幫凶!小羽都告訴我了,你只是想激起我的反應——”他沉默几秒:“而你該死的做得好极了,我差點打死你!”
  寶貝眨眨眼,再眨眨眼,然后懊惱地噘起嘴:“小羽那個多嘴婆!”
  “這是不是表示你愿意承認你什么也沒做,完全只是為了我才撒謊的?”
  寶貝別開臉,半晌才幽幽地開口:“問題就在于我什么也沒做,原本我可以阻止的,但我眼睜睜地看著火勢蔓延!”
  “你救了無辜的生命,其他的你也無能為力的,不是嗎?”
  “不必為我找借口,我如果早一點——”
  “不要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祁寒堅決地抬起她的臉望進她的眼里:“更何況那些都過去了,我們都為那件事付出了代价,我不允許你再為那件事自責!”
  “是嗎?真的都過去了嗎?”寶貝苦笑一聲,望向窗外:“那么下面那些人到底守在門口做什么?”
  “該死!我都忘了!”他狠狠地詛咒:“海文那個女人簡直陰魂不散!”
  “祁寒,你到底還要欺騙自己多久?真正陰魂不散的不是海文。”
  他猛然轉頭,兩人的目光相對,寶貝輕輕地搖搖頭,眼底有著深沉的悲哀:“真正陰魂不散的是周黛眉,這一點你比誰都清楚!”
  越是接近結束,她拍起戲來越是得心應手,融入劇中人的角色對她來說几乎已成了天性中的一部分,她几乎希望可以一直拍下去而不要回到現實的生活。
  只可惜拍戲的時間似乎越來越短,再過不久‘舞影’就將殺青,而她也將完全回到自己的角色了。
  經過那天在万君方那里的事件,她對人的体驗又深了一層,連曾經那樣疼愛她的表哥都可以將她的生死置之度外,那么她還能相信誰呢?
  她投資金奇買下后半部‘舞影’的消息傳開后,片厂外總守著一群虎頭蜂似的記者,想盡辦法想知道她和金奇已進展到什么樣的程度了。說來好笑,他們似乎只在乎花邊新聞,至于拍戲的好不好倒是沒有人在乎。
  至少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人問過她對這部戲有什么看法,她對這點應該感到高興還是悲哀?
  而金奇,到現在她仍弄不清楚他的心里在想什么,他是真的喜歡她呢?還是只是影視圈人常有的逢場作戲?
  那天和寶貝一起回到祁寒的家里,金奇對她呵護備至,仿佛她不只是受惊,當她是個孩子似的捧著她,對他們之間扑朔迷离的情況是半個字也沒提。
  歡喜歎息口气,怎么她就老是學不來其他演員那种滿不在乎的態度呢?他們說那是成熟,成年人應該有的態度,仿佛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不為所動似的,是她太孩子气了嗎?
  “歡喜,你收拾好沒有?我們走了。”金奇突然自外面探進頭來問道。
  她微微一愣:“走?去哪里?”
  “當然是去祁寒那里,你總不會以為我還會讓你回万君方那里吧?”
  “我可以回我自己的家——”
  金奇不耐煩地走進來,提起她的化妝箱:“我不放心,海文那個女人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极,我不想在這節骨眼上又讓你出什么事。”
  “可是——”
  “走吧!”
  歡喜猶豫地看著片厂外面,好象隨時都會有一台照相机蹦出來似的:“外面那些人——”
  金奇朝她微微一笑,拉著她走后門:“我要是到現在還會被那些豺狼虎豹逮住,那我這些年真的是全都白混了!”
  “豺狼虎豹?”她忍不住笑了起來:“你的形容詞會讓他們恨你一輩子!”
  他聳聳肩,探出頭去四下張望一下:“有些記者不只是‘豺狼虎豹’就可以形容的,那些人會把你生吞活剝而不會有任何愧疚!”
  歡喜隨著他快步走向他停在角落的黑色旅行車:“但愿我永遠不必面對他們!”
  “是啊!每個公眾人物的美夢和惡夢。”他輕笑著打開車門,將她的化妝箱塞了進去:“等有一天他們再也不追逐你的時候,那表示你已沒什么价值了!”
  “我宁愿沒价值。”她咕噥著在位子上坐好,努力拉好自己的短裙。
  “這倒新鮮,不想成名的演員?”
  “成名多苦,我只想當個快樂的演員,其他的一概沒興趣。”
  “知足常樂?”
