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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窗外的月被薄云遮掩,有些朦朧,無法投遞光芒。
  “赤凰?”流芷晶擔心的看著他,從島上撤回他在香港的總部后,他就一直靜坐著。
  “我沒事。”燕赤凰的聲音像是回聲,被緊緊的哀傷追逐,濃烈卻又壓抑。
  “不要逞強。”她跪坐在他的腳旁,執起他的雙掌,覆在自己的臉上。
  “影尾的情形如何?”他輕撫著她花瓣般的臉頰,淡淡地詢問最后一個撤离火線的影尾。
  “我剛去看過他,他受了點輕傷,能全身而退是不幸中的大幸。”
  “政司呢?你處理好了?”坐在這里,他總是會想起這里的另一個主人,室內的景物并沒有任何更改,但是另一個与他一起共有這一切的主人,卻已經遠离,走得好遠好遠。
  “明天火化,今晚我們稍后再去跟他道別。”她合上雙眼,把臉埋在他的掌心里。
  “道別……所有的人還沒有相聚,他就已經向我們道別先离開。”燕赤凰難過的說著,心底不愿承認秦政司已經离開人世。
  他忽然感覺掌心一陣潮濕,溫熱的淚水濡濕了他的雙手,他攤開手掌抬起她的臉龐問道:“怎么哭了?”
  “這次換我替你流淚,也為自己失去的朋友而哭。”流芷晶的淚水無法收拾,縱使她有再多的堅強,也被失去給打垮。
  “別哭,許多人不准我讓你掉淚。”他把她擁進怀里,細細地拭去每顆晶瑩的淚。
  “幸好我還有你,你活著,活在我的身邊。”強大的空虛包圍著她,她在冰冷的空气里感受著僅剩的暖源。
  “我不承認离別的,你想甩掉我恐怕很困難,這輩子都不能。”他在她的肩頭磨蹭著,喃喃地把話送進她的耳里。
  “記住你的話,一定要遵守諾言。”她吸著鼻子,把淚水擦掉,重新振作精神。
  “你帶了什么來?”他吻吻她的唇,指著地上的牛皮紙袋問道。
  “這是影尾托人交給我的資料,它說明了你和政司為什么會被燕赫挑選領養。”她打開紙袋,取出一份文件,交至他的手上,准備和他開始算他們与燕赫的帳。
  燕赤凰怔愣了一會儿,邊打開文件邊問她,“你查過燕赫?”
  “每個收養者的野心都藏不住,但是燕赫太寂靜了,曉對他起疑,我也是。”所有的收養者里都利用被收養的人,就只有燕赫反常的一直拉拔他与秦政司,行徑太足以讓人起疑心。
  “燕赫殺了我和政司的父母,然后再養育我們成人?”燕赤凰兩眼緊看著其中一頁所寫的資料,上頭所寫的每一個字,像是燒紅的烙鐵烙印在他的心。
  “他也殺了我們所有同伴的父母。”流芷晶坐在地上,眼眸幽冷的望著他。
  “我們在找的主謀者就是他?”燕赤凰翻到后來,忍不住撕碎了那一份文件。
  “沒錯,是他。”她把所有的碎紙收集起,放在鐵制的小垃圾桶里,點燃了一把火苗,看著火苗茁壯。
  “我們要找的人,竟然就近在咫尺,而我們卻渾然不知。”燕赤凰盯著旋起又旋落的火焰,自嘲的笑道。
  “燕赫瞞住事實對你們施以養育的恩德,再以恩人的姿態拉拔你們往上爬,等到最后,你們完成他的愿望沒有利用价值時,他便要除掉反成為阻礙的你們,但你不容易對付,所以他第一個找的人就是對他最沒有防備心的政司。”桶內的余燼已冷,她輕挪開它,轉看眼眸也變冷的燕赤凰。
