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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隱約可瞧見路的盡頭是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
  “你瞧,我們是不是快到達龜茲的國境了?”衛書嫻輕聲細語的問著。
  沒錯,雖然看見了希望之光,只要到達這,便可尋求庇護,但她可不敢大聲嚷嚷,原因是,一旁的木頭臉上的“年輪”全絞扭在一起,好可怕喔!
  為此,她赶緊為自己辯護。
  “你犯不著為這件事生气嘛!我知道當時我應該盡力的跑,不顧一切的跑,不要回頭才是。可是……若我不回頭,你一定會死的。我……我一定會……哎喲!你一定要生我的气嗎?”
  說不下去了,衛書嫻只好抬起臉哀求的望著他。
  望著眼前明眸皓齒的芙蓉臉蛋,尹闕無法對她生气,只得撇開臉道:“我沒有生你的气。”
  他身上還殘留著衛書嫻為自己上藥時,手指殘留的余溫,能夠獲救是他們的好運。他不敢想像若是當時有個什么差錯而傷害到她,他該如何去彌補這傷痛。
  他不敢想像,甚至拒絕去想像,當大刀揮向書嫻那一刻──他怕呀!他是真的害怕,害怕兩人就此天人永隔,此生不再相見。
  天!到此刻,他終于明白,當愛情來的那一刻,躲避不是辦法。他終究承認──她需要他;他亦同。
  衛書嫻反瞪著他。
  “睜眼說瞎話。沒生气才怪,一張臉像糞坑那么臭,活像我砍了你十刀八刀似的。”她開始嘀嘀咕咕。
  要她像纓纓那么溫柔、儀儀那么听話,是不可能的。反正她生性刁蠻,她就要刁給他看。
  “好哇!你說清楚,你說不是生我气,那干嘛臭著一張臉給我看?說,你生誰的气?气我對不對?你怕我使性子才說反話的,是不是?”
  “我心里想的全給你猜對了。”尹闕存心气她。
  衛書嫻果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你、你……你果然在气我,反正,反正我就是愛使小姐性子嘛!一點也不溫柔可愛,那你還跟在我身邊做什么?”她都快气哭了,這個大木頭還不說一、兩句好听的話來安慰她,真是混帳。
  “書嫻。”
  呵!要道歉了吧!第二次听他喚自己的名,衛書嫻仍是不爭气的紅了臉。
  “什么事?”她撇撇嘴,期待听到他的三字箴言──對不起。
  “我的傷還在痛,你不要吵了好不好?”尹闕面無表情的說道,其實心底在偷笑。
  什么?他不但不道歉,居然還……還叫她閉嘴?這是什么意思嘛!
  “尹闕,你……”衛書嫻原本要破口大罵的,但腦海迅速想起他的傷口,她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閉上嘴,嫣紅的雙唇顫呀顫的,表情看起來委屈极了。
  兩人之間,向來都是衛書嫻頤指气使,突然角色易位,輪到尹闕來逗弄衛書嫻,情況有些好笑起來,尹闕第一個不習慣。
  “怎么不罵了?”他這分明存心討罵嘛!
  “放你這一次不成嗎?還是你欠人罵?”她嘴皮子上不認輸。
  “才不是。”尹闕意外的笑道:“只是……有些不習慣罷了!”
  不習慣?難不成他認為──“你說我是一個任性刁蠻、不講道理、愛使性子、一點也不溫柔体貼的千金小姐,對不對?”她這次真的要哭了,淚水在眼眶中直打轉,低嚷道:“太過分了!
  你明知我就是這樣,還一點余地也不留的揭我瘡疤。”
  你明白就好。尹闕很想這么坦白,但為了不气死怀中的佳人,只得婉轉的說道:“沒關系。溫柔体貼不是天性,慢慢改過來便成了。”
  說這什么鬼話?衛書嫻真想一拳捶死他。說什么改不改的?到頭來就是嫌她不夠溫柔、体貼就是了。
  “不過……”
  “你還有話說?”要不是礙于他身上有傷,衛書嫻此刻真的一拳揍過去了。
  “有。雖然你是這么糟糕,但我就是愛上這樣的你。”尹闕出其不意的輕輕擁她入怀,感慨歎道:“下次,別再這樣輕易冒險了。”
  衛書嫻如遭雷殛般,全身麻辣辣的。她反捉住他的衣襟,激動的問著:“你剛剛說什么?再說一次。”
  尹闕頓了一會儿。“下次別再冒險了。”
  “不是這一句,上一句。”
  “你是一個很糟糕的姑娘家。”咦?換她欠罵嗎?
