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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是夜,袁翠袖打探到大師兄因看守多日心情松懈,漸無防范之心,料想不到會有人上門劫牢,便令小師哥代為看守,她心知這是唯一的救人机會,錯過了這回,下回見著的約莫會是具干尸,小師哥向來對她信任,不會有所防備,她极有信心能撂倒小師哥。
  捧由廚房偷出來的飯菜小心翼翼的端入地牢,一路上她十分謹慎,深怕被人發現會前功盡棄,她連易幻生的絹扇都由父親房中盜了出來,為了避免小師哥起疑,她特別把絹扇藏于怀中,把綺錦膏加入飯菜中,無色無味的綺錦膏加在飯菜中根本教人瞧不出其中的奧妙。
  “你怎么又偷偷跑來?”鐘信听見腳步聲立即站起,見是她,這才松開緊握的彎刀。“師哥,我……我是听人說他都沒飯吃,所以偷偷送飯過來。”因心中有愧,使她不敢看向善良的小師哥。
  “你……唉!真是的。”他想阻止她卻又不忍傷她的心,只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地任她去了。
  “師哥,謝謝你,下回我會跟你賠罪的。”她話中有話,由小師哥手中劫走人,父親責怪下來,不是一頓好打能了事的,可是為了救人只好對不起他了,相信待父親知情后,不會太難為小師哥才是。
  鐘信干脆背過身去,眼不見為淨。
  在她踏入地牢的剎那間,易幻生的意識倏地清晰無比,唯有見到她之際,心中的怨恨才會藉眼眸迸射出來,他可以不恨不斷折磨他的毛登端、陸云与其它人,但只有她!只有她是他發只內心地深惡痛絕,她竟然還敢出現,他冷眼看她手中的飯菜,她是想拿來現給他看抑或是砸在他臉上?更或者要他跪地哀求她施舍飯菜?
  濃厚的恨意穿透過黑暗直射向她的心窩,她手一顫差點不穩地打翻飯菜,多日不見,再看到他仿若隔世,他變得好憔悴,看起來三分像人,七分像鬼,他一定被折磨得很慘,層層歉疚再次涌上心頭。
  “我……我為你帶來了飯菜,讓我……喂你吃可好?”把托盤置于木桌上,她藉幽暗的燭光挾了些菜到飯中准備喂食。
  “你何必貓哭耗子假慈悲,這不正是你想見的情形。今日為我攜飯菜來,該不會是在其中下了毒吧?”易幻生不信任的睨了眼飯菜,雖多日未進食,但他的定力仍夠支撐他不搖尾乞怜。
  “我沒有!我沒在里頭下毒,倘若你不信我可以吃給你看。”她快速的扒了口飯菜,里頭沒下毒是放解藥啊!
  他冷哼一聲沒理會她,騙人的招數多得很,或許她已事先服下解藥,為的是想見他中毒后痛苦哀叫,他焉會蠢得上當。
  “請相信我!我絕沒說謊。”她急想征求他的認同,該如何教他信服呢?總不能要她強壓他吃飯吧。
  “小師妹,你別再跟他囉唆,命中注定要當餓死鬼是他家的事,你管他那么多做啥?他不會感激你的。”再也听不下去的鐘信轉頭命師妹放棄說服易幻生進食。
  “師哥,幫幫我!”她苦苦哀求素來心軟的鐘信。
  鐘信定定的看她,考慮是否真要幫她。
  “師哥!”晶瑩無邪的雙眸瞅鐘信看,非要他出馬不可。
  鐘信舉起雙手投降,喃喃道:“我會后悔的。”他百般無奈的點著易幻生的穴道,現下的易幻生因受制于醉熏香的藥效与鐵鏈的箝制而無法脫身,壓根不用怕他會突然反扑。
  “這樣不就能讓他吃飯了。”有時他會怀疑小師妹的腦袋瓜子是生來干啥的,裝飾用嗎?她總是直來直往,要她轉個彎變通都不可能。
  “太好了!師哥,我就知道你會有辦法。”她近乎崇拜的凝望鐘信,對啊!
