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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夫人?夫人,該起床了。”
  拉喜迷迷糊糊睡夢中讓小扯子給扰醒,她揉著眼睛推開溫暖的被毯,依然處于茫茫然的狀態中,不知所以。她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伸個腰儿,揉揉酸麻的頸。
  “夫人,我幫您端來熱水,您快點梳洗梳洗,時候不早了,我們要忙的事還很多呢!”
  拉喜勉強自己伸腿下榻,看著小扯子像只忙碌的蜂儿滿帳子亂竄,害得她才剛醒的頭又暈起來,“小扯子,究竟你在急什么?什么時候不早了?我看天儿也才剛蒙蒙亮吧?”
  “不,早就日上三竿了,夫人。”小扯子扶她起身說:“您都不曉得這天亮得有多早,我可是整整擔心一晚上,幸好主子沒有對夫人怎么樣,對吧?”
  主子?拉喜猛的憶起昨夜儿發生的一切,嘩的紅潮涌上她雙頰。
  “夫人,大人您怎么了?您的臉儿好紅喔!”
  拉喜低著頭走到青銅鏡台前,“幫我拿那套藍袍來,扯子。”
  “不,不成,夫人今天可要打扮得漂亮些,可不能讓可汗宮中的貴婦給比下去了。”扯子單手支頤想了又想:“啊,就穿那套雪色粉緞袍吧!那套袍子繡滿各色珠寶,才能配襯出夫人的身分嘛!”
  “你在嘀咕什么?小扯子,我一個字也听不懂。”拉喜雙手鞠水洗掉一夜的輾轉難眠,取過鐵架上素色小手絹抹去臉上水滴后說。
  小扯子捧過一杯鹽水与清新口气的甘草片遞給夫人,并說:“方才小扯子接到主儿的命令,要我替夫人准備准備,大人等會儿要攜夫人入朝晉見。或許,可汗將會舉行酒宴或是競技等等,您和大人會在可汗宮中逗留几天。”
  拉喜才憶起兀爾提過這件事。
  記得昨夜見受此一打擊之后……自己曾想要离開突厥、离開兀爾,讓他得愿以償——她認輸的离開。
  直到現在她心中還是打著那個念頭,可是有一點她非問清不可……“扯子?”
  “什么事,夫人?”
  “如果女人家圓了房,是不是就會有孩子了?”
  “唉呀!”小扯子捧著臉搖著頭說:“人家是還未出嫁的姑娘家,怎么會知道這种事呢?夫人真討厭。”
  拉喜不相信的看看她,“你真的不知道?還是假裝的。”
  “當然是——假裝的囉!因為大娘告訴小扯子從今而后要裝小丫頭裝得像一點,才不會給夫人添麻煩。”小扯子傻笑著說:“這种簡單問題小扯子自然曉得,這可不是臭蓋吹牛的,我常听我娘和我姨娘們在講這些事情。像是怎么樣會生女娃,怎樣會生男仔,還有初夜通常會很疼痛、落紅等等問題,我可真不是蓋的,……”
  拉喜愣了一下,第一次會痛?真的?昨夜她為什么沒感覺到半點疼痛?落紅又是什么?
  “……凡是這种問題,問我小扯子准沒錯!”扯子沒半點察覺到夫人臉色的异常,“圓房不一定就可以生孩子,要看運气。有些人一舉就得子,有時要要做個兩三月或上年的。”
  原來,圓房是每個人都不同?那么她不痛也該是正常的。“怎么樣才知道有孩子?”
  “女人家每個月的那個……在怀孕之后就不會來了。”
  拉喜對這消息也是瞪大眼睛,充滿惊奇。
  換成小扯子對夫人大搖其頭的說:“為什么堂堂的公主,會連這類事情都不知道呢?”
  “這你就不曉得,小扯子,本來每位公主出嫁前我們母后或是妃子,都會將生儿育女這等大事以書畫傳授給我們。可是這回我出嫁得突然,根本沒時間請教這种事,什么都一無所知。我也覺得頗不方便。”
  “原來如此。”小扯子說:“公主就是公主,真是不簡單。”
  太好了。那么只要再過几天她每月的日子報到了,她會知道是否怀了兀爾的小寶寶。沒有寶寶,她便要回巴蘭去。
  因為這樣,他才會高興。
  拉喜微笑的走到衣箱前,預備更衣,低頭瞧著身上單薄的罩衣,她突然想到:“小扯子,昨天你還曾回帳內嗎?”
