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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所以……”蔣冰彤露出微笑,沒有再說下去。
  “有什么原因嗎?”林陳蕙蘭加速闖過好几個紅燈,車后有不少喇叭聲、煞車聲跟駕駛的咒罵聲。然后轉進一條私人道路,直闖一幢洋房大門,猛然煞車。
  蔣冰彤眨眨眼,不知道怎么開口。對于林陳蕙蘭瘋狂的開車方法未加置喙。
  “抱歉,我似乎交淺言深了。”林陳蕙蘭以退為進的方法成功地誘出蔣冰彤的真心。
  “不,別這么說。我的初戀男友是醫學院的學生,那時我也分不清對他是愛還是什么,總之我很喜歡跟他在一起……我們兩人只相處了兩個月的時間,我卻覺得好象可以這樣一直、一直走下去,可是……”蔣冰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對好友說不出口的話,對林陳蕙蘭卻可以暢快傾訴,而且她發現一開口就停不下來。
  “可是他卻突然告訴我,一切只是玩玩的……那時我才發現原來我對他用情比我自己想象的還深,就因為愛得深,所以愛的傷也深,之后我們再也沒見面。我變得只要看到和醫生有關的事物就會想起他,跟男朋友交往也是,我會自動轉變為男朋友喜歡的類型,全心的付出,可心底仍然很害怕事情重演,所以……這是我的心理問題,我一直想克服卻克服不了。”蔣冰彤沒有再說下去,只微綻笑顏,“我們到了嗎?”
  林陳蕙蘭沒有動靜。
  蔣冰彤疑惑地再問:“林太太,我們到了嗎?”
  “嗚……”林陳蕙前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突然抱住蔣冰彤大哭,“小彤,你好可怜喔!那個沒心沒肝沒肺沒腦袋的坏男人太過分了……”
  林陳蕙蘭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反應讓蔣冰彤有些措手不及,“呃……事情都過去了,別難過。”
  “但是你也不要因此就放棄生存的希望,一定要走出陰影,那种男人不值得你留戀。”林陳蕙蘭忘了她口中的坏男人就是她儿子,勸著蔣冰彤。
  “謝謝。”蔣冰彤窩心地微笑,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好,從今以后你要振作起來,我為你加油!”林陳蕙蘭緊緊地抱住她,為她打气。“你等一下,我開門。”
  林陳蕙蘭用行動電話搖控開車門,這支是芬蘭那個地方的行動電話,由于芬蘭使用行動電話的普及率是一般國家的兩倍之多,因此行動電話的功能也變得多得不得了,她去了趟芬蘭,還特地買了一支回來玩,連家里的系統都要唐皚鈞幫她設計成可以和行動電話聯机,用行動電話搖控的型式。
  “好,下車了,小心你的頭。”她輔助蔣冰彤下車。“我想你也累了,先在我家休息一會儿再走吧!”
  “不用了,這太麻煩了。”蔣冰彤不愿過度煩扰他人。
  “不麻煩、不麻煩。”林陳蕙蘭熱情過度的舉止讓蔣冰彤難以拒絕她的好意。
  她招來管家護送蔣冰彤上樓到林宣逸房間去休息,自己則待在客廳等著儿子的到來。
   
         ★        ★        ★
   
  林宣逸十万火急的回到家里,只見母親正优閒地在修剪她的指甲。
  “媽,小桶呢?”他沒看到蔣冰彤的人。
  “儿子,小彤不愿意動手術的原因你想不想听啊?”林陳蕙蘭朝他招招手,要他坐下。
  “你先告訴我小桶呢?”林宣逸沒見到蔣冰彤的人不會安心。
  “放心,她還好好的,我又不會把她生吞活烤。”林陳蕙蘭要他稍安勿躁,坐在自己對面的沙發上。
  林宣逸只好依言,“你想說什么?”