  “不是這一句,是中間那一句。”衛書嫻揪緊他的衣領,神情活像一個討債鬼。
  尹闕大感納悶,難不成方才不經意說了什么很難听的話不成?他仔細一想,猛地,一張臉紅到耳根子去。
  “我不記得了。”這么露骨的話,他怎么可能再說第二次。
  “你騙人!”
  “我忘了。”
  “說謊,你記性好得很。”衛書嫻像是要不到糖般的小孩子,大聲嚷嚷。
  “我說我忘了就是忘了,這等露骨的話我才──”他現在才知道什么叫自找死路。
  衛書嫻一雙眼閃著賊兮兮的光芒望著他,“你不是說你忘了?”
  “你不是說我記性好?”尹闕頂她一句。
  衛書嫻“嘻嘻”偷笑著。“記性好就說來听听呀!”她一雙眼瞄著尹闕那吃鱉的神色。
  尹闕看著她那小賊般的表情,聯想到了另一個人,不禁大歎口气。“要我說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衛書嫻狐疑的睨著他。
  “回洛陽后,請你跟少奶奶保持适當距离。”衛書嫻會一年比一年變得更奸詐、狡獪、多鬼點子,這全拜藺少儀所賜。所以,當務之急,為免自己將來被衛書嫻整死,還是早早表明自己的心意的好。
  他不得不對衛子云說一句:郎將,我佩服你。
  要她跟閨中好友保持距离?衛書嫻反彈可大了。
  “為什么?”她几乎尖叫道。
  我可不想英年早逝。他在心底念著。
  “你答不答應?”
  “沒商量余地了嗎?”她權衡著兩者得失。
  “沒有。”他逼問道:“她重要還是我重要?”
  衛書嫻立刻回道:“兩個都很重要。”
  “選一個。”
  “我不要,我不選。”
  尹闕利眼一瞄,“選!”
  “不要。”
  “你──”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
  兩人你來我往、一搭一唱著,烈陽將兩人一馬的身影拉得老長,不知不覺中,太陽逐漸西沉,等到兩人進了龜茲國境內已是黃昏了。
  望著滿是杉林的土地,衛書嫻感覺像是進入另一個世界似的。
  尋著小溪,尹闕乘机清理傷口、上藥、包扎。
  衛書嫻看著血肉模糊的傷口,雖已止血,但那泥爛的血肉仍令她作嘔,遂捂著眼不敢再看下去,還不忘吩咐道:“你傷口包扎好了通知我一聲。”她好可以睜開眼。
  尹闕瞧著,不禁莞爾,戲謔道:“怎么了?方才表現的那么勇敢,現在勇气到哪儿去了?”
  “此一時彼一時也。當時只想救你,哪顧得及其他。”衛書嫻气悶。這個超級大爛木頭,枉費她對他這片心,竟在此刻奚落她?真是,想她堂堂衛府的千金,打小到大,曾几何時見過如此可怕的傷口,沒嚇暈是因為她膽子夠大。
  她再偷瞄一下,見著他蒼白蹙眉的神情,又不爭气的關怀問著:“傷口……還很疼嗎?”
