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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在往常只有無字輩的高手所居住的六扇門的地底下,近來多了一個本來住在上頭,卻一天到晚借著密道跑來探視自己親妹妹的左斷,讓四個無字輩的男人每次一看到他就反感。
  左斷忿忿不平地瞪著四個杵在左容容宅前的男人,想繞過這一堵人牆去關怀一下從喪神山下來之后,就連著半個月都沒出宅門一步的妹子,可是他們卻不肯讓他過去。
  “我為什么不能進去看我自己的妹子?”左斷气坏地吼著這四個防他防得緊緊的欽命要犯。
  蓋聶冷冷地掃他一眼,“衛非在為她療傷,你進去只會礙事。”這個左斷嗓門大、性子又粗,万一進去惹毛了衛非,衛非一定會我他們四個當門神的人算帳。
  “療傷就療傷,怎可以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左斷愈想愈火,他親愛的妹子都還沒出閣,就和衛非一同處在宅子里半個月,衛非是想坏了他妹子的名聲嗎?藺析愛笑不笑地看著這個后知后覺……不,是不知不覺的大目神捕。。
  “左斷,早在這之前,他們倆已經共處一室很久了。”那兩個人都混在一起有一年了,共處一室半個月算什么?左斷被打擊得結結巴巴,“什……什么?”他的寶貝妹妹該不會已經和衛非……“走啦,別在門口礙人家的好事。”樂毅把左斷拎出去,要他識相點。
  “我礙了什么好事?”左斷怒气沖沖地揮開樂毅的手,不死心地又走回大門前。
  “情意綿綿那一類的好事。”樂毅掩著快笑裂的嘴,看左斷急急往前走的步伐緊急煞車。
  左斷气急敗坏地扯著樂毅的衣領,“那個欽命要犯敢碰我妹子?”他都還沒拿大力來砍衛非的人頭,衛非居然敢把主意動到他妹子身上?躲在門外遠處的朝歌沒像他們一樣攔著左斷,反而是安靜無聲地偷看宅子里頭的情況,看了半天之后,他忽然開始覺得頭痛,搖頭晃腦地走至他們身邊。
  “藺析,他們沒在療傷。我想你該准備一些給我們治頭疼的藥。”他朝藺析搖搖頭,好后悔把這兩個神從喪神山上請回來。
  藺析的心頭馬上拉起警報,“他們又在下棋了?”那兩個人每次下棋就開始動腦筋,而他們這几個同伴很可能就是之后的受害者。
  “嗯。”朝歌擰著眉心又長長地歎了口气,從怀里頭拿出黃歷開始找趨吉避凶的好方法。
  蓋聶也頭痛了起來,“每天下每天下,他們不煩哪?”他們就不能別再下了嗎?每次一听他們又在下棋,就搞得其它人心惊膽跳。
  “有誰能告訴我里頭的那個神會愛男人?”樂毅遠遠地指著左容容的背影,對左容容一下子想滅世、一下子又想救衛非的心態至今仍弄不清楚。
  “那個神愛的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也是神。”藺析悶悶地說。早知道衛非是個神,這五年來他就不跟衛非斗了,他應該早早把左容容請出來去陪衛非玩。
  “神愛神?”朝歌听了猛翻黃歷,“我的黃歷上怎么都沒寫有這回事?”
  蓋聶忽然覺得四周不再那么吵了,回頭一看,發現最會制造噪音的左斷像一尊泥人般楞在原地不動。
  “左斷?”蓋聶舉腳踹踹他,被踹了几下的左斷也沒什么反應,仍舊陷入發呆的狀態。
  “喂,左斷?你還好吧?”樂毅關怀地摸著左斷的肩問。
  “容容愛上一個欽命要犯……”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的左斷翻著白眼往后昏倒,嚇得樂毅赶緊扶住他替他扇風。
  “你不必那么絕望,衛非是小王爺兼欽命要犯。說起來,你這個舅子還算是皇親國戚。”藺析順手替左斷點了几個穴,讓他比較有精神好繼續接受打擊。
  左斷不賞臉地大吼,“誰要和那個欽命要犯做親戚?”他左家是正義世家,他才不允許有個欽命要犯來當他們左家的親戚。
  “不做親戚你就准備倒霉。”蓋聶露出一抹冷笑,沒同情心地拍拍他不靈光的腦袋。
  “左斷,我的黃歷上寫,你就快要倒大霉了。”將臉理在黃歷里的朝歌也抬起頭來打落水狗,笑得亂不怀好意的。
  “倒霉?”左斷不安地看著他們的眼神。
  藺析第一個宣布他的罪狀,“身為神捕卻縱容自家妹子窩藏欽命要犯,這個罪名不知道重不重?”
