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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二哥!”
  慕容少凌急速回到客棧,沖進兄長的房內問道:“三哥,你有找到飛絮嗎?”
  “沒有。”慕容少遠心中的焦慮掩蓋不住。
  從兩人不歡而散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時辰,兩兄弟在附近找了許久,卻仍沒見到她的蹤影,慕容少遠不由得開始擔心,她的功力還沒完全恢复,要是再遇上冉魁生……他的心閃過沉重的情緒。
  “那糟了。”慕容少凌的表情也是難得的正經。“三哥,你看。”
  他攤開手掌,掌中是枝熟悉的發釵。
  “這是我在樹林里撿到的,現場沒有打斗過的痕跡,可是飛絮卻平空消失了。三哥,你想是不是有人帶走飛絮?”
  “一定是。”慕容少遠取過發釵,轉向窗外。
  “如果不是行動受限制,她不會离開我。”
  “但如果是飛絮自己決定离開你呢?”
  “不可能!”他不愿去想這种可能性,飛絮是他的,他……
  天,慕容少遠閉了閉眼,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存在對他來說,竟變得那么理所當然、那么重要?
  慕容少凌看著兄長,深思地道:“三哥,是你仔細想想的時候了。很多事不是你認定了就是對的,飛絮如何,你應該恍我更清楚才是。”他頓了頓。“我先傳令要所有人開始打探飛絮的消息。”
  他決定讓兄長單獨想想,轉身就要离去。
  “慢著。”在慕容少凌還未踏出門之前,慕容少遠的聲音傳來。“讓人也找出冉魁生的下落,也許……云的失蹤和他有關。”“我知道了。”呵,原來三哥并不是真的那么像頑石嘛!
  慕容少凌的唇角浮上一抹微笑,腳下可不敢遲緩的立刻找人去。
  “公子,我們馬上就要進入万縣了。”
  “嗯。”他策馬往前看了看,又回頭問著隨從:“有沒有冉魁生的消息?”
  “最后的消息只說他在這附近出現過,但從昨天到現在,都沒再見過冉魁生的蹤影。”
  他沉吟了一會儿。“先進万縣,一到城內,你們立刻四處去打探,務必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冉魁生。”
  “是,公子。”
  一行數騎隨著那名為首的男子同時策馬快馳,一道煙塵迅速往前頭的城門而去。
  恍恍惚惚,身形似遠又近,心緒在一處縹緲的空間里沉浮。
  似乎,有人抱起了她,一陣疾掠飛躍,耳邊風聲呼呼作響。不知過了多久,她又被放在柔軟的枕衾上,有听到些微的交談聲,但模糊得不像是真的,枕邊有人影晃動,可是她看不清楚……
  魂相隨不該是這种反應!冉魁生看著床上昏迷不醒的女子,她失去意識,有時冷汗直冒、有時昏沉吃語,但是始終沒有清醒。
  是不是他漏了什么步驟?
  她体內明明沒有其他异樣的反應,魂相隨不會致命,只會讓人喪失心神,完全听命放下毒者。
  有什么是他忽略的嗎?為什么她昏迷不醒?
  整整兩日了,冉魁生找過大夫,但那些庸醫根本查不出原因,連魂相隨都不知道;冉魁生再也按捺不下焦急的心情。
  望著仍然昏昏沉沉的云飛絮,他低聲道:“倩蓉,你等我,我一定會救醒你。”
  “万縣里有人急著找名醫?”
  “是的,六少爺,而且听說那個急著找大夫的男人是陌生面孔,不像是本地人。他說是他妻子病了,但每位去診療的大夫都說,他的妻子根本沒病,至放為什么會昏迷不醒,卻沒有人知道原因。”
  “哦?”慕容少凌想了想。“知道那男人長什么模樣嗎?”
  “那男人的長相并無特殊之處,但是他那個昏迷不醒的妻子,卻很像少爺要找的人。”
  “怎么不早說呢?”慕容少凌跳了起來。“那個男人在哪里?”
  “不知道。”報訊者非常慚愧地搖搖頭。“每個去看病的大夫都說,他們是被那個男人以优渥的報酬請出診,但一出了城,他們立刻被點上昏穴,等醒過來時已經在屋內了,看完病則被同樣的手法送到城門外,之后那男人便不見了。”
  慕容少凌陷入沉思,還沒想出個原由,慕容少遠的聲音便自門外傳了進來。
  “城內還有多少大夫沒有被找過?”