  她怎會沒想到點穴呢?
  這下易幻生更是气得火冒三丈,遭人如牲畜般毒打是一回事,但被個小姑娘,尤其是他最痛恨的人當木偶般擺布便讓他更是吞不下這口气,巴不得馬上恢复功力把她大卸八塊以消心頭之恨。
  袁翠袖心情愉悅的喂他吃飯,太好了,等他吃完飯有了些許体力就可以走人了,很快的,一大碗飯讓她喂得一乾二淨,鐘信見狀催促她快收拾干淨离開,她故意慢吞吞收碗筷,趁鐘信不察之際,掏出怀中的醉熏香施放。
  不消片刻整間地牢馬上充滿醉熏香的淡雅香味,待鐘信察覺時已來不及,他瞠目不信的望袁翠袖,雙腿虛軟無力的跪坐于地。
  “為什么?”說什么他也不相信他最寵愛的小師妹會算計他。“師哥,對不起,我一定要帶走他。”袁翠袖為恐橫生枝節,伸手點了鐘信的啞穴,讓他無法出聲呼救。
  易幻生防范的看她,他不清楚為何袁翠袖會出手制住鐘信,唯一确知的是這個女人不能信任,畢竟她連最親近的人都下毒手了,還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來的。
  “鑰匙……鑰匙在哪儿呢?”她翻開鐘信的長衫,取出系于腰際的鑰匙來,“終于讓我找著了。”
  她取得鑰匙后立刻為他解銬,解了銬后,易幻生如團爛泥般倒在她身上,她被他的重量壓得跌坐在地上,巨痛傳遍全身,若不是顧及要救人,早痛呼出聲了。
  “奇怪!你不是已經服下綺錦膏了嗎?怎么還會沒体力站立?”表面上是問他,實際上是在問自己,袁翠袖雙掌抵住他那潮濕帶血腥味的赤裸胸膛,發現他的傷益發嚴重,身上的窟窿也比第一次見到他時來得多,不成!雖然春天已至,可他的身体狀況受不得一點風寒,得為他找件衣裳。
  好不容易由他身下鑽出,她緊鎖眉峰想法子,瞥見跪坐于地面的小師哥,只好對不起他了,反正師哥也不差件長衫。
  “師哥,真對不住,待會儿我回來再為你解毒与賠罪。”她嘴里喃喃道歉,雙手倒是十分忙碌地解鐘信的長衫。
  鐘信在心底哀號,有口難言,他該如何阻止師妹鑄成大錯?他以眼身示意她及早回頭,若被師父發現可是大事不妙,以師父好胜、愛面子的個性鐵定不會輕饒她。
  易幻生有气無力的倒在地上看她一人唱獨角戲,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會是真心想解救他嗎?他的心開始動搖,一方面要自己姑且相信她,另一方面則持相反意見。可能她是想讓他誤以為她要救他离開,其實她不過是想帶他到外頭繞一圈再送他回地牢。對!不能相信她,對她,大意不得!