  “我呀,真后悔生了你這個儿子,膽小懦弱得要命。”
  “媽,你要罵我,我一定找個時間回來讓你罵個夠,我現在只想知道小桶好不好?”林宣逸都快急死了,可林陳蕙蘭仍是不肯告訴他。
  “她很好。”林陳蕙蘭放下剪刀,開始磨指甲。“我不記得我有教過儿子對自己重視的人說謊。”
  林宣逸臉色一變,瞬間沉默了下來。
  “你應該很清楚,無論如何,傷害自己最重視的人自己,也會被傷害,你看你自己,就因為如此折磨了自己八年,沒有辦法好好的談戀愛,女友一個換過一個,什么時候才能見你定下來?好不容易你心之所系的人出現在面前,為什么不好好把握,把過往的一切都解釋清楚?你知道她未曾忘怀八年前的事,甚至因此不信任任何醫生,這次她拒絕動手術你得負全部的責任!”林陳蕙蘭放下銼刀,直指著儿子,連珠炮似的開罵。
  “你現在給我上去,表現得像個男人,別扭扭捏捏的像個女人似的放不開!她愿不愿意原諒你就看你的造化了,沒看過這么被動的男人,心愛的人在眼前,還失了明,竟然還可以無動于衷。”她愈罵愈起勁,罵到口干舌燥。
  要是林宣逸跟蔣冰彤沒結果的話,她這輩子都不必想要儿媳婦了!
  林宣逸低頭默默承受母親的責罵,腦中不斷閃過關、昊和娃娃還有母親所說的話。
  “你還杵在這儿做什么?快點上去!”林陳蕙蘭這輩子還沒看見儿子這么“文靜”過。“她在你房間里休息。”
  林宣逸這才起身上樓。
   
         ★        ★        ★
   
  林宣逸怀著忐忑的心情踏上第一步,短短的階梯竟有如万里長城般無盡頭地延伸,每踏上一階,他的心愈加沉重。
  他轉開房間的門把,覺得難以呼吸。但是他若想再當一次鴕鳥的話,他就無法真正的活下去!
  他的心早在八年前已被一個小他兩歲的少女給拿走,他過了八年無心的生活,難道還要再這樣下去嗎?
  他們說得對,不去試又怎么會知道結果呢?
  他的遲疑只會帶來更糟的結果。
  “誰?”蔣冰彤還沒入睡,四周的黑暗使她難以入眠,而失去視力的人听力通常出一般人來得敏銳,因此林宣逸開門進來,甚至他的歎息聲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是我,你討厭的主治醫生。”林宣逸坐上床沿,床因他的重量而塌向一邊,蔣冰彤連忙移到床的另一頭。
  “你要做什么?我不會回去醫院的。”蔣冰彤才松懈下來的神經再度緊繃,她不該相信林陳蕙蘭的。
  “你當真這么討厭醫院?討厭醫生?”林宣逸不知該怎么面對蔣冰彤──以最真實的心情。
  他發現這比他以往所扮演的任何角色都還要困難。
  “我現在也討厭你。”她厭惡自己一再將林宣逸和伊森的感覺重疊。“放我回去,我要回家,不要待在這儿!”
  她搥著床,痛恨自己的失明、痛恨自己的行動不便、痛恨這個姓林的醫生一直要她動手術、痛恨他讓地想起伊森──她未曾忘怀的伊森。
  “動手術取出血塊是你复明的唯一机會,你不動手術,血塊不會自動從你的腦袋消失。”林宣逸發現自己仍在偽裝,因為他害怕,害怕蔣冰彤得知他就是伊森時的反應。
  他握緊發顫的拳頭,從未如此希望自己能回到過去改變歷史。
  “我說了,那是我的事,就算你是我的主治醫生,也無權命令我動手術。”
  “那么我也只好通知你的家人,讓他們來替你做決定。”林宣逸使出轍手鑒,知道蔣冰彤受傷的消息在她的堅持之下,并未通知她的家人和公司,所以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只是請假在休息。
  蔣冰彤在一瞬間冰凍了激動的心緒,眸里有著掩不住的脆弱。
  林宣逸見了,一股莫名的刺痛直襲他全身。
  老天!老天……悔恨交加的他闔上眼,硬是捺下那難忍的心痛。
  “抱歉,讓你受那樣的傷害。”林宣逸不再隱藏自己的心情,也不再改變自己的聲音來和蔣冰彤對話。
  蔣冰彤閃避的神情一愣,這聲音……這個聲音……
  “小桶,好久不見。”他困難地吐出話語,望著蔣冰彤驟變的神色,心猛然揪緊!
