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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梁大叔,你找我,是不是事情已辦成了?”
  梁譽為寨里的二寨主,与三寨主梁寬同為路維陽的父執輩。自從路維陽在二十歲時坐上寨主的位于后,他就一直在輔助這位年少的寨主,培養他獨當一面的能力。
  至今已有五個年頭了,路維陽也不負所望,不僅有獨到的決策力,更能權衡得失、謀定而后動,帶領著“勁云寨”的弟兄游走于江湖中。
  他們雖多以搶奪為生,但從不害人、傷人,而且,搶奪的對象、永遠都是那些殘暴不仁的富商巨賈。
  但路維陽心知這种搶奪之路絕非永久之道,于是和梁譽商議,決定在慕連山下找一塊地,蓋一間山庄或武館,不僅可轉為正途,弟兄們日后也不用再為未來生計而煩惱。
  只是那塊地緊連郝碩將軍府的別業,將軍府中的人早已將那塊地占為己有,不准他們在那儿建任蓋館。
  梁譽于月前正式前去洽談。
  他搖搖頭,“那些人只知魚肉鄉民、賣官進爵,哪還會講情理?那塊地雖是我們買下,但他們卻百般阻撓,說我們在那挖地造屋會坏了風水,偏偏官又告不成,咱們老百姓真是有冤無處申啊!”
  “簡直豈有此理!”路維陽忿忿地眯起雙目,一拳擊在桌上。
  “所以這事還有得耗。剛才我已請梁寬到杭州暫停建庄材料的運送,省得到時無法行動,還累積一大堆沒用的東西。”
  “不!讓我去一趟慕連山,我就不信斗不過他們。”路維陽冷冷一笑。
  “少寨主,你得小心行事。郝碩將軍向來跋扈,他自以為立了不少軍功,所以目中無人,要斗他并不容易。”梁譽擔憂的道。
  “我自有主張,你不用擔心。”
  路維陽有十成十的把握,因為哪個貪官不怕死?何況他握有能讓他們死的證据呢!
  只是慕連山路途遙遠,這一來一往少說也得月余的時間,那她怎么辦?獨留她在這儿他實在不放心,但又不能帶她走,真是讓他傷腦筋啊!
  “那就好。對了,我一進京,到處都看到御林軍的人馬流竄,听說好像是皇上最疼愛的小格格宁羽被綁走了!”
  梁譽突如其來的一問,讓路維陽的心猛地一震。
  “這……她是被我綁的。”他坦言。
  “什么?你綁的?”梁譽大吃一惊,臉上瞬間已換上了多种顏色。
  難怪剛才梁寬有事想告訴他,卻又支吾了半天,原來是……
  “是我綁的。”
  “你為什么要綁她啊?她哪儿惹了你,你要這么做?天!這可是要殺頭的,搞不好還要滅門啊!梁譽暴跳如雷,怎么也想不通少寨主怎么會惹上紫禁城里的小格格!”
  “彩虹死了。”他淡漠的一句話更是引來梁譽一陣惊歎。
  “天——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彩虹是怎么死的?難道她的死和那小格格有關?”
  “當時我親眼看著她騎馬追逐彩虹,使彩虹惊嚇得直往前奔,在慌亂中墜下了山谷。”路維陽神色黯然。
  他壓力非常重,他理當殺了宁羽格格為彩虹報仇,卻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會弄到現在這种進退維谷的地步。
  “原來如此。那你……已經殺了她?”梁譽心底大喊不妙。
  路維陽搖搖頭。
  “那她現在人呢?還在大牢里?天!就算她罪無可赦,但她是金技玉葉,哪受得了這种苦!”梁譽也為這事傷神。
  “她現在在我房里。”
  “啥?”梁譽掏了掏耳朵,更加迷糊了!突然他心念一轉,低聲探問道:“難道你已經把人家給……吃了?”
