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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病房里變得熱鬧起來,趙凝淨在心中無所謂的一笑,自從霍麟出入醫院的次數變多,她的病房也成為眾家女子集散角逐的道場,而大部分,她樂得裝睡來養精蓄銳,以霍麟的調查速度,也許不久后就知道她是誰,她得在最短的時間內讓自己走路順暢。
  終于,室內的聲浪大到如果不起身,就太說不過去了,她揉揉惺忪的眼睛,一副倦极卻被吵醒的嬌態。
  “好吵,發生了什么事?”
  石瑩雪微愣,如果她沒有出聲,可能會有很久的時間忽略到病床上有人,于是赶緊不好意思地湊到床邊。“不好意思,吵到你了,想喝水嗎?”
  “好,謝謝。”
  抬眼,她看見霍麟正在看她,一臉似笑非笑。
  趙凝淨沖動地開口問道:“你笑什么?”
  霍麟走近床邊,挪揄地開口:“你未免太嗜睡了吧,這几天除了复健時間,你几乎很准時的剛好睡著。”
  趙凝淨惊訝于他的觀察。“我是病人,睡覺是我唯一的任務。”
  “也對,若不是我們聲音太大,你也許准備睡到四點的复健時間再起來,而且可以一分不差。”
  趙凝淨明亮地笑開顏。“你也發現了嗎?我這個人很解風情的,不會打扰你們約會的气氛。”
  她的笑臉很燦爛,感染他勾起一抹微笑。
  石瑩雪端杯子的手一頓,隨即紅了臉,害羞地看了霍麟一眼,他在笑呢!“亂講,我們哪有在約會!”
  “好吧,我亂講,我想去做复健了,可以請沈小姐來幫我嗎?”趙凝淨一派悠然。
  “我陪你去。”
  兩個女人同時望向霍麟,訝异他說的話。
  霍麟掀起被子,輕易地抱起根本不像有体重的趙凝淨。
  “霍麟大哥……”石瑩雪明顯地噘起嘴。
  霍麟對她施展無懈可擊的笑容。“你先回去吧,老爺子好几天沒看到你了,直怪我把你綁在醫院里。”
  “那是我愿意的。”石瑩雪仍不依。
  “回去吧!”霍麟的語气仍然輕柔,卻加入不可質疑的權威力量,也不等她回話,就抱著趙凝淨离開病房。
  被霍麟抱著,緊緊貼在他堅硬如鋼鐵般的胸膛,屬于他的溫暖体熱源源傳到她的身体,趙凝淨兩頰飛起紅霞,怯怯地將手握成拳,不知該怎么反應。
  她的表情好誘人,干淨又天真的羞澀令人抓狂,被他目視以為沒几兩肉的身軀,抱起來竟然如此滑腴,令他愛不釋手,無視于大廳眾目睽睽下,他在她的頰上偷香。
  “你,怎么可以偷親我?”趙凝淨頰上的紅霞已泛濫成一片赭紅。
  霍麟貪看她的容顏,勾起性感的笑容。“是不是先告知就不算偷?那,我要親你。”
  這次嘴唇落在她的唇瓣,卻猛然退開。
  趙凝淨惊慌地摸著自己的唇,注視霍麟突然的臉色變化。
  “沒什么,去做复健吧!”像沒事般,霍麟恢复尋常無心無感的神情,抱著她走進复健室。
  趙凝淨就算疑惑,也沒有發問。剛剛嘴唇的輕触,讓她体會為何有人將接吻比喻成触電,在那短暫的一秒鐘,是兩股气息靠近后,怦然產生的火花。
  霍麟不想解釋什么,卻無法忽視內心響敲的警鐘,在碰触她的唇瓣時,他居然有一种毀滅的錯覺,仿佛繼續下去,會有惊心動魄的改變,于是在一瞬間,他已經決定不會碰她,女人那么多,不是非她不可,更何況這個女人來路不明,他得小心。
  他的理智太強韌,能擁有今日的地位,來自于看似無心卻滴水不漏的冷眼旁觀,以及不為外物所動的漠然,任何人也擊不倒他,而任何女人,也沒有能力放在与他同等的地位之上。
  經過一個月的复健,趙凝淨已經能靠著拐杖,緩慢地走動,只是手術雖然很盡力,她的左腳仍然無力挽回,沒辦法正常,終身得跛著,只能靠著右腳的支撐辛苦前進。
  面對這种結果,她傷心地哭了。
  “我不要做复健了,你們都走開!”