  “你是何時知道燕赫的身分?”若是他也像她有這個想法早點調查燕赫,也許事情就不會有這种轉變。
  “來香港前我曾叫影尾調查,昨天報告才出爐,我來不及看,也沒想到燕赫會這么快就行動,我完全……”她艱澀的開口,分擔了一部分的罪意,但更多的自責心也跟著洶涌而來。
  “完全措手不及。”燕赤凰揉著她的發,代替她把話說完。
  “如果我……”自責在她的眼底流竄,她雙手放在他的膝上,不知該如何磨滅那份感覺。
  “沒有如果,是燕赫一人的錯。”他伸手撫去她眼中的感覺,把她的話更正。
  “我知道你把政司當成親弟弟,我多希望我能分擔你的傷心。”她握住他的手,放在唇邊親吻。
  “你替我做得夠多了,要負責任的人是我,過去,是我對燕赫太掉以輕心,如果我多防他一點,政司就不會……燕赫他太會掩飾,這十几年來把我耍得團團轉,我爬得再高,沒想到還是沒爬出他的手掌心。”他從不知道自己也是愚人,懊喪、后悔等等的心情紛至沓來,最后凝成一种恨意。
  “曉曾經警告我,燕赫是只老狐狸,他比城貴川和流遠伐更可怕。”她該把曉的話時時放在心上的,只是一個不留神,轉眼間就付出慘痛的代价。
  “他怎么能對視他如父的政司下手?他怎么能這么殘忍?”這是燕赤凰最不能原諒的一點,他找不到理由來原諒燕赫。
  “因為我們都是他挑選出來當他野心的祭品,要不是因為他的野心,我們都不會無父無母的被送至孤儿院。”為了一個強大的野心,要埋葬多少個家庭的幸福?代价或許不光是如此,當燕赫雙手操縱著他們這些祭品的命運時,他又是什么感覺?
  “我曾說過野心是洪水猛獸,他的野心,讓他殘得可以成為一只虎,政司就是被這只老虎一口一口吞食下腹,連抵抗的念頭都不曾有過。”他還記得政司在發現錯信燕赫時的那种懊悔神色,燕赫把政司的心都打碎了。
  “為了政司,我無法不報仇,你不能再阻止我。”流芷晶不再像上次那般乖乖听他的話,堅持這一次她要親自動手。
  他輕哼的問道:“阻止你?有誰忍得下?”他才是那第一個要找燕赫報仇的人。
  “燕赫也養育過你,如果你無法做,燕赫就由我獵殺,我要獵他這頭噬人的虎。”
  她十分体諒他的心境,她認為這次該由她出手,換她也為他做一點事。
  “我為什么做不來?我沒欠過他,我為他挨的子彈和打來的天下就能抵過太多,相反的,他欠我的,他用命也沒法子還。”父母、親人、至交的朋友都死在那個老頭的手上,他只想要回一點遲來的正義,或是黑幫里的公理。
  “你會和我一樣都成為殺父之人,你的名聲會像我一樣不好。”她微偏著頭提醒他,黑幫里,在她殺了流遠伐后就屬她的名聲最不好。
  “有必要在乎嗎?我們的名字不是就叫黑幫?”燕赤凰輕點著她的眉心,露出了笑容,無所謂的聳著肩。
  “再也沒有人會像政司那么仁慈了。”她長長地歎口气,如果此時政司還在,他一定又會极力的阻止他們。
  “芷晶,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他撫著她的臉龐,心底掙扎了許久。
  “什么事?”
  “政司死前想說的話是……他想說……”雖然他答應過不該把話說出來,但是他無法再讓其它人也有相同的遺憾。
  流芷晶不明白的看著他的臉色,捉緊了他的雙手問道:“他想說的是什么?”
