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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拖著封貞觀在風雪里走了一晚,若笑終于在一座小城的城外找到了一處破廟。小心地安頓好封貞觀后,她又拖著疲累的身子,在夜半時分敲著城門,直闖進城內的一處醫坊,將在被窩里睡得舒舒服服的大夫給挖起來,拉著他赶回破廟內為封貞觀看診。”
  若笑在大夫為封貞觀看完診后,又隨著大夫回城捉藥,奔波了一夜,她絲毫不肯讓B已休息,在廟里找來了一只小火爐,蹲在爐邊謹慎地熬著楊藥,只因為那個陷入昏迷狀態的封貞觀早已嚇坏了她。
  兩天下來,她將一碗又一碗熬好的湯藥,努力灌進緊閉著眼的封貞觀嘴里,就期盼著他能再睜開雙眼看她一眼,讓她知道,她不會就這樣被他狠心的拋棄。
  在第三天的夜里,封貞觀睜開了眼,也才讓疲累不堪的若笑終于放下懸宕在她心中已久的那塊大石。
  剛醒來的封貞觀。神智恍恍悠悠的,在腦際稍微清醒一點時,他立刻緊張地轉首尋找那個若笑,想要看看她到底是怎么樣了,直擔心她會遇上慈威那個殺手而慘遭不測……可是當他一轉頭,他卻愣住了眼眸。
  他從沒看過這么憔悴的若笑。
  他的目光不舍地流連在靜靜坐在他面前的若笑臉龐上。她是怎么了?一張美麗的小臉變得好清瘦,盈盈似水的眼眸底下,積藏了厚重的黑影,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感激的笑意,一瞬也不瞬地盯著他好不容易才又睜開來的眼眸。
  她為什么要對他這么笑?而他,為什么第一眼想見的人就是她?他為何要為眼前的她感到万分怜惜,并且好想將她摟至怀里來安慰疼惜?
  “我昏了几日?”他試著不去看她的眼眸,淡淡地問。
  “一日。”
  封貞觀轉首看著自己的周遭,發現她把他安置在軟綿綿的干草堆里,而這破廟的窗角一點也掩不;住外頭吹襲進來的霜雪,可是他的身上卻沒有半點了雪跡,只因為她以她的身子來為他擋風避雪,并在他的心頭,因她而泛過一陣的不忍。
  “你請大夫來過?”他看著藥爐以及四散在地的藥包,回頭看向那個正試著將窗子關牢的若笑。若笑關好窗子后,走至火堆前將自己的身子烤暖,“大夫說,你的五內并未盡摧,不過傷勢很重,內力也流失了大半。”
  封貞觀試著想動,但她卻飛快地按回他。
  “你還不能起來。”三天內能夠醒來就已經算是奇跡了,他是又想逞強什么嗎?
  “別碰我。”封貞觀避開她的手,突然覺得,她的碰触令他難以忍受,仿佛像是會燙著了他一般。
  為他緊緊懸著心房已足足三天的若笑,在听到他的這句話后,熟悉的火气又冒了上來。
  這個小气鬼,一點也不明白什么叫知恩報恩,在這個節骨眼上頭,他還是把她看得那么低下卑微,連碰也不讓她碰?他也不想想,若不是有她這個瘋子四處地為他奔波,他老兄可能老早就去見閻王老爺了,這男人……一點也不看在她救了他的份上,他還是死性不改,還是那么做?
  她气沖沖地將他硬按回草堆里,并且飛快地點了他的穴,讓無法移動身軀的他,只能瞪大了一雙狠眸盯著她。
  “解穴!”’被人制住的封貞觀,气火地對這個性子他老是摸不清的女人大叫。
  她高高地揚起小小的下頷,“辦不到。”
  “馬上放開我!”他試著
  想要以自己的內力震開穴道,可是流失的內力卻讓他虛弱得使不上勁,不能如他所愿。
  “不行。”她別有深意地回眸一笑,“因為我得好好照顧你這個傷患。”以前受過他太多的“照顧”了,此仇不報更待何時?她當然得好好回敬他一番。
  封貞觀吶吶地看著她兩手捧著湯碗吹涼藥汁,而后端著湯碗,輕巧地將身子湊了過來。
  “你想怎么照顧?”要喝藥他自己來就行了。她到底是在笑些什么?