  “罪加一等。”蓋聶幫著搭腔。
  “皇上會摘了你這神捕的頂戴,左斷,你當不成官了。”朝歌笑呵呵地預想左斷的下場,很高興往后他再也不能拿著大刀追殺他們了。
  樂毅同情万分地對他建議,“我老早就對你說過改行跟我們一起做欽命要犯啦!”
  “我不要當欽命要犯!”左斷抵死不從地搖著頭嚷嚷。
  “你當定了。”其它四人涼涼地澆了他一盆冷水。
  “我不要!”左斷出了名的獅子吼洪亮地回響在六扇門的地底。
  “吵死了。”南析掩著耳朵受不了地吩咐,“樂毅,把他赶回六扇門去。”
  “唔……”被樂毅一掌捂住嘴的左斷怒瞪著其它人,不甘不愿地又被樂毅架回去六扇門。
  在宅子里听見左斷的招牌吼叫,早就不需療傷的左容容興致很好地揚高了柳眉,伸指輕挪著棋盤上的棋子。
  “我哥好象又气坏了。”好久沒听哥哥這么吼了,她還怪想念的。
  “以我來算,左斷這輩子會气得沒完沒了。”衛非替左斷的未來算了一會儿,直搖頭。
  左容容在棋盤上的小手忽然移至衛非的手上將他按住,与他十指交握。
  “你的傷好了嗎?”衛非即使有傷有痛,也不會表現給她看。藺析的那一箭也不知射得深不深,令她很擔心他是否在逞強陪著她。
  衛非帶著笑容一語帶過,“藺析治得很好。”那一箭是把他傷得很重,要不是藺析被蓋聶他們威脅著赶快治好他、他還得在床上躺上十天半個月。
  “能夠复原得這么快,代表你也還是天人。”半個月就能下床与她對弈,坐了這么久也臉不紅气不喘,他可能真的是快康复了。
  “你卻复原得很慢。你到底給了我多少元神?”衛非反而為她皺起眉。她沒受傷也沒中毒,身子卻比他這個傷者還虛。難道她把所有的元神都給了他,好換回他的一條命?”
  “一半。我各把元神和身為神的壽命給了你一半。”
  左容容很聰明,知道自己若把元神都給了他,她就与凡人一般了,于是她才另想出了一個法子讓他們兩人都能為神,也不至于會死在一起。
  衛非似真似假地為她惋惜,“只剩下一半的能力,你無法滅世了。”
  “你在喪神山上死過一回,無法再以性命護大唐,你也救不了世。”左容容也沒跟他客气,淡淡地提醒他。
  “這么說,這場棋算和棋羅?”衛非低首看著棋盤,首先朝她伸出手有風度地表示要談和。
  “我沒輸你,你也沒輸我,而我也不能与你再賭一次,就和棋吧。”左容容握緊了他的手、對這种結果也表示能夠接受。
  “是什么使你改變了心意?”衛非坐至她的身旁將她抱進怀里,拾起她的下巴問。
  “你。”左容容伸手指著他的眉心,“對我而言,你比世人重要。”在喪神山上,就在她決失去他時,她才恍然大悟,与其去救那遙遠而不可知的世人,還不如緊握著這個可以因愛她而死的男人。凡間世世有苦有難,但衛非卻只有一個。
  衛非開像地抱緊她,“自私的天人。”
  “你也很自私。”左容容栖靠在他的怀里,听見他曾經沉寂的心跳聲,又再度安穩地在他胸口響起。
  他的心跳聲安然地回蕩在她的耳畔,令她不得不想起在他的心跳聲停止之前她曾做了什么事,為天下的百姓帶來了什么災難。
  “關于長江潰堤……,”左容容不安地抬首望著他。
  他安撫地吻吻她的唇,“我已經沒印護堤,也叫蓋聶他們派人去修堤賑災了,百姓無恙。”
  “其它的呢?”她做的事不只是讓長江潰堤而已,她還毀了百廟和縮短了大唐的天運。
  衛非懶懶一笑,“我不愛管閒事。”已成定局的事他再管也無用,”何況她已無那個心了,他也沒必要再管。