  長衫到手后,她小心翼翼的避開易幻生胸膛上的傷口為他穿上,為了這次的救人行動,她可說准備齊全,除了必備的銀兩外還有兩瓶金創藥,可供他在路途上使用。穿好長衫后,她扶起易幻生,讓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吃力的以全身的力气撐住他,不讓他再倒下,兩人腳步錯亂的往外走,她得趁無星亦無月、眾人皆沉醉于夢鄉的夜晚送他离開袁刀門。
  被留在地牢的鐘信不斷的在心底呼叫她留下,惊懼于袁翠袖踏錯一步會步步皆錯,他沒忘記是小師妹幫助師父抓到易幻生的,相信易幻生也不會忘,如今師妹跟他一道离開,師父自是不會放過他們兩人。而當師妹面對易幻生時會有何遭遇,他實在是不敢去深思,只求師妹真能如她所言的在送他离開后就回袁刀門。不!她也不能回袁刀門,但向來天真的她會曉得要另外找個地方安身立命嗎?他怀疑。
         ※        ※         ※
  袁翠袖吃力的半扛有她一倍重量的身軀,步伐漸漸沉重,揮汗如雨,气息吐納趨于粗厚,咬牙關顫抖的踏出步伐,隨腳板打顫兩人的身軀亦不穩的晃了好几下,差點雙雙跌趴在泥地上。
  “我可以辦得到的,我可以!”袁翠袖不斷的以話語自我鼓勵,不給自己任何退縮的理由。
  倚在她身上的易幻生可輕易的感覺到她的疲憊,不知是吃了她給的飯菜的關系抑或是其它原因,總之他的丹田舒坦多了,不像先前中了醉熏香般全身充滿了無力感,不過他仍無法用力使勁,多日來被鏈在石牆上,手腳變得麻木、僵直,還得等上一段時日才有辦法恢复過來。
  “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就快到了。”為了避免父親察覺后派遣師兄們追蹤,她特地挑人煙罕至的小徑行走,雖不能保證不被找到,但至少能拖延些時間。
  “你能不能閉上嘴?講話那么大聲,連死人都會被你吵醒。”一路上除了虫鳴外,就听她嘀嘀咕咕地說些莫名其妙的話。若后有追兵,絕非被他們沉重的腳步聲引來,而是追尋她吱吱喳喳的吵鬧聲而來。
  “對……對不起。”袁翠袖被他的低吼嚇得瑟縮了下,喃喃吐了串道歉,乖乖的閉上嘴不复開口。
  “喂!你動作輕點,粗手粗腳的是想報复嗎?”因她扶不穩,使得兩人的步伐顛簸了下,震痛了他身上的傷口,他惡聲惡气的怒罵。雖然兩人尚未离開袁刀門的勢力范圍,但他可确定這女人大抵是吃錯藥,才會良心發現救他离開,既然是她先對不起他,他也不用對她太客气,更甭提感激她施于援手。
  “我不是……對不起,我會小心點。”她哪有膽子進行報复?因心中有愧,使她畏畏縮縮像個被惡婆婆欺負的小媳婦,敢怒不敢言。
  忙向他道歉,她沒注意到地面不平穩,不小心踩了塊石子,腳步一滑,扛易幻生雙雙跌個狗吃屎,正面撞擊泥地的疼痛外加易幻生的拳頭不偏不倚的打在她的腦袋瓜上,讓她悶吭了聲,疼得掉落兩滴淚珠。
  “該死!你的眼睛是生來擺好看的嗎?”向來以溫文有禮稱的易幻生此時形象頓失地破口大罵,可惡!遇上她准沒好事,溫熱潮濕的胸膛告知他舊傷新創一道撕裂。
  袁翠袖自知理虧,被他罵得大气不敢喘一下。
  “可惡的賤女人!你我之間的梁子是越結越深,我警告你,要命的話馬上离開我的視線,永遠別再出現在我面前,連方圓百里之內都不許,否則不論被我碰上或是知情,我會當場把你碎尸万段。”明知她不是故意的,但因看她不順眼且恨她入骨,使他千方百計地處處挑她的毛病、找她麻煩,為了避免自己當真克制不住的殺了她,赶她走是最好的方法。
  “你傷得好重,我不能把你丟在荒山野地中……”她卻信易幻生說得到做得到,聰明的早逃命去了,只剩她這個笨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好!那我就順你的心達你的愿。”易幻生滿臉猙獰地伸手掐住她那如絲緞般纖細的頸子,多日來累積的憤怒在這一刻爆發,他的体力雖不濟,但足以掐死這賤女人。“啊……我……”兩人一道倒在泥地上,袁翠袖尚不及防備,料想不到他會來這一招,痛苦的張嘴既想呼救又想呼吸,雙手痛苦的想扳開他的箝制,雙腿則不斷的舞動欲踢開他的壓制。
  “你現在所受的痛苦不及我的百分之一,這是你自找的,怨不得他人。”易幻生逐漸加重掌力,危險的半垂眼瞼,欲置她于死地,對身下痛苦的小臉并不感到同情。袁翠袖不甚敏銳的神經亦可感受到他全身所散發出的憤怒,其實她可以自救的,只要她抽出腰際的彎刀刺向他的背部,那么一切就都結束了,但她不愿!自覺虧欠他太多使她下不了手。
  意識遠揚,腦海一片空白,她不行了……
  當有此認知時,頸上的壓力突然消失,突如其來的充沛空气令她貪婪的大口攫取,過于貪婪導致岔了气,一口气梗在喉頭中,嗆得她撫胸劇咳直到咳出淚珠趴在地上喘息。
  易幻生失神的看雙掌,理不清為何會在緊要關頭時心軟放了她,她該死啊!
