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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這一次,康政倫真的徹底如朱靜容所愿,讓她一手包辦家中所有的家務事。
  本來在兩人居住的小公寓里,每天都會有佣人來整理家務。而自那天爭吵后,他立即辭退佣人,算算這种的日子竟也在不知不覺中過了二年多。
  在這兩年來,除了所有家事她得自己做外,其余的几乎還是一成不變,也包括康政倫每晚對她的索求,而唯一不同的是,原本強取豪奪的性愛因為兩人的爭執減少而成了親蔫的溫存。
  這些日子中,康政倫反倒像個標准的好老公。不但每天准時上下班,每晚對她索取熱情外,更是要她親自下廚做每一餐,也不知是她廚藝太好還是他真的胃口好,只要是她做的每一道菜他必定是吃到盤底朝天。
  這种十分平靜的生活,讓他們有如新婚夫婦,實在讓人很難去想像,這种緊繃的气憤竟是他們相處以來最為平靜,也最為接近夫妻的生活。
  傍晚時分,朱靜容開始准備晚餐,當菜肴全部上桌后不久,門鈴聲也跟著響起。即使康政倫明明就擁有家中的鑰匙,卻總是會按門鈴,示意待在家中的她他已回來。
  門鈴聲響起,待在廚房的朱靜容迅速地扯下圍裙丟在一旁,隨即快跑到大門口。
  當門一開啟,一束純白的百合花頓時展現在她眼前。她笑笑地接過花,悄聲說:“謝謝。”
  “你知道謝謝不是我想要的回報。”康政倫俯下身來,在她耳畔輕聲呢喃,灼熱的气息噴洒在她敏感的耳邊,引來她臉上一陣燥熱。
  頓時,她紅嫩的臉頰益加火紅,有如一把火猛烈燃燒著,把她灼得全身熱燙。她當然知曉他話中之意,只是一時間她還不能去适應這种過于親密的生活,忘了是打從何時開始,他心血來潮地送了她一束花之后,然后几乎是每天,在他下班回到家中時,總會順道帶束花來送給她。
  不過他這個人每付出一項東西,必定向人家索取報償,而他向她索取的就是一個吻,也因為每天的這個吻,讓他們倆原似陌生人的關系逐漸走向親密愛侶,當誰也不去提起那紙契約時,他們的日子一向是快樂、無憂的。
  盡管感到很不好意思,朱靜容還是含笑地閉上眼,等著他溫熱的吻降落。
  他柔軟的唇舌很快地碰触她的,一雙粗糙的大掌也跟著不安分起來。他探入她上衣內惻,撫摸她溫熱的曲線,惹來她嬌喘連連,更是企圖在大門口就撩撥起她今晚的熱情。
  “別——”朱靜容試著伸過手覆住他的,制止他進一步的侵略。“晚餐還在桌上。”
  “可是我比較喜歡你這個飯后甜點。”他無視于她的制止,決定恣意而行。
  由他驀然轉沉的眼可以明顯地看見他眼中燃燒的欲望,几乎是灼熱得嚇人。每每面對欲火焚身的他,她總要費盡心力去抗拒,否則即將面臨的將是一場火熱的床戲,晚餐也等著變成宵夜了。
  但康政倫快速地褪去她的上衣,然后以齒咬開內衣盤扣,讓她柔軟的雪峰脫离束縛,好讓他吸吮它們,使其更為尖挺。
  事實上,他熱切的欲望急待滿足,也等不及回房了,他將她箝制在牆壁与他寬闊的胸膛之間,急切地褪去自己的褲子,也一把扯下她下半身的衣物,然后托著她的臀部,就這么進入她……
  朱靜容倒抽一口气,雙腿自然地攀住他,想要得到更多。于是,在他的帶領下,兩人很快地得到滿足的快感……
  气喘吁吁的她趴在他肩頭,額頭微滲出些汗,那摸樣讓康政倫心生愛怜。
  “累嗎?”他在她耳畔輕問,噴出的熱气又讓她微顫。
  “有一點。”她低聲回答。
  “只有一點啊,那再來一次。”邪笑著說完,康政倫突然將她靠在牆上,自己卻低下身,以唇舌撩撥著那濕潤的花核,輕輕在那神秘的三角地帶烙下熱吻。
  她愣了下,很快地,一股熱潮再度由下腹部蔓延至全身,等到他的長指伸進那幽徑且開始抽動時,她終于再度輕喘出聲……
  “你真的好美。”他喃喃低語,讓她濕柔花蜜沾滿手指,欲望也再一次升到頂點。
  他站起身,而這回她立刻配合地夾緊他的腿,兩人跟快地結合,律動著最美的樂章……
  結束后,朱靜容突然想到桌上的菜。“啊,你還沒吃飯!”
