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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我真搞不懂,傲辰究竟在想什么?我承認,宮水凝是很美,但他如果會對她動情的話,早在九年前就該配成雙了,但他情愿忍受九年的奇毒煎熬,也堅決不讓步。可如今他的做法又算什么?
  “有時我真的不得不想,宮水凝是不是又對傲辰下了什么了?不然他怎會神志不清到這种程度?”
  方才狄傲辰憂心如焚的尋找翦柔之事,令任飛宇万般的不以為然,心情又開始嘔了,于是便找上曲慕文傾倒一腔煩悶。
  “咦,你不笨嘛!”曲慕文露出一臉欠扁的表情,“原來你還看得出其中的疑點,不錯、不錯。”
  “有屁快放!我沒心情和你閒瞌牙。”
  見任飛宇開始卷袖子,曲慕文赶忙舉起雙手,未戰先降的退了一步,“好、好、好,我告訴你就是了。咱們幻影軒的嬌客不是宮水凝。”
  瞧他說話不正不經的,任飛字一時也分不清究竟是說真的,還是尋他開心,“你也和傲辰一樣神志不清了嗎?”
  “不,傲辰很清楚他在做什么,我也是。那名女子确實不是宮水凝,你難道不覺得,這名女子給人的感覺和宮水凝相差甚遠?一開始,我也是半信半疑,很難接受天底下竟有如此神似之人,但是后來,有大多疑點證實了我的猜測,她們的确是全然不同的兩個人!”
  “何以見得?”他太過震惊了,一時很難接受。
  “他們初回千回谷時,我便替她把過脈象,那時,我便注意到她身子過于嬌弱,脈息也不似習武之人。還有,你難道不疑惑傲辰為何總喚她”柔儿“嗎?”
  “這……”對呀!那么多疑點擺在他面前,真相早就昭然若揭了,若非他過于主觀,只是一味的排斥她,他早該怀疑到這點了,如果她真是宮水凝,根本不可能容忍如此對待她,早和他拼個你死我活了。
  天殺的!他怎會這么遲鈍?
  曲慕文看出他已然頓悟,笑嘻嘻拍著他的肩說:“乖孩子,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蹙起眉,他撐著下顎沉恩:“慕文,我不懂,傲辰為何不告訴我實情?”
  “你听得進去嗎?”曲慕文亦反問。
  對幄!當時他都气炸了,根本不可能听任何人解釋,如果沒有這陣子的相處,他如今也不會輕信。
  看來,這次真的是他錯了。
  夜深了。
  楊翦柔仍舊偎在狄傲辰怀中。由顧湘影口中得知真相后,一股莫名渴切的冀盼在她的心底不斷的沖擊著——想擁有狄傲辰的孩子!
  在第一次感受到湘影孕育生命的滿足時,她便如此強烈的渴盼著,她好想和狄傲辰共同擁有一個小生命……之前,這樣的想法讓她覺得罪惡,真正有這個權利的人是顧湘影。但現在不同了,她明白傲辰是屬于她的,她能理直气壯的他……
  “傲辰,”她低低輕喚,抬眸望住他。
  她將臉埋進他的頰間羞澀卻堅定地這:“我好想和湘影一樣,生個漂亮的小娃娃喔!成全我好嗎?”
  他渾身一震,“你曉得自己在說什么嗎?”
  “我知道!也知道除了你之外,不會再愛任何人。”說完,她堅決的印上了他的唇。
  狄傲辰一愕,旋即閉上眼,順從自己的欲望,扣緊了她的嬌軀,任如火般的烈的纏繞由唇齒問蔓延至全身。
  他翻了個身,將她柔軟的嬌躬覆于身下,饑渴的手順著她曼妙的曲線游移,迫不及待的除去了阻礙兩人的束縛,并以唇取代了他的手,在她身上恣意燃起一簇簇的火苗。
  “傲辰……”楊翦柔喘息著嬌吟,雙手扣緊了他的肩。
  感受到她与他同樣狂烈的情欲,他的唇再度回到她的嫣唇上,吻去了她的呻吟。“我們找個時間回去見你父親,我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娶你……你是我的……”
  突然,一股腥甜的液体涌上喉頭、他知道是他的血,他咬牙強忍住,想對抗到底,然而,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疼血過了他的心扉,讓他仍是支持不住的猛嘔鮮血,無力地往后倒。
  翦柔心惊地喊道:“把持住心神,別再想了!”
