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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已經注意好几天了,任舒云還是搜尋不著那銀灰色的車影,就在几乎要打消念頭放棄搜索的一刻,她不經意瞥向對街,炫爛的銀灰在陽光照射卜,硬生生刺入眼帘。
  嘿,嘿!真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任舒云盛滿怒气走向曹譯。
  曹譯早就注意到,在對街的任舒云見到他車時,整張臉上寫滿了不悅,且還怒气騰騰地朝他走來。
  他不動聲色,以不變應万變是他一貫的作風。
  一走到他車門旁,任舒云省去所有不必要的問候語,直接就在他打開車窗的耳邊炮轟起來。
  “喂,你很過分喔,人家我都盡釋前嫌不跟你計較,你還要耍我,真是沒品!”她雙手叉在胸前,很有潑婦的架式。
  可是在曹譯看來,怎么看都像是小女孩扮大人的裝腔作勢,好笑得緊。
  好不容易方忍住哈哈大笑的沖動,他一臉不解地問:“你是說哪一件事?”
  他不開口還好,她可能會因意識到自己潑婦罵街的行徑,自覺沒水准而松口;但他一開口,她肚里的火气便馬上沖上來。
  他竟然問她是哪一件事?沒有絲毫的愧疚,好像做過N件惡事,搞不清楚對方所指為哪樁?
  舒云被气得七葷八素,倚著車門,對他怒目而視。
  “我怎么覺得你好像一副老婆罵老公的模樣?”他興味十足地瞅著她。
  “你少臭美,嘴巴不三不四,沒個畫家樣。”
  “嘿,你不打自招喔,莫非真的‘肖想’很久?”
  任舒云臉又紅起來,不打算理會他,再跟他拌嘴下去,吃虧的是自己。
  她自顧自地把話說完。“枉費我這么相信你,還以為自己素養不夠,看不懂畫,把你的‘安琪利卡’新解廣為宣傳,害我丟臉丟到美國去了!”
  曹譯不禁一愣,天啊!這女孩未免太單純了吧?他壓根儿想不到自己信口胡謅的謬論,會被她認真地放在心上。
  她純得好可愛!
  這回他再也忍不住大笑起來,笑得前俯后仰,气得任舒云只差沒吐血。
  突然,曹譯止住笑,表情瞬間凝結,利眼一眯,由后視鏡看到一輛急駛而來的車影,嗅出危險的气氛。
  后方駕駛座旁的男人,正准備打開車門,蠢蠢欲動。果然不出他所料!
  “上車!”他聲音冷酷的下令。
  “偏不!沒給我一個交代,還想要我上你的車?”雖然他的語气凶得可以,可是她不吃這一套。從小到大,誰凶過她啦?只有這臭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對她。
  該死!為什么她一點都不怕呢?
  來不及了!曹譯只有粗霸地將她抱上車,在她還沒回過神前,已替她扣上安全帶。油門一踩,車子便迅速往前沖出。
  一切迅雷不及掩耳,任舒云根本沒机會開口,就被御風而行的速度,給弄得心髒差點儿從喉嚨蹦出來。
  高速、急轉彎、鑽行、逆向……任舒云的嘴巴越張越大。
  老天!他以為他在賽車啊?
  她不禁要大歎倒楣并且祈求佛祖保佑,看來她是遇到飛車党了。
  隨著車子東鑽西竄,任舒云身子也跟著前仆后仰、東倒西歪,她真的要怀疑起這個男人的居心?
  只不過罵他几句,就要遭受這等飆車虐待,這世間天理何在?
  而他,他……竟然還有空暇拿起手机,嘰哩呱啦說著她不懂的話。“阿駒,F103。’曹譯故意繞山路還有小徑,他并不急著將他們擺脫,而要在他們暈頭轉向之際,把他們引入警方在山腳的埋伏。
  “我要下車!”就快撐不住,任舒云忍著欲嘔的沖動,困難的開口。
  “現在不行。”曹譯手握著方向盤,瞥一眼她慘白的面孔。“坐好,別亂動。”她的臉白得讓人心疼,他的聲音不覺放柔許多。旋即才又恢复他一貫的鎮定,專注地留意后方車子的動態。
  太棒,跟上了!
