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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傅家庄不僅財力雄厚,傅老爺在朝當大官,可說在福州境內,是王法、是天理、是上帝,傅家庄說的話沒人能反駁,傅家庄做的事永遠是對的。
  傅大人一共生了兩名儿子,老大傅子榮自小乖巧听話,一心一意以父親及爺爺為榜樣,努力要求自己,勢必要把傅家庄更帶上一層樓,是個難能可貴的孝順孩子,可惜患了肺癆,長年臥病在床。老二傅子駿可就乖戾得很。
  他的思想永遠与人背道而馳,完全不肯遵循長輩們安排的路走,個性像脫了韁的野馬,誰也管不住。
  在他十五歲那年,傅老太君一气之下將他赶出了家門,原以為苦日子過久了,他就會回來認錯。哪知,傅子駿在被赶出來的第二天,就上了渡輪,听說混到上海去了!
  五年后,學得一身洋騷味回來,正好碰上他大哥即將娶親的日子。
  傅家庄娶新娘子,雖然大家全知道是為了幫傅大公子沖喜,可是福州境內仍是熱熱鬧鬧的。据說,好奇的人們早就打听好迎親隊伍會走哪條路,黑壓壓的人群全聚在那儿等著一睹新娘的風采。
  新娘子本人卻無一絲喜悅。
  “大少奶奶,瞧,你裝扮起來,足以惊艷四座呢!”阿采是兩天前傅老太君先派過來的丫鬟,個性沉穩、但手腳机靈,就是個性太內斂了點,似乎挻不好相處的。
  雪梅几乎可以從她身上感受到一股壓迫感。可是,雪梅又不好意思挑剔些什么,畢竟這是傅老太君的好意。
  看著鏡中自己的模樣,那身紅衣竟壓著她几乎喘不過气來。
  她真的就要嫁做他人婦了嗎?她有一股很不真實的感覺,還有,傅子榮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她無法不去想自己未來的丈夫是個什么樣之人,她一直在揣測,這讓她的嬌容平添一股幽幽的气質,叫阿采看了,打從心底欣賞自己主子的美貌。
  “大少奶奶,你坐在這儿等,阿采去外頭看花轎來了沒。”阿采欠身离去,說話音調依舊一樣平平淡淡的。
  雪梅靜靜的坐著,感覺到屁股發麻了,但她連大气也不敢喘一下,深怕弄亂了身上這行頭,直到翁晴踏著遲緩的步子進來。
  “晴姨,你怎么起床了!”雪梅惊叫,連忙飛奔起身,卻讓翁晴給制止,按回椅子上坐好。
  “別動啊!別動。”翁晴仔細端詳著,眼中寫滿驕傲,“雪梅,不管姨娘舍不舍得將你嫁進傅家庄,姨娘還是得說:你好美!十六年了,姨娘終于將你養到可以嫁人了!”
  “姨娘……”雪梅握住翁晴的手貼在臉龐上,那濃濃的溫情直貼到心坎里。
  “好啦!咱們別依依不舍了。”翁晴刻意壓低了嗓門。“姨娘跟你說,等入了傅家庄的大門,你就是傅家庄的人了,姨娘無法再顧到你了,你凡事都得小心點,還有,初……初夜,若是那傅大公子沒碰你,你可得明說,別委屈了自己,別讓傅老太君以為你是不洁的。”說起這碼子事,翁晴同雪梅一樣沒經驗,翁晴只不過多了一些“听聞”罷了!
  所以兩人均紅了一張臉。
  “我……我知道……”雪梅雙頰酡紅,更添几分嬌媚。夫妻閨房之事讓她心惶惶的,半刻也靜不下來。
  “好了,姨娘不同你多說了,還有人等著和你話別呢!”翁晴起身嚷著:“天威,你可以進來了。”天威哥!雪悔此刻最不愿意見到的便是陸天威了,因為怕見到他眼底的深情与執著。
  一直躲在門帘后的陸天威,一听到翁晴的呼喚,一刻也不愿多等的大步跨進來。
  見到雪梅的一剎那,她的嬌艷与眼波流轉的柔情深深刻印在他心底。他极力壓下胸口那翻騰的情緒,极力表現出平淡的模樣。
  “你非常漂亮。”如果今天新郎是他,他會樂得一頭去撞死!