  背叛者不配得到好下場。
  “咳!咳!咳!”她痛苦的喘息,眼中蒙上一層薄霧看茫然的易幻生,就知道他是個好人,連面對他誤以為出賣他的人都不忍下毒手,這樣一來,她更是不能讓他被父親抓回。
  易幻生再看眼猶在咳嗽的袁翠袖,仍舊想不清自己為何在可以殺她的時候反而下不了手。
  “我們……我們快走吧!很快的我爹……他……會發現你人不在地牢中,他會……派人出來追尋。”袁翠袖忍住喉頭的疼痛,有些虛軟的由地上爬起,拉易幻生催促道。
  他身色复雜的看了她一眼,考慮要不要与她一道走。
  “快啊!再不走就來不及了。”他如老僧入定般一動也不動,袁翠袖干脆讓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半扶持帶他走。
  “你知道人們最不能容許的是什么嗎?”易幻生天外飛來一問。
  “罪惡?貧窮?”她把全副的心思放在逃亡上,沒去深思他的問題,隨便丟了兩個答案給他。
  “都不是,是背叛!”他搖搖頭,十分認真的給她答案。他的答案令她停下疾走的步伐,定定的望他,苦澀地道:“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沒有背叛你,真的沒有。”被人怀疑的滋味一點都不好受。
  “這些日子里我想了許多……”他笑了笑,被毒打時,抽离的意識不斷的思考為何他會落入旁人精心設計的陷阱里。“你們很聰明,可說非常聰明,首先利用你天真無邪的外表來博取我的同情心,直到我被你父親抓到的前一刻,我都還認為你是個毫無心机、十分羞怯的小姑娘。事實證明我錯了,你們故意散播出你因我而被父親關入石室的謠言,為的不過是想引我上門自投羅网,而我真的良心不安地上門探望你,還蠢得教授你要勇敢、要對自己有信心,我想當時你一定在心底竊笑吧!
  假如你沒有勇气和信心,豈會成為這個計謀的關鍵人物?這個教訓讓我學會下回別再被人的外表所欺瞞,看外表是不准的。”他嘲諷自己的愚笨,向來精明的他也會有看走眼的一天,所幸上天見他平時為人不算太坏,沒讓他栽得太難看。
  “我發誓我對你沒有欺瞞,所有的事都未經人精心設計,醉熏香不是我下的,我根本不知道你那天會出現,不是嗎?”她舉起右手證明所言不假。
  “那不困難,畢竟你有太多下藥的机會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對袁翠袖的話他抱十成十的怀疑。
  “若我有心害你,為何現在還要救你?”袁翠袖反問。
  “女人心,海底針。誰料得准你心底在想什么,或許你覺得于心有愧,又或者怕殺了我會遭到報复,只好順水推舟,當作送個人情。”總之易幻生就是不信她。
  “我是于心有愧沒錯,你是為了探望我而被抓所以我才會內心不安,想救你出來,并非你所想的那樣。至于怕遭報复,我可不曉得有誰會為了你上門尋仇。”她對江湖事一向了解不深,是以連易幻生的背景也就不清楚,連他有沒有較好的朋友都不曉得,哪會怕有人為他出頭。
  “你是真不知還是假不知?”他在諷刺她的裝傻,放眼江湖,誰不知他与趙王爺、折劍山庄庄主友好?若他出了事,甭說趙王爺會一怒之下,下令滿門緝拿,折劍山庄先血洗袁刀門。
  “你可知你現在的行徑像誰嗎?”袁翠袖被他激惱了,怎么她費盡唇舌仍得不到他的信任?