  “不,沒有。扯子一整夜都被人關在仆人住處。”
  難道會是他嗎?拉喜心中微微希望的想著,會是兀爾在她睡著之后,又回帳內,并把她抱回榻上睡的?是不是他?是不是他關心自己或……
  “准備好了沒有?”
  真是說人人到,拉喜心一悸,不想不愿也不敢回身去面對兀爾,怕自己想起昨夜羞人的一幕幕情景,她怎么會那么……不知克制的喊叫呢?
  但他自動的移向帳內,站到她的身前,“我已經吩咐人備好馬車在外,今天我与你乘車前往可汗宮中。”
  不得已,拉喜終究要抬頭看他。
  他好英俊,自他微揚的眉、蔚藍眼到帥气高貴的突厥部族大人打扮。
  她,為何一臉的害怕呢?她有沒有發覺她的情書失蹤?是否許多的罪惡填滿她的心,所以讓那一雙美麗的眸子,閃爍著逃避?她為何不敢看他?兀爾想要伸出手去狠狠的揪住她、逼問她,誰是她最新愛慕的人?她何時移情別戀的?她怎么敢背著他——
  但理智阻止他的莽撞,他需要好好想過一遍,弄清自己心中纏著一團攪和不休的是什么樣的情緒?他想要什么?拉喜或是報复,報复或是拉喜?
  “很快就好了。”她先轉開眼低聲回答,避開他銳利的眸子。
  為什么經過昨夜他好象更生气,他后悔圓房嗎?她太糟糕了,是不。那可真失禮,因為她可是初次!拉喜有點惱怒的想,她為什么要低聲下气的為自己的不熟練而道歉?
  他有紅帳子的花娘可練習,她可找不到男人陪她練習。她愛上兀爾是事實,但他有時候真像個……像個……該死的韃子!
  “我,在外面等。”
  他拋下這句話掉頭就离開,倒教拉喜与小扯子松了口气。
  “夫人?你和主儿真的沒有問題了嗎?”怀疑的,小扯子問道。
  沒有問題?嗤,真是天都要塌下來。“快快幫我把袍帶系好,我不想讓夫郎久等。”
  “遵命,夫人。”小扯子很勤快的動作起來。
  好不容易,環帶七彩寶玉、衣履纖雅秀麗的娉婷佳人,万事都准備妥當。
  “夫人慢走。”小扯子在后面,高興的揮手說。
  “我走——”拉喜話說一半,卻急急轉身奔回帳內的書案上,“咦?我昨夜做的一副字畫到哪里去了?小扯子你有沒有看見?”
  “字畫?什么樣子,多大的?”
  “這么大這么長,上頭畫的是兩匹馬,我提了首小詩在上面呢!”
  “那字畫很重要嗎?”
  拉喜微紅了臉,她怎么說出口——那上面是她的心与她的愛,她原本打算把它留為自己在突厥的回憶,大膽的把自己對兀爾的戀戀之情都化為一首情詩留念。
  若是讓外人看見她私密的角落,她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不,也算不上是重要。”
  “小扯子會幫夫人再找找看,可您該出去了,親王一定等得极不耐煩。”
  拉喜就這么被小扯子推出了帳到外頭去。
   
         ★        ★        ★
   
  一路上,兀爾都极為沉默。
  拉喜不停的絞著手,思索著要怎么把她的決定告訴他。
  “你想說什么就說吧。”兀爾終于開口說:“再絞下去,你的手都要打結了。”
  拉喜歎口气,小臉認命的抬起來,看著他那雙變成冰天雪地的藍眼,“我保證我會說得很快、很短,一口气道完它。”
  他安逸的抱胸以待。
  “我……我決定……你贏了。不用一年,我可以很快還給你自由。”
  他銳眼更寒的瞪著她。“話要說清楚,拉喜,你在計划什么?”
  离開他,投入情夫的怀抱中嗎?在那瞬間,兀爾才領悟他早把她視為自己所有物,任何想要擅奪拉喜的人,都要付出重大的代价——生命。
  “我、我想清楚了。待在你身邊,固然是愛的表現,可是如果你那么不快樂,我再強求也沒有意義呀!就連圓……房那种事都要可汗逼你,你才愿意去做,這又是何苦呢?我离開后,就不會有傻妻子呆呆的闖進紅帳,給你惹麻煩或到可汗面前告狀,不是嗎?你應該要很感激我,為什么你還要用殺人的目光瞪我?”
