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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揚州城福貴客棧
  等到北斗發覺百靈拜托他幫忙的事和他所認為的大大不同時,臉頰早已貼上一記香辣五爪印。
  “人生不如意事十有八九。總鏢頭,你要節哀順變。”
  “想死的話,你再吠一句試試看!”北斗冷眼掃視笑容歹毒的鏢局高手大胡子豪哥。“交代你的事查清楚了沒有?”
  “還沒。這個叫容貴的女華佗行蹤飄忽不定,恐怕不太容易抓到确切的下落。”
  “那間妓院呢?”
  “天香樓嘛,背景出奇的硬,要是正面拚上了,只會兩敗俱傷,對我們不是很有利。”
  “嗯。”北斗坐在上房扶欄邊上,睥睨二樓之下熱鬧的街坊。“娃娃呢?”
  “跟她的侍女還在樓下用餐。我看她昨儿個八成被餓慘了,連饅頭梅干這种菜色她都照吞不誤。”想到一個格格頻頻壹到的德行,豪哥笑得好不涼快。
  “少在那儿幸災樂禍。”他對屬下的臉色可就沒那么和藹可親。“我警告你,對娃娃給我客气點,她是從小嬌生慣養的寶貝,少在她面前擺出山賊本色。”
  “我哪敢啊!”光憑她是總鏢頭的女人就夠讓人退避三舍。“不過你在揚州耽擱下來的事,海叔鐵定很不爽,他好不容易替你搶到了護送一百五十万兩黃金的差事,等著你回京處理,這下子──”
  “北斗,你為什么威脅掌柜的不可以讓我另訂一間房?”百靈的強烈控訴連同房門一并爆開。
  “沒事干嘛再訂一間,你錢多啊?”他沒好气地瞟她一眼。
  “我是錢多,當然負擔得起!”跟他同住一間房,象話嗎?
  “你他媽的最好別在我面前拿端王府的銀兩獻寶,我也不准你再用家里帶出來的一文錢。”他的食指殺气十足地指向她眉心。
  “為什么?錢是我的,我為什么不能用?而且你破例幫我們端王府找回信件,又要送我回京,我還想重重的酬謝──”
  “你搞清楚,我不是在幫端王府,我是在幫你。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老子才不管端王府的鳥事!”
  “放肆!面對格格,說話竟敢如此無禮!”跟著百靈進房的淑儿高聲怒喝。
  “總鏢頭說話,輪得到你來囉唆嗎?”肥壯凶狠的豪哥瞠大銅鈴眼,瞪得淑儿微微卻步。
  “我……這是在提醒你們該有的規矩。”
  “好了,先別鬧!”
  百靈不耐煩的神情倒讓豪哥暗暗吃惊。這小丫頭不是膽子大就是頭腦有問題,被他“疤面閻王”瞪到了居然不惊也不怕。
  “北斗,你不讓我訂房的原因,難道就只為了省錢?”她才不信。
  他跳下扶欄,巨山一般地矗立在她跟前,壓迫感十足。
  “夫妻本來就該同床共枕,不是嗎?”
  “什么夫妻!”一股燥熱轟地沖上她臉頰。“你還在跟我扯昨晚聊的閒話?”
  “那不是閒話。”是她不愿接受他半年前确實是向她求婚的事實。
  “現在不是談儿女私情的時候,我們應該先想想如何才能由妓院成功取回信件。”可是她臉紅得像個剛被求親的小姑娘。
  “我正是在和你談這件事。”
  “什么?”
  “我們若不是夫妻,那是什么關系?一個未出閣的格格和一票替她追回信件的鏢師?這么奇特的組合,別說是天香樓的狗賊們,就連一般人都會覺得不對勁。”
  “你是為了掩人耳目才這么做?”她心里才剛飛起的小小雀躍突然重重摔落地。
  “所以你最好別再做這种姑娘似的裝扮,黃臉婆就該有黃臉婆的德行。”
  “啊……是啊。”她努力把心中的失落轉成爽朗的笑容。“我這樣的确不像已婚婦人,一不小心就會被老鴇的人馬注意到。北斗,還是你比較敏銳。”真是的,北斗所謂的“夫妻”只是偽裝身分的計策而已,她居然听到這兩個字就樂得暈頭轉向,搞不清狀況。
  “為了讓大伙行動方便,咱們不妨假扮成客居在外的有錢夫妻,既可乘机取得信件,又可避免引人注意。”他坏坏地盯著她一切神情。
  “好!我……我會全力配合你的計畫,一舉奪回信件。”她舉起小拳頭加重決心。
  加油!既然半年前就已下定決心對他斷念,現在就要徹底杜絕儿女私情,好好扮演霹靂搭檔的角色。
  “格格!你不可以跟男人同在一室過夜!”