  “他一直愛著你。”燕赤凰閉上雙眼,把好友一直說不出口的話傳達至她的耳里。
  “政司他……愛我?”她瞠目結舌的頹坐在地,雙手從他的手中緩緩垂下。
  “賽門、曉還有影尾也是,他們都愛你,就像我愛你這么深。”他放開了一切,捧著她的臉龐低訴。
  “我愛的人是你。”她眨著眼試著反應他的話,震蕩的漣漪從她的心頭向外擴散,泛滿全身。
  “我知道,他們也都知道,但是我們每個人為了你,都愿意犧牲。”她的任何言語都是他們想虔誠聆听的天籟,她的心愿和她的愛,也是他們愿意成全的。
  “我……”她心頭的余震更加持續,哽咽著的喉頭,無法完整的發出聲音。
  “芷晶,我不是要讓你難過才告訴你,只是,我認為你有必要知道他們的心意,我不想再看到任何人有說不出口的遺憾。”一個無法說出感情的政司就夠悲傷了,他不能再讓其它男人的情意都被他們自己掩埋。
  “為什么要愛我?我根本就無法償還他們給過的愛。”她几乎要承受不住,隱約的,她彷佛听見了許多顆心碎的聲音。
  “愛如果能控制就好了,但你太耀眼,你讓我們太想愛,我能理解他們的心情,縱使他們沒有絕對的希望,但他們也沒有絕對的失望,至少他們還能當你一輩子的朋友,友情里面,也是有情。”他珍惜的以手指在她臉上輕撫,替其它人說出他們心底想說又极力壓抑的心情。
  “當朋友不苦嗎?一群傻子……”她泫然欲泣,愛人如果沒有回報,太苦,被愛卻無以為報,則太沉太累,他們每個人的心靈,都會因此變得沉重。
  “別這樣,能夠被愛,是件幸福的事,記得我對你說過的那個故事嗎?你就像是我曾說過那個故事里的月國公主,而我們,全都是圍繞在你身邊的皇子。”他不知道他該如何對這些也愛她的男人嫉妒或是吃醋,因為他的心情也跟他們一樣,只想要給她愛,即使可能會心碎,也還是義無反顧。
  “他們若不愛我的話,他們也就不會從我的身邊逃開是不是?”她終于明白曉為什么要离開,她也知道那些人在她婚禮前,每個人都有借口离開的理由是什么了。
  “逃開你,是他們不想讓你看到他們的傷痛,但是,也請你不要剝奪他們愛你的權利,愛是無法回收的。”燕赤凰在為他們解釋時,甚至還替他們爭取一些權利。
  “赤凰,欠他們的情,我該怎么還給他們?”懸蕩在幸福和憂傷之間,她無法喚回溢出眼眶的淚水。
  “愛是不需要回報,愛的本身就是一种完成,他們只要你幸福,所以我不能讓他們失望,政司對我交代過,別讓你哭,要永遠都讓你開怀的笑著,而我會做到這一點給他看。”他把她的淚吮淨,輕柔的將她抱在身上安撫著。
  “那他們的幸福呢?”他們兩人在其它人的成全下得到了幸福,卻同時也讓其它人失去了。
  “愛過,就是一种幸福,現在我們只能祈求他們能再遇上能与他們相屬的人。”他不胜感激的擁著她,心底深深期盼其它人也能和他這般幸運的再与其它人相遇。
  “曉……我把曉的心傷透了。”她想起曉在离開日本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他在說那句話時,心里一定很痛很難受。
  “他選擇一個人承擔,他選擇把你交給我。”燕赤凰在她的眼淚又要掉下來時,吻上她的唇。
  他用這個吻告訴她,他是多么需要她,他多么的感謝其它人的主動退讓。
  “我一直以為是別人有罪于我,沒想到我也是有罪于人,我也是個罪人。”她靠在他的肩頭,疲倦的抱緊他。
  “被愛不是一种罪,他們都明白,所以才不告訴你。”可能大家都想到她會有這种反應,所以才會一致的閉口。
  “我只愛你一個人,太多顆的心,我無法負荷,所以往后我只能用更深的友情來愛他們。”她貼近他的心房,無法想象她在整個靈魂都被他占領后,還能怎么分割她的愛給別人。
  “他們會懂,政司也會懂。”
  “我若不下這個決心要和你們一起瓜分黑幫,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免于傷心?”