  易幻生聳聳肩,洗耳恭听。“你像曹操般多疑。”他的疑心病与曹操足以相比擬。
  “如果我像他,你的小命早就不保,哪里還能活得好好的。”如果可以,他會試學曹操,宁可我負盡天下人,也不許天下人負我。
  “‘易大俠’您死乎忘了稍早我差點死在您手上。”她反諷的指頸上的紅腫。
  “事實證明……有人來了!”沙沙的腳步聲打斷他与袁翠袖的辯論,傾耳仔細聆听,來人為數不少,應是追兵。
  “糟!快走。”袁翠袖輕呼,顧不得与他的爭論,逃命要緊,扶持他逃往從前她發現的一個隱密山洞。
  紛紛扰扰的叫嚷聲由遠而近,猜想得出追兵漸近,尤其他們口中叫囂要活抓易幻生与背叛師門的袁翠袖。
  兩人無言相對凝視,袁翠袖心中百感交集,都怪她拖延太久的時間,才會讓父親發現,進而大怒視她為叛徒,不行!她得赶快送他到山洞中藏身,然后再赶回袁刀門向父親請罪。
         ※        ※         ※
  趙王爺、南陽子与張屠夫接獲秘密消息指稱易幻生遭袁導門生擒關在地牢中,連忙赶到袁刀門救人。
  這件事尚未在江湖上傳開來,袁刀門与華山派大概是怕走漏消息會引來旁人劫囚,所以才秘而不宣,趙王爺自有他獨特的管道獲知,只飛鴿傳書至折劍山庄告知風偉豪,怕易幻生等不及風偉豪赶來而被袁刀門、華山派殺死,他們三人先行出發,憑他們三人的力量,袁刀門与華山派還奈何不了他們,更何況其中一人是王爺,只要他一句話,明日便沒袁刀門与華山派的存在。
  三人夜行衣偷偷潛入袁刀門,放輕腳步仔細聆听有無人蹤,見沒人,趙王爺拿出藏于怀中的袁刀門地圖,看了看目前所在的方位,估量地牢的位置,南陽子蹲低身子与趙王爺討論可能的位置,而張屠夫則拿屠刀把風。
  “走入內院往右拐彎深入一片竹林便可見到地牢。”趙王爺壓低音量對南陽子解說地圖。“現在我們是在外院,需經重重樓閣才能到達內院。”
  “嗯!”南陽子仔細的記下圖上樓閣与護院的標記,地圖上甚至連交班時間都標明得一清二楚。
  “喂!你們好了沒?老子的手開始發痒,准備大開殺戒了。”按捺不住性子的張屠夫往外低嚷道。
  “你哪天手不發痒,不開殺戒?”南陽子反唇譏諷,他那把屠刀哪天不見血?
  “休說廢話,你們到底在蘑菇些什么?”張屠夫揮揮手中的屠刀,假想砍中了。
  “好了!好了!”趙王爺赶忙收起地圖,附在張屠夫耳邊對他說明路徑,免得張屠夫到時跑錯地方,那可不是鬧玩的。“記住了沒?”
