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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從陽明山仰德大道轉進一條私人小徑,約莫五十公尺,便會看見一幢隱藏在高大林中的歐式老舊別墅,屋齡大概有五十年了,透過沾滿鐵銹与爬藤的圍欄看去,占地不小,除了主屋,還有一大片庭院,這种气派可想而知當年的榮景。
  而今,主屋白色的外牆早已發霉濕黑成一种令人惋惜的慘灰,原本該有一大片花園的庭院也因主人的偷懶而雜草蔓生,荒蕪傾圮。整座別墅充斥著過气的頹廢和懾人的陰森,不小心路過的人或許會以為這是間久無人居的鬼屋也說不定。
  不過,佟朗青就住在這里。
  這里是她的老家,十年來她沒翻修過,也無心打理,反正,她只是把這里當個遮風
  擋雨的地方而已,所以听其荒廢,任歲月無情地在老屋上刻下痕跡。
  屋內的布置還維持著原來的模樣,腐朽的沙發有著淡淡霉味,牆角的霉斑也令人怵目惊心,厚重的窗帘上沾滿了蜘蛛絲和灰塵,甚至那台電視……可能也早已超齡報廢,插頭被拔掉,甩在一邊。
  這樣的別墅還能住人實在是件奇事,但更奇的是這里不只住了佟朗青,還有另外兩個女人。
  兩個和佟朗青一樣可歸于“劣女”之列的怪胎。
  她們一個叫段葳,一個叫易俠君。
  段葳才剛升上大二,是個計算机奇才,沒課的時候多半悶在房里上网搞怪,最喜歡切入別人的系統及檔案中收集机密資料,再轉手賣出賺錢,或是設計病毒于扰所有的計算机使用者。她在网絡上有個渾號,叫做“計算机叛客”,佟朗青和易俠君有時會以“叛客”喊她。
  易俠君的名字很陽剛,而她本人正好也非常中性,剛滿二十二歲的她是個晨昏顛倒的人,晝伏夜出,標准的蝙蝠性格,她的正職說出來可能會嚇人一跳,因為她專門替人“偷”東西。
  由于名字難念,佟朗青和段葳干脆喊她“游俠”,既符合她的身分又好記。
  平常,這三個女人不過中午是不會醒的,但今天佟朗青与楊恕說好九點報到,她特地准備了鬧鈴在八點叫醒自己,免得下山遲到。
  可是,當她房里的行動電話聲響徹整棟房子時,佟朗青猶然睡得不省人事,段葳和易俠君睜著充滿血絲的紅眼不約而同地沖進她的挂室,大聲吼著:“殺手!你的電話啦!起來接!”
  佟朗青迷蒙中被惊醒,惺忪地從床上翻身坐起,拿起床頭的手机,用還沒睡醒的沙啞聲音道:“喂?”
  “佟小姐,現在已經十一點了,你怎么還在家?所有的人都在攝影棚等你……”秦玲玲聲音中有著強忍的怨气。
  “十一點了?”佟朗青看著被丟到牆角、奄奄一息的鬧鐘,呆了呆。
  “你遲到兩個小時,總監要我問問你是否忘了拍攝的事了。”
  “啊,抱歉,我馬上出門。”她說著切掉電話,揉揉睡眼,才看見立在她門口的兩個門神。
  “咦?小葳、游俠,你們怎么這么早就起床?”她頗為詫异地看著室友們。
  “多虧了你,你大清早鬧鐘響了一次,現在又有電話進來,拜托你如果有事就自己高抬貴手接個電話好嗎?我四點才回來,就被你吵得睡不安宁。”易俠君搓著短而卷的頭發,臉臭得像馬桶。
  “青姐,我也三點才合眼,你想累死我嗎?”段葳的清秀小臉也堆滿了不諒解。
  “對不起,和人有約嘛!”她伸伸懶腰,下了床,走進浴室。
  “奇了,你從不和人約在上午的,怎么這回亂了規則?”易俠君打了個呵欠,又問。
  “我和一家廣告公司簽約拍攝平面廣告,最近可能都得早起了。”梳洗完畢,她素淨的臉上露出難得的愉悅笑容。