  “我又沒說我會單獨和他住這間房,你當然得跟著我一起來。北斗會在這里守護我們的安全,對不對?”
  她的笑容引來他一陣暗咳。娃娃也未免過分把他英雄化,他只是個普通男人而已,有著很普通的陰險与欲望。
  “總鏢頭,衣服買來了。”一名小頭銳面的鏢師捧著衣服沖進來。“照你吩咐的,我到當舖里把看起來像有錢大爺的行頭全帶過來了。”
  一屋子人同時皺起了眉頭,只有豪哥頗感滿意的點點頭。
  “嗯,很有派頭。”豪哥的贊美差點讓北斗去撞牆。
  “這叫什么派頭!有人會穿這种花花綠綠、金光閃閃的衣服在街上晃嗎?我又不是要到街上賣藝或扮七爺八爺!”
  “可是總鏢頭──”
  “你不用可是!”北斗懊惱地踱到扶欄邊扠腰而立,光是背影就充滿暴怒之气。
  說實在的,要他手下這群大老粗去挑上流衣物,本來就是件不可能的任務,但他最不希望的,就是當著百靈的面出糗。他才正享受自己在百靈心中的英雄形象,沒想到這笨手下一攪和,害他英雄當場變狗熊。
  王八蛋!
  “我看這一件不錯,感覺滿好的。”百靈從俗麗刺目的衣堆中拉出靛藍繡面袍。“顏色不錯,做工也好。北斗,你看!”她拿著長袍興奮地跑到他面前。
  他故作不爽地瞟她一眼,她臉上并沒有他預期的嘲笑或輕視。
  “試試看嘛!”她拎著衣服的小手頂頂他的臂膀。
  “這种髒髒暗暗的顏色好看嗎?”豪哥扁著一嘴大胡子,不以為然。
  “閉上你的狗嘴!”北斗的低咒立即挽救百靈的尷尬。
  “你試穿看看,如果還是覺得不滿意,我去布庄親自替你挑件顏色合适的衣裳。”
  “不用,我就喜歡你挑的這件。你來幫我套上。”
  在他熱切的注視和親昵的气氛下,她差點把整件長袍套反了。
  “啊,扣不上!”她替北斗扣到胸側才發覺衣服太小。“怎么會這樣?肩膀和袍子的長度都剛好啊。”
  “不行,這件衣服的主人八成是書生。我穿這件衣服雙臂根本不能靈活運用,一動就要繃了。”他邊歎气邊揮動手肘,看得百靈兩頰飛紅。
  北斗的体格的确非一般人所能比,這兩天被他擁在怀中的記憶就足以證明。他看起來就是個很有安全感的男子漢,可是和她在一起時從不會擺出像她阿瑪或哥哥那樣的男人架式,總是當她是個寶貝似的呵護著。
  怎么辦?雖然她已經決定不再做個單戀的傻子,她卻仍好痴迷于他的一切。
  与他分离的這半年來,她無可救藥的一直思念著他。她不只一次告誡自己,這個傷她心的男人不值得留戀,要快快忘掉。可是他的好那么多、那么強烈,他的坏卻只有一件:不屑娶她這种小孩子。她恨不起來,只是絕望而已。
  “娃娃?”