  “伊……伊森?”蔣冰彤干澀的喚出這個名字,她“望”著林宣逸,眸里盛的是不敢置信。
  “是的,小桶,是我。”林宣逸硬著頭皮,要自己無論如何也得撐下去,既然她不愿動手術的原因是為了他,他就必須要消除它,同時得回自己的心。
  蔣冰彤顫抖的手伸出去想碰他,林宣逸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輕輕摩挲著。
  “伊森……伊森……”蔣冰彤低喚著,毫無預警地,她揚起受傷的右手准确的摑他一巴掌,狠狠的、毫不留情。
  “小桶,你要打也用左手打,你右手受傷啊!”林宣逸連忙放開她的手,想查看她的手肘。
  “不用你來假好心!”蔣冰彤忍痛甩開他的手。“林大醫生?還是伊森少爺?”
  “小桶,你先冷靜下來听我解釋當年的一切好嗎?”不知為何,林宣逸看見蔣冰彤的反應,心頭的大石怦然放下,至少她沒裝作不認識他。
  “我為什么要听你解釋?你害我痛苦了八年、挂記了八年,害我無法正常的談戀愛,為什么我還要听你這個渾球解釋當年的事?”蔣冰彤連日來累積的火气一下子全爆發出來,“告訴你,不用你解釋我也知道你想要說什么!你一定會說當年的事是不得已的,是你抱著的那個老女人威脅你要傷害我,所以你不得不出此下策,是你親著的那個老女人要你這么對我的,是不是?”
  “這种言情小說里的情節你想拿出來騙我?拜托你去找本小說來看,里頭的男主角哪一個不是為了女主角的安危著想,才會口出惡言把女主角赶走,等到女主角傷心透頂,才又低聲下气無所不用其极的求女主角回頭?這种老掉牙的劇情你也敢搬到現實生活來,我會相信才怪!”
  吼完,蔣冰彤覺得自己的心情輕快太多,胸口多年的郁積似乎有散去的跡象。她覺得自己很莫名其妙,無法理解自己的行為,她應該冷眼相待,在他那樣害她傷心之后,在她因他的關系過了八年不算愉快的生活之后,在她發現自己還未走出他帶給她的傷害,發現自己還愛著他之后,她該是冷漠以對,對他不理不睬。
  她該保護自己不再受到傷害,可瞧瞧她說了什么?她生气的對他大吼大叫,几年的社會歷練全無用武之地,可是老天!她發現自己老早就想這么對伊森,不,姓林的這樣吼。真是多虧這些年來和小翎的相處,讓她的口才進步這么多。
  林宣逸呆了半晌,終于忍不住爆笑出聲,他不該笑的,他也的确該像言情小說里的男主角那樣,低聲下气、無所不用其极的求她回頭,可是這些舉止經她一說,他實在是做不出來。
  他先前的遲疑及掙扎全都是白搭的。
  “你笑什么?”蔣冰彤气呼呼的鼓起腮幫子,又想打他。
  “你都說對了,小桶,你都說對了,我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林宣逸飽含笑意的搖首歎息,一如八年前他當做的一般,以手背輕撩過她耳際的發絲。
  蔣冰彤揮開他的手,“哼!你別以為這樣混過去,我就會輕易的原諒你。”
  “那天那老女人領著很多人包圍了別墅,威脅我要殺了你,如果我不照她的話做,几十把槍隨時會瞄准你。我林宣逸天不怕地不怕,唯一的弱點就是你,我情愿死也不愿你受到一絲一毫的傷害。結果傷你的反而是我,因為我一廂情愿的認為這樣做對你是最好的;卻沒想到我錯了,我無法承受自己所犯下的錯誤決定。我毀了那個老女人的一切,所有的一切,可是這樣也換不回你、換不回我的心。八年,直到在惡魔小棧見到你,看到你好好的,我才放心。可是沒多久你卻發生意外──”
  “別說了。”蔣冰彤不想再听下去,直覺告訴她林宣逸說的是實話。但是這樣的理由、這樣的方式,為了保護她,她不能接受!