  康政倫的肚子這時突然間也大唱起空城計,他攔身抱起她便朝餐桌而去。
  穿好衣服后,兩人坐在餐桌旁。
  “吃吧。”康政倫好心情地為她添了碗飯,并且夾了一塊肉至她碗里。
  朱靜容皺起眉頭,不怎么喜歡地搖頭。“你吃就好。”
  最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几乎是一看到食物就反胃,她曾經以為自己是怀孕了,可是隨即否定這個想法。因為雖然他們夜夜火熱纏綿,但也不知他腦袋瓜里究竟盤算著什么,他們結婚的目的本來就是為了替康家生下一名繼承人,然而每一回歡愛前他反而會做好安全措施,因此怀孕的可能性就大大的減弱。
  她在看見康政倫第一次适應保險套時,几乎是瞠目結舌,不敢相信他的舉動。他們結婚不就是為了擁有一個合法的孩子嗎?豈知他竟在她下定決心為他生個繼承人后,反而開始做好性愛前的安全措施。
  他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嗎?瞧他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她終于忍不住開口問。然而不開口問還好,听到他的回答她真的不敢相信。
  “暫時我還不想要孩子。”他說。
  “你想永遠困住我?”她尖叫,眼中盡是不可置信,若早個几年,她或許會雀躍不已;而今,她只想快速逃离他身邊。
  “是的,我想困住你。”他誠實地回答,至于是基于什么樣的理由,他也搞不懂了。
  “為什么?”她問,只因她再也看不清楚他內心的想法。因為摸不清、看不到他接下來的意圖,反而令她倍感惶恐。“你不是一直想要個孩子?為什么突然間出爾反爾?”
  但康政倫卻完全不加以解釋。
  憶起那段往事,朱靜容說不上來是怎樣的一种感受,她的內心充滿了矛盾与掙扎,一方面是因為他想困住她而感到苦澀,但一方面又因不需要擔心生下孩子而放寬心。
  望著思緒漂浮不定的朱靜容,康政倫習慣地推了下她的背,企圖喚回她飛遠的思潮。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康政倫放下碗筷,雙手環住她,突地皺起眉頭。“你好像瘦了?”
  不是好像,而是真的瘦了。“最近實在是沒什么食欲。”她老實回答。
  “生病了嗎?”他緊張兮兮地立即以手覆上她冰涼的額頭,納悶地道:“沒發燒呀!”