  “啊,我……替你拿去布庄改大一點,順便替你挑件馬褂吧!”拜托、拜托,別讓他看出她一時失神地在想什么。
  “格格,這种衣服只能改小,沒法子改大。”淑儿冷傲地點破她的無知。
  “那就干脆重挑一件好了。”百靈手忙腳亂地抱起整堆衣服,招呼著那名鏢師。“你帶我去那家當舖,我們拿這些衣服跟他退換別件,這次由我來挑,保證北斗不會再開罵。”
  鏢師躊躇地瞄向北斗,看到他點頭才順著百靈的意思出門帶路。
  “對了,北斗──”她正想回頭追問細節,就被他的火熱視線打斷注意力,手中的衣物七零八落掉滿地。
  “娃娃。”他刻意緩步走近她低喃,加重她的慌亂。
  “你不用撿,我自己來就行。”笨死了笨死了笨死了,連几件衣服都拿不好,誰教她還是無法學會在北斗的凝視下保持鎮定。
  “我看就把這些衣服退給當舖抵換其它東西,你替我去布庄做几套新衣吧。”
  “我替你去……”
  “做新衣。就像真正的夫妻一樣,由妻子替丈夫打點一切行頭。”果然不出他所料,百靈立刻浮現陶陶然的幸福暈眩。
  “沒錯!”她用力咳了一聲,抓回差點飄浮的神智。“因為我們本來就是在扮演夫妻的角色。我想問一下你准備出入哪些場合。”
  “場合?”
  “你只說你要偽裝成有錢的大爺,卻沒講清楚你要出入的場合,像出門游玩有游玩的裝扮,跟人洽談有談要事的裝扮,要──”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他開心地雙手環胸,觀賞她故作精明的模樣。“我想買這些衣服的目的是嫖妓!”
  她傻愣愣地瞪著他,一臉反應不過來的神情教他看了好樂。
  “你說你要扮成有錢大爺去……”
  “嫖妓!”他替百靈虛弱的字句下了強勁的結尾。“這只是去天香樓搜回信件的障眼法,不過乘机去風流一下又何妨。男人嘛,滿腦子都在想什么,你是知道的。”他笑著朝她眨了下左眼。
  “不知道,我也懶得知道!”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生起悶气。“我去布庄了,你好好准備你的事,我們分頭進行。”她說完就走。
  “娃娃,”他輕拉她的手臂。“你在不高興?”
  “我哪有不高興!”她強悍地瞪回去。
  北斗神秘兮兮地盯著她,漸漸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喜歡我尋花問柳。”
  “你別胡說八道!”討厭,他為什么老是猜得這么准?他是不是會讀心術?“你要風流是你的自由,而且食色性也,這是很正常的事。我又不是小孩子,哪會斤斤計較這些!”
  “說得好!”可惜對他不具說服力。“但是你心里在乎,對不對?”
  她覺得自己突然像只被逼到牆角、無路可逃的小老鼠。
  “還說什么你對我只是手足之情,只是友誼,看你這副德行,明明就像是個在吃醋的老婆。”他貼近她的耳畔暗笑低語。
  “我只是……在盡力扮演好我的角色。”她硬是在他箝制之下退開兩步。
  “夫妻之間貴在坦誠,你是不是也該演好這一點?”他手臂輕輕一收,又將她拉近身前。
  “我一直都……很坦誠。”好險,舌頭差點打結。
  “那就是你這半年來仍舊痴戀著我的意思了。”
  “見鬼了,誰會痴戀你!”可惜她的表情完全如他所料,一副被人掀了底的慌張困窘。
  “格格,注意你的措辭!”淑儿气得在廊上大喊。“你到底要不要去當舖及布庄?”
  “我說中了你的心事,對不對?”他勾回她的手臂,不讓她借机溜掉。看到自己在娃娃心中的影響仍那么強烈,北斗笑得好滿足。
  ?“拜托你行行好,別再當著大伙的面臭美。你說得順口,我听得惡心!”最討厭的莫過于他那副懶洋洋的媚笑。
  “很好,你沒否認,就代表我說對了。既然你愛慕我,我也仍舊喜歡你,咱們就不必再介意以前的誤會,努力完成半年前該做的事吧。”
  “什么事?”她真是恨透自己該死的好奇心,害她一直被北斗吊著玩。
  “成親。”
  一股熱血急遽沖上腦門,她想也不想地揮掌過去。“啪”地一聲,不是她擊中那張粗獷的俊臉,而是被有力的巨掌及時擒住她手腕的聲響。
  “娃娃,男人的臉不能任女人隨便打。”他邪惡地笑著將百靈的小手貼在唇邊,以火潤的舌舔洗著她掌中的細致,以示懲罰。
  “你干什么?髒死了。”這种突來的触電感覺嚇得她哇哇大叫。
  “都已經是結發夫妻了,還怕什么?!”他根本不甩門里門外被嚇傻的外人,得意地含吮百靈纖細的手指。
  “誰跟你是夫妻,那只是演戲!除非是我這輩子跟定的夫君,否則誰也不准如此非禮我!”