  “不疼。”
  包扎好后,尹闕站起身揮動著臂膀,感到動作仍是不太流暢。他試著抬頭挺胸,不僅有些疼痛,還有窒悶感。想來那俟斤達力大無窮,他這一刀傷得不輕,若不是書嫻聰明,騙得敵方不敢輕舉妄動,只怕他捱不過今晚。
  如今的他,連自保都很勉強了,更何況……“走吧!我們走得愈遠愈好。”
  尹闕跨上馬背,再俯身抱起衛書嫻,這一抱扯動了傷口,疼得他額冒青筋。這一切全讓衛書嫻看進眼里,不禁心疼万分。
  “你撐得住嗎?要不要再歇息一會儿?”她著實不忍心看他如此辛苦。
  “不需要。”
  尹闕長喝一聲,策馬入林,馬儿朝著水源往前奔馳著。不到一個時辰,樹林里完全暗了下來,伸手不見五指,隱約間,只見彼此雙眸中的激光。
  尹闕只得在黑暗中摸索,所幸樹林間枯枝許多,兩人點燃了一堆火堆,彼此相擁著取暖。而這一晚是尹闕最憂心,卻是衛書嫻睡得最舒服的夜晚。
  隔日一大早,尹闕感到傷勢好了許多,人也感覺俐落了起來。趁著佳人熟睡之際,他摘了果子、捉了几尾魚回來,備好一頓丰盛的早餐。
  當衛書嫻被扑鼻而來的香味喚醒時,望見烤得香噴噴的魚后,她當場抱著他高呼:“哇,你真棒,你是怎么辦到的?”
  “不用問,你負責吃便是了。”
  兩人吃了這几日來最饜足的一餐。煙滅了火堆后,兩人繼續往前漫無目的的奔馳著,尹闕心中的不安卻逐漸擴大,終至成形。
  “閣下不用躲躲藏藏的,出來見人吧!”
  四周傳來刻意隱藏的腳步聲,尹闕心底明白他們已被敵方重重包圍了。
  樹葉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衛書嫻不安的緊緊偎在尹闕胸前,眼睜睜看著從四面八方走出的敵人,不禁絕望的想著:莫非他們注定今生有緣無分?
  為首的自是阿史那彌,身穿西突厥皇子的服裝。他一臉肅殺之气,卻在嘴角挂著冰寒的笑意,令人望而生畏。
  “真是令人詫异啊!本王想取你們這兩條小命好完全大業,未料,不但几經波折,更損失多位愛將,逼得本王不得不親自前來。尹大人,你們好大的能耐啊!”
  阿史那彌冷冷笑著,雙眸不帶任何溫度。
  “我問你。”衛書嫻昂首,神情儼然是個高傲的貴公主。她鼓足所有的勇气道:“你將其他的人怎么了?”小呆不會葬身黃沙了吧?
  “哼!將死之人不必知道這許多。”
  阿史那彌根本不搭理她,令衛書嫻十分惱怒。
  “你──左一句將死、右一句將死的,我看先到閻王爺那儿報到的,是你這無惡不作的大坏蛋!”她口不擇言的大聲罵著。既然打不死他,罵罵消气也好。
  “你這臭娘們,嘴巴給我放干淨點。”一旁的五咄陸頡立刻開口幫腔。從沒見過一個姑娘家,而且還是一位堂堂的大唐公主,說話竟是如此毒辣。
  她像是一株高傲艷麗卻渾身刺的薔薇,只能遠遠的欣賞,若是有人妄想攀折,只會被扎得渾身是傷。
  “書嫻,別這樣。”尹闕無奈的低喚了聲,將她納入羽翼下,儼然一副保護者的姿態。
  他那冷然的眸子盯上阿史那彌冰冷的視線,彼此交換無言的電流,同時也明白彼此在想些什么。
  在這詭异一触即發的時刻里,清脆的掌聲顯得格外的震懾人心。气憤不服的五咄陸頡,意外的看著自己的主子露出不帶笑意的笑容來。
  “好,絕。”阿史那彌依舊繼續鼓掌,維持死气沉沉的拍子,好似死亡的喪鐘。“好烈的大唐姑娘,好愚忠的漢子啊!本王就告訴你們,這條黃泉路上只有你們兩人結伴而行,至于其他人,你們就不用擔心了,他們至少比你們長命許多。這個答案,滿意嗎?”
  “你混蛋。”衛書嫻對他自詡為仲裁者的高姿態模樣看了就惱,卻又無計可施。
  尹闕壓下滿腔憤慨,決心要保護佳人。“得饒人處且饒人,俗語說得好,多一位敵人不如多一位盟友,只要你愿就此罷手,尹某愿為你做三件事。”
  這是何等的讓步啊!全洛陽的人都知道,除了衛子云,正直剛硬的尹闕從不听令于任何人,而今卻……“不,不要求他。”衛書嫻轉身輕擁著他,低嚷道:“我不要你為了我向這班殺人不眨眼的惡魔低聲下气,不值得,不值得啊!”