  路維陽揚起頭,勾起一抹冷笑,“對!我是把一朵嬌艷怒放的花儿給折了。”
  “你——這下可好!就算我們把她放回去,你也難逃被通緝的命運。”梁譽大歎了一口气,沒想到他才离開一個月,寨里竟發生那么多他始料未及的事。
  如果路維陽當真被抓或遭遇什么不測,他怎么有臉去地下向老寨主交代?路維陽可是老寨主臨走前交給他的責任啊!
  “我并沒有要放她回去的意思。”路維陽自在的說,薄唇彎起一抹諷笑,“她已經是我的人了,我不會任我的女人离開我。”
  “可是——”
  “梁大叔,你不用說了,我的心意已決。”他斷然截去梁譽的話語。
  “唉!好吧!既已鑄下大錯,就只好盡力挽回了。宁羽格格呢?她可安分?八成是亂成一片了吧?”宁羽的蠻橫性情就連梁譽常年在山寨里,也時有耳聞。
  “她?”說起宁羽格格,路維陽糾結的眉使舒展開來了,“是個天真可愛的小女人。她剛到時,的确凶的像只母老虎,但現在已被我馴得服服貼貼的。”
  瞧他一副笑意盎然的模樣,梁譽這才恍然大悟。“難道你……你由恨生愛?”
  愛!路維陽聞言,猛地煞住笑,心口陡地漏跳一拍。
  “梁大叔,你言重了,今生我根本無意談情說愛,況且家未安,什么也別想。對于她,我是恨意滿滿,所以,要讓她一輩子成為我的禁高。”
  “一輩子!梁譽心中大歎,看來路維陽已深陷愛戀而不自知吧!否則哪個男人會自愿綁一個女人或被綁一輩子呢?”
  “好了,我們別再談這個麻煩的女人了,咱們赶緊商議看看怎么對付郝碩將軍府的人。”他蓄意轉個話題。
  梁譽沒轍,只好搖搖頭坐在他對面,一同商討對策。
  三天后,路維陽和梁譽再一次動身前往慕連山。
  這三天來,只因為梁譽一個“愛”字,弄得路維陽心里直發毛,一連三日都不敢回房,晚上也都待在書房打腦,就怕梁譽一語成戲,怕他真的愛上了那個蠻丫頭。
  他甚至連出發時也沒向宁羽格格說一聲,讓她一個人待在房里,完全不知他的心態。
  此刻,宁羽格格就在房內哀聲歎气,一副心神不宁的樣子。
  她不懂路維陽為何那么多天不來看她?難道他真的恨她,不打算理她,甚至決定將她軟禁在他的房里,讓她自生自滅?
  不!她宁可做任何事來償還這份虧欠,也不要一輩子被關在這個烏不生蛋的地方,過著暗無天日的日子。
  不——她不要——一想到這儿,她便沖到房門口拚命敲打著門板,“放我出去——我不要再待在這里放我出去。”
  等了許久,仍不見人來,于是她更用力地敲打狂喊著,“路維陽,你死去哪儿了?為什么那么久不來見我?為什么……為什么……嗚——”說到這儿她哭了出來,那是一种無助、蒼茫的悲倩,還帶有一點儿思念的情停。
  她真的好想他……想念那個這些日子來一直對她不聞不問的男人。
  “你煩不煩?一會儿敲、一會地哭的,真是找晦气!”
  魏小芳怒气沖沖地打開門,瞅視著一臉淚痕的宁羽格格。她其實早就想對付她了,只是苦于沒有借口,更頭疼這丫頭這陣子競安安靜靜地不吵不鬧,客她想借机除掉。心頭恨的机會都沒有!
  這下可好,寨主剛走,她就按捺不住寂寞,開始本性畢露地呼天喊地,這豈不是上天給她教訓她的大好机會嗎?