  “廣告公司?你要上正常班了?”易俠君覺得不可思議,她們三人都是不受拘束的個性,獨來獨往兼我行我素,根本不适合朝九晚五的工作。
  “嗯,偶爾這樣也滿有意思的。”她毫不忌諱,當著她們的面換裝。雪白的肌膚和穠纖合度的曲線連女人看了也會心跳加速。
  但段葳和易俠君似是早習慣了她的裸体,眉頭皺也不皺一下。
  “你又有新對象了吧?”段葳敏銳地盯著她。
  “好象是!”佟朗青穿好黑長褲及一件緊身削肩白上衣,連口紅也沒涂就打算出門。
  “好象?你還不确定?”易俠君趴在她的床上,抬頭看她。
  “只覺得這個人有意思,不過,等确定他和他秘書之間有感情再進行破坏,這樣會更好玩。”她提起她的攝影器材,對室友們擠擠眼。
  “你還真是怪胎哪!”易俠君白她一眼。
  “慘!我們三個都正常不到哪里去!這叫物以類聚。”段葳補上一句。
  “說的也是。”佟朗青笑著走出門,上了她的車,狂奔下山。
  其實,在認識段葳和易俠君之前,她從來沒有過朋友。她的人緣并非不好,而是她的個性讓人卻步,不管同性异性,只要有戀情產生她就從中破坏,久而久之,大家都對她怀有戒心,覺得和她這個危險人物在一起沒什么安全感,只有初次認識她的人才會不明究理地接近她,然后在摸清她的頑劣時又會离開她。
  他們都認為她變態!
  所以,在人們那些异色目光中,她宁愿選擇与孤獨長處。
  可是,易俠君和段葳卻一點也沒有將她視為异類,或者該說,她們兩個也屬于“遠离常態”的品种。
  易俠君在三年前原本打算光顧附近一間豪宅,但陰錯陽差地闖進了這幢老屋,當場被佟朗青碰個正著。佟朗青只是悠哉地丟下一句:“如果有你喜歡的就拿吧!”然后對她視而不見地上樓休息。
  “喂,你這棟房子舊得可以報廢了,你還住得下?”易俠君對她抱怨,偷過那么多豪邸,就屬這棟最破。
  “能住就行了,舊不舊無所謂。”她站在二樓欄杆旁往下看。
  “美女不都喜歡住‘金屋’嗎?”
  “我想,在別人眼里我可能比較像魔女。”她嘲諷地說。
  易俠君一愣,然后呵呵地笑了。
  “你的個性滿對我的眼,這是你家嗎?”
  “是。”
  “那我也能搬來住嗎?”易俠君忽然道。
  “隨便你。”
  就這樣,易俠君搬了進來,成了佟朗青的房客。
  段葳則是因為學校就在陽明山上,到處在找房子,一年多前的某天傍晚,她信步走進這里,站在圍欄外看著這閒破屋好久,心里正想著住在里頭的鬼不知長成什么德行,碰巧佟朗青開車回來,看見她杵在大門前,簡單地問了句:“你想干什么?”
  “我在想象里面的鬼。”段葳老實說。
  “我就是住在里面的鬼。”佟朗青淡然地回答。
  “是嗎?”女鬼都這么美嗎?段葳訝异地想著。
  “怎么?不像?”
  “像,你美得有股妖气。”段葳瞪著她看。
  “謝謝。”她接受她不倫不類的恭維,打開門,將車子開進去。
  “請問……這鬼屋出租嗎?”段葳跟進去。
  “如果你不怕鬼,就搬來吧!”
  于是,段葳也住進了別墅里。
  佟朗青突然之間有了同伴,起初還以為這兩個室友不會撐太久,沒想到她們竟住得很習慣,三個人很有默契地誰也不會干扰誰,各過各的日子,只有偶爾不經意提到自己的事,才靠著這些片段互相有所了解。
  佟朗青后來漸漸明白她會打破慣例讓人接近她,可能是細胞里的寂寞因素在作怪,當然,易俠君和段葳的頻率和她相融也占了絕大部分理由。
  基本上,她們的性格上都有某方面的缺失,一個專殺愛情,一個把偷竊當成正職,一個則以計算机作亂,這些缺失在一般人眼中都屬于“坏”的性質,也許正是這些雷同的劣根性讓她們住在一起也相安無事吧?