  他盤腿而坐,閉上眼調養生息,讓真气運行周身。這一回,他恐怕是已傷著了內腑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狄傲辰死白的面容逐漸恢复血色,他徐徐地吐出一口气。楊剪柔抬手想替地拭汗,才一碰著他,便讓渾身緊繃的他攆了開來。
  “柔儿,你別碰我。”他輕喘著气,試圖壓回再次竄起的欲望及痛楚。
  她怯怯地垂下頭:“對不起,都是我不好。”
  狄傲辰不語,輕輕將她的衣物穿回她身上。
  “不是你的錯,我只是不想一輩子都受它控制。”偏偏他卻無力擺脫它。
  “為什么要這么折磨自己呢?你明知道這是沒用的。”她心疼的望住虛弱的他。
  “不然我能怎么辦呢?把你當成泄欲的妓女嗎?我辦不到呀!”他不能這么羞辱他深愛女子。
  楊剪柔低頭無語。
  狄傲辰体內的鎖情鴛鴦一日不解,他倆的幸福將永遠帶著殘缺,每每看他備受煎熬,她的心就好痛!為何上天如此不公,獨獨虧待傲辰,讓他愛得如此痛苦呢?
  狄傲辰必須擺脫這道禁錮,否則,這場悲劇將永遠持續下去。她又該怎么做才好?
  一整晚,楊翦柔輾轉反側,無眠到天亮。她在不惊動狄傲辰的情況下,悄悄出了幻影軒。
  她想了很久,解鈴還需系鈴人,宮水凝一定有辦法解鎖情鴛鴦之毒,否則,狄做辰若無法愛任何人,身為下毒者的宮水凝豈不是作茧自縛?
  當然,她指的是除了与宮水凝魚水交歡之方外,因為她知道,狄傲辰是死也不會接受這個方法的。
  她得去找宮水凝談談,但是她首先得該找人帶她离開千回谷。她苦思了一晚,想到了一個最佳人選——任飛字!
  畢竟,他那么排斥她,若是她离開,不是正中他的下怀,讓他樂得眼不見為淨?
  蹣跚了一會儿,她舉步往揚音樓走去。
  一陣清靈幽揚的蕭聲傳人耳畔,她看見朱洛儿閉上了眼,枕在任飛宇的腿上,听他曲音輕傳,悠然寄情。
  任飛字馬上發現了楊翦柔,他停止吹蕭,望住無措的她。
  楊翦柔遲疑地走上前去,怯怯他說:“很抱歉,我——是不是打扰了你們?”
  任飛宇与坐起身來的朱洛儿對望了一眼,反問:“有事嗎?”
  “呃——”她不安的輕扯衣角,“我想請你幫忙一件事。”
  咦?這就怪了,她有事不去找狄傲辰,反而找上從沒給過她好臉色的自己,難道她不怕被潑冷水?
  他指了指對面的石椅,“有事坐下來談吧!”
  楊剪柔有些許受寵若惊的坐了下來。畢竟,這是他對她最和顏悅色的一次。
  “呃……首先,我真的很抱歉,我過去做了很多不應該的事,對你們造成了极深的傷害……我知道一句對不起,挽回不了什么,也彌補不了你們所受的苦,我甚至不敢要求你的原諒……”她輕咬下唇,倍覺無地自容。
  “你何必為不曾做過的事道歉呢?”任飛字淡淡地道。
  “你——”她愕然。
  “我也是昨日和慕文聊起時發覺的,該道歉人是我,是我誤會了你。”恩怨分明向來是他的原則,他既然欠她一句道歉,那么他就不會逃避。“只是我不懂,你為什么甘心扛下不屬于你的罪名?宮水凝与你是什么關系?”