  “我想這么做。”若笑朝他眨眨眼,舉碗飲盡湯碗里的藥汁,而后隨即將唇印在他的唇上,仿照他曾做過的模式,一口口地將藥哺進他的嘴里。她似回味般地舔舔唇角,“這只是大夫開給你的藥方,它的療效也只有能治治你受創傷的五內。可是它并不足以救你的性命。”
  封貞觀的臉色變得很陰寒,“你……”她又在報仇?她居然把他的手法全都學去并且拿來對付他。
  若笑始然自若地自衣袖里掏出一只小小的繡囊,并從中倒出了一顆香气四溢的藥丸,將藥丸遞至他的唇邊。
  封貞觀硬是不開口,不肯去吃那顆不知是毒還是藥的鬼玩意儿。
  她輕挑著秀眉,冷看他那副抗拒的模樣,“喲,你也是個吃硬不吃軟的人啊?”
  “凝若——”封貞觀在她用手掰開他的嘴時,他方想破口大罵,那顆小小的藥丸子就被她輕輕送人他的口中。通過他的喉間,直滑溜至他的肚里。
  “你剛剛吞下的,是我在蘇州時以万金買來的療傷圣藥,只要服了它,一定可以保住你的性命。而且還可以恢复你失去的內力。”她笑拍著他的臉頰,緩緩地安他的心,“你大可放心,只要你傷好了,你還是那個無人能敵的封貞觀。”
  他緊斂著眉心,“為何要救我?”
  “因為我要你欠我。”她救得愈多,他也欠得愈多,到時高高在上的人,可就不一定會是他了。
  “我不會還。”誰要她多事來救他?就算她救他千次百次,他也不會還這個女人半分。
  她自有應對的良方,‘那我只好折磨你了。”敢欠她人情而不還?他還是古今第一個。
  封貞觀愣了愣,“折磨?”’她一個女人能折磨男人什么?
  “對。”她巧笑情兮地朝地點著頭,“我要好好的、慢慢的把你曾經整過我的份分都討回來。
  “你在做什么?”當她開始剝開他的衣衫時,他瞪大了眼問。
  “套一句你曾說過的話,”她扯開他的衣襟,讓他的胸膛露出來,“你凍得像條死魚。”
  封貞觀的眼眸霎時全都聚焦在她開始輕解羅衫的動作上,看她緩緩地褪去了外衫,只留下一件褻衣蔽体。
  他暴怒地問:‘你這條活魚又是在脫什么?”他冷他的,她脫個什么勁?她又想搞什么花樣?她輕輕巧巧地將身子覆在他的身上,在他的唇間一字一句地告訴他,“我——要——溫——暖——你。”
  就像是一匹上好而又溫暖的絲綢覆上了他的身軀,漫天的香气襲向他,她那一身凝滑柔細的雪膚,細細地滑過他身上的每一寸肌理,如同芳香的鋼被密密地蓋著他,將冷意都隔絕在外,驟起的熱火反而開始在他的身体的每一處開始燃燒。忍。
  震撼無比的封貞觀,此時此刻只能想到這個字。他必須忍、忍、忍,他必須忍著不去想她帶給他的种种肉体上的意念,他必須忍住体內那有如千軍万馬在奔騰著的感覺。他知道這只是她的挑逗,她是存心的,她只是刻意的要激他,他不能受誘,他不會上當!
  可是……這簡直是种令人受不了的煎熬!
  若笑悄悄地在他的胸膛上滑動著,感覺他急速起伏的胸膛逐漸變得燙熱,愉快的滿足感,泛滿了她的心頭。
  “我的身体,暖和吧?”她挨在他的耳邊輕呵著熱气,“你……享受嗎?”
  不能動彈的封貞觀气急敗坏地吼著,“立刻离開我的身上!”