  歡喜不太自在地聳聳肩:“至少你沒說我自命清高,我只是希望做自己喜歡做的事而已,成不成名對我來說并不重要。”
  金奇短促地看了她一眼,迅速將車子駛离片厂:“很特別的想法,不過我很喜歡。”
  喜歡?她的臉驀地一紅,她不禁暗罵自己的多心和敏感:“我以為大部份人的想法都是這樣。”
  “因為他們不是演員,但不想攀上巔峰的人很少,誰都想往上爬,方法各有不同。”
  歡喜頓時沉默下來,相較之下,她顯得多么沒有野心而且小家子气。
  “對我來說,沒有野心的女人我會比較欣賞。”他突然輕笑著開口:“過于汲汲于名利的女人很可怕,總給人一种猙獰的感覺。”
  “你是大男人主義者!”她不服气地反駁:“女人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理想的!”
  金奇聳聳肩:“我不否認我是有點大男人主義,但我對逆來順受的小女人也沒胃口,我喜歡盡力而不強求的女人,象海文那樣的女人只會讓我覺得恐怖!”
  “她只是方法不對,其實她也很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她歎口气,必須承認海文的确不討人喜歡。
  “拍完‘舞影’之后你打算做些什么?繼續接戲嗎?”他似乎只是隨口不經意地問起。
  歡喜搖搖頭:“不了,以后除非有好劇本,要不然我不打算再拍戲,這一年來除了‘舞影’我一直在當花瓶,花瓶當久了也會煩的!”
  “哦?那你想當什么?”
  “不知道。”她坦白地回答:“爹地媽咪想要我回美國去繼續念書,以前我回到台灣是因為我一直不能适應美國人的熱情和開放,但現在想想那似乎也沒什么不好,至少他們坦白多了,在台灣,所有的人都很含蓄內斂,我在這中間實在找不到中立點!”她輕呼出一口長气望著窗外的車水馬龍:“我不知道是不是還應該留在台灣?”
  金奇突然將車子停了下來,轉頭專注地凝視著她,使得她有些不自在起來:“對台灣就這么失望?”
  “我——也不是,只是——只是沒什么理由留下來而已。”她有些無措地回答。
  “如果我留你下來呢?”
  歡喜愣愣地看著他,他的神情和拍戲時那种嚴肅不同,似乎還多了一點什么她說不上來的東西:“我——為——為什么?”忍不住又結巴起來。
  金奇溫柔地替她拔開落在額上的一撮頭發:“這么說吧!我想多給彼此一點時間,我們認識的時間太短了,我很希望現在可以向你求婚,但你還年輕,你可以等到你愿意的時候再想想我們是否有未來。”
  她愕然得說不出半句話來,怎么也想不到他會這么突然說出這些話。
  金奇也有些意外自己的沖動,但話一出口,回過頭來想想反而心安理得起來。
  他不是臨時起意才說這些話的!
  知道自己愛上歡喜也不是一、二天的事,人要懂得及時掌握幸福。
  以前他也曾談過戀愛,但從沒想過要和任何一個女人結婚共度一生,他不十分清楚愛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歡喜對他的感覺,可是他知道自己要什么!
  這就夠了,其他的一些什么深奧的大道理,他不想懂,也不想讓它困扰到他。
  “我在等你的回答。”他輕輕用手指在她的眼前晃了晃。
  “我——哦——我不知道。”歡喜驀然紅了臉,明白自己剛才的樣子有多好笑之后,她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立刻鑽進去:“這太——太突然——我是說你平常都很——很——”
  “不苟言笑?”
  她點點頭:“你從來——從來沒說過你喜——喜——”
  “喜歡你?”
  她再度點點頭:“所以我不知道——不确定你心里——心里到——到——”
  “到底怎么想?”
  她又點點頭,正想再說下去,看見他捉弄的眼光,她羞紅了臉嚷了起來:“你——你取笑我!”
  金奇一臉無辜地攤攤手:“我沒有啊!我只是不忍心看你說得那么辛苦而已,我怎么會取笑你?”
  “你——你——”歡喜又羞又气,硬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她伸手試圖打開車門,金奇一把拖住她不讓她動。
  “好,好,好,別生气,我只是逗你的。”
  她掙扎著吸气,淚水仍止不住地掉了下來:“我會口吃——他們——以前的朋友——都會——笑——笑我——”
  “我不會。”他伸手拭去她的淚水,吻吻她的額頭,深情地注視著她:“人都有缺點,可是我覺得你的缺點十分可愛。你也許不相信,可是我真的很愛你的這個小缺點。”
  歡喜哽咽地抬頭望進他的眼里:“真——真的?”
  “真的。”他微笑地再度吻吻她的鼻尖:“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她不安地在他的怀里移動,試圖抽身,但他力气顯然比她大上許多,她努力了一會儿,見他無意放開,只好再度望進他的眼眸中:“我想——我想我可以留下來。”
  “然后?”
  “然后什么?”