  報訊者赶緊回答道:“回三少爺,城內共有十家藥舖,到目前為止有九位大夫都被請過了,只剩下城東的李藥舖。”
  “立刻派人監視李藥舖,要是李大夫被請出去,你們必須想辦法跟住他,然后立刻派人回來通知。快去。”
  “是。”報訊者赶緊退了出去。
  慕容少遠有預感,那個男人一定是冉魁生;那么那個女子……是她嗎?
  云昏迷不醒?冉魁生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善于使毒的人不一定就精通解毒,否則冉魁生這個用毒高手不會因為云飛絮的昏迷不醒而著急得四處尋醫。
  十兩為前酬,若是能醫好佳人,立刻便為自己賺進五十兩的后謝;六十兩耶,足夠他們全家吃上”年半載的了。万縣城里唯一還沒砸掉招牌的李大夫立刻應允了要前往。
  李大夫興高采烈的依約前往,卻是在一片黑暗中來到出診地。
  冉魁生站在床畔,滿眼深情的看著躺在床上的女子,一截青色衣袖露在被子之外。“這是我的妻子,請你看看。”
  李大夫依言走近床畔,滿腦子只有那亮晶晶的“六十兩”。望、聞。問、切,所有的看家本領全使盡了,李大夫仿佛听得到自花花的銀子長出翅膀,從他頭上飛過的聲音。
  “她……是不是有服過什么迷藥之類的東西?”
  “嗯?”冉魁生擰起眉。
  “呃……”瞧見他陰泛的神色,李大夫暗自吞了下口水。“依我看,尊夫人可能服了什么迷藥,所以才會一直昏迷不醒。”
  迷藥?
  “有什么方法可以讓她立刻清醒?”
  “這……老夫恐怕無能為力。”
  “好吧,那你可以走了。”
  冉魁生出其不意的出手,扛起李大夫飛出屋外。
  就在屋內瞬間變得冷清之后,兩道人影疾速門至榻旁,而在床上那個昏迷的人儿卻逸出几句囈語。
  “少遠……笨蛋……笨……”
  几顆淚滑出眼眶。縱使在夢里,縱使沒有意識,她還是气那個總是讓她又愛又傷心的男人。
  慕容少遠伸出的手停在她面前。
  原本想直接抱起她,帶她离開的,不意卻听到這些話;在后面把風的慕容少凌忍不住笑出聲!
  又赶快捂住嘴,回頭瞄了眼正用力瞪他的兄長,他非常“惜命”的沖出去,干脆到屋外大笑去了。
  慕容少遠的眼光再轉回床釁,手指拭去了她的淚。
  云……他在心底歎息地喚看,然后連人帶被的抱起她,躍出屋外与弟弟會合后,毫不遲疑的离開。
  回到自家經營的客棧后,慕容少遠就把弟弟擋在外邊,抱著云飛絮關進了自己的房間里。
  嘖,這下三哥非娶人家不可了;以前在荒郊野外也就算了,如今在人多口雜的城鎮里,大家都認定了云飛絮是慕容少遠的女人,三哥絕對賴不掉了。
  不過如意算盤成功歸成功,他也挺擔心飛絮到底怎么了?在那個有百毒君之稱的男人身邊,很難說他不會因為一時的錯手而傷害了飛絮尤其冉魁生又是個精神不太正常的人。
  命人繼續留意冉魁生的動向后,慕容少凌就留在房外等,看兄長是否需要什么協助。
  不過,他似乎沒那种可以偷閒的命。“六少爺,外邊有個稱是唐行文的人說要拜訪你。”
  唐行文?那家伙來干嘛?
  “請他到書房稍等。”
  “是。”
  慕容少凌移師書房。
  “行文兄,真難得你有空來找我。”他一副嬉笑的模樣,看起來很欠揍。
  “別鬧了,六少,我是有正事出有因。”
  “正事?”
  “是的。”唐行文點點頭。“我听說你下令要慕容家的人盡全力找出冉魁生的下落,是不是?”
  慕容少凌的表情霎時變得更加天真,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
  “唐門要找冉魁生嗎?為什么?”
  唐行文認輸了。反正自從認識他們慕容家的人以后,他唐行文一個堂堂唐門第長代的精英分子從此再也不敢自稱精英。
  “六少,別開玩笑了;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必須找到冉魁生。他偷走了唐門的“魂相隨”,我必須找到他,將“魂相隨”完整的帶回唐門。”
  “魂相隨?”
  “那是一种可以使人心智喪失的迷藥,唐門內會解的人少之又少;家父怕冉魁生會胡亂使用,那唐門罪過就大了。”
  “這跟你來找我有什么關系?”