  既然人家都看穿了,她再裝下去也沒意思了,于是,她坦言道:“她是我的孿生姐姐。”
  “難怪。”任飛宇點點頭。這解釋了她們兩人的容貌為何如此相像。
  “這也是今日我找你的目的,我想講你帶我离開千葉谷,我有事想找我姐姐。”
  “這沒問題,要我送你到水月宮都行,只是——”他不解地頓了頓,“那傲辰呢?”她不找狄傲辰,反而來請他幫忙,這也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他并不是傻子,當然不會忽略這其中的疑點。
  “因為我不想讓他知道。”
  “為——”他驀然領悟,“不行,這太危險了!以宮水凝為傲辰瘋狂的程度,若是讓她知曉你和他的事,她會气得將你千刀万剮的。你想去送死嗎?”
  楊剪柔沒想到任飛宇的反應及對事情的洞察力如此之高,一時慌了方寸,急道:“我非去不可,每次看傲辰承受毒性的煎熬,我就好難過!我不能看他一輩子都受鎖情鴛鴦的毒所苦,所以我只好代他出面去求姐姐,無論如何,我都要解了他身上的毒。”
  朱洛儿听了好感動,在一旁拉拉任飛字的手,“飛字,你就成全她嘛!”
  “婦人之見。”任飛字白了朱洛儿一眼,“你們想過沒有?就這樣貿然前去的下場會如何?我們不是沒見識過宮水凝的心狠手辣,難道你不怕傲辰為你傷心嗎?我不曉得想愛又愛不得的滋味有多苦,我只知道鎖情鴛鴦之苦也許難捱,但至少傲辰捱過了九年,但是失去你,他一刻都捱不過!
  乍聞此言,楊翦柔的心猛地一揪,但她強自鎮定,你多心了,再怎么說,我都是她的親妹妹,她不會對我怎么樣的,你就讓我去試試吧!你也希望傲辰能有個正常的人生,拾回生命中的喜怒哀樂,不是嗎?“
  這番話,其實也是楊翦柔的自我安慰,至于宮水凝是否真如她所言,對她這個妹妹還有一丁點情誼,她完全沒有把握。
  “這……”說得也是,宮水凝總不至于滅絕人性到連良己的妹妹也狠得下心來傷害吧?
  于是,任飛宇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水月宮楊翦柔在內殿之中忑忐不安的等待著。本來任飛宇不放心的想跟進來,但她好說歹說的,總算讓他先行离去了。這是她和宮水凝之間的恩怨,該由她們單獨面對。
  姐姐會怎么對待她呢?她沒忘記墜崖前,姐姐那冷然的神情,那是否是意外,她不曉得,但卻可以肯定,她沒絲毫后悔的情緒,更不曾因她的安危而牽動半分心緒!
  終于,宮水凝出現了。“你沒死?命真大啊!”既然楊翦柔沒死,代表狄傲辰應該也是安然無恙。
  “姐——”一道刺人心骨的寒光射向楊翦柔,讓她不自由主地閉上了嘴。
  “如果你只是來攀親帶故的話,那你可以滾了!”
  “你為什么要這么說呢?任你再怎么否認,我們身上流著相同的血,這是不可磨滅的事實呀!還有,你只記得過往的恩怨,為何不想想,這些年來,爹也不好過呀!他也讓自責之情折磨了二十四年,日日愧疚難安啊!”
  “愧疚難安?”她冷凝的美顏發出惊心的忿恨。這是第一次,楊翦柔見到她的臉上出現除了冷沉之外的情緒,“一句愧疚難安,就想抵掉我多年來所受的磨難了嗎?你只看到他的愧疚難安,那你看到我和娘是如何飽嘗人情冷暖,世間殘酷了嗎?
  “你曉不曉得,當年娘為了養活我,承受了多少苦楚?她替人為婢,為奴,還要承受嫉妒她美貌的夫人的刻意刁難,以用色欲意心的老爺的調戲,終于,我們被赶了出來。天地之大,卻無我們母女容身之處,你能体會這是什么滋味嗎?娘為了我,只好出賣自己的肉体,這些你知道嗎?”