  “你還是個不務正業的神。”左容容翻著白眼。他還真是自私自利,即使死過一回也不改他不管閒事的本性。
  “我只要把我的正事大業擺在你身上就成了,別人的閒事我管不著。”衛非气定神閒地吻著她的額際,滿意地嗅著她身上的馨香。
  “我們能在一起嗎?”左容容有些怀疑,他們在一起根本就和他們轉世來人間的目的不同。
  他莞爾地挑起眉,“你不滅世、我不救世,有何不能?”他們是為了使命下來,但如果不執行使命,上天又能拿他們有什么辦法?“但那些注定的……”左容容猶豫地想啟口,衛非卻搖首掩著她的唇。
  “那些注定的都已死在喪神山上了。”她打亂了他們兩人該走的軌道,那些已注定的,恐怕得再改一改了。
  左容容放心地松口气,緊攀著他的頸間,衛非也擁緊她不愿放手,殷殷地在她耳畔道:“咱們現在的性命是一人一半,往后,誰也不能再舍下誰。”有這么一次就夠了,他不顧以后還會再發生這种事。人間的生离死別他可以毫不在意,但若是他們兩人,他可以放著神不做也要跟她在一塊儿。
  “不再為我而棄我而去?”左容容想到他為她挨的那一箭,心口仍會隱隱發疼。
  “不再。”他撫著她的發,喃喃地向她保證。
  “往后你有什么打算?”既不滅世也不救世,他們兩個頓時也失去了目標,反倒變得沒事可做。
  “陪你住在六扇門底下。我不想再管世人。”衛非只想靜靜地与她在一起,什么事也不想做。
  “待在這儿會很無聊的。”耐不住無聊的左容容卻搖搖頭。
  衛非的眼眸閃了閃,“找些事做羅。”他不想再做什么大事,不過某些小事可以照做不誤,還可借此來娛樂身心。
  “再來玩藺析他們?”左容容把主意打到曾經被她派去當刺客的四個人身上。
  “他們有家室了,再玩他們,他們會翻臉。”這次拖他們下水,他們已經很怨他了,再讓他們少了与妻子相聚的時刻,他們會聯合起來把他大卸八塊。
  “那我們再來下別人的棋。”左容容馬上想到了一個尚未被他們玩過的目標。
  “這次的賭注是什么?”衛非有些防備地問,很怕她又找些無辜的人來玩。
  左容容笑得好不燦爛,“我哥。”她整過名滿天下的無字輩高手,可是她還沒整過也是名滿天下的第一神捕。
  “容容,你連自己的哥哥也拿來賭?”衛非無神地瞪著她。好歹左斷是將她一手拉拔大的親兄長,她竟然打左斷的主意?“自家人嘛,不賭可惜,何況又沒人可玩了。”她從小到大就只見過哥哥追捕人犯,好象沒見過他做其它的事,也許她可以說服他去改行。
  衛非先知先覺地向她警告,“別叫左斷去當刺客,他會切腹自殺。”自尊心甚高的左斷要是听了她這番話,不吐血也會去忏悔自己教導無方。
  “這個主意不錯。”沒想到左容容倒是很認真地考慮他的提議。
  “容容……”衛非歎息連天地捧著她的小臉,用眼神告訴她不可以。
  左容容笑吟吟地拍著他的肩,“你放心,我不敢像逼你們去做刺客時,對我自己的哥哥下毒的。”
  “我相當怀疑你有什么不敢的。”衛非想了想,決定還是由自己再來阻止她的詭計。
  “這次,你不能再讓我喔。”左容容不怕他來礙事,只淺笑地交代他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讓她。
  “好。”衛非以額靠著她的額,在唇邊綻出与她一模一樣的笑意,不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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