  曹譯轉向山腳,和埋伏在前方的人員略點個頭后,揚長而去。
  胃不住翻滾著,任舒云有頭痛欲裂的感覺。就在一切瀕臨臨界點時。
  “吱”!一陣刺耳的煞車聲划破耳際,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前傾,額頭“砰”地直往前窗玻璃撞去。
  “你還好吧?”曹譯扶住她,有些焦急地問。
  “不好!”任舒云低吼一聲,赶緊沖出車門。頓時天旋地轉,頭像宿醉初醒,有強烈被撕扯的痛楚,胃里酸水直涌,她倚在牆角,挖心掏肺的狂吐起來。吐得連淚也跑出來。
  她感覺到背部被一雙厚實溫暖的手掌輕輕拍著,极其溫柔地,令人安心。終于胃里再也沒有東西可吐,她立直身子,喘一口气。他用一手扶著她的肩,一手拿手帕擦拭她的嘴。
  “好一點嗎?”
  任舒云懨懨地看著他溢滿關心与疼惜的雙眼,有著不容質疑的真誠。
  看在他尚有點良心的分上,本來的气也消得差不多,她輕揉自己的太陽穴,整個人快虛脫。
  “這是我住的地方,先扶你進去休息一下,嗯?”
  抬頭看一下這位居山腰的房子,任舒云無力地點點頭。
  盡管已經下車,她的雙腳仍有种虛浮的不踏實感,覺得屋子好似晃動著。將整個人陷進沙發里,再也不想起來。
  模糊中,只知道他又遞冰水又冰敷的,很是舒服。
  她就這樣昏昏沉沉睡去。看著她無邪的睡臉,曹譯竟然有种砰然心動的感覺。
  任舒云從夢境的邊緣悠悠轉醒,伸了個大懶腰,用手揉著眼睛,總算清醒些。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身在何處,不由得大呼一聲。“啊!現在几點了?
  我得赶快回去。”
  曹譯瞥向她布滿烏青的手腳,眉頭不由得深鎖。
  現在還不能讓她回去,像她這种金技玉葉,一點小傷小痛,也會讓家人大惊小怪。事情還未明朗化之前,不宜讓她的家人心生警戒,一追究下去,無端坏了事,可就糟了。而且阿駒還沒捎來訊息之前,這女孩的安危他還得擔負。
  他用手支著下巴,思忖著該怎么不著痕跡地把她留下?

  “喂!你發什么呆呀?”任舒云跳到他跟前,在他眼前揮了揮。“我說我要回去。”
  “嗯,怎么回去?”曹譯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樣。
  “是你把我帶來的,當然是你要送我回去。”任舒云斜睨向他,理所當然地說著。曹譯無奈地搖搖頭,雙手一攤。“抱歉,我愛莫能助,方才大飆車的結果,我的車需要‘冷卻’一下。”他胡亂地掰著亂七八糟的理由。
  “那我叫計程車好了。”任舒云只好退而求其次。
  “這是郊區,三更半夜不會有計程車肯上來。”
  “看來我只有打電話回家求救了。”
  曹譯指向她布滿烏青的手跟腳。“你覺得你這個樣子可以跟家人交代嗎?”
  看著自己身上的瘀血,任舒云顯得很沮喪。“那該怎么辦呢?”
  “看你是要委屈在這待一晚,還是要露宿荒郊嘍?”曹譯的嘴角溢起邪邪的笑容。
  “我就委屈待在這吧!”想到這儿深山野岭,荒涼得很,任舒云不由得毛骨悚然,馬上接口道。
  “你不怕我吃了你?”
  “你才不會呢?況且你對我不義在先,又虐待我在后,于情于理,都應該照顧我。”
  “好吧!那你總該打個電話回家吧?”曹譯一臉平靜,若無其事地說。
  “你不提醒,我還真忘了呢!”任舒云赶緊起身走向電話旁。
  “老媽,我是綿綿。我在同學家玩,今晚不回去,別擔心……”
  曹譯雙手交握胸前,斜倚在沙發上,長腿懶懶地伸著。看著她支支吾吾的樣子,嘴邊揚起若有似無的笑意。
  等她挂上電話,他突然說道:“剛剛你在電話說你叫什么來著?”
  “綿綿啊!”
  “綿綿。”他重复著。“為什么?”
  “你猜。”
  “我想大概你的人跟你的聲音都像云一樣軟綿綿的吧?”