  陸天威自認冷靜,但眼波中泛濫的強烈醋意就連翁晴也可以輕易察覺到。
  “謝謝你,天威哥。”雪梅笑著,但一想到就要分离,她的笑容便僵了几分。
  “以后天威哥的娘子肯定比我漂亮、溫柔。”她的話再次無情刺傷他的心。他雙手握拳,閉了閉眼。
  “漂亮?溫柔?哼!不是我心儀的女子又有何……”他察覺自己失言了,連忙住口,自怀中掏出一塊玉佩。“這玉佩是我這一個月存錢攢下來的,你帶著吧!”小巧葫蘆形的玉佩好可愛,但也珍貴的讓雪梅不能接受——
  “不!天威哥,這東西這么貴重,我不能收。”
  “傻瓜,這是信物。”
  “信物?”雪梅和翁晴傻了!
  “是啊!雪梅,我想說的是,一進入傅家庄就如同進入侯門般,侯門巨賈的生活如何,我們都不明白,更何況你的夫婿……總之,如果受了任何委屈,千万不要忍,派人捎封信夾著這玉佩回來,天威哥……一定會去帶你回來,回來這個家。懂嗎?”天威哥如此深情的對待,令雪梅感動万分,霎時,淚已滾落下眼眶。
  “傻丫頭,別哭,別哭。”陸天威拭去她的淚水,万分怜惜道:“妝糊了就變成傻丫頭了。笑一個,嗯,讓傅家庄的人看看,雪梅雖然是個漁村丫頭,但卻是個一等一的大美人,更讓傅大公子知道,他娶到了一個寶。”翁晴動容了,“雪梅,收下玉佩吧!這是天威給你的祝福。”雪梅點點頭,已泣不成聲。陸天威替她戴上了玉佩。
  從屋外傳來了敲鑼打鼓聲,卻如同喪鐘般敲進了陸天威的心坎里。
  阿采直奔進來,一看到雪梅哭花了臉,直叫嚷著:“天哪!大少奶奶,你的臉要怎么見人!來,我幫你補補,快,花轎要到門口了。”阿采的動作快速,像一道急惊風似的,替雪梅冠上鳳冠,蓋上紅頭巾,往門口推去。
  翁晴踏出房門口,回頭望著,“天威,你不去嗎?”
  “不!”話從他咬緊的齒縫迸出來,一拳憤怒的捶著桌子,陸天威雙眼通紅,直泛著血絲。
  翁晴看了心疼。“天威,你真是個傻孩子。”
  “不!”他的聲音好苦、好苦。“是我自己沒有能力,沒有能力賺大錢、當大官,給雪梅雄厚的依靠,是我自己沒有用,我沒有用!”
  “不!孩子,是雪梅的命該如此。你對雪梅的好,大家都知道的。”翁晴頓了頓,“你不去送她嗎?”
  “不……”陸天威跌進椅子里,“我不愿看她上花轎,晴姨,你去吧!替我看看她最后一眼。”由福艮村到傅家庄,沒日沒夜的走也要兩天。
  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打鑼敲鼓的、抬轎子的,以及隨行的四位丫鬟,加起來總共五十余人,這么聲勢浩大的迎親隊伍,雪梅可是第一次瞧見,不禁傻眼了。
  坐上八人抬的大轎子后,雪梅的心就像浮在高空般,一點踏實的感覺也沒有。
  她明了自己即將嫁入的是一個豪門世家,不免憂心忡忡。
  隊伍行走到日落黃昏時,由阿采下命令決定投宿于一家酒樓。据說這間食物美味,但价錢昂貴得嚇人的聚閒酒樓也是傅家庄名下產業之一。
  “富掌柜的,你在發什么呆啊!還不赶快替大少奶奶准備最好的上房。如果怠慢了老太君的准媳婦,大少爺的准新娘,准有你一頓排頭吃,到時你別想再當掌柜,到街上行乞去吧!”
  “是、是、是。”富掌柜鞠躬哈腰地离去。
  “慢著。”阿采又出聲,“記得拿一些好料的給在馬房休息的驕夫与樂夫,讓他們吃飽一點,明天一早好上路,如果明天行程誤了個半炷香,我把這筆帳記在你頭上,明白嗎?”只見富掌柜像哈巴狗似的直點頭。
  在阿采嚴厲的吩咐下,雪梅坐上床休息沒一會儿,富掌柜的親自送來上等美味的珍饈。
  望著桌上擺著四碟佳肴,有茄汁魚、烤鴨、佛跳牆与一道青菜,還有兩碟精致的糕點。這些餐點是如此的精致,即使雪梅餓得饑腸轆轆,仍舍不得吃下口。
  雪梅望著阿采,疑惑的皺起眉,“阿采,你怎么不一塊儿吃?”
