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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安置好楊翦柔,狄傲辰稍作梳洗,并大致處理過身上的几處傷痕后,才离開幻影軒,往瀟湘小筑走去;而房里的顧湘影早已等候他許久。
  “我知道你想和我談她的事。”狄傲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徐的替自己倒了杯水,在她面前坐下。
  顧湘影沉不住气的道:“你在搞什么鬼?我不相信你對這么一個恨之入骨的女人,能在一夕之間盡釋前嫌!”
  相對于她的气急敗坏,狄傲辰只是淡淡的道:“別這么激動,小心動了胎气。”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狄做辰搖了搖頭,輕按住她的肩,想穩定她的情緒。“很抱歉,湘影,我食言了。一開始,我以為我自己守得住承諾,能夠一輩子全心照顧你,但是……偏偏我遇上了她,我舍不下她,我不求任何人諒解,只除了你,如果你不能接受她,那我……”他苦惱地頓了頓,“我知道我有愧于你,如果可以的話,我真的不愿意委屈了你們任何一個人——”
  “別跟我說這些!”她揮手阻斷了他的話。“我很清楚我們的婚姻狀況,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拖累你。一直以來,我都祈求上蒼能讓你尋獲真愛,但是……”
  “別這樣說,我從不后悔娶你。”早在成親之時,他便將她視為一輩子的責任了。
  “听我把話說完。”她深吸了一口气,直視著他,“全世界的女人你都能愛,但——為什么是宮水凝?這女人將你害得多慘,你難道全忘了嗎?就算你什么都不介意,但飛宇師兄呢?你也不顧人的感受嗎?她害得飛宇師兄一度失明。生不如死啊!”
  狄傲辰靜靜地听著,沒有解釋,也沒有爭辯,只是抬起眼,幽幽地問了句:“一直以來,你是最了解我的,如今,連你也對我失去信心了嗎?”
  “我……”顧湘影啞然元言。
  “如果我說,她不是宮水凝,你相信嗎?”
  “怎……怎么可能?”天底下哪來如此酷似之人?
  見她呆愣的模樣,狄傲辰不禁搖頭苦笑,“她叫楊剪柔,宮水凝是雙生姐妹,但性子卻是南轅北轍;宮水凝冷殘成性,而她卻善良溫柔。”
  “你确定這不是宮水凝搞的把戲?”顧湘影猶有實疑。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嘛!
  “要是我再告訴你,今天她之所以會奄奄一息的躺在這里,全是拜宮水凝所賜,而且是我親眼所見的,你還怀疑嗎?湘影,你應該相信我的,如果她真是宮水凝,我絕不可能愛上她的。”
  “她們不是妹妹嗎?宮水凝怎么狠得下心?”
  狄傲辰冷哼了一聲,“宮水凝還有人性可言嗎?”
  “那其他人那邊呢?尤其是飛宇師兄,你為什么不對他說出實情?”
  “他不會相信的,光是見到剪柔,他的反應就這么激烈,你想,我說了有用嗎?他只會以為是宮水凝又在耍花樣,反正,事實胜于雄辯,就讓他自行判斷吧!而我之所以會告訴你,是因為我知道你會相信我,也因為我需要你的体諒輿支持。”
  “相公呀!為妻的真是受寵若惊。”她嬌俏地眨了眨眼。
  “你喲!”他輕點可愛的俏鼻,笑了。
  這笑容……好久了,她好久不曾見他笑了……她一時感動得說不出話來。
  看來,她得對楊剪柔另眼相看了。至少,她找回了狄傲辰的人性与溫暖,她由衷感激。
  楊剪柔在昏睡了一夭一夜之后,終于醒來了。
  “柔儿!”狄傲辰低低柔柔地輕喚,“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些?”
  “你……”她試著發出聲音,卻是那么的輕弱如縷,“我們沒死?”
  “當然,你忘了嗎?我說過會祝你白首偕老的。”他俯身親了親她。
  楊剪柔眨了眨眼,思緒仍有些混亂不清,“我好像作了一個很長的夢……”想起那些片段的模糊記憶,她好像再一次地感覺到那火辣的激情,尤其,此刻他又靠她得這么近,溫熱的气息回蕩在她的鼻息間,有如夢中的那一幕……一股熟悉的情潮又竄動了起來。
  凝視著地頰上不尋常的艷紅,狄傲辰知道她想起了什么,一抹异常光芒閃回黑眸,他揚這一抹別有深意的笑,“什么夢?”