  朱靜容扯下他覆于額頭上的手,淡淡地回道:“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只不過胃有些不舒服,頻頻反胃想吐。”
  “反胃?想吐?”康政倫努力在腦中找出任何可能造成反胃想吐的病況來,然而唯一讓他想到的卻是最不可能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怀孕。“會不會是——”
  “不可能。”他話才剛起個頭,她立刻知道他話中之意。他也認為她怀孕了嗎?但有可能嗎?他們一直有做避孕措施啊!“絕不可能是怀孕。”她堅決否定這個想法。
  “你‘那個’這個月有來嗎?”他試探性地問,凡事總有個万一,說不定這件他們一致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就正好發生了。
  朱靜容羞紅了臉,低下頭輕道:“你忘了嗎?它一向不怎么規律。”
  他差點忘了,因為她的生理期一向不怎么規律,所以當他決定不讓她太早受孕時才會勉為其難使用保險套,為的就是要比開那些所謂危險与不危險期。
  “既然不是這個問題,那又會是什么?是因為太累嗎?我覺得有必要再幫你找個幫佣——”
  突地,朱靜容伸出食指置于他唇上,阻止他繼續說下去。“我自己應付得來,不需要別人幫忙。這樣的生活,我已感到十分滿足。”
  “可是你的身体——”
  “不礙事的,或許再過個几天就沒事了也說不定。”
  “明天抽空陪你上醫院看看。”他還是不怎么放心,堅持要陪她上醫院就診。
  “我真的沒事,是你多心了。”她壓根儿不認為自己的身体出了毛病,她會食欲不振大概是最近真的有些累了。
  而他的關心就像是溫暖的太陽,暖烘烘地照射在她身上,若不是多年來訓練出与任何人皆保持一定的距离,只怕她再也抵抗不了他隨性的溫柔而深陷了。然而他們今日走到這种地步,她是否能全身而退也不得而知了。
  “不管是否是我多心,身体不舒服總要把病看好才行。”
  瞧他一臉堅決,朱靜容明白多說無益,凡是他堅持的事就不容許他儿女反駁,既是如此,她又何必自討沒趣,破坏這兩人難得建立起來的平靜生活。
  反正多說無用,她干脆藉机轉了個話題,順道轉移他的注意力。
  “今天我榨了些新鮮果汁,喝一些吧。”
  康政倫搖頭,整個思緒遺繞在剛才的話題上。“還是給我一杯威士忌。”
  他不常碰酒,一旦他想淺酌几杯時,必然有其理由,而极大的原因便是因為煩躁。有時是因為公事,有時則是因為她。
  朱靜容來到大廳。由于康政倫不是酗酒之人,因此酒杯擺放在高低柜里的最高層。而以她嬌小的身高是拿不到的,非得藉助椅子的幫忙才行。于是她搬了張椅子放在柜子前,可當她打開柜子的那一剎那,一只蟑螂卻沒預期地由里頭鑽出來——
  她從小就懼怕蟑螂,所以她嚇了一跳,突地松開抓住柜子的手,腳下的椅子也因她突地晃動而不穩,而她就這么重心不穩而狼狽地摔了下來。
  一聲巨響徹底震撼了康政倫,他簡直不敢想像朱靜容發生了什么事,他立即飛快地來到她身邊。
  他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親眼所見的景象。
  地面散落著破碎的玻璃酒杯,那一片片的碎片更是毫不留情地插在跌落在地的朱靜容身上,她的身上淌著血,看來令人触目惊心。
  康政倫迅速蹲在她身旁,小心翼翼地抱起她。看著渾身欲血痛苦的她,他的心更是狠狠地抽痛著,他赫然發覺原來她在他心中早已占据了一個极大的位置,只是他一直渾然不知罷了。
  就在他准備將她抱往車上到醫院就醫時,他的手臂傳來一陣小小的拉扯。他低下頭,看見的卻是她擰起眉頭、疼痛到睜不開眼的表情。
  “我好痛……”朱靜容想偎近他怀里尋求安全的保護。
  “我知道、我知道。”他把她環得更緊,他的呼吸都快跟著她微弱的气息而制止了。“你忍耐點,我這就送你上醫院,別怕,有我在。”
  “可是我的肚子好痛……”那股痛楚大到震撼她全身,慘白的臉上散步著微微汗珠。
  康政倫這才發現她的下体竟也淌著鮮血,他滿臉盡是不可置信与惊訝。這代表著什么?不會就是他們方才一致否定的事吧——
  她的体內有了他們的孩子。
   
         ☆        ☆        ☆
   
  在急診室門外等待的心情是十分复雜的。
  自朱靜容被送進急診室后,康政倫几乎沒一秒是放松心情的,他的一顆看似堅強的心此刻因為擔心她而懸在半空中。
  忘了在門外等了多久,當他看見急診室的等突地暗了下來,醫護人員從里頭沉著臉走出來時,懸挂在半空的心并沒因此而落下,反而挂得更高了。
  康政倫迅即跑過去,激動地扯著主治醫生的手問:
  “她有沒有事?她有沒有事?”