  “不行。”阿采謹守自己的身分。“阿采是個下人,不能和大少奶奶同桌吃飯的。”
  “可是……”這么多東西自己一個人吃多浪費呀!“阿采,我看你今天忙了一天,也沒吃什么東西……一塊儿吃好不好?”阿采可不像她可以坐在轎子里,走了一整天腳不酸嗎?可是雪梅卻沒看到阿采抱怨一聲,或者皺一下眉。
  “謝謝大少奶奶的關心。”阿采的語調仍是平平的。“晚一點阿采會去灶房要一些雜燴粥來填肚子。”雜燴粥,雪梅想起姨娘以前最常將各种菜絲混入白米內煮成香噴噴、熱騰騰的熱粥。一想起來,她的肚子立刻咕嚕咕嚕叫起來。
  “阿采,我可以也吃一點嗎?”她要求。
  她的要求顯然嚇住阿采。她看著雪梅,“不行。不管你以前是什么出身,從現在起,你是傅家庄的大少奶奶,絕不可以同下人吃一樣的東西。你明白嗎?大少奶奶。”阿采的話像是警告她似的。
  “大少奶奶挺不好當的。”雪梅咕噥一聲,夾起一塊魚肉塞進嘴里。
  “大少奶奶,听阿采一句話。明天一大早開始你會忙到晚上,不會有机會吃東西,趁這一餐,你要把肚子填得飽飽的,明天才不會累倒。”
  “謝謝你,阿采。”阿采愣在原地,“大少奶奶,你不會怪阿采多嘴吧?”
  “不會,我還要謝謝你提醒我。阿采,你人不像外表看起來冷冷的,相反的,你心地真好。”雪梅甜甜一笑。“對了!你也要吃得飽飽的喔!”
  阿采有些動容。“大少奶奶,你快吃吧!我去打一盆水來給你洗洗臉。”
  “不用——”雪梅話未說完,阿采已疾步走出去。
  一會儿,阿采打了一盆熱水回來,雪梅也已吃得飽飽的。阿采擰了一條熱毛巾遞給雪梅時,看到她胸前的玉佩。
  她挑高眉——“大少奶奶,你胸前的玉佩是誰送的?”
  “這個?”雪梅笑瞇瞇地,“是天威哥送我的。”
  “大少奶奶,你不要怪阿采多事,但這條玉佩你還是收起來吧!否則讓老太君知道了,她會很生气的。”阿采很不高興。
  “可是,這是天威哥……”
  “大少奶奶,傅家庄不比一般人家,家法多得嚇人。”阿采打斷雪梅的話,兀自說下去,“那個陸天威并不是你的親生哥哥,要是讓老太君知道一個男人送你東西,你以后的日子會很不好過。”傅家庄真如阿采形容的那般不近人情嗎?瞧阿采一個丫鬟都深知此事的嚴重性,讓雪梅也不敢掉以輕心。
  “好吧!”雪梅依言拿下玉佩,放入腰中的小荷包里,阿采這才松了一口气。
  入夜,雪梅輾轉不能成眠,阿采坐在椅子上睡著了,她拿起被子蓋在阿采身上,阿采動也不動,可見是累得睡熟了。
  雪梅端坐著,身上多披了一件單衣,遙望著天邊的新月,心底的思緒百轉千回。她想起了晴姨、材伯、天威哥,不由得紅了眼眶。
  重新拿起玉佩,她下定決心再戴上去,只不過,這回她把玉佩放進內襟,不讓任何人瞧見。
  這是她唯一可以思念他們的信物,所以,她不會拿下來的。
  傅家庄一切早已准備就緒,這時,离拜堂還有兩個時辰。
  傅老太君年紀雖已邁入六十大關,但她的衣著之考究,雖不華麗,但尊貴的讓人不自覺矮了七分。
  此刻她正拄著拐杖往松院走去。拐杖上刻著栩栩如生、令人目不暇給的鳳凰。
  跟在傅老太君身后的是傅夫人以及三名貼身的侍女,她們走進松院內側的廂房內。如今,這間廂房已改成新房,四處張貼著雙喜字,以及新的鴛鴦枕和大紅色繡著牡丹花的紅色被褥。而床上的褥墊是白色的,當然,這是新娘子初夜的清白与否的重要證物。