  石瑩雪急了。“你別這樣,多練習走路就不用靠別人幫忙啦!”
  趙凝淨在心中冷笑,這算哪門子的白痴安慰法,敢情她石大小姐看不慣霍麟每天將她抱來抱去做复健。
  “有什么用?連陳醫生都證實我的左腳跛了,再怎么复健也不會好了。”眼淚直往兩腮掉下,哭得稀哩嘩啦,趙凝淨根本不需努力作假,她要淚,淚就絕對會來。
  石瑩雪開始不耐煩,自小就是大小姐,只有被安慰的命,哪可能會安慰別人呢?“你哭夠了沒呀?不做复健就不做,我跟霍麟大哥說不用來了,省得看你哭哭啼啼。”說完,便拿出手机按下號碼。
  “不用了,我已經看到了。”霍麟淡漠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走向病床,优雅卻气勢凌人,嚇得趙凝淨閉嘴,霍麟也不囉唆,仍如以往抱起她。
  趙凝淨有點害怕,但是仍囁嚅地抗議。“我說……不要复健了,反正已經跛了……”
  霍麟眸中寒光乍現。“我管你跛了還是斷腳,既然答應要給你一個交代,就絕對讓你可以走著出醫院,免得以后被你死纏活纏,所以你最好給我乖乖做完复健!”說完,人也走向房門口了。
  石瑩雪目視他們离去,万幸地吐吐舌頭,現在霍麟在气頭上,別惹別惹,這個女人可要自求多福。
  趙凝淨抿著唇,一言不發做著日复一日的單調動作,知道霍麟一雙冷冽的眼仍瞪視著她,但她倔強地連一眼也不回應。但此刻,腦中卻不停地運轉起來,這些日子,她發覺霍麟刻意的壓抑對自己產生感覺,他感覺到危險嗎?還是像她一樣,有著跟野生動物一樣敏銳的直覺,知道危險的靠近?如果是,也許她該加把勁。
  坡道練習的吃力,使她的腳隱隱作痛,眼淚不爭气的顆顆掉下,但她仍固執地一直向前走,偶爾會伸出手,將頰邊的淚珠拭去,這樣的動作看得霍麟煩悶,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拉住她搖搖欲墜的身体。
  趙凝淨抹去接連不斷的眼淚。“不用你管,反正我早點走,你也早點省麻煩!”于是用力甩開他后繼續要往前走。
  “你听著,能繼續走路對你只有好處,難道你要一輩子被人家挽扶嗎?少沒志气了。”
  “你只會說風涼話,我怎么知道自己這么倒霉,被撞成這樣,而且還忘記自己到底是什么東西!你有過這种恐懼嗎?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周圍一切都那么陌生,以后也不知道何去何從,你根本不能了解!”趙凝淨干脆趴在地上放聲大哭,這一陣子她掉的眼淚可能比這輩子加起來都還要多。
  霍麟挑眉,他的确沒想過這個女人以后會怎么辦,何況照顧到她能出院就仁至義盡了,還管得著她以后嗎?
  不過她若沒想起一切,未來倒是困難重重,他去找過贓車的失主,但對方是個跑路的混混,不知道縮到哪個老鼠洞躲避追殺,還得花點時間,或許那個失主認識這女人也說不定。
  “別哭啦,想著哭還不如赶快能走,有手有腳又不怕活不下去。”刀口下舔血的生活過太久,霍麟的人生字典里,早就沒有同情心這种名詞,所以即使是安慰的話,听來都沒有太多的感情。
  趙凝淨非常困惑,表情激動地看著他。“為什么你好像在談論天气般漠不關心?也許我再也回不到正常的生活了,而未來,一個什么都記不起來、什么都沒有的女人要怎么活下去?去路上乞討嗎?靠自己的身体去賺錢嗎?”
