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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說起揚州,其如詩如畫的美景自是不在話下,包括了著名的瘦西湖。以及与廣州怀圣寺、泉州麒麟寺、杭州鳳凰寺齊名的仙鸛寺,因此,也孕育了不少有名的騷人墨客,如唐代李白、白居易、杜牧,以及宋代的蘇東坡、歐陽修等等,丰富燦爛文化遺跡,使得揚州更添風采。除此之外,揚州最值得一提的,莫過于揚州人的驕傲——楊家的千金楊翦柔。
  楊翦柔是百年罕見的天姿絕色,尤其她的琴、棋。書。畫無所不精,為她贏來才女的美名。她澄靜如水的眸子,總是閃著溫柔悲憫的光芒,揚州城內的困苦人家,多半都受過她的恩澤,因此,眾人在贊不絕口之余,也使得她成為揚州人的榮耀。
  如此才貌雙全、絕俗出塵的女子,自是不乏登門求親之人,自她及笄以來,每日上門的媒婆都快將楊家大門擠破了,但是九年過去了,楊翦柔卻仍待字閨中,也許,這么一名靈慧無雙的女子,難尋足以匹配之人吧!
  繡完最后一針,楊翦柔輕巧的收了線,打量著自己几日來的成品。
  “哇!小姐,這松柏長青圍繞得可真是栩栩如生,你的繡功又更上一層樓了。”一旁的婢女惊喜的贊歎著。
  楊翦柔抿唇不語。
  古有明訓,大家閨秀就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更何況她一出門,全揚州城都引起了騷動,在這种情形下,她也只能在家刺刺繡、養養花來陶冶性靈了。
  一眨眼,一個下午又過去了,她伸直了腰杆,起身正視后頭的婢女,“我爹呢?”
  “老爺一整個下午都待在書房里。”
  楊翦柔沉思了一會儿,撩起裙擺,蓮步輕移的朝書房走去。
  爹爹會一聲不響的將自己關在書房那么久,只有一個可能,而在她行經書房開啟的窗扉時,的确也見著了父親正蹙著眉心,微微流露出感傷的神情。
  她沒敲門,便直接進入書房,由后頭撒嬌似的輕輕環抱住父親,“爹,您又在當悶葫蘆了!”
  楊震光回過身去,瞪了女儿一眼,“誰准你沒大沒小,叫爹悶葫蘆的?”但是他說歸說,語气里卻絲毫沒指責之意,反而帶著濃濃的籠溺。
  “本來就是嘛!您每次都這樣,有心事就悶心里頭,我若不主動問您,您才不會告訴我呢!”
  楊震光深沉地歎息出聲,“爹的心事還不就那几樁,有什么好談的?”
  “姐姐又怎么了嗎?”
  二十五年前,年輕气盛的楊震光,在娶了妻房之后,仍免不了有几段風花雪月的韻事,也因而認識了楊翦柔的母親——柳淑瑤。
  由于柳淑瑤自小孤苦無依,于是楊震光便將她迎進門來,納為妾室。
  不幸的是,他的正室醋性奇大,自是容不下柳淑瑤,對她百般刁難、虐待,但是溫馴如她,全都逆來順受的忍了下來;而當時的楊震光將心思全都放在生意上,從來不曾關注她所受到的委屈。
  后來,柳淑瑤怀了身孕,而他的正室卻仍是不孕,在這樣的情況下,正室一方面妒火中燒,一方面又优懼自身地位難保,因此,柳淑瑤所受的苦難就更多了,有好几次,她被折騰得几乎小產,所幸蒼天庇佑,她最終仍是生下了一對粉雕玉琢的雙生女——楊翦云与楊翦柔。
  由于膝下仍無子息,因此,對于這對女娃儿的出生,楊震光可說是喜出望外,將她們給疼進心坎里去了,對柳淑瑤也就更為疼惜。
  但是,孩子滿月之后,他因生意上的繁忙,有一陣子早出晚歸,只是他万万設想到,兩個多月后,柳淑搖竟帶著一雙女儿連夜离開了楊府!