  “放我出去,不要把我關在這里,不要……”子羽格格哭哭啼啼地喚泣,向來無所謂的履眸上頭一次抹上失措。
  “不要也不行,這可是我們寨主下的令,誰敢違抗啊?”魏小芳語气冷冽,表情更是絕情冷硬。
  她在心中暗自慶幸著,寨主走得正好,從現在起,看她怎么對付她,她要把宁羽格格身上那一層嬌貴之气給刷干淨。
  “我要見他,你去叫他來見找。”宁羽格格單純地嗅不出半點儿危險意味,仍執意為自己的權益爭取著。
  “喲——你以為你是誰啊?又以為這里是哪儿?我警告你,別對我大呼小叫、頤指气使的,我可不吃你那套!要見他可以,來啊!舔我的鞋尖找就去請他來。”
  魏小芳嘴角彎起一道明邪的笑抓,利眼閃著吊循的光束。她想看看貴為皇格格的宁羽落在她手上還怎么驕傲得起來?
  “你…你好過分!”宁羽格格皺著眉瞪著她。
  “我過分?那我問你,你自己的所作所為就不過分嗎?你老是拿自己是格格的千金之等去欺壓。凌辱別人的自尊,這樣就不過分?哼!像你這种人,死了遲早會丟進油鍋的。”魏小芳故意嚇唬她。
  “不要……不要……我不要下油鍋……”宁羽格格緊緊抱著自己蟋成一團,蹲在魏小芳面前抖瑟不休。“我告訴過他,我葉以贖罪的,可是他不肯……”
  “你打算怎么贖罪?”魏小芳一听,眼前一亮。
  “我可以…可以幫你們做事,洗衣、挑水——”
  “哈……哈……哎喲!我肚子好疼啊!這真是天底下最好笑的大笑話。難怪我們寨主會拒絕了,憑你,會知道衣服怎么洗嗎?”魏小芳放聲嘲笑。
  “我……”她無話可說了,因為,她當真不會
  “我說得對吧?你除了對人么喝外,還會什么?”魏小芳并不肯放過她,仍在那儿冷冷的恥笑她的無知。
  “但我可以學,只要你讓我去做。”像似為了賭一口气,也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女人,宁羽格格不顧一切地說道。
  “你是當真的?”魏小芳的眼神變得陰晦,對她投射出犀利的光芒。
  “嗯!”宁羽格格認真地點點頭。
  “那好,反正我們寨主不在,而且一個月內是不會回來的,我就成全你吧!”魏小芳嘴角揚起冷冽的笑意。
  “你說什么?他不在……”宁羽格格心底赫然感到一陣失落,像是遺失了什么,覺得空蕩蕩的——
  一個月?好久啊!她得等那么久才能再見到他嗎?
  為什么他說走就走,連來跟她打聲招呼也不肯?他明明已經對她……想到這儿她又抑不住悲傷,覺得自己簡直就是個傻瓜、笨蛋,乖乖的送上自己的清白,別人卻嗤之以鼻!
  “你有完沒完啊!哭夠了沒?”見宁羽格格那副淚漣漣的模樣,她就嫌心煩!
  宁羽格格依然沉陷在悲傷中。
  “夠了!你不是要贖罪嗎?哭哭啼啼的,你要怎么贖罪?”
  听她口出此言,宁語格格忍住心痛,硬咽地說:“你說,你要我做什么?”
  魏小芳眼珠子轉了轉,坏心眼地說:“很簡單,現在是煮飯時間,你先去灶房幫忙,然后再到灶后的柴房把那些柴劈一劈。”
  “煮飯?劈柴?”她凝了聲。
  “怎么,后悔空口說白話了?”
  “不——我沒有后悔,我只是怕自己做不好。”宁羽格格急忙駁斥,她最討厭人家把她給看扁了。
  “那好,跟我來吧!”
  魏小芳見她自投羅网,心中得意极了,到時候就算寨主怪罪下來,她也可說是這個笨格格恃其驕縱的身份,硬要做這些粗活的,怪不了她。
  好不容易在熱气騰騰的灶房內做好了一頓飯,宁羽格格已是揮汗如雨、虛脫無力了。
  整個山寨少說也有上百人,看著這一大鍋的菜料,她當時就傻了眼,幸虧身旁有云嫂幫忙.她才能熬過這段時光。
  云嫂可說是自她被劫進山寨后所遇到的頭一個好人,她是個四十出頭的婦人,年輕時便死了丈夫,唯一的女儿又在三歲時因高燒不退而辭逝,這對一個女人是很重的打擊。
  初見宁羽格格,她便喜歡上她,因為,宁羽格格那雙亮燦靈活的大眼像极了自己早夭的女儿,如果小女儿現在還在的話,也差不多是宁羽格格這般年齡。
  在移情作用之下,她對宁羽格格非常關切,凡是粗重一點儿的工作全由她擔待,還直抱怨魏小芳憑什么讓她做這种事?