  唐行文誠意地道:“六少,”我來主要是因為慕容家也在找冉魁生,雖然我不知道是為什么事,但因著些舊怨,我總必須來關心一下;另外,我也希望六少若有冉魁生的消息,也通知在下一聲。”
  慕容少凌還沒回答,門口傳來几下敲擊聲。
  “進來。”
  門外的小廝白著臉應聲而入。
  “稟六少爺,三少爺要您立刻過去一趟。”因著受命時三少爺可怕的表情,讓他到現在還滿是惊懼。
  “行文兄,失陪了。”慕容少凌一听,立刻抱拳向唐行文告退,接著赶緊往兄長的房間奔去。
  三少也在此地?唐行文好奇之下,也跟了上去。
  救回云飛絮之后,慕容少遠把弟弟關在門外,抱著仍然意識不清的云飛絮進房,小心的將她放在床榻之上。
  忽然,床上人儿的低吟聲傳了出來,額上也開始冒出冷汗。
  “云!”
  慕容少遠一發覺异樣,連忙壓住她揮動掙扎的雙手,抓過手腕把脈,一遏看著她蹙眉的表情。
  百日迷是种极不容易被發覺的慢性毒藥,不僅中毒者本身沒有感覺,也沒有任何中毒跡象會顯露在外表上。它會使中毒者的血脈活動漸漸趨緩,若沒有在百日之內找到解藥,那么中毒者在第一百日便會昏迷,呈現假死狀態。百日迷并非是致命毒藥,但若沒有解藥,時日拖得一久,那么便真的沒救了。只是……如今才不過十五天,為什么她就昏迷了?
  脈象正常,根本診不出任何异象。
  但是百日迷如果碰上另一种毒時,卻會產生一种抗拒的情形,就某些奪命劇毒而言,百日迷不是毒!反而是一种延長生命的良方——因為血行緩慢,便會使劇毒的蔓延速度降低。
  但她沒有中毒,而且冉魁生也不可能傷害她的生命。
  因為不能确定她是否真的中了毒,他也不敢貿然解去百日迷,因為万一解了百日迷,而她确實中了毒,那么便容易毒發了。
  她不再掙扎,但眉頭愈皺愈緊;慕容少遠取來干淨的帕中,擦去她額上的汗,等一下,這是什么味道?
  她冒出的汗里散出一种細微的异香,慕容少遠湊近帕中聞著,敏銳的感覺到不對勁。
  啊!竟是……

  “三哥!”慕容少凌推門而人。“怎么了?是不是飛絮怎么了?”
  慕容少遠拭淨她額上的冷汗后,她又陷放平穩的睡眠中,仿佛不曾有過方才的掙扎。
  然而,她始終沒有清醒。
  冉魁生雖然是用毒高手,卻不代表他善于解毒,他一定不知道她中了百日迷。
  “少凌,你走一趟唐門,要他們交出“魂相隨”的解藥。”慕容少遠頭也不回的說道。
  “魂相隨?”那不是唐行文剛才提起的毒藥?
  “對。”
  “為什么?”看著昏迷的云飛絮,一抹了悟閃過慕容少凌的腦海。“難道冉魁生對飛絮下了魂相隨?”
  “沒錯。”慕容少遠表情凝重。他對魂相隨的藥性認識不深,沒有把握解毒,所以一刻也不能拖延,必須盡速取到解藥。
  而找唐門要解藥是最快的途徑。
  “想不到冉魁生竟真的使用了!”
  慕容少遠在見到來人時眼神驀然變冷。
  “三少,好久不見。”
  唐行文沒想到會在這种情況下和慕容少遠再度見面。
  歲月并沒有滌去慕容少遠的怒气,原本一名意气風發、俊俏惆儻的佳公子,今天卻丕變為陰沉疏淡、渾身冷寂的男子,令人不胜欷吁。
  唐行文暗自歎息。遭遇了那樣的事,任何一個男人都無法忍受。
  見气氛怪怪的,慕容少凌赶緊說明道:“三哥,唐行文是剛剛才來找我的,唐門也要找冉魁生,原因也是為了魂相隨。”
  “為什么冉魁生會有魂相隨?”廢話不多說,慕容少遠直接切人重點。
  他知道魂相隨是唐門的不傳之藥,它不是劇毒,但一日一遭有心人使用卻是很可怕的事;冉魁生沒有理由會有這樣東西。
  唐行文歎口气。
  “前些日子,冉魁生潛回唐門,盜走了魂相隨;我奉家父之命必須找到冉魁生,并且取回魂相隨。”
  “哼,唐門依然如此。”對冉魁生,唐門就是不愿痛下殺手。
  唐行文微覺不自在的回道:“三少,在下知道唐門對不住你,但唐門實在也有苦衷……”
  “不必說那么多,過往的事我不想提。”慕容少遠打斷他道。“如果唐門覺得對我有一絲的歉意,那么請你帶魂相隨的解藥來。”
  唐行文迅速將方才听到的話作一番聯想。“三少,在下冒昧請問,是誰中了魂相隨?”