  楊翦柔倒抽了一口气,眼眶里蓄滿了淚。她和爹曾經假設過各种可能性,但沒想到,情況會比他們所料想的更令人揪心沉痛!
  宮水凝愈吼愈悲憤,“終于,娘不堪凌辱,年紀輕輕便丟下了我,撒手人寰。那時我才九歲,甚至連親手葬了娘的能力都沒有!”她甩甩頭,似想甩掉那一份深沉的哀痛,“我足足過了三年三餐不繼的日子,顛沛流离,無處栖身,只能看人臉色的乞食過日。現在你懂吧?既然這個世界不曾善待過我,我又何必對誰寬容,只要是我想得到的,就算犧牲所有人也在所不惜!”
  楊翦柔輕咬著唇,眼眸輕經一眨,淚滑了下來,“所以遇上傲辰后,你便不計后果,瘋狂的想擁有他!”楊翦柔鑒于明白,為何她會變成今日如此殘酷無情的宮水凝了,因為她受了太多不公平的待遇。若當年娘不曾將她送回楊家,她也不敢保證今日的自己,會不會是第二個憤世嫉俗的宮水凝。
  “這一生我從未擁有過什么,他是我唯一執著的事物!”
  “傲辰不是事物,他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啊!你有沒有想過,你的作法可能狠狠地傷害了他呀!”她激動的叫出聲來。
  沒錯,姐姐的遭遇是令她難過,但是狄傲辰何其無辜?他不該被卷入她的悲劇中,成為姐姐偏執心態下的犧牲品。
  “我管不了這么多!上蒼不會賜与我什么,那么,我便用自己的方法去爭取!狄傲辰生是我的人,死也必須是我的尸!”她激狂的回道。
  十歲那年,宮宛宛收留了她,并且收她為義女,她從此改名宮水凝。
  宮宛宛亦堪稱絕麗佳人,只是多年來她一直小姑獨處,冷眼睥睨一干裙下忠臣,后來,宮水凝才知道,她是在等一個男人,一個她無心無意,并且早已成家立室的男人。
  她為義母不值,世間男人有什么好的呢?值得她用一生來追憶、傾心戀慕?更何況顧流風根本不曾在意過她!
  因為這一份不平,她闖進了千回谷,也因此邂逅了狄傲辰。于是,她終于明白了義母為何甘心傻傻的等著一個對自己冷淡無心的男人。
  這大概便是命吧!但是,她不會如義母一般認命,她要得到狄傲辰,就算是死,她也要和他死在一塊儿!
  看出宮水凝眸中散發的強烈意念,楊翦柔沒來由地一凜,“你放了傲辰吧!你這么做,除了折磨他,能得到了什么?看他痛苦,你真的就快意了嗎?他是你深愛的男人啊!你于心何忍呢?”
  面對她的哀哀乞求,宮水凝回以一記冷笑,“放過他,然后成至你們,看你們雙宿雙栖?”她的寒眸一斂,“你作夢!你想都別想!我宁可玉石俱焚,也不讓他被除了我之外的人擁有!”
  “你好可怕……”楊剪柔不敢置信的低喃。終于了解她在對狄傲辰下鎖情鴛鴦時,是抱著什么樣的決絕心態!
  一股莫名的寒意由腳底升起,蔓延至全身,重重包圍她憂慮的心。她打了個寒顫,突然有股強烈的可怕預感……
  此時,一名水月宮的女弟子匆匆前來稟報,“宮主,外頭有人求見。”
  “不見!”她与楊剪柔的事尚未解決,天皇老子來都一樣。
  “可是,他說宮主一定會見他。”
  “誰?”口气真狂。
  “他說他是狄傲辰。”
  宮水凝与楊翦柔對望一眼,神色瞬間一片冷冽,“看來,你們倒是挺難分難舍的嘛!”
  九年來、她日日盼他前來水月宮,可他卻總是讓她失望,而今,楊翦柔前腳才剛到,他就不及待的找上門來?
  “傲辰?”楊翦柔也很意外,他怎么會知道她在水月官的?