  “格格,你別做了,剩下的由我來清理吧!”
  見她一雙白皙的玉手全是被熱油噴上的傷痕,云嫂心痛的道:“很疼吧!這种傷疤不易消除,得赶緊敷藥才行。”
  宁羽格格咬牙刷著鍋,身上的那股傲气使然,讓她不想放棄,雖然她真的好疼,手上刺痛的感覺再加上冰水的刺激,讓她忍不住掉下了淚.
  “沒關系,你們能做,我當然也可以。”她鼓著腮幫子,賭气道。
  “說什么傻話,我們這些粗婦早就做慣了這种事,你是千金之軀,千万別跟小芳那丫頭嘔气,虧待了自己。”云嫂搖頭道。
  “云嫂,連你也這么認為?”
  宁羽格格頓住手上的工作,一臉受挫的模樣,原來魏小芳說的全是真的,她當真給人一种軟弱無能的感覺,除了頂著“格格”的頭銜四處欺辱人外,她可說是個徹頭徹底的廢物。
  “許多事是改不掉的,像你就是金枝玉葉,這就是事實。”云嫂笑笑的說。
  宁羽格格用力搓了一下碗盤,突然抬頭堅決道:“從現在起,我不是格格了,你就叫我才羽懂嗎?還有,金枝玉葉這四個字再也別在我面前提起,知不知道?”
  雖然她嘴里說不當格格,不再是金枝玉葉,但說出口的話怦然是命令的口吻,尊貴之气仍在。
  云嫂听了,又好气又好笑地說:“是,宁羽。”
  她點點頭,繼續埋首洗她的碗。突然她看了一下窗外,哎呀!不好了,天色都暗下來了,她還有一堆柴沒劈呢!
  “云嫂,這里交給你,我得去劈柴了。劈了柴,還要去溪邊洗衣服呢!”她匆匆忙忙起身,舀了杓清水洗手。
  “你說什么?還要劈柴、洗衣?!”云嫂瞠大眼,難道這又是魏小芳出的餿主意?
  “嗯!”她點點頭。
  “不行,你做不來的。”
  “你放心,我會做給你看的。”說完,她對云嫂遞上一個嬌俏的笑靨,興匆匆地奔到柴房去。
  一進柴房,她看了一眼堆著有一個人高的柴薪,心底突覺發毛。發寒、發涼,一直涼到背脊、四肢
  天!這要劈到何年何月啊?魏小芳為什么要用這种方法整她呢?
  “你還在這儿發什么愣?快劈呀!”魏小芳就知道她會退卻,所以跟來瞧瞧,果然看見她手拿著斧頭傻傻的呆站在那儿。
  “可……那么多……”宁羽格格發現自己拿著斧頭的手竟在打顫!
  “你不是一向很自傲、自豪嗎?劈了這些柴,才更能表現出你的能耐啊!”魏小芳用激將法。
  “我——”她看了看這堆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道:“好,我劈。”
  宁羽格格坐在椅子上,拿起它們一塊塊地使勁儿劈著,几次因差點儿對不上准頭而劈到了手!粗糙的木柴刮著她柔嫩的手心,滲出不少血痕,她忍著疼,硬是一塊塊地解決掉它們。
  魏小芳嘴畔凝起猙獰的冷笑,看她額上不斷流出汗水,手心也滴出了血珠子,這才滿意地道:“好好做,這樣才能贖你的罪過,別忘了還有一籃臭衣服得洗呀!”