  她抬起頭望著他,不相遇,就不會有愛,沒有愛,就不會有得有失。
  “不,因為你,我們這些同伴才能在世界的各角落站出來重新聚在一起,我們要和你一起站在黑幫之最,這是你的愿望也是我們的愿望,對你,沒有人有怨,只有愛。”
  是她促使同伴的團圓,也因為如此才能找到主謀者。
  “他們說的?”她苦笑的問。
  “是的,他們一直不肯讓我告訴你。”他微笑的點頭,一點也不后悔把這些話告訴她。
  “我永遠也來不及補償政司了。”其它人她還可以彌補,可是只有政司,她什么也無法為他做。
  “若晶和你長得很相似,小時候政司老是弄不清你和若晶,我們把政司和若晶葬在一起好不好?也許政司會很高興。”燕赤凰帶著一點黯傷的表情,請求她的同意。
  “好,這樣若晶也不會寂寞。”她贊成的點頭。
  “在政司下葬之前,有一個人必須送他一程。”燕赤凰沒忘記他要找那一個辜負政司孝心的人來陪葬。
  “我們一起去找燕赫。”她牽著他的手,同心的望著他。
  “我們去叫燕赫給我們的命運一個交代。”
         ※        ※         ※
  燕赤凰拍著率領所有手下包圍燕赫的影尾的肩問道:“影尾,燕赫人在哪里?”
  “按照計畫被我們圍困在他的華宅里頭,他哪里也去不了。”影尾指著眼前的大宅在他忙了一整晚后,燕赫的人都被他活捉,并且已經將燕赫能逃走的路線徹底封死。
  “擁護他的手下你要怎么處理?”流芷晶脫下外套,邊整理武器邊問燕赤凰。
  “對我投誠的,永遠放逐不准他們再回亞洲,不從的就處理掉,他們都曾背叛過我。”他勾著唇笑,背叛他的人就該知道會有這种下場。
  她扔給他兩把槍,笑著問道:“那我們現在還有什么好等的?”
  “打老虎的時間到了。”燕赤凰把槍收好后揉揉脖子,蓄勢待發的望向燕赫家的大門。
  “等一下。”在他們才要踏進大門時,一個聲音在他們背后叫他們。
  “曉?”流芷晶轉過頭來,惊訝的看著來自遠方的曉。
  “還有我。”賽門也從另一個地方出現,赶在他們出發前加入。
  “賽門?”燕赤凰怔怔地看著他。
  “沒有我們你們怎么可以先動手?”賽門在脫外套時,露出了藏在衣服里頭的槍枝。
  “把燕赫留給我,不能少算我一份。”曉也脫去了大衣,并且向身后的手下拿武器。
  “你們都知道了?”流芷晶面有愧色的看著他們。
  “消息滿天飛,我怎么不知道?燕赫他竟然殺政司那個菩薩,我要把他的心挖出來祭政司!”賽門義憤填膺的道,心里想到仁善的政司就是一陣絞痛。
  “他還殺了我們所有人的父母,我要替我們的父母討回公道,也順便算算這些年來他給了我們多少痛苦。”曉优雅的把子彈上膛,他也有好多話要跟那個主謀者“聊聊”。
  “好!我們一起去。”燕赤凰拍著他們兩人的肩膀,然后握著流芷晶的手一起進入大宅。
  他們才踏上二樓,就有好几發子彈從主臥室射出來,阻止他們的前進。
  “影尾沒把人都處理掉,除了燕赫還有別人在歡迎我們。”燕赤凰把身子貼靠牆上,有些責難的看著心虛的影尾。
  “影尾還是傷患,要多体諒他。”流芷晶靠在燕赤凰的身邊替受傷未愈的影尾說話。
  “影尾沒把余党除完?太好了!”与他們隔了一道門的距离,也是貼在牆邊听了這段話的賽門顯得興奮不已。
  跟賽門躲在同一邊的曉沒好气的白了他一眼,敲敲他的頭問道:“里頭有多少人?”