  “殺手”、“神偷”、“叛客”,這三個外號怎么看都是一丘之貉,如果最后審判日到來,她們肯定會同時被打下地獄,永不得超生……
  就怕,到時連閻王也拒收她們這票“劣女”。
  胡亂想著,佟朗青已來到飛翼所在的大樓,停好車,搭電梯上樓,時間正好十二點整。
  她遲到了三個小時,可是她一點也不擔心挨罵,因為男人對她從來就不會給臉色,他們對美麗的女人總是有著比較寬大的容忍度。
  走進攝影棚,鬧烘烘的空間里有著明顯的不耐,气氛接近火爆,大家等得血气上沖,楊恕正在安撫一名摔東西大罵的企畫人員。
  “媽的!就算是超級巨星也沒有這么大牌,我不想和沒有時間觀念的人配合了,總監,我建議換人!”
  “冷靜點,我下次會警告她要准時。”楊恕不慍不火地說著,平靜的臉上看不出喜怒哀樂。
  “還有下次?再這樣等下去我可不干,出色的攝影師隨手抓都一大把,我們何必忍受這個緋聞鬧得滿天飛的八卦女……”
  “別這樣,楊恕有他的考量……”秦玲玲居中協調,体貼地倒了兩杯水給他們降溫,并依在楊恕身邊,有如他的得力助手。
  嗯,愛情的味道愈來愈濃了,佟朗青冷冷一笑,向他們走近。
  “嗨!久等了,各位,我是佟朗青。”她打聲招呼,沒有半點遲到該有的歉意,神色自然得好象沒發生任何事。
  倏地,整個攝影棚都靜了下來,連那名怨聲連連的企畫人員也收了口。
  所有人都看向她,對這位姍姍來遲的攝影師早就預備好一肚子火向她發射,可是,當她揚著笑臉向大家點頭示意之后,有一半以上的人火气霎時全沒了。
  好個漂亮的女人!
  在場的每個人都難以想象她會是今天的攝影師,她甚至比時下一些女模特儿都要美上几分。
  “我們要開始了嗎?”她拂開秀發,不管大家的惊艷,徑自架起角架。
  那名破口大罵的企畫人員連咽了好几口口水,沒“气”了!他壓根沒想到他嘴里的緋聞八卦女會是個絕色佳麗,滿腹牢騷被她那精致艷麗的五官電得不翼而飛。
  佟朗青擒著招牌笑容,對自己再次控制每個人的目光感到滿意。
  她的長相可是件利器哪!
  然而,就在她以披靡之姿,自以為贏得胜利時,楊恕走到她面前,語气不好地說:“佟小姐,這攝影棚雖是飛翼自己的,可是還有其它人等著用,你的遲到嚴重地影響了其它小組的工作進度,這种坏習慣最好戒掉,否則我會考慮換人拍照!”
  佟朗青僵在原地,沒料到他竟會當著眾人的面數落她,完全不受她魅力所惑!
  和那么多男人交過手,他是唯一一個反應出乎她揣測的對手。
  羞惱的怒气在瞬間攀升,她沉下俏臉,回頭瞪著他,冷冷地道:“要換人?好啊!我自由自在慣了,要配合你們的作息可能有點困難。”
  “太過自由自在的人意味著生活能力不及格,而太過情緒化的人則是性格上未臻成熟,你似乎除了攝影技巧特殊之外,沒有其它長處。”楊恕審視著她,態度也非常強硬。
  她被男人寵坏了,自認長得美麗就如此囂張,他得殺殺她的驕气才行。
  佟朗青被他說得啞口無言,她太小看這男人了,他的自主意識比她想象得還要強!