  兀爾的确想殺人,她居然提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用膝蓋想都知道,這世上只有休妻沒有休夫!她“必定”是移情別戀了!
  “唉,罷了,剩這些天你都不愿意恢复和解中的樣子,我也沒辦法。說實話,我從小到大,都是人人稱贊最善解人意的女孩家,雖然很丑又一無是處,但是起碼我從不惹人厭,除了你。這是不是一物克一物呢?我敢打賭你是世界上最難討好的人,我說要留下你就要我离開,我同意离開……你又一臉臭臭的。我真不明——”
  “不許再說一字。”兀爾低吼嗓音中蘊藏很大的控制力。
  拉喜噤聲,兩眼瞪大的看著他。
  “我只說這么一次,公主,當你可以离開時,我會讓你知道。在那之前,我不要听到任何与离開有關的事。”
  拉喜感覺自己好意被人糟蹋,“夫君,你沒有發燒吧?我說我要——”
  兀爾用力拉過她的一腕,僨張的鼻息說明他的怒,“我很好,親愛的娘子,有問題的只怕是你才對,告訴我——誰讓你——”
  就在兀爾讓怒气沖昏頭打算逼問拉喜誰是她情郎之際,馬車也抵達了宮前大庭。
  “蔚大人,我們到了。”
  兀爾才隱忍住這股气放開拉喜的手,“如果你敢在可汗面前提半句离開的話,我發誓我會打得讓你跨不出帳門半步,懂嗎?”
  他的威脅讓拉喜不平的回瞪他一眼。
  “懂嗎?”他又搖搖她問。
  拉喜气极推著他的肩,“讓開,你想讓人看笑話,我可不想!”
  “你最好把我的話听進去。”他撂下話后,才讓拉喜离開。
   
         ★        ★        ★
   
  可汗与可汗長子、子媳与一班大臣都在宮殿之上,閒話家常嘻笑談論著。
  拉喜隨著兀爾進殿后,再度見到那位胡子翹翹的仁兄——可汗本人。
  “來來來,朕要這位奇女子坐到朕身邊。昨夜朕告訴可敦,說兀爾的妻子跑進紅帳內學習如何成為個好妻子,她怎么也不相信朕的話。現在,來,你親口告訴可敦吧!”
  可汗身旁坐著一位圓胖丰潤的女子,神色仁慈對著拉喜微笑著。
  拉喜臉真丟大了,看樣子全殿上的人都曉得這樁奇糗無比的大事。“可汗殿上不會有地洞可鑽吧?”她充滿希望的問著兀爾。
  兀爾板著臉說:“現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怎么會呢?”可敦插口說:“現在拉喜夫人是我們突厥貴婦中的典范,以后可汗要是天天往紅帳子跑不回后宮,我就要闖到紅帳子去‘見習’一番。”
  “哎呀呀!瞧瞧你給本可汗帶來什么坏典范,拉喜夫人!朕應該要處罰處罰你才好。”
  拉喜低下頭說:“拉喜知錯,可汗盡管處罰吧!”
  “他不會的。”可敦熱情的拉過她的手說:“你會是個有趣的敦,拉喜夫人,兀爾這個人孤家寡人的日子過得太久,已經忘了怎么去愛個女人,但是哀家相信你會重新把活力帶入他的生活。你与兀爾是哀家見過,天作地合的一對呀!”
  “可敦真好,如此給拉喜安慰,可是拉喜知道我只會帶給兀爾麻煩,他并不——”
  兀爾突然遞上一塊甜糕說:“這個不錯,拉喜吃。”
  “我——”拉喜正想說她不吃糕,兀爾已經把糕點塞到她小嘴里頭,差點沒讓拉喜噎到,她連咳了數聲,兀爾很有弒妻嫌疑的猛拍著她的背。
  “請可汗容許拉喜告退,她很不舒服。”并且自作主張的說。
  可汗點頭正要答應,半路卻殺出一位程咬金,失聲的笑著,“哈、哈、哈,連吃塊小糕都會被哽到,可真是個柔弱的女子!真沒想到蔚大人最后娶到一個沒人要的弱女子。我想巴蘭國必定舉國歡騰,用這种貨色釣到我們突厥境內數一數二的蔚大人。”
  所有的人都靜下來,可汗的臉色更是轉變得鐵青。“注意你的行為舉止,文苑夫人,朕不希望在宴堂之上,有任何掃興的事發生。”
  “自然,可汗說的對,是文苑這廂失禮了,蔚貝拉喜夫人。”
  那名冒出諷笑的女子眼中帶著刀口中含著鎗,明里暗地無一處不對拉喜帶有敵意。拉喜一頭是霧水,她什么時候惹上了這位貴婦人?她外表原是十分娟秀,若不是那厚重的敵意破坏了气質,也該稱得上美女吧?