  “我偏不要。”她就像尾滑溜的魚儿,在他的胸坎上游過來溜過去地,”雙蔥白的玉指,也趁勢在他的身上摸索著。
  “你這個女人……”封貞觀緊咬著牙關,极力壓下被她指尖撩起的燥熱感。
  “想說什么?”她俯在他的面前,咬著他的唇問:“我賤?”
  “知道就好。”他怒目以對,仿似恨她人骨。
  “對,我是賤,我很不要臉,我還很風騷浪蕩。”她妖冶地媚笑著,輕咬著他的耳朵,“想不想看我是怎么個蕩法?”
  他想也不想地就大聲回拒,“不想!”
  “恐怕由不得你喔。”她提醒他似地在他耳上用嘴咬,也給他咬出個紅痕來。
  封貞觀眼睜睜地看著她的雙手撫上他的臉龐,以指尖畫過他臉上的每一處,隨后又用她那軟軟的唇瓣如法炮制,芳香沁人的吻,有時輕輕拂過他的唇,有時又頑皮地在他的唇上輕啄,空气里頓時泛濫著濃郁得化不開的春潮,充斥在他呼吸的每一個方寸之間,陣陣熱浪,一波又一波地拍擊在他的心房上,簡直令他忍無可忍。
  她將貝耳貼在他的胸前,聆听著他跳得又快又急的心音。
  “你可以對我冷漠,你也可以對我視而不見,但你不是沒有感覺的對不對?”如果他真是木頭人,那他現在就不會心跳得那么急了,而且他更不會忍抑得漲紅了一張俊臉。
  封貞觀死都不肯承認,“不要太高估你自己…
  “你打算騙你自己多久?”她又如媚如惑地撫著他的唇,在他耳邊喃喃輕吟,“嗯?”
  無計可施的封貞觀干脆閉上眼,不去看她那差點就勾走他的心的笑意,可是她那銀鈴似的笑聲卻不停地在他的耳邊徘徊著,一朵又一朵像花般的指触,也不停地輕點在他的身上……忽然間,一股淺淺的痛意令他不得不睜開眼來,因為,她居然咬他!
  若笑像是在嘗著一道美食般,慢條斯理的啃咬著他頸間的肌理,她口中暖烘烘的熱气也在她將唇印上他的頸間時,牢牢地附在他的頸上,這讓封貞觀的眼中几乎冒出星火,而她還不放過他,小嘴順著他的身軀向下啃吻,一路吻至他的胸前。
  “凝若笑!”沸騰的血液几乎沖破他的腦門,他耳際轟隆隆的,心跳聲大得讓他什么也听不清楚。
  “你的生命里,就只有效忠嗎?”她緩緩抬起頭來,眼眸晶瑩閃亮,看著這個受苦的男人是不是嘴巴還那么硬。
  封貞觀的音調變得啞澀得連他也不敢相信,“我警告你,不要惹我……”
  “對你來說,我真的有那么可怕嗎?”她卻不在意他冒不冒火,反而還決心一路惹到底,“你真的一點也不想要我?”
  “我不要你!”他用大的把話吼出,可是在吼出的同時,他仿佛听到了一陣笑聲,一陣嘲笑他言不由衷的笑聲。
  “是啊,你只要你的主子。”若突有些受傷,但她又將花似的唇瓣貼上他的,并將小舌溜進他的嘴里,“可是你只是個男人,你的主子可不會這般對你。
  “住手……”
  封貞觀不知該拒還是迎,但在她芳香的舌湊過來后,什么理智他都記不起來,什么憎惡他都忘光了,他忍不住要索求著她若即若离的吻,可是每當他想要狠狠地吻她吻個夠時,她又將唇瓣移開,逗著饑渴的他,直在他的唇上磨贈著,在他想閉上唇時,她又故意深刻纏綿地吻著他.讓他得到又失去,嘗到了一點又嫌嘗得不夠,恨不能解開束縛將她緊緊攫住、讓他一次吻個夠。
  若笑气喘吁吁地呢喃,“男人,不就是該這樣有情有欲嗎?”