  “好,那咱們別演了,就來真的吧。”他開心地拉她入內房。
  之前各說各話的荒唐鬧劇雖是一場誤會,但他對百靈的渴望卻是真的。他們的确仍愛著彼此,就用行動來彌補這半年來的蹉跎吧!
  “總鏢頭!”豪哥嚇坏了。
  “北斗,你放手!”他簡直瘋了。百靈的小拳頭拚命攻擊他背后,他似乎從昨夜之后就對她异常性致勃勃。她昨晚在昏睡前是不是說了什么,讓他受到刺激?
  “你想對格格做什么?”淑儿火速殺過來拉人狂喊。
  “我們要做什么,輪得到你來囉唆?”北斗一個示意清場的斜睇,看得豪哥和門外鏢師冷汗直流。
  “總鏢頭,這……”他們這趟不是單純地護送格格回京嗎?怎么演變成強搶閨女的局面?
  “別怕,娃娃,我會很溫柔的。”拖了半年多的誤解和兩地相思,終于輕松俐落地了結了。從此可以恢复往日甜蜜的美好時光……
  “北斗!”百靈吼出“三娘教子”似的威嚴,嚇呆了正在作春秋大夢的幸福男人。
  太過分了,好馬不吃回頭草,就算他不是匹好馬,她也沒興趣當棵回頭草。如果他當初熱烈求親的對象是她,她愿意馬上成為他的人,偏偏他看上的是小姑姑,枉費她多年來的愛慕,現在卻想回頭撿她當床伴!
  “你打算用多少銀子買我的初夜?”她冷靜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
  “銀子?”買她?北斗的臉皺得有夠難看。“你在說什么?”
  “格格!”淑儿几乎咬斷牙根、气得跳腳。她待會儿非把百靈的嘴巴狠狠洗干淨不可!
  “你到底想用多少銀子買我?說出個价啊。”
  “你又不是妓女!”
  “說我不是妓女卻拿我當妓女來用,想上就上,你以為我會讓你便宜行事?”
  “娃娃──”
  “就算是妓女也好歹有個底价,那我算什么?一個曾經跟你告白過的女人,就賤价到這种地步?只要你芳心寂寞的時候就勾勾手指帶上床去,宁可要人家的身体,卻踐踏人家的心?”
  “我沒──”
  “你沒興趣向我這种小孩子求親,卻不代表你就沒性趣拿我當消遣的工具。要娶回家當老婆的是一种人,任你隨手玩玩打發時間的又是一种人,我就屬于后者,對不對?”
  “我根本不是這個意──”
  “就算要玩,好歹你得出個价!人家妓女賣身也有价碼,那我呢?我曾把整個人送到你面前,你都不屑收,現在居然想撿你丟掉不要的東西回來用!”
  “你不是什么我丟掉不要的──”
  “別以為我不要臉的跑到你家向你告白過,就愿意無恥到底的為你免費服務,連上床也沒關系!有本事你就開個价,讓我看看我在你心中究竟值几兩。”她憤然將手中衣服全甩到地上,完全沒注意到自己臉上的淚珠。
  為什么事情會搞成這樣?明明百靈愛的是他,他愛的也是百靈,剛才不都講明白了嗎?現在應該可以重新回到彼此愛慕的時光,完成他倆曾經錯失的姻緣啊。
  “娃娃,你把事情──”
  “你說!只要你說出個价,就算只有几文錢,我都愿意立刻跟你上床。”好歹讓她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有多賤价。
  “你他媽的干嘛把自己講得那么爛!”他終于爆發壓抑已久的怒气。“我跟你說過那是一場誤會,我從來沒有意思要你那座冰山小姑姑,是頤琳看到我扛著聘禮上門就以為我是去向她求婚。我當時原本想娶的是你,既然你現在喜歡的仍是我,那咱們立刻成親有什么不對!”
  他已經老大不小了,這半年來也夠寂寞。得知心頭挂念的寶貝仍舊痴心不渝地愛著他,他何必再拖磨?
  “別以為事過境遷,現在隨口胡謅個對你有利的說法我就會相信!我的确如你所說的是個小孩子,但我不會永遠都是個小孩子,三言兩語的很容易騙!”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我左北斗行走江湖的鐵則就是絕不誑騙,是你宁可相信流言也不肯听我一句實話。”
  “那不是流言,全是我家人親眼看見、親口轉述的。”他還敢狡辯?!