  “哪里,”拉喜應酬的笑笑,“我們素昧平生,何以夫人對拉喜如此不滿?”
  “不滿?有嗎?拉喜夫人多心了。”女子走到拉喜座位旁,揮手招來人端上一杯馬潼,“先前若有失禮之處,還請你多包涵了,我是可汗長子拙陸之妻——拙陸曲文苑。
  身為蔚大人之妻,拉喜夫人若是喝不下這杯,那就太讓大人沒面子了。”
  拉喜從沒喝過馬潼,据說這种突厥特有的發酵馬奶,比最強勁的白干、女儿紅都要更為濃烈數分。她接過那位拙陸之妻遞上的牛角杯,“拙陸夫人的姓名倒很奇特,曲可与高昌國王曲文泰有關?”
  曲文苑眼中寒光微閃,“拉喜夫人真聰明,我長兄文泰王實拜貴國攝政之所賜,英年早逝、家破人亡!”
  那就難怪了,攝政王當年受巴蘭國王之托与高昌對戰,一役下來……高昌破滅,巴蘭國自然取而代之成為關外四小國之首。她竟是文泰王的親妹妹,那真是善者不來、來者不善。看來這杯馬潼是拙陸夫人給拉喜的下馬威。
  拉喜不會對文苑感到同情,胜敗乃兵家之常事,況且當年也是文泰王先示意開戰的,“此言差矣!拙陸夫人,巴蘭攝政王沒有賜給貴兄家破人亡的命運,而是身為高昌的文泰王自己作出的選擇,胜敗天定。不過現在既然拙陸夫人這么盛情,我拉喜自然盛情難卻,我先干為敬吧?”
  “拉喜,”兀爾擔憂的皺起一眉,“你确定?”
  “沒有關系。”拉喜心想,最糟糕的結果,頂多是昏倒而已,不喝的話……會讓兀爾及遠在巴蘭的親人蒙羞。
  深呼吸一口气,她舉起牛角杯,豪飲下一口酒。馬潼濃烈的奶味与入口綿密火熱的發酵酒气,迅速的讓拉喜發熱起來。
  “才一口就臉紅了?拉喜夫人。”
  曲文苑的取笑口气真讓拉喜气不過,所以又接連了好几口把馬潼喝干,拉喜倒倒杯子口向下說:“該、該、該你了,文苑夫人。”
  這下曲文苑的臉色可有夠難看,她也不干示弱的舉起同樣大杯的馬潼一口气飲下。
  她也一臉全燒成紅苹果般,雙眼晶亮的說:“敢不敢再來一杯啊?”
  拉喜立刻像是好斗的初生小犢,迎接挑戰的站起來。
  “夠了。”可汗不悅的說:“一大杯馬潼連個壯士都要醉倒,朕不許你們斗气。”
  “稟可汗,媳婦儿還能……再、再、再喝它個几杯!我一點問題都沒有,我們高昌女人可不像那些巴蘭來的笨——”曲文苑口齒不清的說著。“咦,你們笑什么?”
  哄堂大笑讓曲文苑搞不清楚方向,拉喜很好心的走過去拍拍她的肩說:“喂,那個不是可汗,你正抱著一只狗在說話呢!文、文苑夫人!”
  “狗?好大膽,你竟敢罵可汗是只狗?”酒力發作,曲文苑醉胡涂的嚷說:“來、來、人!快把她給我架出去!”
  可汗搖搖頭說:“拙陸,把妻子帶回去吧!”
  “但,父汗我等一下還要參加競馬賽,回到我府內太費時了。”
  “那就讓文苑在后宮的帳內休息吧!”可汗伸手說:“來人,帶文苑夫人下去。”
  兩個侍女急忙的奔上前,左、右扶著曲文苑,把她拉開了那刻有盤龍踞鳳的廊柱,帶她下去休息了。
  “你覺得怎樣,拉喜夫人?你也可以和文苑一樣先休息一下。”可汗和藹的笑問。
  拉喜昏沉沉的說:“不,我很好。”
  教兀爾相信她的話才有鬼,她眼皮都快合上了。“拉喜,不許逞強。”他低聲警語說。
  搖搖頭,拉喜為兀爾挾起一塊糕點說:“吃糕長高高,張開嘴——啊!”