  封貞觀的身子一僵,欲火盡退,眼底盡是揮之不盡、散之不去的怒火。
  “別現在就急著气坏了身子。”她笑眯眯地在他唇上賞了一記大大的響吻。“在你傷愈之前,你還有得受呢。”
  “放——開——我!”
   
         ☆        ☆        ☆
   
  連續被若笑折磨了九天后,封貞觀即使是身上的傷勢再重,也強硬的命令自己赶快好起來,以終結那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誘惑。
  九天的胜利感,已經足以讓若笑連作夢都會偷笑了,她才不理會那個傷勢一好,就和她把界線划分得清清楚楚的封貞觀的臉色有多臭,也不管他變得更加陰陽怪气。這几回來,她臉上日日都帶著愉快的笑容,心情好得不得了。
  “封貞觀。”著笑困在雪堆里,大聲地叫著那個走在前頭不理她的男人。
  急著赶路的封貞觀將若笑甩在后頭一點也不想搭理她的叫聲,只想赶緊找到今晚能夠夜宿的地方。看他俞走愈遠,若笑忍不住大叫,“喂姓封的!”
  封貞觀不情不愿地停下腳步,回過頭看那個三不五時就出狀況的女人,這回又是在搞什么鬼。若笑可怜兮兮地指著深陷及腰的雪堆,“我的腳陷進雪里頭技不出來,你能不能過來拉我一把?”
  “不能。”封貞觀兩手環著胸,想也不想地回拒。
  她气忿地瞪著他,“小气鬼、你還是分不清楚誘惑和求救的差別嗎?”她已經有很久沒再勾引他了,他干嘛還是避她避得如洪水猛獸?
  封貞觀走近她的面前,“自己想辦法起來。”
  “起得來我還需要向你求救?”要不是她連動都動不得,她哪需要勞駕這位封大爺?
  封貞觀很小心地分析著她的情況,也覺得這次不像是在騙他,那看似軟綿卻能困住人的深雪,以她的体力,是很難自個儿走出來。
  他猶豫了好半天后,才朝她伸出手,將她白雪堆里拉出來,但一脫离困頓的若笑,卻借勢地倒在他的身上。
  他淡淡地問:“這是誘惑還是求救?”她又把手放到他的身上來,還兩手把他的腰抱得緊緊的。她笑靨如花地在他頰上親了一記,“都有。”
  封貞觀一把推開身上的她,一骨碌地躍起,在邁開腳步前,又發現她悄悄地把她的小手遞進他的掌心里,緊握著他的樣子似是要他牽著她走。他用力甩開。“別拉著我。”
  “我冷嘛。”若笑依然陪著笑臉,小手還是去捉住他那左躲右閃的大掌,并且滿足地享受著他暖和的掌心所傳來的溫度。
  “別拉……”他開始与她拉拉扯扯,一雙劍眉也攢得死緊。
  “天气很冷。”她像朵茧絲花地糾纏住他,將軟軟的身子貼在他的身上,“借一下你的体溫又不會怎么樣。”
  封貞觀兩手緊握成拳地問著這個倚在他胸前的女人,“你是不怕死嗎?”
  “我只是很愛碰釘子。”她仰起嬌俏的小臉,輕啄一下他的下巴,“而且,你舍不得我死。”封貞觀眯細了兩眼,換作是以前的他,他可能會一掌就把任何一個敢這樣黏著他的人給劈死,可是被她纏久了,他發現他竟然就只能握緊了拳頭而不出手,因為她的笑臉太過燦爛、太能吸引住他的目光,而且,他也有點舍不下她的軟至溫香。他的世界,開始變天了嗎?是她變了,還是他變了?
  封貞觀為這無端端躍上他心頭的想法嚇了一跳,忙不迭地將她拉离自己的身上,急急地回頭往前走。若笑小跑步地跟在他的身邊問:“喂,我們今晚要住在哪儿?”這里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他們走了這么久,也沒看到一戶人家,他到底是還要走多久才要讓她休息?