  “你既然信得過家人,為何信不過我?我們甚至是早該在半年前就成為夫妻的人,我還算不上是你的家人嗎?”他當時布置好當新房用的院落至今仍完整留著。
  “你算什么家人!我從來沒听你對我說過一句示意的話,是我先跑到你家向你表明心意。結果是誰把我赶出大門?是誰當場叫我滾?”
  “娃娃……”所有怒气凝為重重一歎。看到她哭得亂七八糟的模樣、嘶聲怒喊,他的心都揪成一堆了,還能發什么脾气?“我那時說的是醉話。”
  “對,你說的是醉話,這半年來我每日每夜也深刻的記著另一句話,那就是‘酒后吐真言’!”
  北斗像是腦門突然被人釘入一樁,錯愕不及反應。
  “如果你是抱著這种便宜心態才幫我這件事,你可以就此罷手了。要從妓院取回信件,我一個人也辦得到!”她轉身立刻沖出上房,淑儿愣了好一會儿才回神追上去。
  吩咐鏢師跟緊她們后,他頹然坐在床邊,腦袋一片空白。
  不過是一場小小誤會,為何會在她心中留下那么大的傷疤?除了那次的陰錯陽差,他們之間的一切不都和以前一樣嗎?
  不,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
  “總鏢頭……”看北斗埋首于雙掌內的頹廢相,豪哥賊賊地盯著他猛瞧,觀賞他難得一見的虛弱慘況。
  猝不及防的,一只大腳踏在豪哥不知死活的肥臉上。大腳的主人正气得握緊拳頭,怒目瞪向遠方。
  “他媽的王八蛋頤琳,最好永遠都別讓老子再碰到你。否則我當場扒你的皮!”要她替這場亂局付出付价!
  北斗憤恨地朝天狂吼,完全忘了在他腳下几乎被踏成肉餅的豪哥。
         ※        ※         ※
  相較于揚州城內其它的客棧,玉笙客棧就顯得清幽雅致多了。這座湖畔客棧常是文人雅士休憩聚集之所,偶爾絲竹悠揚,偶爾吟詩對唱,一室風雅。
  “我去你媽的混帳元卿,到底女人腦子里裝的是什么鬼東西!”一聲巨響,二樓雅室的房門霍然被踹開。
  “我的天哪……”优閒坐在椅上喝茶讀詩的俊美貝勒爺,給北斗這一咆哮,整杯茶全倒在書本上。“我今早才悄悄抵達揚州,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有水路的地方就有我的耳目,有山路的地方就有我的心腹。就算你鑽到土里去,我也照樣把你挖出來!”北斗狠擊桌面,一屁股坐下。
  “謝謝。讓你愛慕我到這种地步,真是不好意思。”元卿懶散地把書交給侍從,擦拭濺濕的衣服。
  閃電一般的黑影倏地揪住元卿的衣襟,北斗森寒的怒容几乎貼在他臉上。“老子今天已經夠嘔了,如果你想死,別客气,這种皮痒玩笑你可以繼續開下去!”
  “不要這么粗暴,人家會害怕。”元卿故作欲迎還拒狀。
  一看北斗那副渾身快起雞皮疙瘩的模樣,元卿笑得好不邪惡。
  “如果不是為了娃娃的事,我才懶得理你。”
  “喔,你刺傷了我的心。”元卿凄然捂住胸口,彷佛被人一箭穿心。“還以為你是因為對我思念過深才特地跑來找我,沒想到又是為了那個女的。”
  “什么那個女的,你嘴巴給我小心點,少污辱娃娃!”
  “干什么呀?北斗,都已經是二十七歲的老男人了,還這么狂熱地玩‘娃娃’。”
  不是元卿貝勒嘴巴毒辣,而是北斗求親受挫的這半年來,几乎三天兩頭的向他吐苦水、倒垃圾,他不被溺死也快被逼瘋了。難得逮到北斗衰弱的良辰吉日,他不乘机狠狠作賤北斗一番,哪對得起自己半年來含恨承受的疲勞轟炸。
  友情雖可貴,但害他精神受損的這筆帳依舊要討。
  “我不懂,明明我和娃娃兩人一直相愛著,為什么會在感情正要揭曉的時刻彼此錯過?而且這個錯還延續到現在,改也改不回來!”