  “讓他進來。”宮水凝朝女弟子吩咐道。
  “別……”她好擔心他們又像那天一樣起沖突。
  “住嘴!這里沒有你說話的余地,別以為沾上那么一點血緣,我就不敢拿你如何!”
  “柔儿!”一陣急促的呼喚聲傳來。見楊剪柔安好無恙,狄傲辰才終于松了一口气。
  宮水凝一把拉過楊翦柔,阻止他靠近,然后出于意料的,將一顆不知名藥丸強行往楊剪柔嘴里塞,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點了她的穴,使她動彈不得。
  “柔儿!”狄傲辰喊,神色陰沉的望向官水凝,“你給她吃了什么?”
  官水凝若無其事的聳聳肩,“大概是某种毒藥吧!水月宮里的藥有這么多种,我哪記得了這么多呢?”
  “你——”狄傲辰死握住拳,“你到底想怎么樣?!”
  “如果我要你代她死呢?”宮水凝面無表情的將手中的劍丟向他她只是想證明,她沒有輸得太徹底,但——狄傲辰面不改色,接過了劍,“但愿你說到做到,至少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放過她吧!你我九年來的恩怨,現在就一筆勾銷!”
  楊剪柔瞪大眼,血色盡褪,“不!傲辰,別這么傻!你想想湘影,想想她肚子里的孩子……別為我舍盡一切……”
  然而,狄傲辰只是綻出一抹好溫柔、好幽凄的笑,“來生再見,柔儿。”然后,他毅然決然的執劍往頸上一抹——“不——”楊剪柔悲痛的狂叫。
  突然,“鏗!”的一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同時響起,宮水凝大惊失色的以鏢刃彈開劍身,震駭的瞅住他,“你當真如此愛她?”
  “從未假過。”
  “你——”官水凝驀地放聲大笑,笑得凄厲。笑得諷刺,“那我呢?你替我想過沒有?我對你的愛不比她少,為何你就是不愿分一點怜惜給我?”
  “是的,你愛我,但是你的愛,卻帶給我一場不堪回首的災難!你還希望我怎樣?感動的告訴你”謝謝“你為我所做的一切嗎?”他的一字一句,針針見血,將他壓抑了九年的恨,全部宣泄出來。
  他竟將她貶得一文不值!好,既是如此,就別怪她做絕了!宮水凝的眼眸閃著一惊心的恨意,她一把扣上楊翦柔的咽喉。
  “如果她死了,愛得多深都沒用了。你和我一樣,什么都得不到!”
  “你!”狄傲辰變了臉色,見楊剪柔窿緊了眉,面容凝聚著痛楚,他惊喊:“快住手!你有什么怨恨都沖著我來,別傷害她!”
  狄傲辰深濃的惊痛之情看在宮水凝眼中,更是感到妒怨。為什他全心護衛的人不是她?她也能為他生為他死呀!而她竟敗得如此慘,輸掉了她的心、她的靈魂……
  不!她不允許自己輸得如此慘烈!因為也不能輸,尤其是輸在自己的妹妹手上!
  “不……姐……不要……”楊翦柔艱困地擠出聲音,小臉一片慘白。
  就在狄傲辰再也忍不住,欲沖上前來之時,她甩開了楊翦柔。
  “柔儿,你還好吧?”忌憚于官水凝,他不敢上前,只能心焦地遠望著楊翦柔追問。
  楊剪柔痛苦地猛咳,連搖頭的力气都沒有。
  見她如此,狄傲辰的心陣陣抽疼,“別再折磨她了!你想如何,我都依了你便是!”
  “即使要你娶我?”他愈是這樣,她便愈恨。他眼中除了楊翦柔,還容得下什么?
  “你——”他不斷地深呼吸,強忍住想將宮水凝千刀万剮的沖動,“如果你想為妾的活,我是無所謂。我忘了告訴你,我早就和湘影成親,并且濃情蜜意了好几個月,再過兩個月,我就要當爹了,你是不是談說聲恭喜呢?”