  他煩躁地應著,“隨便。”
  “可不可以不要在野林里夜宿了?”她輕蹩起美麗的細眉,軟軟地在他的身邊央求著。
  又是這种可以酥軟至骨子里的嗓調……封貞觀渾身泛過一陣甜意,像在心底捻起一撮小小的星火,而后又無聲無息地滅掉,留下一圈又一圈的飛煙在他心頭徘徊著。
  他忍不住想逃,想閉上眼、關土耳,不看不听她的一切。他腳步無章地四處亂走,讓跟在他身后的若笑飛快地拉住他的衣角,免得自己會被他疾快如風的腳步給甩下。
  封貞觀的步伐停止在一座隱蓋在叢林里的小小古寺前。
  “這里……”追他追得气喘吁吁的若笑,抬首望著這座古朴又老舊的佛寺,“就是你指的隨便?”
  “對。”此刻的地,需要靜心,佛門是最能靜心的地方。
  他不征求若笑的同意,走上舖上厚雪的台階,輕扣著冰冷的青銅門環。
  寺內燈火緩緩亮起。蒼老的住持拉開重重的門扉。住持一手持掌,微微地彎身向他行禮,“施主有何指教?”
  “我們想借宿一晚。”封貞觀沉聲輕吐。
  “借宿?”住持抬首看向他,徒地對他的面容嚇了一跳。
  好重的殺气!
  這個年輕男子,怎么會有這么一身殺意渾厚的气息?但再細看,他的眼眉間,又微微透露著苦惱和疲憊,像個無路可尋的迷途之人。
  封貞觀捺著性子再問:“不知方丈可否行個方便?”
  “施主殺气甚重,是該入寺化去戾气一番。”住持微微頷首,敞開大門迎他人內。
  “多謝。”封貞觀朝他點點頭,迫不及待地進人寺內。
  “慢著。”住持在若笑也想跟著進去時,一手攔住她。
  “怎么了?”若笑定立在門口,不明所以地看著他再看向那個也回過頭來的封貞觀。
  住持朝她婉拒,“本寺無法借女施主一宿。”
  “為什么他可以我就不行?”這個和尚是偏心嗎?那個殺人如麻的封貞觀都可以進去了,她這個小老百姓就不能?
  住持再再地重复審看若笑那張太過妖冶艷媚的面容。總覺得有些不妥,而且她的那雙眼,讓人一看,便可看出她已斂藏了多少的風情。
  “老朽生怕女施主會攪亂佛院的人心,請恕佛門無法收留你。”
  她有絲征愕,“我會攪亂人心?”
  “是的。”
  “這座寺……”封貞觀許久不見笑容的臉上,徐徐露出一抹笑意,“女客不宜?”
  “正是。”住持沉沉地應著。封貞觀毫不考慮的就把若笑推离門前,并且勤快地幫住持將厚重的銅門關上。
  “封貞觀!”若笑跳腳地敲打著銅門,不敢相信他又再一次把她一個人扔在外頭過夜。
  “想進來嗎?”封貞觀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門里隱隱傳來,“那就把自己變成男人再進來。”
  好,我就變給你看!”
   
         ☆        ☆        ☆
   
  當若笑以一身男裝出現在寺內大殿里時,封貞觀眉心抽搐地瞪著這個他好不容易才隔离開來的禍水,竟然還真的有辦法跟著他也進來了。
  一套過于寬大的男裝罩在她的身上,她將她常簪著玉飾的云蓬發髻拆掉,在頭頂上學男人束了個簡單的發髻,可是即使她穿得再像個男人,她那張臉龐卻是沒有什么能夠掩騙得過的。
  她從一個艷麗無比的女人變成了個不施脂粉,卻依然清麗透雅的女子,而且在卸去了累贅的裝扮后,她變得更美了,如此單薄干淨的容顏,比她以往的任何一個模樣都還要美,讓他不設防的心房,又被她狠狠地刺激了一次。
  為何在他的眼中,她無論怎么裝扮,都是那么地美?