  “嘎……”天哪!這教地怎么說?她怎會這般不知羞,竟作這种春夢!
  “是不是這樣呢?”他輕啄吻她的唇,靈巧的手解開她的衣襟,吻上她若隱若現的酥胸……
  楊剪柔傻了眼……原來那不是夢!
  “傲……”
  “相公——”顧湘影推門而入,沒料到會撞見這情意纏綿的一幕,她窘澀地呆在門邊。
  “湘影,你來啦?”狄傲辰赶忙与楊翦柔分開。
  湘影?剪柔听到這個稱呼,隨之望去哇!江湖第一美人果然名不虛傳!楊剪柔差點看呆了,不過最讓她震惊的,莫過于顧湘影的便便大腹。
  顧湘影名花有主了呀?!怎么這足以轟動武林的消息,江湖中竟不曾傳聞,也無人知曉呢?這消息也未免封鎖得太過成功了。真好奇誰是那個有本事宜獲芳心的幸運儿,若非才貌皆絕倫過人的人中龍鳳,豈匹配得上這江湖第一美人?
  盡管即將為人母,但是面對這么香艷火辣的一幕,顧湘影還是禁不住微微羞紅了臉。她本來只是順道過來看看楊剪柔醒了沒,設想到會碰上這种畫面。
  “呃……”她清了清喉朗,“我只是想來看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如今看來,倒是顯得多余了。
  “你還是別到處亂跑,挺著大肚子就要本份一點,出了事可不是鬧著玩的。”一見到她,狄傲辰便習慣性的叨念,“還有,風涼也不知道加件衣裳,真不曉得我不在的這兩個月,你是怎么過的?”
  “相公,你別每次一見面就罵人嘛!”早知這就不來了。
  相公?!這兩個字令楊剪柔瞪大了眼,“這是怎么回事?”她希望是她听錯了。
  “呃……”他居然忘了告訴她這么重要的事!慘了,怎么解釋?
  顧湘影來回打量他們兩人迥异的表情,冰心如她,立刻領悟了。“相公,你該不會到現在都還沒告訴她吧?”
  “我……”狄傲辰艱澀地頓了一下。“湘影,你先出去好嗎?我想和她單獨談談。”
  顧湘影點了點頭,便离開了。
  他口身望向滿臉震惊的楊翦柔,“記不記得我曾問過你,若跟了我會令你委屈,你是否仍舊無悔?”
  她掩住唇,不敢置信的搖頭,“不會的……你不會是要告訴我……”她惊疑不定,無法說出自己的惴測。
  狄傲辰閉了閉眼,沉重的點頭。“我一直都沒告訴你,我已經成親了,而湘影正是我的妻子。”
  若非死咬住唇,楊翦柔早已尖叫出聲。
  “不!這怎么可能……”她恍惚地搖著頭,惊詫得甚至忘了該怎么反應。
  他已經成親了,而且對象還是人稱江湖第一美人的顧湘影,甚至還共同孕育了愛情的結晶……那她呢?她算什么?他又將她置于何地?
  “柔儿?”見她仿若失了魂的模樣,他憂心地輕喚,上前想撫摸她的臉。
  “不要碰我!”她驀地失聲尖叫,激動地揮開他的手。騙人!她沒想到,他一直都在欺騙她!“既然你早有妻子,那我算什么?狄傲辰,你怎么可以這么對我!”
  “柔儿,你冷靜一點,听我說好嗎?”他愁苦地望住她,伸手恿撫慰她;她閃身躲開,跌下了床。
  “柔儿,摔疼了沒有?”沒來得及接住她,狄傲辰心急的想上前察看她有沒有跌傷。
  摔疼?呵,她摔碎的是整顆心呀!他有能力補綴嗎?
  “你不要過來,我不需要你的虛情假意!”她虛弱的身子使不上力,只能狼狽的往后退,阻止他的靠近。“你還想要我听你說什么?說這只是誤會一場?說顧湘影不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還是說她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我——”他元言以對,有苦難訴。
  “說不出來吧?那就滾遠一點,給不起完完全全的你,就別來招惹我!”似要吼盡滿腔悲債,她喊得聲嘶力竭。
  接著,她突然狂聲大笑,笑得凄厲、笑得哀愴,顆顆淚珠隨著悲絕的笑聲不斷滾落。“不,或許該說,是我主動招惹你、是我投怀送抱、是我自己犯賤、自取其辱,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活該任你玩弄!”