  賽門迅速探頭進去,然后再躲子彈的把頭縮回來。“左邊七個,右邊十個。”
  燕赤凰二話不說的閃到門口朝里頭開槍,然后又退回原位。
  “現在呢?”第一次看到燕赤凰快如閃電的動作,曉揉揉眼再問賽門。
  “左邊一個右邊三個。”賽門再往里頭探人數,不滿地說。
  曉以全新的眼神打量著燕赤凰,“赤凰,你刪人數都刪得這么快和多嗎?”這么快的槍法,他可以去演電影里的神槍手。
  流芷晶撫著額歎气,“他今天已經很克制了。”上次被圍攻時,他曾一口气刪過更多的人數。
  “我還留四個沒讓他們全進袋,這樣大家剛好都有一個可以當作暖身。”燕赤凰接過影尾送上的新彈匣,并且說明他還有留一些人給他們。
  “進袋?”曉皺著眉看賽門,听不懂這個奇怪的術語。
  賽門替對燕赤凰不是很熟的曉解釋,“他是個撞球高手,喜歡把人當撞球打。”
  “一人挑一個喜歡的。”燕赤凰很大方的讓他們挑選。
  “赤凰,你怎么沒留人給那一個?”曉數完了里頭和外頭的人數,指著沒看過的影尾。
  “影尾跟來當觀眾就好,他不在這場恩怨里頭。”燕赤凰不打算讓受傷的影尾蹚這淌混水,只讓他留在觀眾席。
  “是。”影尾听了燕赤凰的安排后,听命的點頭。
  “影尾,你听赤凰的話?”賽門對影尾的大轉變不禁感到好奇,他記得他回意大利前,這個影尾還很討厭燕赤凰。
  影尾靜靜地垂著頭不說話。
  “不知道為什么,他最近好听赤凰的話。”流芷晶也是很納悶,除了她之外,她第一次看見影尾也听別人的命令。
  “赤凰,有空你要教我。”賽門崇敬的望著燕赤凰,希望也能學到讓影尾投降的竅門。
  燕赤凰瞪他一眼,“這种方法你不要學。”他可是把影尾從鬼門關前拉回來,才換到這种意外的忠心。
  “最好先講好燕赫要留給誰,免得沒殺到他的人會感到遺憾。”賽門先和他們說好,怕自己的手腳若慢了些,會宰不到燕赫泄憤。
  曉邊准備邊告訴他,“先把他留著,最后大家一起來算。”
  “女士优先。”燕赤凰紳士的禮讓已經等得不耐煩的流芷晶先動手。
  流芷晶繞過他,無畏無懼的快步進去里頭,四聲槍響后,房內又恢复了寂靜。
  “赤凰,你看她!”賽門气憤的指著里頭全部倒下的人,不滿的瞪著禮讓的燕赤凰。
  曉立在門口感歎,“芷晶,好歹你也留一個給我們暖身。”剛才燕赤凰替他們算得那么好,留給他們一人一個,她一進去后,現在一個都不剩了。
  “對不起,我最近在學打撞球,我也有清台的坏習慣。”流芷晶無辜的眨著眼,這些都是她從燕赤凰那里學來的。
  “沒關系,燕赫還在不是嗎?”燕赤凰安慰著賽門,指著躲在桌子底下的燕赫。
  賽門朝桌身開了几槍,忿忿地吼著,“老頭子,出來!”
  “燕赫,我要你出來對我們說個故事。”曉蹲下身子,把燕赫伸出來的那把槍轟离手。
  “四個黑幫的首領拿著槍會只是要我說故事?”自知躲不過的燕赫,緩緩地出來。
  “你如果說得動听點,也許我會放過你。”流芷晶笑意盈盈地找了張椅子坐下,优雅的交蹺著腳。
  燕赫兩眼一亮,喜出望外的問道:“你會放我走?”