  嘮叨了几句后,她才打了個呵欠,得意地离開。
  待她走后,宁羽格格終于滴下強忍已久的淚,咸濕的淚滴在手臂的傷口上,她疼得抽搐起來,但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絕不能再沉溺在以往的矜貴生活中,她一定要讓路維陽對她另眼相看。
  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過了二十來天,宁羽格格的一雙柔嫩的小手硬生生地弄上了几個新茧,更有著大小不一的傷痕;丰潤的身子也被餓得消瘦了一大圈,任何人見了都難以相信,她便是那個傳聞中驕縱霸道的宁羽格格。
  今天,她又提著一籃衣裳到溪邊洗衣,鹵皂和著冰水侵蝕著她的玉手,使得傷口更形嚴重,甚至還發了炎,變得又紅又腫。
  但她一心企盼著路維陽能赶緊回來,看見她改頭換面的模樣,她想親口告訴他,她已學了好几道他愛吃的小菜,等著親自下廚做給他吃。
  憑著這個信念,她一直撐到現在。
  她唇際帶著苦澀的笑,拚命地搓衣,卻不知此刻寨里的每個人正鬧哄哄地在說笑,高高興興地圍在一團,唯獨她被遺落在天的另一方……
  “寨主、梁大叔,你們回來了,那塊地解決了嗎?”寨里兄弟興高采烈的問道。
  “寨主出馬,當然馬到成功。”梁譽怎么也沒想到路維陽手中握有郝頓將軍府前年私吞賑災米糧的證据,對方在大惊之下,二話不說就同意了土地歸還,還附贈了一塊農地給他們呢!
  “這樣太好了!”眾人開心道;“咱們今晚就來場慶功宴,如何?”
  “好——就這么決定。”梁譽附和道。
  路維陽陪著笑,眼神卻四處張望,怎么沒見著“她”呢?
  “小芳,格格呢?”他走到神色不定的魏小芳面目前。
  “呢……我哪知道,她是格格,我也管不著,這陣子她愛逛哪就去逛哪了。”她心想,這下糟了!她沒料到寨主會提前回來,她還沒找到除掉宁羽格格的辦法耶!
  “是嗎?”路維陽雙眼一眯,勃然大怒道:“她就是狗改不了吃屎!”
  “我!我灶里還有點儿東西,得赶緊去瞧瞧,待會可以讓你和梁大叔當消夜。”
  她找了個理由离開,打算一不做、二不休!
  路維陽走出大廳,遠离里頭喧揚的笑聲,為什么他無法像他們這般快樂呢?或者是因為沒看見她吧!該死的女人,她究竟跑哪儿玩去了?
  魏小芳怎能放任她單獨行動,難道不怕她溜了嗎?
  才走進院里,他便被云嫂喚住,“寨主,我……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什么事?云嫂。”他帶笑迎向她。
  云嫂在寨里已有二十几年了,她雖是個下人,但他一向尊敬她。
  “是這樣的——”云嫂因為看不慣魏小芳的囂張,將她的所作所為,一五一十全盤說出。
  路維陽乍听,簡直難以消化這個事實,他臉色极為難看地問道:“你說,她那么晚了,還在溪邊洗衣?”
  云嫂點點頭,“這些日子都是這樣,她得煮飯、劈柴、洗衣,弄得沒時間休息,我看得真是難過啊!”
  路維陽再也待不下去,直沖向溪邊。
  越過石路。踏過淺灘,遠遠地,他看見了她——
  真是她!她真的跪在大石上用力搓著衣服。
  老天!那么冷的天,溪水又這么冰!她哪承受得住?
  “宁羽……”他對著她大喊。
  他多希望現在就能牢牢的抱住她,緊緊的鎖住她,不准她再折磨自己了。
  宁羽格格在恍地中听到了他的聲音,連忙抬頭一看,果真是他!他正在對自己揮舞著雙臂,昂藏挺拔地位立在對岸大石上。
  “維……維陽……”她喜极而泣,知道他終于來找她,他并沒有拋下她!