  “不許你這么說!”他惊痛地望住楊剪柔。這樣的她,教他看得心如刀割。“我從沒這么想過,你可以怨我、气我,但別這么貶低自己。”
  “那我該怎么想、怎么說?狄傲辰,你好混蛋!這樣耍人很好玩嗎?在你眼中,我就這么輕賤?還是你想證明什么?一對雙生姐妹為你反目成仇,你滿足了你該死的虛榮,證明你過人的男性魅力,你高興了吧?你滿意了沒——”
  “楊剪柔!、他沉沉一喝,臉上的柔情至然消失。”原來在你的心目中,我是這樣一個人嗎?一個玩弄他人感情的騙子?相愛一場,這竟是你對我唯一的評价?“
  這一連串的指控,沒有一樣是他該受的。
  楊翦柔早已讓悲憤占滿心胸,她哀絕的喊道:“對!我恨你、我恨你、我恨你……你卑鄙、你可惡、你混蛋!你不該欺自我的,你以為我稀罕這种感情的施舍嗎,你錯了!我就是為婢為奴,也絕不為妾!我絕不接受這要的羞辱!”
  “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永遠不會讓她知道,她這些話有多傷人。
  “再清楚不過了。”
  這就是她的結論,是嗎?
  他為她而眾叛親离,她給他的回報,居然是如此的曲解,那他還有什么話好說?
  狄傲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沒再多說一句話,毅然決然的轉身离去。
  數日下來,楊翦柔不曾再開口說一句話,成日不言不語,出奇的靜默。
  她身体的傷,已逐漸复原,然而在心里,那一道道看不見的傷,卻依舊刺痛著她。
  見她又失神的坐在床頭,狄傲辰歎息了一聲,走向她,正欲開口,才發現他們之間已無活可說,只剩相顧無言的悲哀。
  楊翦柔視線定在遙遠某個定點,沉默了好一會儿,她的聲音才低響起:“讓我走。”
  他渾身一震,惊詫地看向她,“你——”
  “我是認真的。”她仍是面無表情,聲音空洞。
  狄傲辰無法分辨心頭是什么感覺,只覺得悲悲澀澀。心亂如麻。
  他早已明了,這段感情從一開始便是個錯誤,他沒權利要她屈就,她要离開,他只能尊重她的決定,畢竟,是他有愧于她。
  “你的傷——”
  “早好了。”
  她就這么迫不及待想离開他呢?
  他咽下酸楚,“好吧!明日我便送你回——”
  “不必。”她只要他帶她离開千回谷便可。千回谷在地勢方面,有絕佳的天然屏障,而唯一的出口是百轉林,但其中机關重重,光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可能出得去的。
  狄傲辰點點頭,強自抑下不舍。“如果這是你所想要的,我成全你。”
  他傷了她是事實,如果這是她的抉擇,他無話可說。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臨去之際,他遲疑的回過身,凝望著她看不出思緒的臉龐,輕輕他說:“也許現在再說這些已無意義,但是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一直是認真的。”
  沒讓地有机會看清他的神情,他關上房門。阻絕了他与她……也阻絕了兩顆備受煎熬的心。
  深沉的夜里,万籟俱寂。
  狄傲辰的身影,是這夜里的唯一點綴。
  風寒露重,寒意正骨,然而他卻不覺得冷,因為真正寒透的,是他的心。
  一道暗影由身后朝他移近,但他沒回頭,只是心力交瘁的閉上了眼。
  “你說,你是認真的?”一道好輕、好柔的聲音飄進他的耳畔。
  “那重要嗎?”他無法背棄顧湘影,而她也無法生受這樣的委屈,那再深、再濃的情,又能改變什么?
  “這是我最后一次問你,傲辰,你究竟將我定位于何處?”
  他倏地回過身來瞪視她。“你問我?你居然敢問我這個問題?!”
  全天下的人都可以不懂,但怎能連她也如此?
  “你以為,我為什么要跳下斷崖,与你同生共死?為了你,我差點殺了宮水凝;但也為了你,我饒過官水凝,這一切的一切,所為何來?而你今天卻問我將你定位于何處?!”