  “要換人就換人,何必說那么多?我的長處還包括不和鬧脾气的男人計較,更不喜歡太多廢話冗言。”她冷哼一聲,將相机放回箱內,不拍了。
  气氛才剛要緩和,就被他們倆的對峙弄得有點僵,一時之間,大家都不知該如何是好。
  “總監……別這樣,好不容易等到佟小姐來,再換攝影師進度不是會更Delay?后天厂商就要看毛片了,今天不拍,你要我怎么向業務部交代?這可是筆大Case啊!”企畫人員插嘴打圓場,眼珠子不時瞟向佟朗青。
  佟朗青看他一眼,在心里暗笑,這才是最標准的“見錢眼開,見美眼呆”的男人,這种男人好應付得多了。
  “你剛剛不是才嚷著要換人?”楊恕挖苦著屬下,深知佟朗青的美已經征服了棚內的每個人了。
  “這……剛剛是急坏了,才會那樣說,不過人來就好了,我們沒時間再耗下去了,不是嗎?”企畫滑溜地陪笑著。
  楊恕其實也不是真心要換人,他只是在實行他計划中的第一步。
  人的性格中經常會出現与反對意見斗气的現象,愈是遇到反面意見,就愈會興起對抗的欲望。
  以前佟朗青遇到的男人就是太順著她、太呵護她,才會被她玩弄之后棄如蔽屣。現在,他不會讓她有机會甩掉他,他要刺激她,引起她對他的好奇,讓她在不知不覺中把他視滿目標,誘她進入他布下的圈套之中。
  “別勉強楊總監了,他想換人我無所謂……”佟朗青才說出口,就瞥見秦玲玲松了一口气的表情,她心里一動,急急收起退堂鼓,改口又說:“不過,我建議你們看過我的作品再決定,說不定,正好适合你們要的調子。”
  楊恕看見她的眼神在秦玲玲身上鐃一圈又回來,心知肚明地陰笑。
  佟朗青,現在不走,你就永遠逃不了了。
  “是啊!總監,快讓佟小姐拍吧!”企畫苦口相勸。
  楊恕又頓了頓,才道:“好吧,你先找出你要的模特儿,只剩下一個小時的空檔,動作要快!”
  工作起來的楊恕還真的魄力十足,只見他立刻掌控了整個場面,鉅細靡遺地將每一個步驟盯得井然有序,連佟朗青都被他感染,不得不賣力地拍攝,卯足全勁。
  見識了他斯文之外的另一面,她莫名地感到心中被扎了一下,只是,她很快地將那她很想看看當她殺掉他的愛情份感覺拋開,因為,她已經決定要好好和楊恕周旋下去,她很想看看當她殺掉他的愛情時,他會有何种表情。
  遲到事件到此告一段落,但佟朗青与楊恕的戰爭才要開始。
         ※        ※         ※
  “這几張都不行!味道不對!”楊恕看著毛片,將一疊照片丟在會議桌上。
  下了班,他和佟朗青留在會議室里審查著前天拍的照片,沒有一張拍出他想要的感覺,追求完美的他不免有些不悅。
  會議桌旁,佟朗青坐在椅子上,看著那些黑白照片中相擁的模特儿們,冷靜地接受楊恕的批評。
  “味道不對是因為那些模特儿的關系。”她早就知道會有這种結果。模特儿會做表情,肢体也都受過訓練,可是有時候難免流于匠气,不夠自然。
  “模特儿?”楊恕側坐在桌上,低頭看著其它照片,前額的鬈垂覆下來,臉部線條因沉思而顯得冷峻,低垂的眼瞼遮住了精芒內蘊的眼瞳。
  佟朗青乘机抬眼端詳他,他不是她遇見過最帥的男人,可是卻是最特別的。
  為什么特別呢?因為她一點也無法猜出他的真正反應和想法,她對男人的那一套對他完全不管用,他時而溫文儒雅,時而嚴厲剛峻,相處的這些天來,她的魅力橫掃飛翼的每一位男性,獨獨他不受影響。
  可是,他也不是冷若冰霜,對她不假慈色,她常常會捕捉到他偷偷凝望她的眼神,但那些眼神都是帶著防護罩的,遠遠地盯著,看著,沒有任何行動,害她只能守,不能攻,完全處于被動狀態。
  她曾經怀疑他對她刻意保持距离是為了秦玲玲,可是,就她的觀察,楊恕對秦玲玲并沒有特別殷勤,工作時他端著上司的架子,下了班也很少和她吃飯約會,雖說是男女朋友,但他們的關系似乎沒有她預想的那么深,總覺得少了點熱情。
  嘖,這么一來,挑戰楊恕的游戲就不太有趣了。
  她支著下巴,暗暗蹙了下眉頭。
  “模特儿如果不适合,你應該早點說。”他看著她,表情嚴肅。
  “我也是看到照片才發覺的,這次的名牌服飾雖然高貴典雅,可是剪裁簡單大方,趨向于生活化的線條,該用生活化的人才能表現出這种設計師口中‘低調的華麗’。”她簡單分析著。
  “嗯,听起來滿有道理的,但是,就進度來說,只剩下一天可以重拍,你能找到所謂‘生活化’的模特儿嗎?”楊恕雖贊成她的看法,可是短時間內去哪里找出适當的人選?
  “我已經找到了。”她盯著他,忽然笑了。
  他只愣了几秒,就猜出她的企圖。她想拍他!