  兀爾不知該笑還是該打她屁股,明明就是醉昏頭了滿嘴胡言。他拿開糕點,向可汗說:“我要帶拉喜先回王府去了,可汗。”
  “不、不,不用,”可汗搖手說:“讓可敦照顧拉喜,我等一會儿要与你商量出使大唐的計划与人選。我已經想好要用什么手段取得李世民与突厥合盟。”
  況且,可汗也吩咐可敦執行一樣重要的任務,拉喜能留在后宮是最好不過的。
  兀爾正想說明天再談也可以,卻听到拉喜叩的一聲瞌睡撞到了桌子,她已經呼呼大睡起來,小臉儿再也沒抬起來。
  所有堂上大臣都為嬌俏可愛的拉喜夫人而笑著。
  “兀爾兄,你這回可真娶到好賢妻。喝醉酒不亂性的女子,是少見的好女子呀!”
  佐政大掌官微笑的說出大家的看法。
  兀爾發覺自己心中堅硬冰冷的牆似乎一塊塊的崩落下來。
  “就讓拉喜在這儿休息吧!哀家會照顧她的,兀爾。”可敦帶著兩名宮女扶起了拉喜說:“你們男人去聊你們的,哀家們先告退了。”
   
         ★        ★        ★
   
  拉喜昏睡到何時她自己也不知道,總之醒來時她坐在美侖美奐的帳內,四周燃燒著有香气的薪火,明亮亮的帳子中有無數的帘子垂落,如夢似幻的。
  “拉喜夫人,你醒來了?我去請可敦過來。”
  可敦?疑問才剛冒出拉喜的心頭,答案已經自動走過來,雜沓的腳環叮鈴聲傳來,一張親切的笑臉,拉喜當然記得可汗的妻子。
  “拉喜?覺得如何?哀家真訝异你居然有膽子喝下那么一大杯馬潼。”
  “可敦面前鬧笑話了,不好意思。”拉喜紅著臉垂頭說。
  “不,喊我眉娘吧!那是在我嫁給可汗之前,哀家的閨名。我很喜歡你,想把你當個可愛的小妹妹來疼愛。說實話,你可以當我的女儿呢!”
  “可……眉娘太客气,你還這么年輕的模樣,拉喜怎么會是你女儿呢?”
  眉娘搖搖頭,眉宇間一抹惆悵,她轉身對宮女們說:“全都退下,我与拉喜夫人要單獨說說話,誰都不許來打攪。”
  宮女們都退下后,眉娘才說:“我自可汗仍舊是個部族大人前,就跟隨他,足足也有十几年了,可是半子一女都沒有,不像是去世的前可敦,她頭胎就給可汗生了個儿子。也因此我在拙陸面前沒什么地位,他那個長子并不把我這后妻放在眼中。算起來,我是拙陸的姨媽,因為我姊姊去世太早,我父親才把我補嫁給可汗,算是填充他的損失。”
  “拉喜懂了,很遺憾提起夫人的傷心事。”
  “不。”眉娘笑一下說:“雖然我不能生育,但可汗依舊极為寵愛我。后宮固然有數不清的佳麗絕色,但他待我的心是真的。”
  “拉喜真羡慕眉娘。”
  眉娘點頭說:“我曉得你与兀爾間的問題,可汗与我商量,希望你能夠坦誠的告訴我——拉喜,兀爾有沒有同你圓房?自從婚禮后到現在。”
  一顆淚珠不知怎么滑出了拉喜的眼眶,但她強自微笑說:“有。”
  “希望你不介意我這么問,但——真的嗎?可汗很清楚兀爾有多固執,他一旦下定決心不受逼迫,他可以做得很絕。你別袒護兀爾,如果你們尚未圓房,可汗与我會幫你的。”
  拉喜歎口气說:“那夜可汗問過兀爾這問題之后,他就……抱了拉喜。他說完全是奉可汗之命才——”
  眉娘握住拉喜的雙手說:“我了解。那么,你現在是兀爾的妻子了。”
  “他并不喜歡。”拉喜沉重的說:“我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像眉娘討得可汗歡欣一樣,讓他高興。兀爾他討厭我。”
  眉娘沉默了很久一會儿,“我不認為他真的討厭你,拉喜。方才他呵護的模樣、緊張你的表情,甚至是保護欲。我想這里面有點問題。”
  拉喜并不相信眉娘的話,怎么說她也不相信兀爾會緊張、或對她呵護。他根本不懂溫柔是為何物。
  “我猜我必需放棄他了。”拉喜垂下雙肩說。偏偏兀爾禁止她向可汗請求离婚。
  眉娘下定決心要幫一幫這惹人怜愛的姑娘,她起身走到一旁精美的木箱,翻了又翻,好不容易拿出一本線捆書,遞給了拉喜。“我要將這本書送給你。”
  拉喜好奇的看著那以牛皮為封面的厚冊子,很沉很結實。她翻開第一頁就嚇了一跳,竟、竟、竟然是個裸女。
  “這是我阿史德家傳的寶物,只有三本,向來只傳給身為可敦之女的阿史德公主。我沒有女儿,就把它送給你吧!它上面記載的是女子手中擁有的權,你可以為丈夫傳宗接代,也可以帶給他喜樂。如果你真想討兀爾的歡欣,按照書上寫的做就對了。”
  拉喜臉紅心跳的又翻了一頁,上面記載著:
  第一式,男如臥虎……
  她不敢相信這本書上畫的大膽插圖,可是……真要那么做嗎?她憶起圓房那夜所發生的事。怎么和書上畫的大不相同?