  “很顯然的,你們八字不合。”
  “我只是說了一次醉話,難道就得內疚一輩子,永遠不能跟她复合?”北斗激動地揮舞手勢,自說自話。“娃娃根本還愛戀著我,那為什么不直接投入我的怀抱,共結連理皆大歡喜?我真搞不懂女人,這么簡單的事干嘛硬要想得那么复雜!我說好說歹、軟硬皆來,她就是不肯跟我破鏡重圓。”
  “那就圓鏡重破吧。”元卿閒适地吩咐下人上茗茶小點,來盞熏香。
  “你就這么見不得別人幸福美滿嗎?”北斗凶狠的瞇起雙眸。
  “大爺,您有話應該去對百靈格格吠,用您堅苦卓絕的赤誠摯愛去感化她那頑劣的芳心,何苦將您的諄諄教誨浪費在我身上?您說得令我再感動,我也不可能嫁給您啊。”元卿莫可奈何地斜眼冷笑。
  “嗯……”北斗突然一反常態地深思起來。“用我的赤誠摯愛去感化她……有道理!”
  “我拜托你,北斗。”元卿無力一歎。“別再管那些雜七雜八的感情瑣事,想想你的鏢局吧。”
  “我的鏢局穩當得很,不勞費心。”
  “京里一百五十万兩黃金的紅貨正等著你處理,清江浦分局的漕幫兄弟也在等你的指令,多少人在搶著要你北斗鏢局護貨,你卻放下正事忙著跟一個娃娃攪和。”
  “錢我可以再賺,事業隨時可以重新起頭,但我不能不來救娃娃。事關她終生幸福,我無法放著不管。”
  “真是感人肺腑。”豬腦袋一個!
  北斗在十年前進入一個破鏢局做鏢師,憑著他的先前人脈、勇猛武藝,以及周旋黑白兩道的能耐,几乎快挂掉的破鏢局竟成了大事業,總局生意熱絡、气派恢弘,連連設分局,吃遍大江南北。之后他頂下鏢局,改號“北斗”。此外還掌握了清江浦這個集鹽、漕、河三途于一隅的運口,天下的權勢与財富形同在他腳下。
  可惜他懶得伸手拿,卻在這里忙著玩娃娃。
  “好,就等我替娃娃辦妥容貴姑娘的事后,立刻展開絕地大反擊!”絕對要一舉攻陷百靈的心。
  桌子差點被北斗鋼鐵般的決心一掌給劈了。
  “哪里的容貴姑娘?歌妓還是舞娘?”元卿斯文的臉上揚起曖昧笑容。
  “我去你媽的就只對這种話題有興趣!”對朋友的悲愴戀曲就只會猛潑冷水、打瞌睡。
  “呃,小心字眼。”他善良地輕晃食指。“上流人家的女娃儿最禁不起下流話的刺激。你在我面前說說無妨,但別在小姑娘面前耍流氓。”
  “啊,老毛病了。”北斗結結實實地賞自己一大掌。他的百靈可是纖細嬌貴的寶貝,千万粗暴不得。“就算會打掉大牙,也非得把這毛病戒掉不可!”
  “嗯,很久沒听你說笑話了。請繼續。”他告誡北斗多少次了都改不過來,現在竟突然妄想締造“愛的奇跡”。
  “對了,元卿,既然你人在江南,幫我探查一下這個容貴姑娘是不是上流社會的人。我的手下完全探不到這號人物的底細,我想她可能是──”
  “總鏢頭,我可找到你了!”看護百靈与淑儿的鏢師滿頭大汗地站在門口急喘。
  “是你?”北斗起身向他身后一瞥,并沒有百靈的蹤影。“怎么回事,我要你看著的人呢?”
  “闖進天香樓那間妓院去了!”
  北斗一拳直接擊中鏢師的臉頰,他當場跌滾在地,臉唇扭曲腫脹。
  “總鏢頭,我有拚命攔阻過,我發誓!”鏢師赶緊爬起身,顧不得滿口鼻的血跡,奮力向北斗的背影哀號。“是格格硬要往妓院方向走去,才走到半路就撞見老鴇的打手們。我忙著一人打十人,實在救不了……”
  北斗已如箭一般飛馳遠去,不見人影。
  “總鏢頭!”熾天使書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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