  “這位先生請你別激動,靜下心來听我解釋好嗎?”醫生拉下他的手,“大致上看來是沒什么大傷,但是不巧的是她有了孩子,所以——”
  “你說什么?孩子?你說她肚子里有了小孩?”他瞠目結舌,不敢相信。她現在的情況竟是他們認為最不可能發生的事,盡管他每次歡愛前都使用保險套,但還是讓她受孕了。
  “是的,而且胎儿已經一個多月了。”
  “那她好嗎?有沒有生命危險?”孩子的消息固然讓他倍感惊訝,但他更在意的還是朱靜容。
  “大致上她沒什么生命危險,但孩子保不保得住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誰在乎孩子?我要的是她平安無事!”他對著醫生大吼。
  此時此刻,孩子對他再也不重要,若他真的想要一個屬于他們倆的孩子,也就不會在她下定決心要為他生下孩子后,反而使用起保險套來。
  “這一點我大可向你保證她一定沒事。”
  “我可以進去看她了嗎?”她急切地詢問。
  “可以,但請保持安靜,病人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充分的休息。”
  听了醫生同意的話,沒再稍加停留,康政倫立刻往病房奔去。
  他悄悄地推開房門,在瞧見躺在病床上的朱靜容時,他的雙腿反而像生了根似的,久久無法移動一步。
  盯視著床上的她,他不由得感到一陣心悸,原來就連他這种看似堅強的男人,其實還是有害怕的事物:他最害怕的就是失去她。
  許久,他輕輕邁開腳步來到病床邊,盯著她蒼白無血色的病容,整顆心像突然間消失了般,感覺是如此的空虛与空洞。是他一直不愿承認,其實她在他心目中何止是契約的對象,早在不知不覺中,他的喜怒哀樂已隨著她的一顰一笑而高低起伏。
  她是那么急欲逃离他身邊,而他又該以什么方式留住她?一旦孩子生下,契約也跟著成立,如此以來,他們兩人相處的時間就真的有限了。
  有生以來,康政倫第一次感覺到那种打從心里涌上的力不從心,原來在這世界上,并非只要他想要的都能手到擒來,得不到的痛苦竟讓他心痛到不能自己——
  或許他也該靜下心來去正視他們之間的問題,又或許他更該老實地告訴她,就算孩子落地,他仍然不原履約。只是,她愿意嗎?
  他但膝跪地,一雙手緊緊包裹住她冰冷的手不放,好似他一旦松開手,她就不再屬于他一人的了。
   
         ☆        ☆        ☆
   
  由醫院再回到家里轉眼間已過了兩個多月,幸運的是朱靜容的身子已逐漸恢复健康,就連一開始醫生并不看好的胎儿也安然無恙。
  隨著胎儿愈來愈大,相對的,朱靜容臉上的笑容也跟著愈來愈少見。盡管她口口聲聲承諾要給他一個孩子,可是那個從小就自我灌輸的觀念反而讓她因恐懼而愈來愈沉默寡言。他清楚的知道,其實她根本不曾走出她自己在多年前就設下的迷魂陣。
  那种害怕親情牽絆的恐懼始終不曾在她心里消失過,她一直以為自己能克服,而今她才清楚的知道那全只是她用來自欺欺人的把戲罷了。
  為了讓朱靜容病弱的身子得到充分的運動,偶爾康政倫會在下班后陪她到附近的公園散散步,或者像今天心血來潮的帶她到一望無際的海邊走走,杼解郁悶的心情。
  “在想什么?”康政倫從朱靜容身后環住她的腰,她飄渺恍惚的神態總讓他感到不安。
  “我們還是有了負擔。”她望著遼闊的海幽幽歎息,感歎人是那么的渺小,盡管再怎么努力還是敵不過宿命的安排。
  曾經她以為自己能坦然的留下孩子离開他,豈知當他毅然決定不要孩子,打算就這樣困住她一生時,坦白說這些年西來,她還是因他不經意的溫柔而感動了。這一向是身為女人最大的弱點,她不是木頭人,不會遲鈍到感受不出他對她付出的溫柔,就因為這樣,她才更覺彷徨無措。
  “我并不覺得他會是個負擔。”他扳過她的身子并直視她,不認同她的話。