  “或許。”
  “嗯,綿綿,很适合你。”他淺淺笑著。
  綿綿打了個呵欠,瞥見那張柔軟的雙人床,忍不住立刻向它投誠。
  “我想睡了。”她指一指大床,便朝它走過去。
  “喂,你得上些藥酒,不然瘀血很難褪去。”看她已然躺上床,他赶緊叫著,以免這單細胞的小妮子真睡著了。
  “好嘛,你去拿就是。”綿綿敷衍几句。
  拿著藥酒走到床邊,曹譯很無奈,認命地爬上床,幫她推拿。
  看著細皮嫩肉的她,遍布的黑青,他的心沒來由地像被誰狠狠的揪住,一陣疼。都是自己不好,真該死!他開始自責起來。這就是他保護她的結果?他忽略了她是一朵溫室的花。
  小心翼翼地揉著,深怕弄痛她。好不容易推拿完,他早已滿身大汗,赫然發現這小妮子正舒服的以他的手為枕,沉沉地睡去。看她睡得香甜,怕吵醒她,曹譯不敢輕舉妄動,只好和衣躺在她的身旁。
  曹譯不懂他的心跳為什么會如此急促?他傾側過身子,仔細打量起身邊的女子。雖然几次的針鋒相對,但他几乎沒真正認真瞧過她。這會儿一看,才發現她原來相當動人。
  對!就是動人,用動人不用美麗,是因美麗對她而言太俗。粉嫩白皙的肌膚,顯示她未經風霜;長長睫毛彎成柔美弧度、小挺的鼻微微透點倔气。
  櫻紅薄唇在睡夢中輕輕揚起。乍看這些組合,她像個公主似的娃娃,但這組合是配在一張干淨的瓜子臉上,又顯得古典。宜古宜今、似柔且剛,使她渾成一股獨特魅力,令人直覺想疼惜。
  愈看愈專注,他好像上了癮,無法將視線轉開。心又開始不听使喚的亂撞,必須費好大的勁,才能克制想撫摸她臉的欲望。
  好不容易才平回身子,想著這個誤闖進自己生命的精靈,純真的一如飄落的雪花,清新不染一絲雜質。“安琪利卡”,曹譯忍不住又笑了,真是一個可愛的女孩!
  她一直是這樣了無心机嗎?沒有經歷太多人間險惡,單純看待人与人之間的關系,很少去怀疑。盡管在自己三番兩次嘲弄她之后,仍能信任地在他手中睡去。因為一种被信任的感覺,曹譯心中漾起一种難言的幸福感。
  身旁躺著一位如此動人的女子,已是對一個男人很大的考驗。偏偏對方渾然未覺,以天使般的睡容撩撥他心房也就算了。竟然得寸進尺,將她修長的玉腿,大刺刺地跨在他身上。
  而且,而且……哪儿不好跨,不偏不倚,恰恰跨在敏感的部位……
  老天啊!這個不解人間事的女子,她以為他是柳下惠嗎?竟然這樣折磨一個正常男子。
  他的男性荷爾蒙開始大量分泌,使腹下有种燒灼感,額上冷汗直冒。
  不行!快撐不住了。
  他用他身上僅可自由活動的左手,輕輕將她那害死人的腿給移開。盡管是那么小心,還是惊動了她。
  她睜開睡意朦朧的眼。“借人家跨一下會死呀?”說完腿又跨上來,再度沉沉睡去。
  “當然會死!”曹譯根本來不及說。
  這個沒有危机意識的女人!她不懂男人的欲望与獸性嗎?怎么可以輕易就相信一個認識不深的男人?若他是個衣冠禽獸怎么辦?因為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使他突然覺得憤怒起來。
  她會不會也笨到躺在別的男人身旁?想到這層,他的心便緊縮在一起,非常不舒服。
  注定是個無法成眠的夜晚,曹譯不禁佩服起自己的自制力,反正讓自己生气准沒錯,怒火很快便能取代欲火。
  原來闇黑的天空,漸漸透著慘淡的青,粉紅的彩衣又撫去了青色的愁。
  托她的福,曹譯見到久違的日出。
  在天空整個刷白后,他終于沉沉睡去。
  刺眼的陽光,扰了任舒云的好夢,從夢境邊緣蘇醒的她,脖子几乎快僵住。不懂枕頭為什么變得這么硬?轉過頭,才發現自己是在一張陌生的床上,且還躺在一個男人身旁。
  漸漸憶起昨晚的情景,她不禁一陣臉紅心跳。
  要是被她老爸知道他的寶貝女儿和一名陌生男子同床共枕一個晚上,他一定會心髒病突發兼吐血。
  昨夜身体狀況极差,沒有閒暇的心情觀賞屋內模樣。環顧四周,沒有特別的隔間,設計簡單卻器宇不凡。整個屋子色調都是冷色系,很符合主人的性格。任舒云轉動骨碌碌的大眼,試圖尋找他的畫室。并不大費力,她被右前方的美景所吸引,整片玻璃窗映照出陽光下的淡水河与靜臥河邊的觀音山。窗下有畫架与散置的畫,這該是他作畫的地方。
  揣想現在所在的地理方位,應是北投近淡水山區吧?這家伙挺享受的,選了個好地方。
  她忍不住看向身旁的男子,看到他僵直的手上有一片紅印,本來泛紅的雙頰蔓延至耳根。他一定不好意思伸開吧,才會這樣放任她躺了一晚,難怪現在的他睡得如此沉,料想昨夜必定難眠。
  沉睡中的他,不似之前看到的冷酷森然,生冷的線條柔和許多。兩道濃眉下,少了銳利雙眸的逼迫,顯得有些孩子气。挺直鼻梁下的雙唇緊緊抿著,像是遭受委屈又倔強不肯言的孩子,令人心疼,只想抹去他的愁。
  她忍不住伸手輕撫他的唇,卻被他陡然睜開的雙眼,給震得心慌意亂、手足無措。
  曹譯暗自搖頭,這女孩不知道他的警覺性一流嗎?盡管再怎么偷偷摸摸,還是會馬上惊動他。
  “你逃逗得還不夠?”他挪揄的眼神,讓任舒云十分窘迫。
  “我哪有!”她一副急欲申辯的糗態,惹得曹譯笑意更深。
  曹譯伸了個大懶腰,突然一陣慘叫。
  任舒云緊張地問:“怎么啦?”