  几度調查,他才明白了事情的真相——原來,他那將柳淑瑤母女視如眼中釘的正室,竟暗中計划毒死柳淑港瑤女三人,所幸蒼天有眼,讓她們避過了這一劫;但柳淑瑤擔憂女儿們會再次遭到毒手,于是下定決心离開。
  楊震光滿怀沉痛,一面自責著不該過度忽視柳淑瑤,害她白白受了好多苦,一方面也休了他那陰狠毒辣的正室,發了狂似的尋找柳淑瑤母女,決心窮盡畢生心力來補償她。
  又過了數月,柳淑瑤托人將楊翦柔送回。那時的楊翦柔已然奄奄一息、命在旦夕。楊震光心知肚明,若非楊翦柔自出生便較為嬌弱,如今又生了重病,生命垂危,而柳淑瑤又無力照顧她的話,柳淑瑤是說什么也不會讓女儿离開身邊的。
  于是,他盡全力來挽救楊翦柔這條岌岌可危的小生命,日日夜夜細心的照料著。數月后,楊翦柔終于脫离了險境,然后又花了半年的時間調養,才讓她重拾健康。
  自此,他們父女相依為命了二十四年。
  這二十四年來,他不曾放棄尋找柳淑瑤及大女儿的念頭,只是,一切就有如大海撈針般,所有的努力全成枉然,直到九年前……
  楊翦柔見楊震光恍惚失神了起來,又問了一句,“我那位冷若冰霜宮水凝姐姐又怎么了嗎?”
  九年前,江湖中出現了一名冷血無情的女子,名喚宮水凝,在偶然的机緣下,他發現,這名女子的容貌与他鐘愛的女儿楊翦柔一摸一樣!
  他大為惊駭,經過多方查訪證實,宮水凝的的确确是他失散多年的大女儿!
  然而,宮水凝卻不認他這個父親……不,或許該說她不屑認他!她那雙冰冷的眸子中,充斥著刺骨的恨意,對于他所提出的“團圓”,她只回以尖銳到今他心口抽疼的諷笑。
  楊震光承認,他是虧欠了她許多。這些年來,她必然吃了不少苦,她會恨他入骨,他也無話可說,但他是真心想補償的呀!為什么她一丁點机會也不給他?
  從那之后,他便費心留意她在江湖中的動向,對于她的每一個消息,他從未錯過。
  于是,他也知曉了十四年前,也就是楊翦云十歲的時候,柳淑瑤辭世,而水月宮的官主——宮宛宛,收楊翦云為義女,傳她武藝,而她從此改名宮水凝。只是,楊震光不懂,為何今日的楊剪云會變得如此冷酷?而唯一能融化她的心的人,只有……
  楊震光望向楊翦柔,猶豫了許久才道:“沒錯,我是在為翦云的事心煩。關于你姐姐的一切,我從未瞞過你,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沒讓你知曉。”
  “哦?”楊翦柔眨了眨盈盈秋瞳。
  “我巧遇你姐姐的那一年,也讓我打听到了一些關于她的事。她——痴戀一名男子,但令我不解的是,翦云的容貌与你如出一轍,美得絕俗出塵,但那名男子不但不動心,反而對她絕情至极。我不曉得他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只知道翦云已執著的狂戀了他九年,再這樣下去……我擔心她為了一個冷漠無心的男子而誤了自己。”
  “您是說……”楊翦柔跟著皺起秀眉,“姐姐會為了一個男人如痴如狂?”
  她沒听錯吧?姐姐不是連心都結了霜嗎?居然也能愛得死去活來。她想,這名男子能令姐姐動情,定非尋常之人。
  而楊震光的口答,也證實了她的揣測。
  “這人便是”幻影神劍“狄傲辰,他不是一個簡單的人物,而且,他的性子也孤絕得很,除了他的同門師兄妹外,還不曾見他与誰打過交道,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的,真不曉得翦云怎么會對這樣的人痴絕若此。”
  又是一個怪人。剪柔皺鼻子,暗想這道。
  “但是姐姐愛他,不是嗎?”
  “是的,所以我才會為此而煩惱呀!”
  凝望著楊震光愁眉不展的郁悶神情,楊翦柔心里突然閃過一個荒唐的念頭,連她自己也嚇了一跳,但她卻毫不猶豫:“爹,您說我的容貌与姐姐酷似、難辨彼此,是嗎?”
  “是啊!”楊震光本能的回答,不明白楊剪柔為何有此一問。
  “既然連爹都分辨不出來,外人就更不可能了,那么——”她深吸了一口气,好似下了什么重大的決定,“爹,不如我代姐姐去勾引……呢,不對,是”接近“狄傲辰,讓他喜歡上我,好不好?”