  “是嗎?”她淡淡地說,不再与他爭辯。只因她心知肚明當孩子生下后,她能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不多了。
  簽下婚約后,她一直以為七年將會是一段漫長的日子,豈知在轉眼間竟已過了五年多。
  近六年的時間,讓她在心境上改變許多。由一開始的強烈抗拒到逐漸接受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再由不顧為他生下一儿半女的強硬態度到現今無奈的軟化,對她而言,這就是人与人之間相處的可怕之處,只要時間一久,那原本不曾在乎過的人、事、物也會悄悄地駐留在心底。
  再度轉身忘著蔚藍大海,呼嘯而過的海風吹亂她束齊的長發。五年了,她的頭發也從五年前對他承諾后的那一刻起就不曾剪過,而今發長早已過了她纖細的腰。
  康政倫無語地脫下西裝外套披在她肩上,他覆蓋住的不只是怕她受涼的身子,就連同隨風飛揚的長發也一并困住了。他深深明了,此刻她的心就像這頭秀發一樣,期待著早日投奔自由。
  “起風了,我們回去吧!”他擔心地蹙眉,自她怀孕起,她的身子一直就不是很好。
  朱靜容搖著頭,不怎么舍得离開。她的心緒紊亂得很,欲趁著凜冽的海風撫平動蕩不安的心思。
  “等一下,我還想在這里待一會儿。”
  “再待下去你會著涼的。”他親密地摟住她,試圖把自己溫熱的体溫傳給她。“想看海,明天我一樣可以再帶你來,不必急于一時。瞧你,都凍成這樣了。”
  “凍?”朱靜容下意識地重复他的話,不自覺地以雙手環住身子。“我想喝杯熱茶,你去幫我買來好嗎?我好舍不得這個美麗的夕陽,想親眼看它落入海平面。”
  她感慨頗深地直盯著遠方的夕陽,心中不自覺浮起“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這兩句話來,這美麗的夕陽就好比他們之間的婚姻,在一開始還不能体會它的美好,然而就在接近結束的那一剎間,才恍然明白它的美。但再美好的夕陽也無法晚會,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從眼前消失。
  “回家吧!天已經快黑了。”康政倫繼續勸她打消念頭。
  “再等一會儿,一會儿就好。”她不為所動地堅持己見。
  康政倫歎气地再次扳過她的身子,把披在她身上的西裝外套拉好,并且一一地扣上鈕扣,确定外套溫暖包裹她后,才柔聲道:“乖乖地在這儿等我,我會快去快回。”
  朱靜容回給他一個難得一見的微笑,點點頭。
  待康政倫一离去,她又朝著夕陽落下的方向望去。
  遠方橘紅色的夕陽逐漸往海平面落下,當夕陽就快完全消失時,她突然感到一陣恐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拔腿就往夕陽的方向奔跑而去,完全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也忽略了海的危險性。
  而當康政倫拿著兩杯熱飲回來時,看見的就是她往海里跑去的摸樣。一時間他甚至忘了該作何反應,只能瞠大眼看著她奔向大海。
  猛地,他終于回過神,立即丟下手中的熱茶,任熱騰騰的茶水燙傷了手也不自覺,唯一存于腦海、流在心中的完完全全是她想自殺的景象。
  那股突如其來的震惊徹徹底底地刺痛了他的心、震撼他的視覺。
  他快速地跑入海里,把快被海水吞噬的朱靜容環身抱回沙灘上。
  把她平放在沙灘上,在确定她安然無恙后,康政倫心中所有的憤怒由口中咆哮而出:
  “你這是什么意思?想自殺?你怎能這么做!你怎能這么做!”他一古腦儿地朝她發泄滿腔的怒火,殊不知她這么一個無心的舉動扼殺他多少細胞。