  “你會錯意了,我是說你的身上可以少几個洞。”她挑挑細眉,輕潑他一盆冷水。
  “死人可不會說故事,被威脅的人也不會。”燕赫瞇著眼看她,反而轉過來威脅。
  “但是受傷的人能。”燕赤凰快速的把他捉過來,踹倒在地,一手壓著他的胸膛,一手按著他的右手腕,猛力地把他的右手折斷。
  “你……”燕赫在短暫的錯愕后被手腕的激痛痛醒神智。
  “你的故事再不開始說,接下來就換左手了。”燕赤凰把手放到他的左手手腕上。
  “住手!我說。”燕赫瞳大了眼,連忙改口。
  “我幫你起個頭,你殺我們的父母,理由是什么?”曉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捏著他的老臉問道。
  “是我瞞得不好,還是被你們猜出來的?”燕赫轉過頭,硬是不看他居高臨下的姿態。
  “再笨的小孩也會長大,更別說你的計畫有多差。說!為什么挑中我們?”曉對他的舉動很不滿意,于是再用力的捏緊他的臉,讓他把頭轉回來。
  “你們的父母都是杰出的黑幫分子,而你們更是精英生出來的精英,要挑,我當然挑最好的。”燕赫用未受傷的左手推開他,表情顯得洋洋得意。
  “殺了我們的父母,你只是要利用我們這些精英的后代為你打天下?”燕赤凰握緊拳頭,愈听心火愈旺。
  “不止是我,收養你們的人,都很贊成我的小建議。”燕赫詭异的大笑,想起容易被利欲左右的那几個收養人。
  “你起了一個頭,所以流遠伐他們都是照你的建議收養我們?”流芷晶走到他們的身邊,瞪著燕赫刺眼的笑容。
  “你那個叫若晶的妹妹能當植物人被那樣的養著,也是我提供給流遠伐的主意!”
  燕赫更是張大了充滿血絲的眼瞳對她大笑。
  “是……你?”流芷晶緊握著手里的槍,無法忍受胸中的那股震顫。
  “城貴川呢?你又給他什么建議?”燕赤凰把他從地上揪起,把槍口抵在他的額上,強迫他站好。
  “我告訴他轉賣她們姊妹倆會有什么利益。”燕赫從容的整理儀容,不疾不徐的說著。
  “你竟然讓她們受苦?”曉在燕赤凰動手前先把燕赫的笑容揍掉在他的拳頭下。
  “曉,你把他的臉打太偏了,我幫你打正一點回來。”賽門慢慢拎起跌坐在地的燕赫,把拳頭轟上他另一邊的臉頰。
  “你們……”燕赫撫著腫脹的雙頰,絲絲的血水溢出兩邊的嘴角。
  “我沒把你打死。你還活著,還可以繼續說故事。”賽門聳著肩笑道,又把他給拎起來。
  “把故事說完,我為什么會被蘭達家收養?”曉冷眼低頭看他,很介怀他身處在暗云洶涌的蘭達世家。
  “我需要你替我得到美國,我也需要他替我得到意大利、甚至歐洲。”燕赫把眼神徘徊在他和賽門的身上。
  “你想要整個黑幫世界?”燕赤凰不停的搖頭低笑,燕赫的野心居然大得令人覺得荒唐。
  “我要整個藍色星球!”燕赫不許他嘲笑,受辱的對他喊道。
  “憑你?”燕赤凰嘖嘖有聲的笑問,手起手落間就打斷他的鼻梁。
  “四個成年人欺負一個老人,你們這樣也配當黑幫的首領?”燕赫捂著受傷的臉部質問,鼻間的鮮血不斷涌出。
  “現在你想討年紀的人情?好,要算大家一起來算。”沉靜許久的流芷晶睜開眼,憤怒的走近他。
  “算什么?”燕赫被她肅然的气勢嚇慌了手腳,頻頻想后退,但是身后的賽門又把他推回原位。
  “當我們是孩子時,不也是這般被你玩弄?你讓我和若晶被人賣來賣去,你說,我該把你賣去哪里?”她把臉逼向他,看著這個野心勃勃、曾經毀了她一切的老人。
  “芷晶,他太老了,沒行情也賣不出去。”賽門嘟著嘴替燕赫回答。
  “當植物人呢?”流芷晶再問,這也是他曾經發明過的招數。
  “養這种老人那會很花錢,而且我不想浪費醫療資源。”曉在燕赫還沒開口前又反對這個提議。
  “給我一個建議。”流芷晶拍著兩手征詢大家的意見。
  “或者,像政司一樣讓他這里開一個洞?”燕赤凰把槍口指著他的胸口。
  “燕赤凰,我養過你!”燕赫張大眼瞪著那把對准他的槍大叫。
  “我不是你生的,你殺政司的時候不也說過你沒生過政司?”燕赤凰把話擲回給他,他沒有一刻忘記秦政司是怎么死的。
  “燕赫,你能活到今天,是因為政司替你求情,你卻偏要殺你唯一的保命符,現在不會再有人對你心軟,你后悔嗎?”賽門在他背后輕踢他一腳,提醒他。
  “我后悔沒先殺你們。”他應該先殺眼前這四個人,再殺秦政司。
  “抱歉,你后悔的時間有點晚,好象來不及了。”賽門毛躁的使力踢他,而在他往前倒向流芷晶之前,曉又把他拉扯回原位。
  “我讓你們都站在世界黑幫的首位,有權有勢,光憑這一點,你們就都要感激我!”