  楊翦柔捂住唇,兩行情淚順著雙頰滑落。
  狄傲辰歎了口气,凝視她的淚眼,再度開口:“任情感淹沒理智,是我的錯。對你,我比任何人都還要珍惜,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怎么也不愿以這种方式來褻瀆你,以我如今的身分,想要也要不起你,更沒有理由要你如此屈就,你值得匹配更好的人家,我尊重你的選擇,你我之間的婚約——”他閉了閉眼,毅然決然地道:“就此作罷!”
  乍聞此言,楊剪柔仿佛被掏空了,整個人呆愣在原地“你好殘忍、好殘忍……”楊剪柔喃喃地重复,壓抑了數日的悲痛在瞬間爆發開來,她失控地位喊:“你怎么可以這樣!給了我最刻骨銘心的情感,卻又要我硬生生的割舍,你是存心想逼死我嗎?”
  “我也舍不得啊!”他激動的將她緊緊擁住,“天曉得,這世上,我最不忍傷害的人就是你,要你承受這些,我何嘗不心痛?都是我不好,我太自私、不夠理智,害你陷入了兩難的痛苦煎熬。我一直以為,在我們有過生死相隨的刻骨銘心之后,其余都是其次,卻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柔儿”那你到底要我怎樣,你說、你說啊!“她淚如雨下的哭喊,猛捶他的胸瞠。
  “柔儿……我的傻柔儿!”他万般怜惜的吻住她,任理智拋向江祥大海,不顧一切地道:“留下來,我不要你走!說我自私也好,說我盲目也罷,要錯就錯到底了!”
  她閉上眼,止住源源而落的淚水,“這一生,我陪你沉淪……”痴也好,傻也好,她真的沒辦法舍不下他啊!
  “別怨我,柔儿。”他吻去她的淚,模糊地低喃。
  這一生,能得他全心摯愛,她已別無所求,只是……
  她輕推開他“那湘影……”顧湘影能接受她的存在嗎?
  顯然,他誤解了她的意思,沉郁的蹙緊眉。“我不會拋下她,只要她需要我,我永遠是她的丈夫。”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她知道我們的事嗎?”奪走顧湘影的丈夫,她已滿心愧疚,怎還敢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听聞狄傲辰如此護衛顧湘影,她仍是不由得泛起一股尖澀的酸意。
  狄傲辰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你放心,她會諒解的。”
  “她——好令人佩服的胸襟。”相較之下,她羞愧得無法面對他。顧湘影是那么的完美,而她……
  狄傲辰輕輕歎息,“別想太多,我和湘影的婚姻,并不是你想的那樣。”
  “我不懂。”触及向前的玉佩,她抬起頭,“為什么你沒有將玉佩交給她?你們在我之前便已訂下終身了,不是嗎?”
  “我和湘影之間并沒有男女情愛,因此,它不屈于湘影。就算我給,她也不會收。”
  楊剪柔愈听愈迷糊,“那你又為何娶她?”
  “這……”他為難地遲疑著。
  這是顧湘影的隱痛,他不該去揭開她极力埋藏的丑陋傷疤,否則,怕會對她造成二度傷害?她的命夠苦了,他這個做師兄的,所能幫她的,只有竭力保護她不再受到傷害,過往的晦澀記憶,就讓它隨風而逝吧!
  很難以啟齒嗎?轉念一想,她換了個方式問:“你們成親多久了?”
  “六個多月了!”這次他沒有猶豫。
  “六個月?”可是顧湘影的肚子看來,她怀孕不只六個月呀!莫非……“她怀孕多久了?”
  “呃……”他神色不大自然的別開臉,“八個月。”
  原來如此!
  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反應。“是錯誤?”
  狄傲辰當然知道她想偏了,但他沒有解釋。就讓她以為他和顧湘影是奉儿女之命成婚的好了,反正,他早已將顧湘影腹中的胎儿視為自己的骨肉,也許這是唯一能顧全所有人的方法。
  他語重心長的道:“我只希望你能記住,你們兩人對我而言都很重要,于你,有情;于她,有義。在情義之間,我無法抉擇,你懂嗎?”
  所以顧湘影得到他的人,她得到他的心,老天真公平,是吧?楊翦柔苦澀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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