  康政倫拼命地朝她發泄,直至不經意瞥見她眼角上的淚水,欲脫口而出的話突地卡在喉間,她竟然再一次被他惹哭了。
  “為什么太陽要落下?為何美好的事物總是無法保留住?”朱靜容在他异常憤怒的同時冒住了這么一段讓他突然間愣住的話來。
  因為想留住夕陽的美,所以她才會不自覺地想抓住遙遠的夕陽,好似一旦抓住了快消失的夕陽,她的感情世界也就跟著掌握了。在她眼中,遠方的夕陽就好比是他們的婚姻,隨著日子的接近,而慢慢地帶走美好的一切。
  康政倫呆愣了會儿,不懂她問這些話的真正原因。
  “不管什么再美麗的事物,總有一天還是會消失的。”他以為她是感歎夕陽的逝去才會忘了自己身處危險中,因此稍稍平息怒火,柔聲解釋。
  豈知他的安慰非但沒能緩和她的情緒,反而更讓她淚流滿面。他明知道她是個禁不起感情挫折的人,而他偏偏硬要招惹她,強悍地走入她的世界。
  五年多前他強迫她走入他的世界,而今呢?又准備像她母親死去時般离開她,留下看似無情卻多情的她獨自承受心愛的人离去的苦果嗎?
  瞧她的淚落得更凶了,康政倫更是緊緊地摟住她。她的淚落在臉上,而他卻痛在心里。面對這樣的她,他才深深明了,原來他的心也是柔軟的,并非是他一直以為的堅硬。
  就在這一刻,他們兩人緊緊地相擁著,享受這難能可貴的平靜。誰也不敢開口講話,生怕話一出口,就是所有美好消失的開始。
  “你會履行契約嗎?”許久,她拭去淚痕開口問,平淡的口吻讓人不清楚她想要听到的答案究竟是哪一個。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放不開她,卻又心知肚明的知道再困住她只會徒增她心里的痛楚。他想愛她一生一世,而她卻想逃离他一生一世。
  “我給了你孩子,你也該還我自由。”朱靜容掙不開他溫暖的怀抱,淡然地說。
  原來离開他的怀抱、她的世界后竟是如此的寒冷与空虛。她怕冷的以雙手環住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再也不能依賴著他溫暖的胸膛了。
  孩子既然注定帶不走,那么她至少要帶走在不知不覺中駐留在他身上的心。她打從一開始就知道他不會屬于她的,束縛他們的不是感情上的牽絆,而是五年多前那紙無情的契約,那紙無情的契約總是無時無刻在提醒她,他們之間存在的永遠只是一場買賣,時間一到,買賣一成,契約也就跟著無效了。
  “你就這么迫不及待想逃离我嗎?”他气憤地大吼,更气她無情的態度。他這樣全心待她,而她最后選擇的依然是离去,這教他情何以堪?
  “是的,如果可以的話。”她心里淌著血回道。若硬要說對他不存任何感情那是騙人的,但就因為知道他不會愛上她,所以不該任自己去攀附那渺小的希望。
  “難道你都——都不曾愛上過我?”康政倫緊閉雙眼沉重問她。當問出口的那一瞬間,他几乎快窒息了,他好怕,好怕她的回答會是肯定的。
  “你不該問我這個問題,因為我們都心知肚明,在這些日子里誰也不曾愛上過對方,困住彼此的只有那張曝不了光的契約,不是嗎?”她背對他,說著違心之論的謊言。每一條路遲早走到盡頭,而孩子的出生就是他們倆感感情的盡頭。他既然不愛她,留下來又能怎樣?只是徒增痛苦罷了。
  是他把她傷得太深,還是她始終不肯放開心去愛人?這些問題對康政倫而言再也不重要了。
  他的一顆心好痛,口中卻說著違心之論:“你大可放心,孩子一出生,我們就辦离婚。”
  就在孩子出生后嗎?好快,比她想像中的還要快,這么說來她待在他身邊的日子也只剩下不到七個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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