  “記住了!記住了!”也不知張屠夫是不是真記得,就見他點頭如搗蒜,姑且當他是記住了。
  “走!”南陽子向他們使了個眼色,三人足一點齊奔向重重樓閣,避開交班的守夜護院。
  他們盡量避免与敵人交手,能躲就躲,躲不過就把對方打昏扛到暗處,以免被人發現。
  張屠夫頗為不滿的咕噥,他可是起個大早磨刀霍霍,把刀鋒磨得光可鑒人,沒想到來到袁刀門竟會英雄無用武之地。哼!他倒想試試是袁刀門的彎刀好還是他的屠刀利。
  “別嘮嘮叨叨,等會儿就讓你砍個夠。”南陽子受不了的翻翻白眼,勉強自己安撫張屠夫。
  “小聲點!你們兩個別抬杠。”趙王爺有些后悔邀他們兩人同行,早該料到他們兩人一見面無時無刻不斗嘴,該約沉默寡言的風偉豪才對,至少耳根會清靜點。
  “我……”南陽子与張屠夫對趙王爺的制止頗為不滿,趙王爺的口吻似把他們兩人當小孩子般管教,兩人异口同聲欲為自己的行為辯解。“噤聲。”趙王爺突發警告之詞,三人机靈的矮身躲避巡夜人員。
  “大師兄,你怎會睡到一半突然想要上地牢?”陳寶睡眼惺忪地打大大的呵欠,口齒不清道。師兄真是折煞人,想到地牢去獨自前往即可,何必把他由睡夢中挖醒。“我想看看姓易的那小子是否已奄奄一息。”言下之意,若易幻生精神狀況不錯,他會再送易幻生一頓毒打,好生折磨。
  躲在草叢中的三人聞言臉色鐵青,張屠夫甚至沖動的想沖出教訓陸云,為易幻生報仇,是較為理性的南陽子与趙王爺及時拉住了他,才沒讓他們的行蹤曝光。
  “依我看那小子再撐也撐不過几日,希望師父能在他撐不下去前与岳掌門協議好,奪回那小子的所有權。”陳寶說由打個呵欠。
  “是我們的就是我們的,任他人也無法強奪。”陸云對師夫极有信心,華山派算什么?終有一天袁刀門會爬到華山派的頭上,到時看華山派還敢不敢撒野。
  兩人漸行漸遠,談話聲越來越微弱。
  他們的交談讓入侵的三人沉了臉,對易幻生的狀況感到不甚樂觀,甚至做了最坏的打算。
  “我的身体夠強健,必要時絕對可以扛人行走。”張屠夫拍拍胸膛攬下重責大任,大豬公他都能面不改色扛兩只了,易幻生對他而言算是小意思。
  “也只好如此了。”趙王爺贊同的頷首。
  “走!我們跟在他們后頭。”南陽子不忘方才陸云与陳寶說要到地牢去,正好可為他們帶路。
  趙王爺与張屠夫點點頭,三人小心翼翼的跟在陸云与陳寶身后,因為他們的內力皆比兩人高出許多,所以陸云与陳寶察覺不出他們的存在,而守夜的人見到陸云与陳寶,警戒心相對的降低不少,使他們更容易避免被發覺的潛在危机。
  好不容易來到地牢,見陸云与陳寶步入地牢,外頭無人看守,三人互使個眼色隨后跟進。腳才剛跨入地牢的門檻便听見陸云与陳寶惊惶的叫嚷聲,三人互看一眼,看來事情有了意外發展,他們屏气凝神仔細听個究竟。
  “師弟!這是怎么回事?人呢?”陸云見原本該鏈在石牆上的人消失蹤影,气得跳腳,厲聲質問看守的鐘信。
  陳寶惊得倒抽口气,瞌睡虫頓時跑得無影無蹤,臉色發綠地瞠目直視徒留的鐵鏈。
  “嗚……嗚……”鐘信有口難言,咿咿喔喔地暗示師兄他被點了啞穴。
  陸云見狀解開啞穴,等鐘信給他一個好解釋。
  啞穴雖解,但鐘信仍因中了醉熏香而全身癱軟,該抖出小師妹來嗎?鐘信無聲的問自己。