  金奇揉揉她的頭發:“我不确定我會喜歡你這個健忘的小缺點。”
  歡喜皺皺她的小鼻子:“我也不确定我會喜歡我有一個這么霸道的——丈夫。”
  他輕笑著低下頭,唇离她只有半寸遠:“我們只好想辦法來确定了——”
  “那是個很漫長的确定過程——”
  “我的妻子百分之百是個正常人,如果各位還有疑問何不向戶籍机關查詢?”史昂軒不帶半點感情地掃視在場的几個人:“我必須提醒各位,如果再出現類似侮辱的言語,恐怕我們得在法庭上見面了!”
  楊云山沉思地看著他,再看著他身邊的習小羽,她的身分的确沒問題,但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小羽和一般人不同。
  她和照片上的寶貝十分相似——一种不屬于人世間的感覺!
  “我們是急躁了一點,若在言語上有所冒犯還請史先生原諒,但据我們所知,賢伉儷和寶貝是摯交不是嗎?我們想知道關于這孩子的身分來歷。”他有禮的詢問。
  昂軒的手緊緊地握了小羽一下,盡可能維持語气上的平靜:“我們的确和寶貝是好朋友,但這并不代表我們就可以隨便泄漏她的隱私,很抱歉我和內人都無法回答你們的問題。”
  “至少你們知道她到底是個什么東西吧?”李福堂將几張相片放在他們的面前,臉色很是陰沉:“她是個什么怪物?樹精?幽魂?還是魔——”
  “夠了!”史昂軒憤怒地打斷:“李先生逾矩了吧?這种口說無憑的侮辱請你收回自用!”
  “證据擺在眼前,她根本不是人!你何不看看照片?”李福堂毫不放棄地追問。
  “李先生!”
  楊云山和王河清不約而同攔住李福堂,不想重复在祁寒那里的錯誤。
  史昂軒在社會上是有頭有臉的人,擁有廣大的讀者群,他的大哥是著名的外科醫生,他們的父親則是赫赫有名的法官,他們得罪不起。
  “我們只是想知道寶貝來自何處和她到底——”王河清思索著适當的用詞:“到底有何种能力。”
  “我們不必回答你們這种荒謬的問題,更何況這和你們一點關系也沒有,你們何不帶著你們這些窺伺的照片滾回去,讓我們安靜地過日子!”史昂軒按捺不住地吼了起來!他們已‘拷問’他們將近一個鐘頭,他确定他的耐心早已用光了。
  “是嗎?那她放火燒演唱會又怎么說?”李福堂咬牙切齒怒道:“她不僅是個怪物!還是個可怕的怪物!你有義務告訴我們真相!”
  “住口!”一直安靜听著的小羽突然聲嚴色厲地開口,漠然的表情和她嬌柔的外表竟給人一种圣洁不可侵犯的感覺:“李先生說的實在太過分了!寶貝沒有放火燒死任何人,真正的罪犯是提供這些資料給你的人!寶貝是有點特別,但她不會傷害任何人的!”
  楊云山一愣,他怀疑地打量小羽:“史太太怎么知道提供我們資料的是誰?又怎么知道那個人才是真正的犯罪者?還有你說寶貝有點特別是什么意思?”
  史昂軒一震,李福堂得意地望著他,那神情仿佛是說:“看吧!狐狸尾巴露出來了吧!”
  想不到向來溫柔的習小羽竟冷冷一笑:“回答你第一個問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回答你第二個問題:天衣無縫的事向來不存在,因為那天我碰巧也在場。回答你第三個問題:寶貝之所以特別是由于她有一顆真正‘人’的心,而有些‘人’則沒有。這樣的回答你是否滿意?”
  史昂軒几乎想大聲為他的妻子喝采!
  他向來知道,一旦母獅被激怒時,往往比雄獅更加凶猛可畏!但這個理論一直不曾在小羽的身上得到印證。
  直到今天,她絲毫不帶火气的一番話竟說得三個大男人啞口無言。
  “史太太好口才!”李福堂虛假地稱贊,眼光閃著冷冽的肅殺之气:“可惜我不那樣認為。”他自衣服口袋中掏出一疊信件:“這些全是祁寒的親筆證明,他在信中雖然沒有明白地指出你的身份,但相信只要我逮到寶貝,她會給我想知道的一切。”
  史昂軒和習小羽不約而同倒抽一口冷气。
  李福堂得意地笑了起來:“到時候史太太再辯才無礙,只怕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了!”