  楊震光差點被她這番語惊四座的話給嚇呆,回過神后,他斥道:“胡鬧!”
  “才沒有呢!”她一臉委屈的道:“是您自己說怕姐姐為了他而誤了終身,那既然姐姐回不了頭,我們就只好代她促成這段姻緣了。反正也沒有人分辨得出我和她的差別,那我假冒姐姐的身分去幫她爭取這段感情,有什么不對?而且,喜歡我就跟喜歡姐姐沒兩樣,只要他一動心,我就可以功成身退,不會有問題的。”
  這……這像一個云英未嫁的姑娘家所說的話嗎?她居然想主動去“勾引”一個大男人?!
  楊震光擋住有些發疼的頭,雙眉開始打結,“可……可是……你的名節……”
  “和姐姐相比,名節算什么!更何況,面對絕色的姐姐,他都不為所動了,您想,他有可能會對我怎樣嗎?再說,我也不容許一個打算拐來當姐夫的人占我一丁點便宜的。”
  “還是不成。听說這人非常孤微冷沉,并且极為排斥你姐姐,万一他傷害你怎么辦?這九年來,剪云數度痴纏他都沒有結果了,你要想達成目的也不容易,何苦白忙一場呢?”
  “就算是白忙一場,我也要試試!爹,女儿知曉您的心事,我知道您這些年來,始終挂心著流落在外的姐姐,并且對她有著深沉的愧疚,我也一樣呀!
  “從小到大,我擁有您綿綿不絕的關愛,但是姐姐呢?也許她正飽經風霜、承受現實生活的苦難。本來,我所擁有的,合該也是她的,可是……每當想到這里,我就好難過。如今,我好不容易能為她做點什么,就請爹娘讓我代楊家來補償她吧!”
  這也是為什么楊剪柔早過了婚配的年齡,卻猶未許夫家的原因。在知曉自己的姐姐在外流浪、吃盡苦頭的同時,她如何坦然安心的去追尋理想穩定的歸宿?
  楊震光無言以對。
  自小,他這女儿便有顆溫柔又善良的心,因此,她會有這樣的想法也不足為奇,尤其,她所心疼的人是她的至親手足,她會這般義無反顧,也就不值得意外了。
  看出楊震光已有些許軟化,楊剪柔又繼續道:“好嘛!爹,您就答應人家啦!女儿保證,絕不讓自己受一丁點傷,如果事情沒有轉圓的余地,女儿保證會立即收手,絕不勉強自己,好嗎?”
  “這……”楊震光掙扎了許久,終于勉為其難的點頭。
  不是他厚此薄彼,楊翦云和楊翦柔兩人都是他鐘愛的女儿,任何一個受了委屈,他皆万般不舍,只是……或許是對楊翦云多了几分的愧疚,而楊翦柔又信誓旦旦的向他保證會好好保護自己,于是,他讓她放手一試,也許事情真能有個完美收場……
  听說,狄傲辰几日前一舉殲滅風月派,所以,楊翦柔猜測,他應該還在附近才對,不過,只能靠運气了——雖然這樣漫無目的的找人,讓她覺得自己很呆。
  毫無頭緒的楊翦柔找了間茶坊,打算先休息一會儿,再想想下一步該怎么走,突然,她的目光被不遠處的一道身影吸了過去。只見這名男子渾身散發著一股筆墨所難以形容的獨特美——极冷、极傲,卻也莫名的抓住了她的所有思維!
  他俊得不可思議,面容宛如鐫刻而成般的卓眾、眩目。他可說是她所見過最出色的男子,她甚至找不出任何一個詞句足以形容他的絕俊超凡。呆接著,她的視線投向他擱置一旁的劍……她倏地瞪大了眼。會嗎?會是他嗎?
  直覺告訴她,他便是她費盡心力要我的狄傲辰,但這太瘋狂了,持劍之人多得是,雖然他很符合父親早先告訴她的——俊逸出眾,可帥又不是狄傲辰的專利,相貌不俗的也大有人在呀!
  但是,不管如何,只要有一丁點的可能,她就不能平白錯過。
  見那名男于丟下銀子起身离去,她輕咬著下唇凝思了一會儿,也隨之結了帳,悄悄地跟了上去。
  習武之人的腳程一向很快,倒是難為了楊剪柔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她在后頭追得吃力,又還得遮遮掩掩的,深怕被他發覺她在跟蹤他……唉!真累。
  拐了個彎,她隨著進入一條無人的巷子。
  咦,人呢?怎么不見了?