  “怎么不說話?人是怎么看丟的?”陸云擺出大師兄的派頭踢踢鐘信的左腿。
  “對啊!先前人不是還在嗎?”想到可能受到的懲罰頓時讓陳寶慌了手腳,他焦躁的想尋出蛛絲馬跡來。該如何是好?師父交代他与大師兄負責看守,可是他們卻把責任推給最小的師弟鐘信,現下出了亂子,要怎么向師父交代?“會不會是華山派帶走人?”陳寶情急的問,除華山派外沒人知道易幻生落在袁刀門手上,所以華山派的嫌疑最大。
  鐘信有負所托,羞愧得不敢直視處于盛怒中的師兄們。
  “是醉熏香的味道!”陸云靈敏的鼻子嗅出醉熏香特有的香味,濃眉緊蹙,醉熏香是袁刀門的特有迷藥,長年放置于丹房中,師父甚至明令弟子不可隨意帶出使用,若不告而取之會以家法處置,究竟是誰那么大膽盜藥?陸云于心底過濾一個個可疑的人選。
  “是……是啊!”陳寶也嗅到了,不敢相信會有內賊。
  “你一定知道是誰,若不想被師父以共犯之罪逐出師門,就老老實實說出那個人來。”想了半天仍想不出是誰,用問的最快,陸云不允許鐘信有所隱瞞。“是……小師妹。”鐘信痛苦的抖出袁翠袖,他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只好供出小師妹以求自保。
  “什么?!怎么可能會是小師妹?”陸云不信的大叫,此事不像膽小如鼠的小師妹所會犯的,況且人是她抓到的,她怎會又反悔救人?但事實擺在眼前,教他們不得不相信。
  在地牢外的三人有默契的相視,心底有了共識,既然人已被救出,他們就沒理由再留在袁刀門,逃出生天的易幻生最有可能會上哪儿?答案呼之欲出,他們得快回府守候,以便在适當時机伸出援手。
  “快!易幻生受了重傷一定逃不遠,我們得趁華山派發現之前抓到他,陳寶,你去通知師夫,記住!別惊動華山派,我先帶人出外尋找。”
  陸云一方面快速的下達命令,一方面往外奔去調動人馬,他終于找到討好師夫的方法,如果他能抓回背叛師門的小師妹与易幻生,說不定師夫在大喜之下會決定解除師妹与華山派的婚約,而選他為東床快婿。
         ※        ※         ※
  袁崇武獲知小女儿劫走易幻生后震怒不已,下令弟子們瞞過華山派的耳目,漏夜追緝,不論街頭巷尾或羊腸小徑皆不能放過,他不會讓易幻生輕易的逃出他的手掌心,一個受了重傷的男人外加武功和頭腦皆不濟的女子能逃到哪儿去?能逃多久?
  被他們逮回是遲早的事。
  教他吃惊的是作夢都想不到小女儿膽敢背叛他,他太大意了,凝神細思,他不得不怀疑抓到易幻生的陷阱真是翠袖設下的嗎?若是她,怎會又反悔把人救出?越想越可疑,他准備叫大女儿進來問個清楚。
  袁崇武開啟門扇,叫喚聲梗在喉間,愕然的望立在門前的岳掌門,心中對他深夜造訪雖感到疑惑,仍笑臉相迎,不教岳掌門看出端倪來。
  “岳掌門,怎么這么晚了還有興致過來找老夫呢?”他虛偽的向岳掌門詢問。
  “有興致的人恐怕不只老夫一人。”岳掌門捋須,似笑非笑地看袁崇武,怕是已看穿袁刀門的不尋常。“哈!哈!哈!是嗎?”袁崇武心虛的干笑几聲想打混過去。
  但岳掌門容不得他,繼續道:“老夫前來是想邀袁門主一道上地牢探望囚犯,不知袁門主意下如何?”