  霍麟沉著臉,全身突然僵硬起來,他非常非常不喜歡這樣的想法。“你放心,我絕對會找出你的身份,不會讓你該死的在這里危言聳听,試圖挑起我的同情心!”
  趙凝淨的眼神純淨而澄澈,昂然的小腦袋有著天真的勇气。“我不記得車禍當時到底是我不小心還是你肇事,但請你放心,我絕對不會纏著你,要你負責,公道自在人心,你自己心里絕對有數。我也會努力复健,不管能不能恢复記憶,只要能离開,我不會留戀這里的一切!”
  說完,她忍著雙腿的不适,顫巍巍地走出复健室。
  有一瞬間,霍麟在她眼中看到圣洁的光芒,直覺的,他想她應該是個單純而天真的女孩!
  可惜他的直覺出了差錯,查到了她的身份,不啻是一記當頭棒喝,提醒他從此絕不可以貌取人,尤其是女人!
  時間也該到了,趙凝淨知道,等這扇門打開,新的沖擊就要兜頭接下,而她,已經准備好了。
  霍麟打開房門,面無表情地帶著一個男人進入。
  女孩坐在床沿,并沒有因房門的開啟而回頭,于是只看得見她的側臉,顯得岑寂,有一絲复雜又難解的神色。
  霍麟甚至以為自己發現她的不同,她好像真的有點不一樣,可是那种感覺一閃即逝,他收起探索的目光,冷淡地說:“小姐,我已經知道你是誰了,你叫林淨。”
  終于!
  趙凝淨內心一蕩,森森的冷笑無聲地在体內擴散,霍麟,我可沒有承認什么一切都是你自己查的!
  當下,她顫動了一下,緩慢地轉頭望向霍麟,眼神不再像過去几天那么澄澈,并偶爾流露茫然的天真。如今,那雙眼是不平的,仿佛初被揪入人寰的野生動物,有著灼灼視人的防備与恨意。
  “是的,我是林淨。”她的聲音也許因為久未開口,有著磨在砂地上般,粗糙的沉啞。
  霍麟身后的男人一确認這個女孩的身份,怒火頓生,超前一步欺到病床前。“啪!”的一聲,熱辣辣的一巴掌甩在趙凝淨臉上。
  “小偷、死三八!你他媽的向天借膽敢偷我的車,還撞成一堆爛鐵,那你干么還活著?干脆一頭撞死給我的車陪葬!”
  她被打得眼冒金星,卻也不甘示弱地回他一巴掌,潑婦般地罵出:“王八蛋!敢打我,叫我兄弟再像上次一樣打得你變豬頭,媽的!看你還敢不敢在這里出聲!”
  霍麟皺起漂亮的眉頭,看來眼前的人都沒有太高的格調,如果這男人說的屬實,林淨只是一個混跡聲色場所的落翅仔。哼!當初險些被她美麗的外表、純真的气質所騙。
  他并不想加入這場戰局,這种市井無賴和落翅仔間的恩怨,連听都髒了他的耳朵。
  看霍麟沒有插手的打算,流气的男人惡向膽邊生,猛然抓住林淨的長發。“干!你是什么爛貨?敢威脅我,今天看是誰教訓誰!”
  林淨的頭發被男人不留情地猛扯,她气白了臉,原本已粗啞的聲音加入尖銳。
  “你這只獵玀,早知道你是小人,上次輸我不爽,居然敢堵我,打得我全身瘀青,要不是兄弟們及時發現,我他媽的不知道被你拖到哪個荒郊野外作掉!偷你的車只不過是小小的懲罰,真該一刀砍了你,讓社會上少一個敗類!啊……”
  這些話仿佛踩了流气男人的痛腳,于是他一點也不怜香惜玉,拼命拉著林淨的發,手上不甘心,又想補一巴掌。
  當林淨反射性一縮的同時,發現痛徹心扉的手勁并未落下,睜眼一看,霍麟抓住男人的手,由于霍麟的身量高,好像沒出什么力,就把男人的力量全部消融,連緊扯她頭發的力道也不見了。
  “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給我放規矩點!”冷冷的聲音沒有波瀾起伏,卻令人不禁打個寒顫。
  男人的手被甩開,力道之猛,几乎卸下整條胳膊。突然之間,他有一种對未知狀況的恐懼.老天.林淨惹的是什么人?