  拉喜指著男子赤身露体的那張圖說:“眉娘,這里的,是什么?”
  眉娘訝异的張大眼,拉喜指尖所指的,不正是男人家最寶貝私密的地方嗎?
  “你圓房后,難道還沒見過兀爾的身子嗎?”眉娘怀疑的問,“你應該曉得的,這個……就是讓你……讓男人……”說得眉娘都要不好意思起來,“你這樣才能受孕啊。”
  拉喜一愣,有事情不對了。她迅速的翻了好几頁,得到了結論——兀爾那晚上并未与她真正結合——起碼不該是用手指!
  “有什么問題嗎?拉喜?”
  有東西哽住她的喉嚨,她怎么也說不出話來,她搖搖頭,好半晌才說:“沒什么。”
  隔著几重繪i鶪坏~,背著身子假裝睡著的,是曲文苑。
  好极了,貝拉喜我要你好看!就算馬潼醉不死你,我也要讓你覺得生不如死,不——更好的,我要讓你被拋棄被遣送回國,讓你身敗名裂。突厥沒有你這巴蘭小鬼的立足之地。
  我曲文苑沒有机會宰殺黑蛟龍那奸賊,拿你貝拉喜封喉也是一樣。
  若是有幸借這刀殺了你這丫頭,我還會親手拍掌叫好。
  曲文苑整顆心被報复的黑云籠罩,完全失去她本性,眼中只道有個人也會很希望能報复蔚兀爾及貝拉喜,她曉得那人是誰。一個被可汗斥責并被降爵的人。
  一定會成,可敦送給貝拉喜的禮物,恰巧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        ★        ★
   
  在可汗大殿上。
  “兀爾,本汗最可信任的人就是你了。你有勇有謀,必定能完成以假求和親之名,實則送達本汗与李世民太子建邦誼之訊息。”
  若換成半月前的兀爾,必定沒有二話當下答應。
  “朕也曉得,在你新婚燕爾之際,就派你出這趟艱辛的任務,是有些不妥。然而若不是我与大臣們左右思量后,認為既通漢語又擅各式兵器的你,是能順利完成任務的不二人選。你曾兩次三番越過東突厥的境內,不曾讓他們發覺,就是最好的證明。”
  兀爾怎能在拉喜偷情的事尚未水落石出前,放任她一人留于王府呢?万一要是她与“那混蛋”私奔或是更進一步的——
  “說出你的意思,兀爾。”可汗舉起酒杯喝了一口說:“朕原以為你會一口答應。”
  有個方式能把拉喜囚禁起來嗎?
  “可汗無需擔心,兀爾自當為可汗上刀山下油鍋在所不辭。出使大唐的使者任務由兀爾接下,但請可汗答應兀爾一件事。”
  “什么事,直說無妨。”
  “兀爾希望能由自己決定出發与歸來的時間,親手挑選衛士与路線、補給。”
  “可以。”童葉護很干脆的答應下來,“反正我起初也要讓你來做這次任務的總指揮。我手下的禁衛精兵你盡管挑。”
  “謝可汗。”
  兀爾心中只惦挂著,他可以有足夠的時間處理完拉喜,再前去進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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