  燕赫狼狽不堪的對他們四個大吼。
  燕赤凰捉起他的發,抬高他的頭問道:“感激?我們曾要求過嗎?”
  賽門搓著雙掌,眼底更是冒火,“誰要在那种環境下生活?我每天派人暗殺你,讓你試試我過的日子好不好?”他過了無數年要防暗殺的日子,全都是因為一個老人的野心。
  “你們有今天的成就,全是我給你們的。”燕赫揮開燕赤凰的手,環看著他們四人。
  流芷晶緩緩地抬起頭問道:“你剝奪了我們原有的生活,再讓我們投入煉獄里,你給我們的是什么?”
  “我給你們黑幫至高無上的權利!”是他給他們這一切。
  “即使是現在,你仍沒有悔意?”燕赤凰瞪著他叫嚷的臉,忍不住的殺意涌向手里的槍。
  “我從來不后悔,我也不后悔我做的事。”
  “我不想再听故事。”流芷晶撇過頭,不想再和他說下去。
  “我也听夠了。”賽門從燕赫的身后捉緊他的兩只手臂。
  “等等……”燕赫猛然知道死期將近,心慌的搖頭。
  “我不是錄音机,不收遺言。”賽門把他架向一旁,讓他面對著其它三人。
  “誰要先來?”燕赤凰轉頭問著其它三人。
  “我最后,不然他會一下子就死了。”流芷晶怕自已一槍就把他解決,主動要求排在最后。
  “我有一個好主意,你們要不要听听?”曉按著兩掌,揚起怪异的笑容。
  “請發言。”賽門歡迎之至的請他獻計。
  “賽門,你在西西里用汽車炸彈;赤凰,你們香港專用槍枝火拚;芷晶,你的日本則流行刀和槍,不過,這些在我們美國都落伍了,你們應該吸收最新的潮流新知。”曉對他們三人搖著手指,說他們的手法都已經跟不上時代了。
  賽門很認真的問他,“現在最新的潮流是什么?”曉沒說,他還不知道自己已退流行了。
  “這個。”曉從怀里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瓶,透明的瓶子里放著四顆顏色不同的藥丸。
  “這是什么?”燕赤凰接過來,和流芷晶一塊研究著。
  曉親切的拍著燕赫的臉頰說明,“毒,我喜歡以毒攻毒,把毒用在這個惡毒的老頭身上,天經地義。”
  燕赫惡狠狠地瞪著他,不答一語。
  流芷晶納悶的問,“曉,你哪來這東西?”怎么他在美國會研究起這种東西來了?