  林淨望向霍麟,眼光中只有不屑,并沒有一絲感激的神色,她開口說道:“要賠你那輛爛車找他呀,偷車的是我,撞爛的可是他,冤有頭債有主,不要只敢欺負我這种沒有反擊能力的弱女子。”
  霍麟盯住林淨充滿挑釁的眼神,他感到有一點點的悵然若失,因為那潭深眸中不再泛出溫柔的水光。
  流气的男人仍然忿忿地開口:“你別以為把責任推得一干二淨就沒事,我告你偷車告到死,讓你去嘗嘗免費的公家飯。嘿嘿嘿……沒想到吧,偷雞不著蝕把米。車沒偷成,還瘸了腿,嘖嘖!變成跛腳美人,真是報應。”
  “你!你這個死王八蛋!”
  林淨像是毫無預警地被狠狠悶頭一棍,痛得淚花四轉,“瘸腿”這字眼打入心扉,讓她的心扭擰地快要碎了,她好不甘心,想要打掉男人臉上的幸災樂禍,于是憤然地跳下床,就在右腳著地,左腳卻未配合的情況下摔個凄慘,伏在冰冷的地板上,一時直不起身來。
  “哈!挺嚴重的嘛,看你再怎么微潑呀?看誰還要搶著跟你比賽!我看不把人嚇跑,也是因為人家同情你是個殘廢!”
  “住嘴!”
  “砰!”
  嚷聲出自林淨,而霍麟的動作卻是重重的一拳!打掉男人臉上的殘忍,以及几顆狗嘴里的爛牙。男人痛极了,半天應不了聲。
  霍麟一直要自己自外于這場糾紛,這种街頭無賴和小太妹的恩怨實在太不入流,但不知為何,他就是不忍見林淨難過!
  他走過去扶起倒地的林淨,想扶她坐回床上。
  “滾開!”林淨并不理會他的手,撫向床沿,自己坐上去,一副賭气的模樣。
  霍麟放開她,冷眼看著她吃力的動作。
  被冷落的男人終于直起身來,狠狠地撂下話:“別以為我打不過你就可以囂張,要明的我可以告死你們兩個,要耍暗的,哼!我的兄弟可不是省油的燈,一定砍死你們!”
  霍麟噙著冷笑,柔滑的嗓音透露不容否認的威勢。“本來還想賠你的車,但看在你這么張揚自己的能力分上,我決定讓你表現表現,盡管去告,不管山線或海線的兄弟,盡管去找,我北道有的是律師可以打官司,更多的是喜歡麻煩、精力旺盛的干部,絕對會讓你玩得過癮!”
  “北道……”流气的男人臉色一下刷白,他居然不知死活,惹到北道的人!
  黑白道上都知道“南關”、“北道”和“右氏”,漸漸成了三足鼎立,甚至是三足角力,而其中右氏絕對不能惹,惹了根本沒机會知道怎么死,但是宁可惹南關也不能惹北道,北道石道門陰狠記仇呀……
  林淨臉色亦是一斂,滿腔的憤怒也只能先往肚里吞。
  霍麟好整以暇,繼續說道:“我最不喜歡仗勢欺人,只是這女人是我撞傷的,道義上是要負點責任,所以你若是想找麻煩,我不但不怕事,而且保證奉陪到底!”