  祁寒獨自在錄音間里,所有的工作人員都走光了,只剩下他孤單地坐在大机器的面前,雙眼茫然地瞪著空無一物的冷空气看。
  今天的工作十分順利,他替‘舞影’的配樂工作几乎全都完成了,只剩下和影片搭配時的修剪工作,而這甚至不需要他親自動手。
  他知道‘舞影’的配樂會是他這些年來最杰出的音樂作品,可惜知道這一點并不能使他的心情愉快一些。
  是什么使他心情郁悶?
  答案很簡單,是寶貝和他說的話。
  她悲哀地、苦笑著說出來的話一直回蕩在他的腦海里久久無法消散,就象他一直捫心自問的:“我真的是個心盲嗎?”
  是悲傷蒙蔽了他的眼睛?還是他一直不肯正視存在的事實,企圖用他一貫浪漫的想法改變已存在的真相?
  他是真的深愛過周黛眉。一年前的他早已脫离了十七八歲盲目迷戀的時代,但他愛上的到底是真正的周黛眉?還是他在心里為她塑立的形象?
  現在再回過頭去看當年的一切,所有的迷霧和假象如洋蔥般一層一層的剝開,結果剩下的只有一句悲歎!
  金色的光芒在他的眼前無比熟稔地亮起,他揉揉疲憊的眼睛,提醒自己等一下要告訴寶貝不要再以這么戲劇化的方式出現,他當然很習慣了,但大敵當前,她再這樣做實在是很不明智的!
  寶貝自金色的光芒中緩緩走向他,他很自然地張開雙臂將她擁進怀里,低啞地說:“你再這樣,早晚有一天會被別人看到的,我不想到博物館去找被制成標本的你!”
  寶貝一反常態緊緊地回擁他,仿佛沒有明天似地依附著他的怀抱。
  “怎么了?”
  “有人來找你,十分鐘之后就會到了。”她低聲說道,臉埋在他的胸膛里使他看不見她的臉。
  “最近一天到晚都有人找我,可是你沒有一次是這种反應的。”他有种奇怪的預感,那种感覺使他想這樣抱著她永遠不要放手!
  寶貝沒有回答,她的身体微微顫抖起來。
  “寶貝。”他擔心地輕歎,抬起她的小臉,訝异地看見她滿面淚痕:“到底怎么了?是李福堂那群人嗎?我不會讓他們帶你走的,你——”
  “不是他們。”她勉強收起淚水,忍不住哽咽:“我只是突然想哭而已。”
  “這不象平常的你。”
  因為這也不是平常時期,她在心里凄涼地想著,沒說出口,只是輕輕自他的怀抱中脫离出來走向另一邊:“有時候我也會想哭,以前我常常嘲笑小羽,因為她動不動就掉眼淚,我覺得那是很懦弱的行為,現在才知道哭泣也有好處的,至少比悶在心里來得好。”
  祁寒注視著她出奇蒼白的臉色,心里隱隱不安起來:“寶貝,你到底想說什么?”
  快告訴他呀!要不然就沒有机會了,她的心在嘶吼著,她強迫自己背過身去不看他的眼。
  “寶貝!”他捉住她的肩將她轉過來:“別嚇人!”
  敲門聲猛然響起,來人敲得雖輕,在死寂的錄音間中顯得十分刺耳駭人。
  他不解地低頭注視著她。
  寶貝勉強朝他微笑:“來了!”
  “不要理他,告訴我你為什么哭?”他固執地追問。
  寶貝搖搖頭推他:“去開門吧!你會喜歡那個人的。”
  祁寒狐疑地走向門口,寶貝突然開口叫住他:“祁寒!”
  他回頭,看到寶貝絕美的微笑:“我想告訴你——我愛你。我想我已經懂得人類的信任了。”
  他想開口,敲門聲再度響起,這一次堅決了些:“等一下我有話告訴你。”他說著將門打開,然后愕然地看著門口站著的人。
  “祁寒。”聲音略帶沙啞,是相當地動人。
  祁寒猛然回頭,寶貝已消失了蹤影,眼前的女人又哭又笑地扑倒在他的怀里:“祁寒!”
  “黛眉——”他完全來不及反應。
  她是周黛眉。
  把你的悲傷交給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城市沈浸在月色里是那么的美麗。
  而被悲傷籠罩的你卻什么也看不見。
  把你的悲傷交給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不能忍受的是被淚水浸濕的——
  你那絕美的容顏。
  我是那個收集悲傷的人。
  將你的淚水裝在玻璃瓶里,
  擺在我心上最重要的角落。
  悲傷的你,沉睡的你。
  當你的悲傷全部交給我,
  生命中再也沒有遺憾。
  被快樂幸福占滿的你,比月光中的城市更加美麗!
  把你的悲傷交給我吧!
  其他的一切都再也不重要。
  我是那個收集悲傷的人。
  這一生注定只為了你的快樂而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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