  “這是我的私人實驗室,針對我日常需要所發明的,來,一人拿一顆。”曉對流芷晶眨眨眼,把瓶里的藥丸倒出來,分給他們一人一顆。
  “你的實驗室到底發明了几种啊?”燕赤凰看著手心里的藥丸,想不到曉對這种東西的日常需要量會這么多。
  曉詳細的對他解釋,“這四顆合起來只是其中一种毒藥,而四顆都有另外的作用,但真要讓強烈的毒性發作,要四顆一起喂才行。”
  “老頭子,為了報答你這些年對我的‘恩惠’,我先喂你。”賽門听了后,馬上把燕赫轉過來,強把藥塞進他的嘴里。
  “我不……呃……”燕赫被強塞的藥丸噎住,不禁邊咳邊嘔,想把藥給吐出來,但是賽門緊緊捂住他的嘴。
  熱心的曉倒了一杯水,拿開賽門的手喂他喝,“喝點水,別噎到了。”
  “你……”燕赫在喝水的同時,冷不防的覺得自己又不知不覺的吞了一顆藥。
  “托你的福,下毒的功夫我練了好几年。”曉笑咧著嘴嘉獎讓他成為一個用毒高手的燕赫。
  “這是我和政司報答你的‘養育之恩’,張嘴。”燕赤凰手里拿著顏色鮮艷的藥丸在他眼前晃。
  “燕赤凰,你敢……”燕赫猶在罵他時,冷不防的就被眼明手快的燕赤凰給塞了一顆藥。
  “曉剛剛說過要四顆才會有作用,現在你才吃三顆,所以你還不會有事,何況,這里還有一個人還沒送你禮物。”燕赤凰朝他笑笑,輕摟著流芷晶告訴他。
  “燕赫,你想知道所謂的痛苦,是怎么一回事嗎?”流芷晶徐緩地說,看他的兩眼漸漸睜大。
  “不要……”被強押住不能動彈的燕赫,冷汗涔涔地對她搖頭。
  “我們每個人,從沒有机會對你所安排的一切說一個不字,不過,我們可以讓你求我們讓你死。”流芷晶把他緊閉的嘴撬開,將最后一顆藥丸塞入他的嘴里。
  第四顆藥丸一下肚后,燕赫立即覺得腹痛如絞,捧腹跪下。“解藥……給我解藥——”
  “喂,你有解藥嗎?”賽門揚眉,無辜的問著提供貨源的曉。
  曉聳聳肩,“我沒要我的實驗室發明那東西,我一向都用不到。”他很少用這种要用到四顆的藥,通常他都是一顆就解決了,被下毒的人都來不及喊要解藥。
  “糟糕,他好象挺不住了。”賽門搔著頭說。
  “我記得毒效可以維持一段時間,唉,年紀大了就是不中用。”曉不屑的看著正在地上翻滾,卻又一時之間死不掉的燕赫。
  “有誰要送他最后一顆子彈,好解除他的痛?”燕赤凰看了眼痛得哀叫的燕赫,懶懶地問其它人。
  “就讓他這樣吧,我不想再浪費子彈。”曉伸伸懶腰,搭著賽門的肩轉身。
  “殺了我……”想要痛快求死的燕赫朝流芷晶虛弱的說。
  “你就留在這里痛,慢慢体會無助的感覺。”流芷晶微微一笑,勾著燕赤凰的手臂漠然的离去。
  燕赫躺在地上對著他們离去的腳步聲聲嘶喊,“回來,殺了我……”
  沒有人听見他的話,燕赤凰緩緩地把門關上,留下他一個人等待死亡。
  “大家難得在一起,我們去政司的靈前聚一聚?”流芷晶走出燕家后,對他們三個人建議。
  “我帶了一瓶特選的好酒要給政司喝,你們也一起來嘗嘗。”賽門欣然同意。
  “曉,我要告訴你一些政司還有賽門和影尾的糗事。”燕赤凰對曉勾勾手指,想讓他听听在香港發生的八卦新聞。
  “他們做了什么蠢事?”曉感興趣的湊到他的身邊問道。
  “我和芷晶約會時,他們在當電燈泡。”這些男人讓他在向芷晶求婚時,光線特別明亮。
  “哇!不准你說那件事!”賽門臉紅得哇哇大叫,想把燕赤凰的嘴捂起來。
  “我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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