  最后一句話徹底軟了流气男人的腿,他半趴跪在地上,口中囁嚅地顫抖著說:“大哥……我不告了,真的不會告,就當沒這回事,您放心……”
  林淨也算混過各种龍蛇雜處之地,听過北道的名號,理智上也知道該害怕,但是卻忍不住要興風作浪,唯恐事情會善了似的,補上一句:“阿發,你是豬頭呀!剛剛挺威風的嘛,這會儿卻像個王八龜孫子,我等著你告我,讓找蹲牢里吃穿不愁耶,你他媽帶點种去告呀!”
  霍麟冰冷的眼光射進她的眼眸。
  “你給我閉嘴,真那么想死的話,我會用我的方法讓你死得更快,還不必經過法官審判!”
  林淨燃火的眼睛灼燒得晶亮,說道:“我給你第二次殺我的机會,來呀,凶手!”
  霍麟發現她仇恨的眼光夾雜著難以辨認的惊懼,仿佛以憤怒包裝害怕的心情,雖說她有理由生气,但作為一個車禍受傷者,她似乎有點像惊弓之鳥,這其間有什么不對勁嗎?
  沒有再深思,他語气懶洋洋,不甚有興趣的對男人說:“你杵在這里是改變主意了,是嗎?”
  “我……大哥,我要走了,真的,我要走了……”也不管自己的腿軟,拖著身体忙不迭地倉皇而逃。
  人走了,林淨少了吵架的熱情,恢复記憶后的空洞与茫然攫獲地,接踵而來的現實更令她備感摧折。
  “Shit!”她緊皺著眉,擁著惊人美貌的臉龐,如今卻是憤怒中帶著妥協的滄桑,她有太多事需要去解決。
  她下床,忍著左腳的不适,痛苦地踏在地板上。
  “你要干什么?”霍麟上前扶她,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發現她似乎不太喜歡想起自己是誰?清醒后的林淨,有點難纏。
  “拿開你的手,別人怕你北道,我小小林淨也怕得要死!現在跟那個豬玀一樣,准備自己滾蛋,算我自己倒霉,我的衣服呢?”最后這一句,她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叫出來。
  霍麟忍住一連串咒罵的粗話,他最不屑的就是這种混市井的小太妹,既然麻煩要自己离開,他也樂得輕松。
  他走向櫥柜,丟出她的衣服,口中冷冷地說:“換好衣服就走,雖然這場車禍害你受傷,但車禍當時也是你自己沖出來的,怪不得石……我。”霍麟差點忘記自己是幫人收拾爛攤子。
  林淨斜睨他一眼,臉上盡是不屑的神色。“當時是你闖紅燈,別以為我的眼睛瞎了,難道哪一條法律規定深夜時紅綠燈就無效?”
  霍麟一愣,石立堯并沒告訴他闖紅燈的事。看來石立堯責任較大,于是心下對她多了一絲歉意。
  但轉念一想,她只是一個騎著贓車的賊,不必多浪費同情心,淡漠說道:“替你做完手術已經是仁至義盡,當然,我也會給你一筆錢,讓你繼續复健。”
  林淨突起慍怒的臉色,沖動地想說什么,卻有點害怕的臨時住口,最后,只剩下一种很鄙夷很鄙夷的表情。
  “你北道財大勢大,我還敢說什么!”說完,拿起丟在床上的衣服,一跛一跛地走向浴室。
  霍麟在她的臉上找到太多种表情,而最令他奇怪的是那抹鄙夷中含著畏懼的神態,雖然消失得很快,他卻認為并沒有看錯。
  但那又如何,听過北道的名聲,很少有人不怕的,他現在只想赶快把這件事解決,就當幫阿堯一個忙。
  浴室門打開,林淨換上自己本來的衣服,簡單的T恤和一條牛仔褲,牛仔褲上猶有當日車禍留下的痕跡,血跡雖然已經洗淨,但破洞處處与洗不掉的油漬,可見當時撞擊的慘烈,T恤也是,多處的擦傷使得這件衣服顯得難堪。
  忽然,霍麟覺得這樣的衣服非常不祥,開口說道:“我找人再送一套衣服來!”說著,拿起行動電話,准備吩咐下去。
  “不必,你不是要給我一筆錢,拿來吧!這比較實際。”林淨伸出手,一副接受得理所當然的模樣。
  霍麟看不起的眼神更冷了,要不是她受著重傷,這种行徑無疑是宣告這是一樁假車禍詐財事件。他扯動嘴角,也罷,就當作陪她一雙腿。
  他打開皮夾,拿出石老爺子開出的支票,夠她過一陣好日子了。
  林淨收到支票,眼睛一亮,難掩心喜,三十万,她有救了。
  霍麟看著她的笑意,心中的鄙夷又加重一層,直覺認為這是一場詐財的假車禍。
  林淨將支票塞入褲袋,拖著瘸腿往門口走,仿佛忘記室內有霍麟這一號人物,她滿心在想,不知再經過几次复健后,才能走得更順當,她真的不要這樣過一輩子。
  霍麟冷不防開口:“拿了錢跟北道就毫無牽連,如果你還想藉机勒索,我會先讓你吃上官司,再好好教訓你!”