  “怎么可能!”宮水凝本能的大叫,猛搖著頭,“不會的,你在騙我……”
  “你何不問問剪柔?”見到她狂亂惊疑的神情,令他有种報复的快感。“這全是你一手造成的,既然你讓我愛不得任何人,那么娶個与自己親如兄妹的女子也未嘗不可。多謝你的間接促成,讓我得到江湖第一美人。”
  “不!你怎能這么對我?”她沖向他,激動的抓著他狂喊:“你是我的,你不能屬于任何人……”
  狄做辰有短暫的錯愕,只因見著她眼中淡淡的淚光——她哭了。一個無淚女子,連續為他哭了兩次,但是,這一回,她再也激不起他任何感覺了。一次的教訓,已經足夠了。他揮開她,“我的人屬于湘影,心矚于剪柔,至于你,連我的恨都不配得到。”
  “我什么都沒有”她腦海中不斷回繞這句話。她堅持了九年,到頭來,竟一是場空——驀地,她凄厲的放聲大笑,她的心死了,靈魂也碎成了一片片。一世情狂,她得到的竟是一無所有!
  “好,那我就抓著你心愛的女人一起陪葬!”
  “你敢!”他反手制住她,不讓她再有机會靠近楊剪柔,“我會先殺了你!”
  如今的她已喪失理智,難保會做出什么享來,更何況,她的個性本就偏激。看來他的話帶她的打擊很大。
  “你殺呀!反正我也只剩這一條命,沒有什么好舍不得的,我很樂意讓楊翦柔陪我一起死!”說著,她拾起地上的劍放在他手上,然后以頸就劍,硬是划下了一條血痕。
  “你瘋了!”狄傲辰甩開她的手,“你想死我管不著,但是,我不屑讓雙手染上你污穢的血!
  “呵,”她笑得凄涼,“原來,我連死在你手里的資格都沒有……”
  宮水凝閉上眼,緊緊地抱住了狄傲辰,然后,她唇角揚起一抹絕艷凄冷的笑,執劍的左手悄悄抬起,毅然決然的刺下——穿過狄傲辰的身体,同時銳利的刺進了自己的心口1“你——”狄傲辰惊痛地瞪大了眼,看著嘴角滑落血絲,卻綻著凄艷笑容的她,不敢置信地問:“你為什么這么做?”第一回,她奪走了他的七情六欲,而這一回,他万万設想到,她要奪的竟是他的命!
  “你的身、心皆不屬于我,至少……魂是我的……就算是死……我也要和你……死在一塊儿……魂魄……黃泉之下再度糾纏……”這就是她要的玉石俱焚,既然活著得不到他的人,那么死也要得到他的尸。
  “你……休想!”他用盡全力推開她。
  “你——”宮水凝寫滿悲怨的眸子盯住地,含恨气絕。
  一連串的強烈震撼,早已令楊翦柔惊駭得失了魂,她只是瞪大了眼,腦海一片空白,甚至連叫也叫不出聲音來。
  狄傲辰咬緊牙關,忍住令他意識恍惚的劇痛,一步步走向她;解了她身上的穴道;然后身子再也支撐不住的往下滑。楊剪柔這才回過神來,扶住他元力地身軀,心神俱碎的嘶喊:“傲辰!”
  “別……哭……”他甩甩頭,努力讓渙散的眼眸重新凝起焦距,“冷靜點……好好听我說……”
  “好,我不哭”楊翦柔一把抹去淚,咬著唇不讓淚滑落。
  狄傲辰無力地笑了笑,“這輩子,我最不后悔的,便是与你相戀,無奈……情深緣淺,若有來世,我愿与你再續未竟鴛盟,以償今生之憾……這一生,我誰也不欠,唯獨愧你最深,累你為我流盡血淚,受盡苦楚,卻沒能帶給你歡笑,原諒我,柔儿……只愿,來生再無風雨,平順至白頭……”
  “別再說了!”翦柔難忍心酸,痛哭失聲,“我不怪你,我從來沒有怪過你啊!”
  “那就……好了。”他呼吸急促起來,閉了閉眼,他苦苦撐往,不甘就此永別,“我只要你永遠記住……我愛你,一切若能重來,我會日日……告訴你……我愛你……深切的著你……拿我的靈魂、我的生命……無悔的愛你……至死……不渝……”
  “別再說了,我求求你別再說了!”他已經夠苦了,為何還要這么折磨自己,拿鎖情鴛鴦加諸于自己身上?若是為了補償她,她情愿不要!