  “你哪來的這套男裝?”他眼眸深幽地望著她,稍稍靜下來的心,又因她而開始變得紛亂不已。
  若笑伸手指著他,“你的。”
  “你偷我的東西?”難怪他愈看那套衣裳愈眼熟。
  她無奈地攤攤兩手,“誰教我無計可施?”狗急也會跳牆,跟這种男人在一起,她當然要先考慮到任何會被他扔下的風險,偷他的東西只不過是個必要的手段。
  “這位女施主……”住持在看了改變了裝扮卻更顯風情的若笑后,直對她搖著頭,還是想要把她給請出去。
  “方丈大人,你就行行好。”若笑馬上換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樣,細聲細气地向他哀訴,“你看,外頭天黑雪大的,你忍心讓我一名弱女子在這風雪飄搖的夜里,一人在外凄苦受凍?”
  住持頓時舉棋不定,“可是……”
  “出家人不是該本著慈悲心怀嗎?難道你連菩薩心腸都沒有?”若笑一臉泫然欲泣的表情,可怜的。
  住持歎息地擺擺手,“罷了!罷了……”這個禍水要進來就進來,現在也只好想個辦法把這個禍水弄遠一點。
  “多謝方丈。”得逞的若笑又露出了笑容,笑嘻嘻地對那個臉色鐵青的封貞觀眨眨眼。
  住持手執一盞蓮花燈,帶著他們在小小的寺內左繞右拐,老舊的木板在他們的腳下吱吱作響,奄奄欲熄的蓮花燈,引領著他們在一間焚香四溢的廂房前停了下來。
  住持輕拉開廂房的門扉,“今晚,就委屈你們暫睡在這間廂房。”
  “我——們?”封貞觀冷冷地揚高了聲音。
  “請恕敝寺窄小,無多余的廂房可待客。’”不把他們帶來這處最偏遠最僻靜的廂房,這個女人要是讓其他的佛門弟子看見了還得了?
  若笑輕聳著香肩,“共擠一間我是不反對啦。”只要別在雪地里挨冷,她睡在哪都無所謂。
  封貞觀濃眉緊整,“我反對。”他就是想离這個女人遠一點才會跑來佛寺,現在還叫他跟她同住一間房?
  “那老朽只好請施主出寺夜宿。”住持不把他的抗議看在眼底,衣袖一拂,就打算請他出去。若笑坏坏地挨在封貞觀的身邊細笑,“你也想嘗嘗天寒地凍的滋味嗎?”風大雪大的,她是很樂意看他被凍得像個冰塊——一
  身心已經夠疲累的封貞觀緊閉著唇,不發一言。
  “還是……”她故意拖長了音調,“你還在怕我?”他還在記恨那九天里的折磨啊?所以連靠近她也不敢?
  “誰怕你?”封貞觀用力哼口气,“咱們就共用一房。”
  “老朽告退。”十分樂見其成的住持,在他們倆一解決完紛爭后,便馬上關上門扉走人。門扉一合上,又剩下他們兩人。這是間干淨雅致的廂房,沒有什么特別的裝飾,只有一只矮木桌,和兩張柳木床,而在矮木桌上,則有著一尊玉白的觀音。
  封貞觀突然覺得大地變得好安靜,靜得只听得到他們彼次的呼吸聲,他的目光緩緩地滑過正在四處觀看的若笑的面龐,看著她臉上那讓他情悸難平的小小笑靨。
  蓮花燈的燈火燦燦明亮,將若笑的影子投向四處,化成了一個又一個的她,燈心的火苗悠悠飄搖地晃動,一個個的影子也似假似真地飄動著,在封貞觀的眼底,那蓮花燈如花的燈瓣,正用它那粉色柔美的流光將若笑襯托得更美,無處不在地包攏著他。
  若笑將行李放在床上,舒适地伸著懶腰。“連續餐風露宿了那么多天,終于有個像人住的地方了。”
  “你給我安分的睡在那一邊,少又半夜摸過來我這里。”封貞觀沉坐在矮桌前,對那個時常偷襲他的女人慎重地警告著。
  “你放心。”她精神不濟地打著呵欠,“整整走了一天,本姑娘沒那個精神再去招呼你。”封貞觀才想靜下心來打坐運气,以療這几日奔波下來,重傷方愈又不得空能夠靜心療養的身子,就听到她軟綿錦的聲音又溜進他的耳底。
  “晚安。”若笑頑皮地對他送了個秋波,“千万不要偷偷夢到我喔。”