  林淨霍地回首,美麗的臉龐盡是深刻的怒意,她的聲音本就低沉,這般狂怒中吐出的言語更是沙嗄得宛如詛咒。
  “對你北道,我的确敢怒不敢言,也沒那么大的膽子,敢來勒索殺人都不眨眼的魔頭。也許,等哪一天我能姘上右氏一個權力人物,哼!霍麟,我敢保證,我林淨絕對耀武揚威回來找你的麻煩!”
  北道与右氏互相角力的風聲不是一天兩天,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雙方是死對頭,林淨這一提,無非只為了泄憤,听在霍麟耳里卻异常刺耳。
  霍麟一把拽住她細瘦的手臂。“你說什么?說清楚!我已經對你仁至義盡了,還有哪一點讓你不滿意?”
  林淨因他粗魯的一拽而顛躓,痛感拼命地往腦門竄,她咬牙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我等你的報應,放開我!”
  林淨甩開他的手,往門口走去。
  霍麟不帶感情的聲音從后面傳來——
  “少在那里裝神弄鬼,我不會浪費一點點同情心在你身上。”
  林淨握著門把的手停頓一下,隨即打開房門,一跛一跛地走出去。“砰!”地一聲,狠狠關上房門。
  這一聲巨響,結結實實敲進霍麟的心里。
  他遲疑了几秒,對自己很气惱,心中有种不舍,雖然不強烈,卻是梗在心頭,吐不出也咽不下,難受得快要發狂。
  終于,他發泄似地重踢房門,這才打開它,往外頭追了過去。
  在大門口,他追上了林淨,面露不耐地說;“要去哪里,我送你過去,你的腿需要休息一下,別計這些日子的复健白費,到時又想藉此勒索一番。”
  林淨的表情僵硬而冷淡。“不用了,我的腿就算廢了也不會去找你麻煩。”說完繼續往前,并伸手准備攔計程車。
  霍麟拉住她,冷冷的笑意訴說她的困境。“你有錢嗎?該不會用那張支票付車資吧?”
  “你!”林淨真的很生气,那是一种被人透視得死死的,又無計可施的難堪,在他面前,仿佛難堪是唯一的感覺。
  “等著,我去開車,省省你的力气吧!”說完,有恃無恐地走向停車場。
  林淨知道,這時候骨气一點用都沒有,識時務者為俊杰,更何況,她也不希望雙腳因過度勞累而愈加嚴重,忍一時之气,她不會永遠這么悲慘的!
  車子停在她的面前,林淨打開后車門,將自己塞進車廂,就當自己在坐計程車。
  “我要回家,万華。”說完,眼光移向車外,不再關心駕駛者。
  霍麟朦朧間感受到林淨強大的敵意,不只是車禍這件事而已,應該是一种更濃烈的不滿,才會造成她的態度如此惡劣,但到底是什么,他無從得知,也不想去追問,因為他明白,等今天結束后,林淨只是一個陌生人。
  車子啟動,平順地滑進五光十色的台北市區,至此,沒有人再開口說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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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 錄入者:beardrag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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