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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常想著,應該將自己融入劇情當中,把自己想像為劇中人,跟隨著故事的曲折起伏,深入其境地共享男女主角之間的嗔疑怒怨。
  抑或是,以純執筆人之姿,冷眼旁觀操控著筆下人物的愛恨情愁,淡然看之、跳脫其外,与我無關。
  兩种截然不同的寫作方式?
  我該選用哪一項?
  這是我的迷惑?
  快樂的時光,并沒有因為慕容輕狂和馮惊艷的离去而消失。
  相反的,這段時間以來,她過得更加快活。
  一張圓桌、一把椅子,方嫿將自己置身在花室里頭,讓隨著彷春腳步到來而吐露芬芳的花卉環繞在身畔,一邊品味著花香,一邊讓自己沈溺在天馬行空的想像下,幻想著獨孤漠是她的愛人、是保護她的屠龍芙雄、是為她而生的伴侶、是她筆下最重要的主角儿。
  她就任由自己的思緒不斷地幻想,愈想愈是快樂……所以她的文字也就愈寫愈順暢、男女之間的交往也就愈編愈甜蜜,好不容易進入到尾聲,眼看最后結局也到了該出爐的時候!然而在此同時,她卻忽然停下筆,回到現實世界,小臉有些個迷惘……
  她抬頭仰望透明窗,晚云收斂之后,天空即讓黑絲絨般質感的大布幕給覆蓋住,早就高挂在天際的圓盤總算可以一展其光輝,教使整間花室浸浴在娟好的用色里頭。望著晶瑩且朦朧的銀色絕美世界,她是何其有幸能夠置身在這迷离的幻夢當中她看疑了的輕輕逸歎。
  這般場景,這等气氛,最适合情侶談情說愛,也最适合……她的思維又飛上云
  端……又開始做著綺麗戀愛曲……
  獨孤漠不知何時斜椅在門框旁,沒喊醒她,深邃的眼只緊緊瞅望住前方那張忘情的小臉蛋。
  每當她認真起來的時候,精致的五官就會构筑出令人屏息的美麗來。
  此時置身在花妍中,更活脫脫像极了花中仙子。
  虛幻,也引他心顫……
  似乎得承認,每見她一回,混濁的心緒就會明朗一些;無法釐清的思路會隨著体內控制不了的悸動,而僨張出最猖狂的火焰,直搗他最內心深處的封固。
  那封固二十余年的——
  是珍藏的情絲,是他不預備流瀉出去的愛情;卻因她而崩毀。
  記得邂逅之初,她不過是個滿心想當個作家的尋夢人,誤打誤撞遇見了他,他還覺得煩心透頂。然而隨著相處時間的增長,他莫名其妙變了原則。他為她大費周章,他為她挺身爭取自由,且令人費解的,他不僅不覺得厭煩,反倒甘之如飴,這种种脫序的行為,就是為了看見她粲麗的笑靨。
  這算什么?
  戀愛的征兆?
  記得“紅君”、“白主”、“紫帝”在和他們命定中的情人相逢時,也和他同一副德行。
  “獨孤漠?”
  一只小手在他眼前左右擺晃,他卻視而不見。
  “獨孤漠?”咦?怪哉?他也會發呆耶。方嫿回魂時不意的側首,就瞧見獨孤漠倚在門框旁,濃墨的黑眸瞅著她直瞧,可是他的焦距卻是穿透她的。
  她太熟悉這种情況了,自己可是常常發作。
  只是,他在想些什么?
  難不成是自己給他制造太多麻煩,他煩了。肯定是吧,自己不論在什么地方,總會制造些讓人頭疼的意外,在家里是如此,在獨孤漠身邊也好不到哪里去。
  她的不切實際總會帶給周遭人許許多多的麻煩。
  “在想什么?”寬厚的掌心突然揉上她的發頂,把方嫿從沉思中拉回!
  她抬眼。
  “那你剛才又在想什么?”方嫿反問,清亮的美眸淡不可見的閃現過一抹淺淺的自責,她實在不喜歡自己再為他帶來煩惱。
  “傻丫頭。”他呢喃著,沒有忽略她的不安。面對她,他就得投降,這世上也唯有她能讓自己如此的不設防,人都站到他面前來了,他居然還恍若未覺,直到回神看到她呆呆仰望自己,才意識到她居然靠得如此之近。
  他歎了口气,實在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
  獨孤漠握住她的小手,拉著她到圓桌前,無所謂了,反正也只有她可以享受這份特權,就算是特准吧。
  “如何,進度寫到哪里了?”他比了比桌上的紙。
  她抿唇。“寫到尾聲了。”縷縷溫情在她掌心中流轉,好舒服,她握得更緊,不想放開。
  “那怎么不繼續寫下去,遇見問題嘍?”這妮子一旦福至心靈的話,埋首振筆的專注,是任誰都無法打扰她。
  “是呀……”她羞赧的回應。“是遇上麻煩,所以只好先停筆。”
  他莫可奈何。“很抱歉,我幫不上你的忙。”寫作不是他所擅長的領域,面對這种狀況,他也沒有辦法。
  方嫿明白,并且她也不敢找他幫忙!她停頓的地方,正是關于愛情的疑惑,
  其實這整部小說的架构是起始于男女主角在毫無警覺的情況下驟然展開,內容則是采用若有似無的曖昧手法來困扰劇中男女主角的感情走向,只是發展到這個章回,結局已近,故事的內容不可以再模棱兩可,男女主角的愛情該是喜是悲,要有個定論出來。
  而這定論正是她的煩惱,
  這一對戀人……不,還稱不上是……他倆彼此之間只能說互有好感罷了;就如同現實中的自己与……誒!所以他倆是該結合成為一体?抑或是勞燕分飛?這無法确定的迷惑,就這么困扰住她。
  獨孤漠蹙眉拍拍她的臉。“怎么啦?你的表情很難看。”
  她彈起來!