  “不,不行!”他立刻反對。
  “為什么不行?”他的反應好快!她贊許地笑著。
  “我不喜歡被拍,你找別人!”他討厭被人擺布,更不喜歡被她像探照燈似地看著。
  “你很符合這家厂商服飾的品味。”她游說著。腦中已開始构想要如何拍出他的品味。
  “去找專業的模特儿,別打我的主意。”他毫無所動,一口回絕。
  “我就是不想用專業的人,如果你不放心,我們可以試拍一組看看……”她是真的很想將他獵入鏡頭,他的气質獨特,剛柔并濟,沉思時的表情尤其有著迷人的風釆。
  “不行。”他雖然不知道她堅持拍他的理由,可是他确定她的出發點必定不安好心。
  “奇怪,我還以為你什么都不怕呢,沒想到拍照這种小事就將你嚇倒。”她站起身,湊近他,一手輕輕搭上他的胸膛。
  楊恕文風不動地坐在桌沿,兩人的高度正好相當,他等著她慢慢走進他的雙腿之間,看著那張帶著無邪面具的俏臉向自己移近。
  “我怕你把我拍成了丑八怪。”他微微勾起嘴角。好戲要上場了,他正揣測著她何時會展開色誘的行動。
  “鏡頭很老實的,帥的人就是帥,永遠不會變成丑入怪。”她紅唇揚起美麗的弧度,手由他胸口的扣子移往他的臉頰。
  “我更怕你把我拍得太帥了,那會造成我的困扰……”他知道她的美麗是男人理智与冷靜的強大考驗,他早就有心理准備,隨時候教。
  “什么困扰?怕成為明星?”她笑出聲,手肘靠在他的右肩,側著腮瞅他。
  “怕被你的相机攝了魂,從此成了你的俘虜。”他似笑非笑地回答,視線停留在她的唇上。
  他們之間的距离已經返到再前進三公分就會唇唇相貼了,可是,誰也沒有更進一步,佟朗青故意讓他聞到自己的气息,等著他自動卸甲投降。
  “你不像會成為任何女人俘虜的男人。”她揚了揚眉,輕聲道。
  “可是你絕對是個以俘虜男人于樂的女人。”他反問。
  “哦?你怎么知道?”
  “你的眼睛告訴我的。”他淡淡一笑。
  “我從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會泄漏心事。”她的手輕輕刷過他的唇,挑逗著他的毅力。
  “你不知道的事還多著呢。”語畢,他終于有動作了,原來擱在膝上的手攬住她的腰,將她拉得貼著他的大腿,相隔的空隙一下子消失。
  佟朗青見他有了反應,索性雙手扣住他的后頸,低喃:“那么,你要告訴我那些我不知道的事嗎?”
  她在他的嘴角吹气,女体的幽香沁入心魂。
  “首先,我得警告你,男人對挑逗的抗拒力非常有限,你的行為已嚴重构成勾引。”他的手在她背后摩挲著。
  “如果,我就是要勾引你呢?”她的唇已在等待。
  “那就得付出代价。”他慢慢將唇壓上她那兩片誘人的馨香。
  吻,對佟朗青來說已是家常便飯,甚至可以說是她對付男人的主要工具,她能吻得對方天昏地暗,而自己還能置身事外,渾然不受撩撥。可是,楊恕的吻卻一下子就引起她的感應!
  他的吻不像一般人的貪色急切,反而有著意想不到的溫柔細密,由淺入深,由輕而重,先讓人如沐春風,再鈴著她失神之際,因舌尖攻掠她的口中,開放了她緊閉的感官,將電流從他的唇齒間傳遞給她,使她陷入麻酥無力的狀態。
  危險!
  她的大腦在下警告了,但她卻無法撤退。
  楊恕一手捧住她的后腦,一手則悄悄地伸向她的雙峰,隔著衣服搓揉著她敏感的胸,直到她的蓓蕾挺立,他的呼吸也開始亂了,原本只是要薄懲她的大膽,不料情欲一下子翻涌而上,讓他几乎招架不住。
  這么多年來訓練的意志力竟會如此容易瓦解?