  為什么男人總認為女人需要保護得好好的?為什么相愛的兩個人之中,男方總會做出一些自以為對女方有利的決定,而不曾和女方商量?這樣的感情真是兩情相悅嗎?
  “你這個自以為是的沙豬!”蔣冰彤啐道,不屑到了极點。
  林宣逸反而露出笑容,“你還愛我嗎?”仿佛解開了八年來禁錮他的魔咒,清朗自在的气息不再是表面,而是真正的表里合一。
  “過了那么久,你會以為我一個男朋友也沒交嗎?”蔣冰彤陰惻惻的瞇起眼,要不是看不見,林宣逸确信她很想動手掐死他。
  “那好,我也不是一個女朋友也沒交。咱們扯平了。”他摟她入怀,嗅著她久違的气息。
  蔣冰彤激烈的掙扎著,“你放開我!死變態,誰跟你扯平了!”
  “你變凶了。”林宣逸從沒這么感謝過他母親和好友,幸虧他們力勸他坦承相見。
  “你變不要臉了!”蔣冰彤拉了被子護著自己,不讓林宣逸越界。
  “那好,我們都變了,扯平!”他朗朗有聲的中音是他原本的音色。
  “誰跟你扯平了?我不會原諒你的!”蔣冰彤拚命往后退,突然背后一空,整個人眼看就要跌下床去,林宣逸動作迅捷地拉她入怀。
  “還是這么的冒失啊!”愉悅的嗓音在她耳邊響起,他呼出的熱气惹得她不自在极了。
  “我是因為看不見,放開我!”蔣冰彤無法冷靜的跟林宣逸談話。
  “不行,我現在放開你的話,你又會跌下去。”他更加抱緊她,兩人一同躺到床上。“我抱著你,有我在你身邊,你就不必怕黑,可以安心地睡覺。”
  蔣冰彤捉著他衣服的力道加重,即使看不見,她仍感受得到林宣逸的体溫,寬厚的怀抱……何等的熟稔,即使經過八年的空白,她仍然……
  “讓我們重新開始好嗎?”撥開遮住她臉的發絲,林宣逸懇切地請求。
  這一次,他再不會放開她。
  “談何容易?我還沒原諒你。”蔣冰彤這八年來所受的痛苦是不可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化解的。
  “我只求你給我一個机會。”
  蔣冰彤沉默良久,林宣逸也有耐心的候著。
  “你的名字?”她關上眼,偎緊林宣逸,沒有給明确的答复。
  “林宣逸。雙木林,宣紙的宣,飄逸的逸。”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撫著她的發,嗓音似有催眠的魔力,教失明后的蔣冰彤首次安穩的入睡。
   
         ★        ★        ★
   
  蔣冰彤睡到一半清醒過來,見到眼前的黑暗,不由得惊叫出聲:“啊──”
  即刻地,隔壁房的房門被打開,然后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再來是她的房門被拉開。
  伊森著急地開燈檢視房內的狀況,才來到蔣冰彤身邊,“小桶,發生什么事了?”