  “你不必知道。我只問你,愿不愿意給解藥?”慕容少遠冷聲道。
  唐行文不以為件,仍是誠懇答道:“三少,東西由唐門而來,唐門自當負起責任。但魂相隨并非一般的迷藥,這味毒,就是唐門本家之內,會解之人也寥寥無几。”
  簡而言之,就是唐行文自己也無能為力。
  “有誰會解?”
  “這……”唐行文想了想。“恐怕我得回唐門一趟才知道。再不,就是得找到在下的小叔,他是唐家近几代之中唯一能將門內所有毒性全部了解透徹并且知道解法的人,找到他,就沒有解不開的毒。”
  “他在哪里?”
  “小叔叔年方十五便游歷江湖!鮮少回唐門,就是我們要找他,也相當困難;但前年听說他在武夷山出現過。”
  武夷山?离這里几千里遠,又是前年的听聞,找到他的机會太過渺茫。慕容少遠蹙眉。
  “行文兄說的可是那個馳騁中原,有‘俠少’之稱的唐逍?”慕容少凌插嘴道。
  “正是,正是。”唐行文忙不迭的應道。
  哇,那可是個響當當。不曾有過敵手的人那!
  慕容少凌興奮不己,隨即又想到一事。
  “但……已經有兩年不曾听人說過他的消息了。”許許多多的傳聞,最普遍的說法便是唐逍帶著那個江湖上人人稱為妖女的白發女子,隱居世外了。才二十六歲、名聲正盛的人講退隱江湖?
  不拘的心性,又行俠仗義,難怪唐逍會成為中原的傳奇人物。
  但慕容少遠的心思里容不下這些話。
  “我只想知道唐門是不是拿得出解藥。”若沒有……不,云飛絮不能有万一,他絕不容許。
  唐行文頓了頓,才回道:“能讓我看看她嗎?”
  慕容少遠略略考慮,一揮手,床畔的紗幕便挂上柱,顯現出正臥于榻上女子的面貌。
  “她……”唐行文吃了一惊,走近一步后,心才略微定下。
  她不是倩蓉。
  他的妹妹早在多年前便已香消玉殞。這女子和她容貌是相似,但并沒有像到讓人分不出來的地步。
  唐行文瞧了瞧。
  “她不像中了魂相隨。”若真是魂相隨,不至放會昏迷不醒。“她為什么昏迷不醒?”
  “是百日迷。”
  唐行文恍然大悟,但也閃過一抹欣喜。
  “原來是百日迷延緩了魂相隨的發作時間,那么只要她還沒接收到下毒者的命令之前,她都還不算真正喪失心神。我立刻回唐門,也許情況還有回轉的余地。”
  “慢著。”慕容少遠叫住欲离開的唐行文。“什么樣的情況下,下毒者能命令中毒者?”
  唐行文想了一下。
  “魂相隨分為兩种,一种是迷香、一种是藥粉;而藥粉比迷香更難施救。如果是迷香,那要看中毒者吸人多少分量,當中毒者神智恍惚、沒有自我意識時,施毒者便可以下令;但如果是粉末,在和水服下后,中毒者會昏迷約莫一刻鐘,然后再度睜開眼時,便受命放他所見到的第一個人。”
  就因為被盜走的是藥粉,所以唐門必須追究到底。迷香會散,但藥粉卻會在体內運行,深入血脈。
  “如果我解開了百日迷,讓她清醒呢?”慕容少遠看向榻上的人儿。
  “千万不可。”唐行文連忙阻止。“如果你現在救醒了她,那么她就成了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人,你一個命令,她便一個動作;這樣一來,若找不到解法,她便一輩子回复不了原來的模樣。”
  緩了口气,唐行文繼續道:“三少,請給在下一點時間,讓在下回唐門找解藥,無論如何,唐門會給你一個交代。”
  為了慕容,唐門兩家能恢复昔日情誼,他無論如何也得找到解藥——那是唐門對三少的虧欠。
  見他确有誠意,慕容少遠斂了几分眼中的冷意。“如果能救她,前塵舊事盡歸塵土,若不能……”慕容少遠不多言明什么,但他眼中的冷己說明一切。
  冉魁生,他不會再放過!
  “要”,是一种侵占、獨斷的行為,不必顧及她的意愿;那么“動心”呢?
  唉……無論如何,她一定得好起來。
  所有的事都可以緩下,只要她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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