  “不,我要說。”他不讓她阻止他,用盡了最后一絲力气,聲如游絲地道:“我愛你,柔儿,永遠記住這一點,往后……我再也沒机會說了,今日,我是以最刻骨銘心的深情,告訴你這句話……永遠記住……柔儿……我是真的愛你……愛你……”
  “傲辰——”
  隨后赶到的曲慕文等人,只來得及听見她凄厲慘絕的悲呼。
  呆坐在床沿,楊翦柔握住狄傲辰的手,不言不語、若非猶有微弱的呼吸,几乎要讓人以為她是個雕像。
  已經整整三天了,她不曾离開床邊半步,只是靜默的望著狄傲辰發呆……
  宮水凝的那一劍,雖然沒有命中狄傲辰的要害,但是一劍穿過肩骨,也差點讓他致命。
  雖然,慕文已經盡力了,但是,狄傲辰卻依舊沒有醒來。
  從頭到尾,楊翦柔出其的冷靜,甚至不曾開口問過他的傷勢,只是痴痴地,仿佛怕看不夠他似的,凝望著他失去血色的俊容。
  “翦柔……”顧湘影看在眼里,优心地低喚。
  “你知道嗎?”她終于開了口,語調輕惚如縷,“我不在乎傲辰能不能醒過來,我真的不在乎!好奇怪,我竟然不覺傷心了……”她明明好想痛哭一場,可是為什么她哭不出來?是不是哭盡了最后一滴淚,所以她再也無淚可流了?
  顧湘影沒來由地打了個寒顫,她那表情……太像万念俱灰……太令人不安了!這就是所謂的哀莫大于心死嗎?悲已至极,竟只剩無邊麻木?
  “我在等。”她的目光始終不曾离開狄傲辰,“我在等傲辰作決定,我的我的命運掌握在他的手里,是天上、抑或是人間,都無所謂,我只想与他相依。”
  “剪柔,你別亂來!”這回出聲的是曲慕文,“至少,值得欣慰的是,傲辰身上的索情鴛鴦之毒……解了。”眾人冀盼了九年的事終于成真,但卻沒人開心得起來,如今,狄傲辰的命能不能保住都成問題了,至于毒能不能解,又有何差別?
  她不語,輕握著狄傲辰的手貼上自己的頰邊,“你們知道,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是什么嗎?他說他愛我。有他這句話,我這一生便不算白活了,對不對?”
  “翦柔……”
  她恍若未聞,掏出胸前的玉佩,低低柔柔地道:“傲辰,你說過,我們同患難、共生死的,對不對?那么,來世,我們就以這定情玉佩為盟,我會等你前來尋我,等你与我再續鴛盟,以嘗今生之憾……”
  “剪柔!”几道聲音同時惊急地響起。
  “這是我和傲辰的約定,誰都沒有資格阻止我!”她閉上眼,拒絕再听任何反對的話。
  “柔……柔儿……”
  狄傲辰低啞的呼喚,仿佛來自遙遠的夭邊。翦柔傻气地甩甩頭,怎么可能呢?一定是她過于思念下的幻覺。
  “柔儿……”
  似有若元的低喃聲再一次響起,她渾身一僵,在眾人又惊又喜的叫聲中望向狄傲辰。
  “傲辰……是你嗎?”她的聲音好輕、好輕。深怕一切只是幻象。
  “棄你而去……于心不忍……不求來世,但求……今生無憾……”
  寥寥數語,她听得又哭又笑,扑進他怀中极而位:“我愛你!傲辰,我好愛你……”
  經過几個月的調養之后,狄傲辰的傷勢逐漸好轉。
  醒來后的半個月內,他曾又多次陷入昏迷,生命垂危,但是,他終究還是熬了過來。
  他撫向肩下的那道傷,微微使力按下,仍會令他隱隱作痛。都三個月了,以曲慕文的醫術,竟還無法使他痊愈,可見他傷得有多重!無可避免的,它勢必會留下一道痕跡,也許,這便是宮水凝要的吧!