  “不,值得。”尹闕堅定的神情令人看了為之一震,平穩的眼神中只有濃得化不開的愛意。“只要你能好好活著,做什么我都愿意。”
  衛書嫻望著他,抿著嘴,不讓眼中的淚掉落,好教一旁的盜匪看笑話。兩人之間的愛情,濃烈的讓一旁的俟斤達看了好生感動。
  可惜呀!
  “本王麾下愛將眾多,話一出,自有人搶功。哼!要你何用。”阿史那彌完全不領情。
  “既然如此。你有你的大業、我有我的職責,除非尹某已死,否則絕不讓你們碰她一根毫發。”
  尹闕決心背水一戰,立刻抽出身上的長劍。尖銳的長劍散發著點點銀光,及他渾然天成的气勢,令人望之生畏。
  他左手摟緊佳人的腰際,趁隙低語道:“記住,緊緊的抱住我。”
  “好膽識。在你們死之前,本王好心的告訴你,宁安公主已在今晨入了喀瑟烏稅哈的府邸!至于你們,只是兩具無名尸罷了,死了也絕不會有人替你們哭泣。”
  阿史那彌大手一揮,道:“來人啊!給我殺了。”
  “是!”眾人喝道。
  四面八方陸續竄出二十多名士兵。衛書嫻眼見數支大刀朝自己砍來,心想:就是死也要在一塊儿。她緊擁住尹闕,除了感覺到自己飛了起來,耳邊還听到眾人的哀嚎聲──就在千鈞一發之際,尹闕提气運功縱身一跳,開展大披風,霎時數百支毒針飛散而出,針針如利刃,頃刻間,已有數十人中針倒地哀嚎。
  就在短短的一剎那,衛書嫻再睜開眼時,尹闕已殺出了一條路,馬儿沒命的往前奔馳著,刺骨的強風襲面而來。
  身后傳來阿史那彌气得跳腳的怒罵聲:“追!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在這危急的時刻不該笑的,但衛書嫻就是輕輕的笑了出來,一股釋怀的感覺油然而生。
  “我們可以回到洛陽的,是不是?”
  她一抬頭,卻看見尹闕鐵青著一張臉。
  “怎么了?尹闕,為什么不說話?”他的臉色太難看了,她有不好的預感。
  胸口強烈的撕扯痛徹他的心肺。尹闕心底明白,方才運功提气反而傷了自己,此時的他,撐不了多少時辰了!
  “沒。”他盡量簡明扼要,不想讓衛書嫻擔憂。沒想到,鮮血卻沿著他的嘴角溢出。
  這一看,衛書嫻不僅花容失色,淚水迅速濡濕了眼眶。她顫巍巍道:“你……天哪!”
  她忘了,他原本就身負重傷,方才那一擊只怕加重了他的傷勢。
  尹闕無法再開口說話,他心底明白得很,動的真气愈多,他离死亡愈近。他以剩余的气力緊摟住她,期望此舉能讓她安心一些。
  若無人搭救,他就會死,他就會死在自己眼前了!恐懼吞蝕了衛書嫻整個人。
  她的淚不斷的往下淌,像決堤的河般,永無止境似的。她不敢哭出聲,發顫的雙唇緊緊咬住自己的手,用力地,很用力的咬住。
  他是如此盡心盡力,她又如何能在這緊要關頭惹他心煩呢?
  老天!您不要這么殘忍啊!不要這么殘忍啊!她想斥聲指責上蒼,為何逼迫他們到此絕境?
  但,上蒼非但沒听到她無聲絕望的吶喊,身后的馬蹄聲愈來愈大。驀地,一條長鞭無情的掃向馬儿的后腿,馬儿受創,提起前蹄嘶鳴不已,同時將他們兩人狠狠摔落地面。
  “砰!”相擁的兩人落地翻滾了一會儿,雙雙沾染了沙塵与草屑。
  尹闕气血翻涌,身子顫巍巍的几要不起。但他以惊人的意志力強持著,支手撐地,不讓自己倒下。
  該死的!莫非他已無能為力了嗎?