  “我想我的右手廢了。”他老實供稱。
  “那怎么辦?對不起,我……”任舒云滿是愧疚,語無倫次起來。
  “你以身相許,如何?”他有點邪惡地看她。她的雙頰緋紅。“你……說話一定要這么不正經嗎?”
  “不正經,”他挑起他好看的濃眉,就是為那种她可能也對別的男人沒戒心的想法生气著,他沒法忍受這种可能性,一定要讓她學會保護自己。倏地,他翻轉過身,她嬌小的身軀,便整個籠罩在他的身形之下。
  “誰不正經?誰在誰的床上?”他的臉靠她好近,笑得又冷又邪。
  任舒云忍不住打個哆嗦,他怎么可以把話說得這么難听?分外羞辱的感覺,令她想哭,伸手只想把他推開,推得遠遠的,最好永遠不要再看見他,但卻被他抓住,更加動彈不得。
  為什么他會如此善變,令人難以捉摸?時而促狹,時而陰冷。一會儿吊儿郎當,一會儿溫柔親切,一會儿冷酷無情。他到底是一個怎樣的男人,她搞不懂。
  當下,任舒云的臉色丕變,她再也受不了這男人三番兩次的羞辱。尤其是現在,他把她講成什么?好像她多不自重似的!
  她怒吼著。“滾開,你這只無禮的沙豬!”
  “人必自重而后人重之,這句話沒听過嗎?要想一個男人正經對你說話,就不要太相信一個男人所具備的獸性,你太沒有危机意識。”他又恢复他的冷酷,說起話嚴肅且傷人。
  “你知道沒有危机意識的下場嗎?”他的臉緊緊逼向她,將話一個字一個字吐出。“就是這樣……”他將他的唇覆蓋下來,粗霸地掠奪她的吻。
  她被嚇呆了,老天,她的初吻,竟然是這么恥辱、這么髒的被烙印。她緊閉著雙唇,不去推拒、不去反抗,只是無聲的落淚。
  一心只想嚇她,讓她記取教訓的曹譯,像一頭發昏的猛獸,瘋狂地擷取她的芬芳。突然触及她臉頰滑落的冰涼液体,整個人清醒過來。老天,他在做什么?他怎么可以這樣粗魯地對待她?看著她灰敗的面容,他一定傷了她,他想輕撫她的臉,卻被她迅速推開。
  她緊咬住自己的下唇,狠狠瞪著他,一直將身体挪移到最角落,不讓自己被他的羞辱擊倒。
  她要离開,在這多待一分鐘只是多一分鐘的屈辱。
  拿起皮包,她快步向外走去。
  曹譯看出她被自己傷害了,但一方面憤怒她不懂得保護自己,一方面不愿去面對自己憤怒背后的原因,他只有用這樣殘忍的方式來武裝自己。
  甩動著發麻的右手,他快步跟了出去。
  “我送你吧。”
  “不用勞你的大駕,我自己會叫車回去。”任舒云用顫抖的語气說著。
  “這儿是山區,不是旅游胜地,你等一天也等不到一輛計程車的。”
  “我想這不關清高的你什么事,我只不過是區區一名不自重的女子罷了!”
  “上車!”他的語气有不容抵抗的命令。
  任舒云昂起頭不理會,沒想到無恥的他,竟霸道地抱起她往他的車走去,任憑她怎么槌、怎么叫都沒用。
  既然沒法積极地反抗,總可消极地表示不滿吧?任舒云一路上再也沒開口說一句話,任由他將她載回擎天的大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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