  “有嗎?”糟糕,她怎么又把煩惱寫在臉上了。
  他正視道:“你到底在寫什么故事?怎么整個人好像都陷了進去,瞧瞧你的樣子,簡直像只快被主人丟掉的小狗。”
  “你真會丟掉我嗎?”驀然,她沖口而出。
  獨孤漠一愣!
  方嫿意識到自己的質問太過無理,況且她根本沒資格這么盤問。
  “對不起啊,我隨口亂說的,你別放在心上,不要在意……”她低下臉,不斷喃喃解釋。
  獨孤漠端詳著她的志怎,似明了、卻又……未久,有句話忽然在心口慢慢形成,獨孤漠想說,卻又梗在喉頭,硬是說不出——
  “……別丟掉我,我很喜歡跟你在一塊的。”喃著喃著,連方嫿都不知道自己在無意間竟然迸出這串最衷心的期盼來。
  喜歡……
  獨孤漠听見了。
  也應是這條莫名的絲線,在密密匝繞、在牽系他那顆猶豫不絕的心,不讓他割舍下方嫿的吧。
  喜歡……
  其實他明白這條神秘又魅惑的絲線也是他想接受的,卻又不明白自己為何不肯跨過那道無形鴻溝?坦然面對!他究竟在等待什么?
  “嫿儿!”猛地,一聲吼叫爆出!坏了四周的宁靜空气,這聲咆哮不是來自獨孤漠的嘴巴,當方嫿循聲望過去時,霍北望那張嚴厲又森寒的面孔已然欺近過來。
  她惊呼一聲!下意識就往最安全的港灣里頭跳,獨孤漠的怀抱。
  他再度找來了。
  “霍北望?”這回連獨孤漠都不得不訝异。真該替他鼓掌,沒想到他居然有本事找得到這地方來。
  “嫿儿,快過來,不許你接近他!听見沒有?”霍北望猶如凶神惡煞的貼靠過去,方嫿被他震得眼冒金星,哪敢過去,她已經被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是誰允許你來找她?”冷聲止住霍北望的步伐,黑如子夜的眸光凜若冰霜。獨孤漠已經很久沒出現過噬人的欲望。
  霍北望一望,停住!
  “我……”十指緊握成拳,垂在腿側卻在顫栗。“我……我霍北望不需要別人的允許,嫿儿是我的責任,我本來就有義務來接回她。”他大聲咆哮,也想藉机掩蓋他的顫抖。
  “方源賭輸了。”獨孤漠將方嫿護在身后,然后自己上前一步,霍北望見狀惊悸的后退一步。
  “是你用卑鄙手段贏得胜利,董事長并不承認。”他得硬撐,不能認輸,否則
  一切都完蛋了。
  “那你叫他自己來見我。”他淡淡道。
  “獨孤漠……”
  “去叫他來!”
  他咬牙切齒。“董事長沒有時間跟你這种小人物囉嗦,他交代我嫿儿的事情全權交由我處理。”事實上方源根本沒下命令,今天的行動全是他私自決定。
  他必須盡快帶走嫿儿,否則他苦心經營的計划豈不是會功虧一簣。
  “這樣?”獨孤漠譏誚一笑,旋即轉過身人女慰著全身戒備的佳人。“你別擔心,我保證一切如常。”
  “我知道。”她不會害怕,她深信獨孤漠會再一次替她解決難題。
  “你滾吧,嫿儿不想跟你走。”獨孤漠回頭,下逐客令!
  方嫿一悸,惊嚇地喘了絲气!
  她有沒有听錯?剛才獨孤漠好親匿地喊著她的名字。
  這是第一次耶。
  “怎么?”他緊張地抬起她的臉,她輕喘的聲音沒逃過他耳朵,以為她出了什么狀況。
  “沒有,我很好,我只是……只是……很感動……”她現在開心得想叫、想跳、想告訴全世界的人,獨孤漠對她愈來愈好了。
  “嫿儿,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霍北望激動地嚷著。“你為這种人感動?你眼睛瞎了嗎?這家伙……這叫獨孤漠的男人,他是個謎團呀,他背負著一大堆沒人知曉的秘密,你不怕一旦掀開他的底之后,會有一堆你連想都沒想過的丑陋事。”
  “我早知道他是個寶箱,其實我也天天在期待這個寶盆被揭開的那一刻能早日來臨。”方嫿雀躍道著。
  “笨蛋,你會連被他賣了,都還不知道。”霍北望急躁的拼命攻擊。“相信北望哥,你打小跟我一塊長大,你應該最清楚我,我不會害你,你明白的?”