  楊剪柔左右張望著,想尋找他的身影,隨即一柄寒光閃動的劍,由她身后抵上了她纖細的頸子。
  “如果你不想活了,我可以成全你。”有膽跟蹤他,就得要有深切的認知,他可不是隨時都有興致和人玩貓捉耗子的游戲。
  楊翦柔硬著頭皮口道:“就算我跟蹤你,也罪不至死吧?”
  她小心翼翼的應對,深怕一個不小心,便會在死劍下!
  可心慌歸心慌,楊剪柔仍沒忽略劍身上所刻的蒼勁字体——幻影;她心頭狂震了一下。真的是他!他真的是幻影神劍狄傲辰!
  狄傲擰起眉,本已微蹙的眉心,又攏得更深了。
  這不是錯覺,這聲音他真的听過,而這身形,看來确實有些熟悉。
  打從在茶坊時,他便感受到一道异于尋常的凝注目光,那時他并不以為意,但是出了茶坊之后,要是那人還敢跟來,便是嫌自己命太長了。
  而令他感到些許意外的,是這名跟蹤他的女子似乎不具武學基礎。她是沒有自知之明,還是蠢得太徹底?
  狄傲辰冷冷地一扯唇角,要是她還搞不清楚狀況,他不介意幫助她“清醒”!
  楊翦柔戰戰兢兢的伸出兩指夾住劍身,小心翼翼地將它移開她的脖子。“看在我們是舊識的份上,用不著這么嚇我吧?”
  舊識?!這种似曾相識的感覺愈來愈濃,他沉聲道:“轉過身來!”
  不用他說,她也打算回身与他相對了。“嗨!傲辰,好久不見。”
  應該是很久了吧?她也不曉得姐姐和他究竟多久沒見了,還有,姐姐是這樣喚他沒錯吧?
  看清眼前這張絕美麗容,狄傲辰的俊顏瞬間冷得令人背脊發寒。他可從未允許宮水凝如此親密的喚他,他与她之間,從來就什么都不是!
  “無恥!”對于這痴纏他多年的女人,他除了鄙夷之外還是鄙夷。
  “你……”這太沒道理了,她明明什么也沒做呀?“請問我是說了,或者是做了什么無恥的事嗎?”
  對宮水凝這般輕賤的女子,狄傲辰連多說一句話都懶。他靈巧的將劍收回,甚至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轉身就走。
  “喂、喂……”好不容易找到他,他怎么可以什么都不說就地下她走人?
  情急之下,她急忙拉住他的衣袖。
  狄傲辰一雙幽瞳眯了起來,“放手!”只是短短兩個字,卻教人冷進了骨子里。
  霎時,楊翦柔打了個寒顫,惊退了几步,小臉微微泛白。
  她終于深切的体會到,為何江湖上會盛傳狄傲辰冷酷如冰了。他全身上下根本就沒有一絲絲人性化的溫暖,她怀疑了連血都是冰冷的。
  楊剪柔深刻的領悟到,自己當初的想法有多天真,這樣一個男人,別說是對她動情了,就連与她吸同一處的空气,他都不屑!
  但是,她不甘心就這樣宣告失敗,她一定要為姐姐盡一分心力,再艱難她都要試!
  只是,他根本不可能讓她留在他身邊,她該怎么做才好?
  也許是老天有心幫她吧!當狄傲辰繞過她,舉步想离去之際,一把飛刀由不知名的暗處朝他射來,以他俐落的身手,旋即不費吹灰之力的閃過,而他身后的楊剪柔,還來不及轉身察看究竟發生何事,那飛刀便硬生生的刺入她肩頭。“啊——”她痛呼出聲,承受不住突來的劇疼,跌坐在地面。狄傲辰懶得理她,第一個反應便是看那名匆忙竄逃的人。“喂,等等啦!你不能丟下我。”楊翦柔急忙叫住他,“好……痛”狄傲辰這才轉身正視她。一點小傷就叫成這樣,太不像宮水凝的作風了;還有,她几時不濟到連一只小小的飛刀都躲不過?他在心里冷笑著。或者,她幼稚可笑的想一招苦肉計,企圖軟化他?你不能這樣!好歹我也是遭你連累才會受傷的,你若棄我于不顧,于情于理都不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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