  “咱們明眼人不說暗話,相信囚犯逃跑一事岳掌門已知情,你我可以不用上地牢查證了。”老匹夫!袁崇武气得牙痒痒的在心底暗罵他的狡詐,明明交代弟子們不得泄漏口風,卻仍教華山派知曉,連件小事都辦不好,真不知養那群弟子有何用處。
  “原來老夫所得的消息不假,既然如此,老夫定當義不容辭助你一臂之力,找尋到令千金与易幻生,只是頗教老夫感到疑惑的是,人不是令千金抓到的嗎?為何她會中途變卦反而劫走囚犯?莫非是她對袁門主早有諸多不滿?”
  袁翠袖的反叛招來岳掌門的訕笑,使得袁崇武臉上無光,直想与袁翠袖斷絕父女關系。
  “哈!哈!哈!袁門主莫气惱,老夫不過是跟你開個玩笑,小女娃的心思向來讓人捉摸不定,等找到她再問她是怎么回事,說不定她是一時糊涂。”袁翠袖帶走易幻生造就岳掌門捕抓易幻生的机會,他當然好心為袁翠袖說話。
  死丫頭!看你給我惹了多大的麻煩!此刻袁崇武情愿不曾有過袁翠袖這個女儿。
  “袁門主,請別擔心令千金的安危,依老夫猜測她肯帶走易幻生,便是對易幻生有情,姓易的豈會對她下毒手?況且我已派出弟子們幫忙找尋他們兩人的蹤影,相信要不了多久即會有好消息。”他下令弟子們不論用任何手段都要搶先一步找到易幻生,絕不能再讓袁導言門得手。
  岳掌門的每句話都踩袁崇武的痛處,讓他怒气沖天,事實上他亦開始怀疑翠袖不會真對易幻生有情吧?不!他絕不允許,想他袁崇武也算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就算是已准備斷絕關系的女儿亦不許与易幻生有所關聯,更何況鐘情于姓易的,這教他往后拿什么臉去面對其它江湖人士?不成!他非想法子杜絕這個可能性不可,必要時,他會痛下決心。
  思及華山派的弟子加入搜尋,這樣一來袁刀門抓到人的机會相對的減少不少,該是他親自出馬的時候了,有他出馬胜算會大些。他以堅決的眼神望向岳掌門,無言的下挑戰書。岳掌門意會的點點頭道:“該是你我活動筋骨的時候了,對了!袁門主,老夫想先說清楚,誰先抓到人就歸誰,我不想有人又翻臉不認帳。”
  “哼!這句話岳掌門該送給自己才是。”袁崇武撇撇嘴,不恥于岳掌門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嗎?到是咱們手下見真章,還有,如今令千金不識相地出面阻撓,刀劍無眼,要是‘不小心’傷了她,還望袁門主別介意。”講好听點是不小心,其實他根本不在意袁翠袖的安危,他的目的在于活抓易幻生,至于袁翠袖的死活不關他的事,若被他殺死算她活該。
  袁崇武看他良久,心下明了岳掌門的言下之意。假如翠袖‘不小心’死于岳掌門手中,也是她自找的,這個死丫頭不求上進就算了,反正他對她本來就不抱任何期望,而今她竟然背叛袁刀門,救走易幻生那個大魔頭,他就當作沒這個女儿。
  “那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袁翠袖的生死就此下定論,他狠心道。
  “好個大義滅親,佩服!”表面上征求袁崇武的同意,實際上岳掌門早就下定決心,就算袁崇武出面制止也改變不了他的初衷。
  “換作是你,相信岳掌門會与老夫有相同的做法。”當利益与不得寵的女儿相較,當然是利益占得优勢,他的良心已被眼前的短利所蒙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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