  她陡地站起身,放下洗了一半的衣服,打算穿越木橋過來。
  “別動,危險——你等我過去——”他雙掌在嘴前合成個圈,大聲對著她說道。
  宁羽格格咧嘴笑了。就在這時候,路維陽看見從她身后突地竄起一個蒙面黑影,他還來不及警告她,剎那間,宁羽格格已被那人狠狠地推入溪底。
  “丁羽——”
  他整個身子霎時僵住,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見她的身影隨波逐流,他根本來不及細想,整個人已躍入了溪水中。
  宁羽,你撐著點儿,你不能有事……路維陽在心底咆哮。
  他熟知這里的地理環境,隨著溪流而去,即是一個疾沖而下的瀑布,太危險了!
  “救命……維陽,救命……”石塊不停撞擊著她的身子,溪水不斷沖進她的肺部,好痛……好難受…她不想死啊……
  他听見了她微弱的呼喊聲,順著水勢拚命往前划動。
  “宁羽,我來救你了,宁羽,千万不可以放棄——”他在她身后叫著,但愿她能听得到。
  然而瀑布聲愈來愈近,路維陽心中大感不妙。
  水流湍急,逐波而流的速度愈來愈快,突然一陣重墜,路維陽覺得自己的身子被巨大的浪潮給襲中,就快昏厥了。
  但他絕不能倒下!他還得力持清醒,以便救宁羽格格。
  直到沉入了水底,他立即翻身疾速往上游,拚命找尋宁羽格格的身影,水無情地沖進他的鼻內、口中,眼前更是茫然一片,但他仍不肯放棄,沖出了水面,他猛吸了一口气,又再度潛入水中繼續找她。
  時間分分秒秒過去了,他一心糾結在宁羽格格身上,深怕她會撐不下去。
  宁羽……宁羽……你究竟在哪儿?
  終于,他在水底一塊礁石上看見被水草纏在那儿的宁羽格格。路維陽心一震,快速游向她,將她摟進怀中,直沖向上,好不容易翻上岸邊。
  “宁羽、宁羽,醒醒,你快醒醒,吸口气啊!”見她毫無動靜,也沒有半絲清醒的跡象,解開水草,路維陽連忙堵住她的嘴,將自己体內的空气傳送給她,一面按壓她的胸部,以便壓出多余的穢水。
  “咳……咳……”宁羽格格深端了一口气,緊接著吐出一大口穢水,白皙的臉龐這才微微泛出紅光。
  “宁羽——宁羽——你還好吧?”路維陽緊繃、擔憂的臉色終于添上一抹安慰的笑意。這時,他才有机會仔細端詳她的容顏,天——她怎么瘦成這般?握住她小手的掌心也能感受到那陌生的粗糙,低頭一瞧,他更被她手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与茧疤給撼動了心。
  該死的!他不在的這些時候,她究竟吃了多少苦?
  “陽……維陽……真的是你嗎?”她虛軟地伸出手輕撫他的臉、鼻、眼,當感覺這一切是真實的時候,她開心地笑了。
  但突然她秀眉又是一攢,“我想起來了,剛才……剛才好像有人推了我一把,真的……是有人推我,咳——”
  “別說了,我都看見了。”他輕拍她的背脊。
  “你……看見了!”
  “那人蒙著面,距离又遠,我看不清楚。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查出來的。”那人必是寨中的人,若不揪出來,宁羽格格必將時時處在危險中。
  而魏小芳對她的折磨,他也不能等閒視之,不過個下人,她憑什么這么做?
  几次作亂他都饒過她,這次他定不再寬容,回寨后,他一定得好好懲戒魏小芳不可。
  她點點頭,力乏地說:“陽……我好冷,又好……好累,好想睡…”
  他神色一凜,急切地搓暖她冰涼的身子,“千万別睡,我知道你冷你累,但千万別睡,跟我說話,宁羽——”
  她硬撐了一下眼皮,最后,還是微揭了兩下后閉上了。
  “不——宁羽……你不能睡……”天哪!她的身子已毫無体溫,這么一閉眼,九成九會一睡不起,他得找個地方暖和她的身子才行。
  他陡地抱起她,直往山上疾奔,他記得在那儿有間小石屋,是小時候父親搭來給身子骨向來虛弱的娘御寒用的,今天應該可以派上用場。
  宁羽,你要勇敢的活下去,找不准你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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