  每次她那來去都沒有預兆的笑音,都讓封貞觀.心里千回百轉的,無論怎么吸气吐納,也平撫不了又被她引起的波瀾。
  近來,她的每一個舉動、每一朵微笑,都時時刻刻地影響著他,縱使她是——
  每每夜里當地看著她人睡時,他時常會想起她在他傷重時是如何為他取暖療傷的。她綿柔似雪的身軀,像根根的絲線華扯著他的心,時而讓他想起她是怎么把柔柔的吻落在他的唇上,她是如何用那雙蔥白的五指在他的身上緩緩滑動的,他常記得她眼低那份滿足的成就感,像是征服了他的那种深深愉悅,她如同在演戲般地挑惑著他,仿佛深刻地入了戲。努力地扮演著她惑人的角色,久而久之,他才察覺,他也跟著她不知不覺地八了戲。
  后外落雪的聲音,絲絲溜進他的耳底,他抬起頭,桌上的觀音看著他,而他也看著觀音。
  在他的眼里、此刻連觀音慈眉的笑意也變得佻達媚惑,盈盈的像是若笑那抿唇細笑時的誘惑。恍散中,他將觀音的容顏和若笑的媚態重疊在一起,令他的心池再也不能平靜如滑。
  他急急地甩頭,她。成了他的心魔,傷愁和沮喪突然洶涌襲來。令他想到她問過他的一句話。愛恨,可怕嗎?
  可怕。愛恨比一切都還可怕。
  他一直以為,他的心就像一泓明潭一樣,宁靜無波,無論什么風濤迭起,都不會引起一絲波瀾。可是她的出現,卻在他的心湖掀起毀天滅地的滔天巨浪,無處不毀、無處不摧,讓原本愛恨不生,情欲不動的他,震震顫搖無法抵抗,忍不住要轉身逃避,但在回避著她的同時,他變成了一個逃犯、對她直躲直逃。
  也許,是他一直在逃,他一直在逃避她這個心魔、她這個誘惑。
  就如她所說的,他害怕一旦陷入愛恨的泥淖里,他就無法掙扎而起,反而會深深陷落,再也無力自拔、他會掉入她那令他日以繼夜徘徊在他心坎上的誘惑里,對于愛,他感到害怕。
  他是怕他會愛一個人甚于自己沒錯,他害怕她會繼那頭占据了他身軀的青龍之后,來占領他的心,他又將會不是原來的那個封貞觀,又再次地擺脫不了另一個枷鎖。只是這次的枷鎖,比青龍刻進他的血肉里時來得更深更重,浩浩蕩蕩地閃過他的天地里,讓他無法忽視無法遺忘,反而日日夜夜地端在心頭想念著。
  頭一次,他覺得自己是如此地無力自持,只是個在愛恨邊緣掙扎的男人。
  封貞觀無聲地回過頭,看著已然熟睡的若笑,背著他傳來均勻的气息。過于單薄的薄被覆蓋在她,的身上,止不住顫冷的她,在睡夢中隱隱地抖顫著身子。
  毫不猶豫地,他走至她的床前輕輕為她將被子蓋得更要、并拿來自己的外麾再披蓋在上頭,伸手拂去一綹落在她頰上的發絲,而后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細看她這張令他再也無法漠視自己身心需索的容顏。
  蓮花燈在燈油燃盡時悄聲熄滅,一直裝睡的若笑,在封貞觀的指尖輕滑過她的唇瓣后,她在心底偷偷地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酣然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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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穎儿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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