  新郎傅子榮正躺在一旁的太師椅上,瘦骨如柴的他仿佛風一次便會散了似的,眼珠內布滿血絲,眼球四周圍凹陷的仿佛眼珠子會彈出來一般,臉色蒼白似鬼,而緊閉的雙唇像是脫了水似的干澀。
  這樣一個隨時會死去的男子就是今天的新郎,丫頭們紛紛可怜這久病不愈的大少爺,更不免同情即將過門的大少奶奶。
  “榮儿,今天有沒有舒服一些?”傅夫人關切的上前詢問,得到傅子榮一個勉強的微笑。
  他自從知道自己即將不久于人世后,每天唯一的樂趣就是坐在太師椅上,透過窗口,遙望外頭壯碩的松木。
  “還……好……”他咳了兩聲,聲音虛軟無力,顯然累极的就要閉上眼,看得傳老太君心疼的眼睛都酸了。
  “榮儿,今天是你拜堂成親的日子,奶奶叫丫頭替你換上新郎服,好嗎?”真的要娶人家清白的姑娘來糟蹋嗎?他這病連京城的名醫都治不好了,豈是迷信所能醫好的。傅子榮雖讓病痛拖累一生,但可沒病坏了他的心智。
  “免了……”他又咳了兩聲,勉強抬起手揮了兩下。
  “可是新娘就要到了……”傅老太君無論如何也要讓這婚事結成,好沖去她最心愛的孫儿一身的病痛。甚至知道自己的儿子絕對會反對,而趁著他不在家時,赶緊想完成這件婚事。
  傅子榮慘淡一笑,引來咳嗽聲不斷。
  “榮儿——”傅夫人噙著淚水,上前輕拍著傅子榮的胸膛,希望能減輕他的痛楚。
  “子駿呢?他不是……回來了嗎?叫……叫他去迎娶好了……”會嫁給他這种病癆鬼的姑娘,心地肯定十分善良,配他未免可惜了,若嫁給俊偉的二弟,才不糟蹋了人家。
  可惜,傅老太君和傅夫人全誤會他的意思了。
  “說得也是,娘。”傅夫人轉啼為笑。“榮儿身子還虛,不如叫駿儿代替榮儿,和他末來的嫂子拜堂。”
  “這……”傅老太君有些猶豫,“這事可行嗎?”
  “行……”傅子榮虛弱的聲音傳來。“奶奶……就照娘的意思去辦吧!”子駿和新娘拜堂,這是再好不過的了,只要和新娘拜堂的人不是他便成。
  “好好好,榮儿,那你先歇息著,奶奶和你娘先到大廳了。”待傅老太君和傅夫人退下去關上房門后,傅子榮又猛力的咳著,這一咳可咳出鮮血來,最近他的病情急促變坏,他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
  他的生命猶如殘燭一般,即將燒盡,只要一陣小小的風就足以毀了他的一生!
  這樣的他,就算擁有巨大的權力和金錢,也沒有資格娶妻生子了。
  雪梅站在大廳上少說也有一炷香的時間,她知道自己的四周站滿了丫鬟,也知道傅老太君和傅夫人正坐在紅地毯上頭的太座上,廳上安靜無聲,因為新郎至今仍未出現……噢!不,應該說是假新郎未出現。
  “混帳!這個駿儿真是人不象話了,連親生哥哥的忙都不幫。”傅老太君金拐杖重重往地上一擊,如洪鐘般的震動每一個人的心房,包括雪梅在內。
  雪梅知道傅子榮身子虛不能拜堂,而代替傅子榮的就是長年在外飄泊,個性洒脫不拘,花名在外的傅二公子——傅子駿。
  大家噤聲不語的同時,一聲輕佻但富有磁性的嗓音突兀的介入這一片沉靜中。
  “奶奶,你們在等我嗎?”