  她沒答腔,卻垂下眼。
  霍北望繼續咄咄逼人。“我千方百計調查這個男人的底細,可是不管我花了多少心血,我所能調查出來的資料總是那么一點點,自此可知,他絕對不是個普通人。再加上他居然有能力搜購我們方家的客戶,那可不是一項簡單的工程,他的資金是打哪里來的?你想過沒有?而且不管在商界、或者其他可以嶄露頭角的地方,我可是從來沒听過有獨孤漠這號人物。”
  “也許是你孤陋寡聞吧……”方嫿回了一句。
  聞言,霍北望一口气差點提不上來。
  “你!”她竟敢這么說。
  她聳肩。好像有點過分喔。
  霍北望強忍憤怒,不能扯破臉,他還得帶走方嫿呢。霍北望露出最和善的笑臉來。“嫿儿,我是一片誠心。”
  她心軟睇望他,久久后,走出獨孤漠的護衛,遙遙對他說著。“北望哥,不論如何,我都不會离開這里的,我覺得我留在這地方很快樂、也很自在,請你回去告訴爹地,等到我把小說寫完,我會回家跟他請罪,請求他的原諒。”
  “嫿儿——”
  “拜托你好嗎?”她堅決。
  霍北望一頓,眼珠鬼鬼一轉,態度忽然一百八十度大轉變。“你真的如此堅持——
  “嗯!”她毅然絕然。
  他吸口气道:“好,那你就寫一張交代原委的字條給我上讓我拿回去交差。”
  她開心地笑起來。“謝謝你,我現在就寫,我會請求爹地不要怪罪你,一切都是我決定的。”她急忙在紙上寫下原因,央求父親的原諒,寫好后,就要交給霍北望。
  “我拿給他。”獨孤漠不想讓方嫿靠近他。
  “沒關系,北望哥是看著我長大的好朋友,甚至可以算是我的親人,他不會害我的。”她純真不設防的走過去,懇求地將字條遞給他、拜托他。“北望哥,一切就麻煩你了。”
  “好。”誰知,霍北望探過去的目標不是那張紙條,而是方嫿的手腕,當方嫿惊覺不對勁,她的手已經被他攫住。
  “你怎么可以……”她大惊失色的猛抽手。
  “跟我走。”
  “不要!”在獨孤漠尚未赶到救援時,方嫿倉皇的拼命抗拒,而霍北望為了拉住她,可謂也是拚足力气,當他狠狠拽住同時使盡力气對抗他的方嫿時,結果在一拉一扯間,霍北望突然奮力一扯,而力气已然放盡的方嫿腳步一個不穩,竟被他甩飛了出去。
  一切來得太意外。
  砰一響!
  方嫿腦袋撞上花盆,當場暈厥了過去。
  霍北望見狀,喊了一聲。老天,他不是故意的。正要沖前,但一條更快的人影已經打橫抱起嬌柔的人儿。獨孤漠轉過身,一股狂猛而冷冽的气息直朝霍北望扑過去,那是令人發寒的殲滅宣告,還有分無法預知的殘虐在其中。
  “我……”霍北望惊嚇得連連后退,舉高雙手解釋。“意外,純粹是意外,我沒有故意要傷害嫿儿,我……”
  “你,三番兩次找她麻煩。”毫無高低起伏的語調,卻讓空气瞬時結成冰。
  “我……”他打顫。怎么回事?這個人變得更加陌生,從他的身上不斷散發出的肅殺气息,几乎淹沒他。“獨……獨孤漠……”他感覺到自己來日不多了。
  “你,打從十年前就處心積慮計划吞下方氏,想用娶嫿儿的方式,登上方氏龍頭寶座。幸虧嫿儿年輕,也幸虧那個老糊涂還有點智商,曉得防范你,你的詭計才沒有辦法順利得逞。”
  “你……你別胡說……”他眼前開始一片漆黑。
  “最近,你有感于自己的計划有變調的跡象,所以你聰明的改弦易轍,准備自立門戶,現在的你正積极利用方氏的資源來成就你的事業,你在掏空方氏。”
  “胡說!”他心惊膽跳,不明白獨孤漠怎么有辦法摸透他的計划。
  “原本這些都不關我的事,我也懶得理會你跟方源之間的恩怨,不過我發現
  ,”他笑了,但那笑容有种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感。“容忍你是我此生最大的錯
  誤。”
  霍北望臉色刷白地跳起來!
  他連連后退,卻怎么也無法擋住那股狂扑而來的侵略气息。
  不行!他不能再逗留此處了。并且也覺悟到只要有獨孤漠的存在,他就不能操控嫿儿。
  已經管不了兩腳虛脫的踉踉蹌蹌,先逃再說!
  霍北望奔了出去。
  “逃?”獨孤漠冷意更深,像一只逗著耗子玩的賊貓,而目標早就掌握在手中
  。“我就看你還能逍遙多久?霍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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