  為了讓自己清醒,他硬生生地阻止更進一步撫摸她的沖動,結束這記長吻。
  “你……”她在他离開她的唇時,才挪出力气說話。
  “玩火很容易自焚的,小姐。”他气息粗喘,放開她,從桌沿站了起來。
  佟朗青后退一步,雙腿無力地跌坐在椅子上,泛紅的臉頰如誘人的苹果,教人垂涎。
  “誰說我在玩火?我只是在勸你讓我拍照而已。”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想將身体不正常的反應全都壓下。
  他真的比她想象的還要危險!
  “你每次勸人做任何事都用這种方法?”他冷笑地走向落地窗,點上煙。
  “那可不一定。”她被他點煙的樣子触動心思,于是,職業化地拿起桌上的相机,迅速地對准他按下快門。
  “嘿!”他皺了皺眉,將來不及點著的煙丟進紙屑桶里,大步走向她。
  “你很上鏡頭,總監,不秀一下太可惜了。”她笑著閃到沙發后方,又拍了一張。
  “停止,佟朗青,否則我會修理你!”他爬梳著頭發,瞪著她。
  “修理?怎么修理?”她存心要鬧,連續拍了三張他慍怒的表情。
  “我會砸了那台相机!”他說著沖過去,一把攔住想逃的她,兩人扭成一團。
  “啊!”佟朗青護著相机,拚命掙扎。
  “拿來!”他從后抱住她,只管搶。
  “不要!”她惊呼著,用力一旋身,往沙發跌落,又怕壓到相机,急忙高舉雙手,仰躺地摔在軟墊上。
  他也跟著扑向前,正好將她壓住,彼此的身軀相疊在一起。
  空气中充滿了某种蓄勢待發的風暴。
  這一瞬間,他們只听見自己如雷的心跳聲,楊恕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微張喘息的小口,腦中一麻,驀地低頭用力吻住她,夾雜著生气和不知名的炙熱,狂野地想將她妖精般的柔媚吞進口中。
  這次佟朗青根本無力反抗,她不知道為何向來主導一切的她這回會任由楊恕擺弄,她几乎臣服在他忽而文雅、忽而猛烈的矛盾气息中,無法自拔。
  他們吻得雞舍難分,激情像是被引爆的手榴彈在他們的体內炸開,情火燎燒向四肢百骸,极可能將他們都燒成灰燼。
  他吻向她敞著的襟口,手從下襬伸進去,罩住她高挺的玉鋒,并在她情不自禁發出嬌吟的同時,再次封住她的口。
  不!這种親昵不在她的預設之內,她只和男人接吻,可是絕不讓他們碰她,可是……糟糕的是,她渾身刺痛的欲望不听使喚地引導著她往楊恕燃起的火里奔去,她很可能會就此死得不明不白。
  眼看著佟朗青這次的計划就要失算,秦玲玲非常巧合地在這時輕敲一下門,自行走了進來,當她看見他們交纏的身影時,惊得釘在原地,笑容也僅在臉上。楊恕慢慢地放開佟朗青,從沙發上坐起,面不改色地問:“有什么事?秦秘書?”
  “我……”秦玲玲怕他又忘了吃晚飯,好心買了便當來給他,誰知會撞上這幕令她心碎的畫面,話梗在喉嚨,怎么也擠不出來。
  這惡女,終究是每個男人的克星!
  “怎么?”楊恕揚了揚眉。
  “秦秘書大概怕你餓坏了,她不知道你正好在享受秀色呢!”佟朗青惡意地站起來,整理著凌亂的衣服。
  秦玲玲臉色丕變,捂著嘴,含淚沖出了會議室。
  “你不去追她?向她解釋?”佟朗青懶懶地問。
  楊恕沒有動,只是轉頭看著佟朗青,眼中全是還未褪盡的激情。
  “不用了,我們還沒發展到那种程度,而且,她很善体人意,她應該知道男人總是分得清正餐和點心的不同。”他冷冷地道。心未定,可是嘴已懂得反擊。
  “是嗎?”這下子,換佟朗青變臉了。他只把她當點心?
  “你這道點心相當可口,不過,要用這些誘我拍照是不可能的,死心吧。”他笑著看她一眼,也走出會議室。
  佟朗青沉下臉,被他的話更加激起征服的意念。
  等著瞧,楊恕,我就不相信你能撐多久!
  她陰鷙一笑,看著窗外繁星般的燈火,第一次這么渴望殺掉某人的愛情。
  不管楊恕和秦玲玲是否正在相戀,她都要擊倒他,她要讓他知道,被她看上的目標從沒有安然逃過的机會,從來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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