  “你……你會沒事的。”衛書嫻哽咽道。
  她使勁全身的力量幫忙撐起尹闕,心中絞痛不已。這個傻瓜啊!自己傷勢已如此嚴重了,卻還在落馬時,以他那疲憊不堪的身子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點儿的傷害!
  世間竟會有這樣的人,笨得只會傷害自己!笨啊!
  就在尹關站穩住時,敵方一干人馬已迫至眼前。尹闕見狀,再度拔劍,決心戰到死!
  不料,阿史那彌竟冷冷笑道:“哼!以你那身子還妄想做困獸之斗,好,我就讓你死個痛快。”
  大刀揮下,“鏗鏘”一聲──阿史那彌漲得一臉豬肝色,瞪向阻止自己那一刀的俟斤達。而此時,尹闕因大動真气而口吐鮮血,將昏厥之際,仍勉力以劍點地,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子。
  “不。”衛書嫻抱住尹闕哭喊著。天,她不要失去他呀!
  “俟斤達,你這是什么意思?”阿史那彌陰寒的睨著他。“想背叛本王嗎?還是另有所圖?”
  “我……”俟斤達文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來。還記得自己很恨眼前這娘儿們的,因為前前后后被她給耍了兩次,應該是巴不得他們死才對!
  可是……可是為什么親眼目睹兩人真摯的情感后,他竟沖動的、不假思索的阻止了那斷命的一刀,為什么?
  “說!否則本王不饒你。”
  “葉護大人。”被主子陰狠的一瞪,俟斤達所有的同情全化為無形。他狠下心道:“請讓屬下代為執行。”
  “好。”阿史那彌才滿意的笑著。
  俟斤達走到尹闕身前,望著尹闕像負傷野獸掙扎眼露凶光的模樣,著實有些不忍,他歎道:“得罪了,兩位,這一血債來世再償了。”
  “不要!”衛書嫻立刻扑到尹闕身前,像母雞保護小雞般張開雙臂。她雖淚眼婆娑、姿態楚楚動人,神情眉眼之間卻表露出她的堅定果決。
  “如果你要殺的話,殺我吧!先殺我好了,我求求你,他已經身負重傷、不堪一擊了,不要再殺他了,好不好?求求你!”
  “書嫻……”
  尹闕气若游絲,身子往后退去,腳下的石子滾落下山。他仔細一看,這才發現原來兩人立在斷崖上,由于崖邊被草叢給遮了去,令人不易察覺。
  側目凝神一听,石子落下毫無聲響,卻可隱隱听見淙淙流水聲,莫非……俟斤達舉起的刀遲疑著不肯落下。
  尹闕輕輕由背后擁住衛書嫻,歎道:“不論是上天或是下地獄,你都愿意和我一塊儿去嗎?”
  “嗯!”衛書嫻輕頷首,任由淚水滴落。
  “听好,我只說這一次了……我愛你。”
  天哪!衛書嫻好生感動,卻哽咽得無法回應。
  “俟斤達,還不快動手。”
  俟斤達心一狠,大刀高舉至半空中,眾人卻在此時發出惊呼聲,望著那兩人像墜落的蝴蝶般,雙雙跳崖,墜下無底深淵──心口一窒,俟斤達驀然發現,自己的眼眶不知何時……竟濡濕了!陡地,一冰冷的刀鋒抵上他的喉間,這才令他從感動的狀況下回神。
  “大人。”
  阿史那彌冷冷的說道:“找回那兩具尸首,否則……你清楚自己會有什么下場,去!”
  俟斤達啞口無言。
  阿史那彌率著部下离去甚遠后,一旁的小嘍囉才赶緊問道:“首長大人,現在我們要怎么辦?要不要立刻下山去搜?”
  俟斤達卻愣愣的深思著。天地間竟有這樣的愛情啊!在他們這些一天到晚只會爭權奪勢的莽夫看來,益發顯得可貴。
  “首長大人。”
  “回去。”
  小嘍囉吃惊极了。“可、可是,都護大人的命令怎么辦?”
  “我說回咱們俟斤族去,听不懂嗎?”
  俟斤達率先往回頭路走去。
  管他的!這一段愛情若是連上天都不想去阻止的話,他區區一介莽夫又能如何呢?
  只能說:祝福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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