  蔣冰彤自惊嚇中回神,見伊森關心的詢問她,微露笑容,“對不起,我被嚇到了,因為房里的小燈沒有亮,所以……”
  伊森這才安下心來,“我幫你看看。”
  他轉開水燈的燈罩,拿下燈泡,“保險絲燒坏了,再換一個就好了。”
  蔣冰彤不安的心緒傳染到伊森身上,他坐在她身邊,輕撫她的額角,順著臉型落至粉頸,“別怕,我將燈泡換過,房間就不會再暗了。”
  蔣冰彤怕黑,非常怕黑,她怕黑的程度是伊森生平僅見,緣由不清,她只知道自己不能忍受沒有一絲光亮的空間。
  “伊森,對不起。”她給他添麻煩了,難得今晚她住在這儿,明天他們要起個大早去附近的山里玩,她卻……
  “對我你還說什么對不起?”伊森手捧住她的后腦,湊上唇,安撫她惶恐的心緒。
  蔣冰彤雙手環上他的脖子,露出梨渦的可愛笑容讓他不自禁地吻上她頰畔的梨渦。
  “好快喔!我們都認識快兩個月了。”蔣冰彤在這兩個月當中,一有空就往他這儿跑。伊森更是會跑到她上班的地方等地下班,展開兩人的親密約會。
  她從來沒有這种感覺,和伊森在一起特別的自在、特別的開心,她好喜歡、好喜歡和他相處的時光。
  “兩個月就像一輩子一樣。”伊森也沒想到自己會這么喜歡一個人,以往他總以為自己是個情感絕緣体,可一遇到蔣冰彤,他体內的情感細胞一下子分裂開來,脹得滿滿的,都是因為她。
  “你也這么認為?”發亮的眸子說明她的欣悅。
  “你不這么認為嗎?”伊森愛怜地理著地及肩的長發。
  “我以為只有我一個這么以為。”蔣冰彤白嫩的頰儿染上一抹嫣紅,低頭不敢看伊森似要將她吞沒的眸光。
  “傻瓜。”他親昵地吻著她的發絲,抬起她的下巴,虔誠地在她柔軟的唇瓣印上一吻。“雖然我的專長是易容術兼扮演別人,但我可不擅長欺騙我最喜歡的人。”
  “對喔!我都忘了你的聲音最多變了。”伊森常常用不同的聲音跟她說話,要她猜。
  “你要記得我不會騙你就好了。”他點點她的鼻尖,替她將燈重新裝好,看著燈順利地通電發亮。“乖乖,安心入睡,這回燈不會再熄了。”他要蔣冰彤躺下,替她蓋好被子,“晚安。”
  “晚安。”蔣冰彤唇畔的笑意末散,很快地進入夢鄉……
  事情重演,蔣冰彤突然自沉睡中清醒,眼前那一大片闇黑威嚇著要吞沒她,她怕得直發抖。
  “我在你身邊。”林宣逸的聲音在她的頭頂響起,手指穿過她的發間,唇落在她的眉心。
  蔣冰彤眨著沒有焦距的瞳眸,終于想起自己失了明,并開始有余力思考所有發生的事情。對于林宣逸親昵舉動的響應是使勁地推開他,在他還未穩住自己時又補上一踢,終于把他踢下床。
  “砰”的一聲,林宣逸就這樣呈大字形地癱在地上,幸好地上舖有地毯,不然他的頭肯定腫個包。
  “小桶,你好狠。”他曲膝坐起,摸摸自己的后腦勺,微瞇著睡眼望著坐在床上一臉不馴的蔣冰彤。
  “誰教你抱著我。”壓下心頭的悸動,她凶悍的說。
  “要是不抱著你,你包准會睡不著。”林宣逸柔聲解釋。
  蔣冰彤怔忡,為什么事隔八年,他仍能這么的了解她?而她卻……
  “哼!”她別過臉冷哼一聲,“現在是什么時候?”
  他起身拉開窗帘,發現天已經大亮,于是簡短的回答:“白天。”
  然后回過頭來抱起蔣冰彤。蔣冰彤沒料到他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忘了反抗。他抱著她來到窗邊,瞇起眼來躲避刺眼的陽光,笑問,“有沒有感受到太陽的熱度?”