  這一生,她一直執意与他有所牽扯,至少,她在他身上烙下了一道屬于她的痕跡,他也算還盡欠她的沉重情債。
  想起宮水凝生前曾讓楊剪柔服下一物、他不放心的向坐在床畔的楊翦柔問了一次,“慕文真的說你沒事嗎?你們可別瞞我。”
  楊剪柔好笑的搖頭,“我干嘛瞞你?你別多心好不好?”
  “那宮水凝為何……”
  提及此,她感傷的垂下限臉,“她明明沒有傷我的意思,卻故意要表現得寡絕。我知道,在她內心深處,其實還對我存有些許的姐妹之情,她并不像你們所說的毫無人性,只是……她對你的愛深到令她發狂,才會迷失了心智,盲目傷害所有的人,包括她自己。”
  狄傲辰不語。對于她宁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极端偏差心態,他不想再去評論什么,畢竟,感情一事,很難說誰是誰非。
  至于鎖情鴛鴦之事,曲慕文的答案出于所有人的意料,“世間万物,相生相克,鎖情鴛鴦主克情,但是解鈴還須系鈴人;此毒鎖情,欲解此毒,也唯有一個”情“字。
  “也許,是在面臨生离死別的沉痛時,方能將情感情發到极致,突破了鎖情鴛鴦的禁錮,逼出了此毒,這便是所謂的物极必反,難怪宮水凝自信沒人解得了。
  “說來好笑,她根本就沒有解藥,這句話,她也說了不下千百遍了,我們居然不曾深思。我想,她那一套說詞,只是為了与你糾纏罷了,否則,她除了一夜情之外,根本什么也得不到,這不符合她的性子。”
  貪官水凝也真夠大膽了,居然將沒解藥的毒使用在狄傲辰身上,難道她不怕作茧自縛嗎?
  “傲辰,”楊翦柔低低輕喚,拉回了他的思緒,“將來,我們若有女儿,喚她憶云可好?”
  狄傲辰皺皺眉,“我一點也不怀念她。”她不值得他回憶。
  “但是我怀念啊!”她扯扯他的衣袖,“我怀念的不是宮水凝,而是屬于人性溫暖面的姐姐楊翦云。”
  “好吧!只要你開心就好。”他勉為其難地道。然后,他調開了話題,“湘影呢?”
  “出谷去了。”
  “什么?她都要生了,還三天兩頭往外跑?”
  “她是為了孩子的爹而去的,你擋得住嗎?”
  狄傲辰輕哼了一聲,“湘影就是死心眼。”
  “沒辦法,湘影和我一樣,而石莫怀恰巧又与你一般,很有讓女人痴狂一生、執迷不悔的能耐。”
  “你居然拿我和那個負心漢比?”他不悅地叫道。
  “石莫怀不是負心漢,他也愛湘影。”楊翦柔反駁。
  “但是,他負了湘影是事實。”那家伙算什么東西?!要不是他有傷在身,早就和他卯上了!
  “你——”算了,不跟他講了。狄傲辰笑出聲來,輕吻了她一下,“別管別人的事了,我好久沒為你舞劍了,就現在吧!”
  “可是你的傷——”
  “放心吧!不礙事的。”說完,他挑了劍,便翻身出幻影軒,那宛如蚊龍的俐落身形,全然不似有傷在身之人。
  他舞的依然是上回那套劍法,雖然楊剪柔并不是對劍術极有研究的人,但是說不出為什么,她就是能感覺得出這次与上回有些許不同,有如亂雪飛霜的劍式,依然招招絕妙、劍气如虹,時而气勢磅礡,時而幽幻如縷,剛中帶柔……以往的剛冷凝絕,如今似乎融入了几許如夢如幻的纏綿幽柔……
  劍气揚起的繁葉紛紛落地,她往地上看去,只見落葉舖成了四個字一一劍雨柔情。
  楊翦柔笑了,深知這套劍法是為了她而改變,更深知狄傲辰的世界也為了她而柔情滿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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