  “駿儿。”傅夫人出聲制止。“同奶奶說話不可如此輕佻無禮。”
  “是嗎?娘,這是我的本性,一時改不了口,真是抱歉。”傅子駿齒縫迸出的嘲諷任誰都可听得出來。“不過,我听了你們的話還是來了,不是嗎?”傅老太君原本气得發青的臉上因傅子駿這一句話而露出一絲喜悅。
  “駿儿,你真的愿意?”傅夫人也听出傅子駿的弦外之音。
  傅子駿不置一詞,嘴角依舊挂著玩世不恭的笑,“我是听你們的話來了,但可不一定依你們的方法行事。”傅子駿走到雪梅身旁,阿采恭敬的遞上繡球的另一端紅綾。雪梅在傅子駿靠近時,感到一股龐大懾人的力量向她襲來。說真的,她對這個傅子駿沒有一絲好感。
  對長輩目無尊長,說話自大無理,不自覺的,她握著紅綾的手更加收緊了些。
  傅老太君雖然被這個孩子气得快吐血了,但仍壓抑住怒气,并用眼神示意婚禮可以開始了。
  “慢著!”傅子駿高喊一聲,并使力將繡球用力扯過來,他扯得又快又急,雪梅一個沒有留意被這么一拉,差點摔倒在地上,幸好阿采及時將她扶住,但挂在她鳳冠上的紅頭巾卻在此刻飄落,落在一雙嶄新的皮鞋上。
  她抬頭定神一看,是他!
  “太過分了!駿儿。”傅老太君拐杖重重的擊地,起身厲聲指責,“你是存心來鬧婚禮的是不是?”
  “如果我說是呢?”傅子駿毫不畏懼的迎上傅老太君的眼,慢條斯理道:“奶奶,我原本就反對沖喜這檔子事,這無异是斷送一個清白女孩子的一生幸福;如果你真的想治好哥哥,听我的話,送他去英國,那儿有一位我認識的醫生,他的醫術無人能出其右。”
  “反了!荒唐!”傅老太君气得猛喘气,“連咱們京城的御醫都沒法子醫得好了,你去奢望那些吃人不吐骨頭的洋鬼子,你的心給鬼吃了是不是?”
  “我早知奶奶不會听我的建議,算了!墨守成規是不會進步的。”傅子駿將繡球一拋,硬狠狠的將紅綾給撕成兩半。
  “你這不孝子!你給我滾——”傅老太君口气一轉,將气話硬生生吞下。“你給我滾回你的廂房去,不要站在這里礙我的眼,滾回去!”
  “駿儿!向奶奶道歉。”一邊是婆婆,一邊是儿子,傅夫人為難的不知如何是好。
  “也好!”他轉身面對雪梅。“姑娘,不管我奶奶給了你什么好處,但誤了自己一生可不是一件聰明的事,你不會笨得要守一輩子活寡吧!我派人送你回去。”
  “駿儿!你胡說什么?”傅夫人急忙喊道。
  傅子駿伸過手來要拉雪梅的手,但被雪梅輕巧的退一步給閃掉了。
  真是該死的!她當初真應該听材伯的話不要救他,讓他淹死在海里算了!
  她憤怒的瞪著他。“你真是太放肆了!”傅子駿此刻才認真的看著她,姣好的臉蛋洋溢著憤怒,而在那一雙气得快噴出火的眼眸里,有一股光亮燦爛的神采——他似乎在哪見過。
  “你……我好象……”怕被他認出來,雪梅立刻調离視線,轉而面對傅老太君和傅天人。“我,聶雪梅,從一開始踏入傅家庄起,我就已經是傅大少爺的妻子!無論大少爺是生是死,雪梅一定相隨,絕無怨言。”
  “娘,你听這丫頭說的,咱們沒看錯人……”傅夫人与傅老太君因雪梅這一席話而感動的几乎要哭了出來。
  阿采暗地欣賞大少奶奶的重守信諾。
  傅子駿一雙劍眉全攏在一塊儿,他撿起皮鞋上的紅蓋巾遞到她手上。
  “你當真?”怎么有人這么笨。
  “是的!傅二少爺,從現在起,你得叫我一聲嫂子。”是的!傅家庄對她有恩,她絕對不會做一個背信忘義的小人,或者粗魯自大的不孝子,一如傅子駿。
  雪梅重新蓋上紅蓋巾,再拾起撕成兩半的繡球,轉向大門口的地方行跪拜禮。
  “大少奶奶,你這是……”阿采扶住了她。
  “別問,把我轉向奶奶和娘的地方。”她又同傅老太君及傳夫人行跪拜禮。
  傅老太君及傅夫人濕了眼眶,雙雙跑下來扶起雪梅。
  “你真是個好孩子,雪梅。”傅夫人哭了出來。
  “娘,可以告訴我傅大少爺的廂房在哪儿嗎?”她巧笑倩兮。
  “你這是……”雪梅善解人意的笑著,“前兩個禮我可以獨自一人跪拜,但最后一個,可得兩人才行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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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Mavis 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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