  蔣冰彤伸手將掌心貼在窗上,窗戶的熱度傳到她的掌心,再藉由掌心遞到她心口。她輕咬下唇,點下頭,“今天天气似乎很好。”
  “的确是很好。”林宣逸因不見她的抗拒而露出笑容。
  “放我下來。”蔣冰彤卻在此時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因而要求林宣逸放開她。
  “小桶,你不覺得讓我抱著很舒服嗎?”雖然有點失望,但他沒在蔣冰彤面前表現出來,他知道她需要時間重新接受他──即使他已經說明八年前的原因,而她“似乎”接受。
  但八年的時間可不短,他們各自為了八年前的事而過了八年稱不上好的生活,尤其是蔣冰彤。因此林宣逸叫自己要有耐心,等待她重新和他談一場戀愛。
  “叫你放我下來,你沒听見是不是?”一听見林宣逸裝無辜的聲音,蔣冰彤火气又上來了,扯開喉嚨嘶叫著。
  “我听見了,你別那么大聲。”林宣逸甩甩頭,想甩掉蔣冰彤在他耳邊造成的回音,他依言放下她。“但請你讓我扶著你去浴室盥洗,相信這不是你一個人應付得來的。”
  蔣冰彤皺著眉,深知自己的情況想要不依賴人是不可能的,于是頷首,讓林宣逸扶她到浴室去。
  “來,這是牙刷,已經抹上牙膏。左手是漱口杯。”林宣逸先拿塑料袋將她受傷的手肘包起來,才把牙刷和漱口杯交給她。
  蔣冰彤拿著牙刷和漱口杯站在鏡子前面,卻不知如何著手。
  “需要幫忙嗎?”他一直站在她身旁未曾离開。
  “不用。”蔣冰彤把心一橫,抬手張嘴欲刷牙,牙刷卻因位置不對而碰到鼻子,使得她的鼻尖沽上了牙膏。她不肯放棄的調整手的高度,這回沾上牙膏的是下巴。她死不求人的再試,結果臉頰也遭了殃。
  最后林宣逸看不過去,拿過她的牙刷。
  “還我!”蔣冰彤想保持最后一絲尊嚴,不想承認自己連牙也刷不好。
  “牙膏都沾在你的臉上了,我重新幫你弄。”林宣逸明白自尊心頗強的她是不會向他求救的。
  蔣冰彤別過臉,不愿讓他看到她壓抑不住的頹喪。
  刷牙,每天每個人早上必做的事,每個人從小就開始做的事,視如与呼吸一般自然的事,她卻因為失明而無法順利做好。
  “別難過,一開始都是這樣的。”林宣逸輕聲安慰。
  “我知道了。”蔣冰彤冷冷地響應,朝林宣逸伸手要牙刷。
  結果,蔣冰彤光刷牙就刷了三十分鐘,洗臉在林宣逸的幫助之下只花了五分鐘。
  接下來的考驗是換衣服。
  “你怎么會有我的衣服?”她抱著衣裙,皺眉“盯”著林宣逸。
  “喔,那是我昨天趁你熟睡時回醫院幫你打包的。”既然蔣冰彤不肯動手術的根源在于不信任醫生,而始作俑者是他,他也只好放棄勸說她動手術,改而先行突破她的心房。
  重新來過。他在心底為自己加油打气,縱使蔣冰彤對他的態度算不上友善。
  “你不勸我動手術了?”蔣冰彤敵意甚濃的問。
  “建立我們倆的感情比較重要。”言畢,他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印下一吻。
  “林宣逸!”蔣冰彤左手出拳,力道不可謂不重。
  可惜──落空。
  “好可怕,小桶,要是我被打到一定內傷。”他嘻皮笑臉的拍拍胸口。
  “我要回去!”蔣冰彤不想跟這個人共處一室。
  “不行,你的情況特殊,身為主治醫生的我必須就近照顧你。”
  “我很好。”只是看不見而已!蔣冰彤強調。
  “是嗎?”林宣逸冷沉的聲音教她一怔。
  伊森等于林宣逸。伊森是八年前為了她的安危而狠狠刺傷她的人;林宣逸是八年后想要為她執刀,讓她重見光明的主治醫生。他要求她給他一次机會──重新來過。
  重新來過?看似簡單的四個字卻難以跨出第一步。要她當作八年前的事沒發生過是不可能的,他們都變了,都不是以前的他們了!
  “哼!”她冷哼一聲,“出去,我要換衣服。”
  “換完叫我,我帶你去吃早餐。”林宣逸紳士地出去等候,心里卻擔心她一個人是否應付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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