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六章



  虹恩的計策一舉奏效,然而其后所帶來的問題卻是始料未及。
  “元卿貝勒向你提親?”虹恩大惊,茶水不小心倒到桌上去。
  “啊。”禧恩哀怨地咬著核仁酥。“現在全京城都知道我和他在教堂被大哥逮到的事,還謠傳我們早就在教堂里不時幽會,互訴衷情咧。”
  “這、這……”虹恩的烏溜大眼眨到傻了。
  “偏偏我之前就已常常到教堂遛達,他偶爾也會去那儿走動,這下跳到黃河也洗不清。”
  事情愈搞愈离譜了,該怎么收拾呢?
  姊妹倆味咋嚎嚏地邊吃邊煩惱,不時推荐一下手邊還沒動用的糕餅。教堂風淡之后,阿爾薩蘭勉強与虹恩達成協議,容許禧恩進蘭王府來找虹恩,省得她一個人閒到只會成天找他麻煩。
  “你不是很喜歡元卿貝勒嗎?”為什么還這么悶悶不樂。
  “問題是,他喜歡我嗎?”禧恩垂頭攪著糖連子粥。
  “你瞧,事情一爆發,他隔天就請人上門賠罪提親,想也不想地了結了終身大事。”
  虹恩沉恩一會儿:“可他的确是個君子,完全顧到了你的名聲。”
  “我才不在乎名聲,我在乎的是他的心。”
  “哦。”想到自己和薩蘭的問題,不由得跟著歎息。
  “那你是打算拒絕這門親事了。”
  禧恩吊起靈活的眼珠。“不太想拒絕。”
  兩人沉默一陣子,隨即害羞又興奮地咯咯竊笑成一團。
  傍晚一近,禧恩便赶著要走,省得幢見阿爾薩蘭。她沒虹恩那個膽量去面對他,甚至只要他一回府,禧恩在老遠的院落里就會寒毛豎立。
  “禧恩姊,明天再來玩。”
  “不行,我哪能天天來。額娘最近強逼著我多念詩詞歌賦,說該學學人家府里的風雅裕格們,辦個詩社什么的。”累死人了。
  “喔。”虹恩不敢表現失望,只能渴望地一笑。她也好想有個額娘對她嘮叨,讓她可以抱怨一下、撒嬌一下。
  虹思一路送客到大門,驀然回苜,府里一片凄清。風聲蕭蕭、雪花飄飄,沒人能陪她談天說笑。醒也無聊,醉也無聊,日子愈過愈寂寥。
  “我想見蘭王爺。”
  虹恩被快合上的大門門縫間這句話吸引住。“誰?”
  “除非王爺允許,咱們不見任何訪客!?”門房冷然閉緊大門。
  “等一下,她不是要找王爺嗎?干嘛不讓她進來等人?”
  門房完全不搭理虹恩,逕自离去,她也懶得哆嗦,自己動手開門。
  “你找蘭王爺有什么事嗎?”見來者是位老婆婆,虹恩問得格外親切。
  “要事。”
  虹恩當場被對方的疏离潑了桶冷水。
  “你別亂開門放人,省得惹禍上身!”土匪似的壯碩門房砰然壓回大門。
  “可是對方只是個老人家,沒必要這么無禮。”
  “王爺的命令就是命令,即使天王老子來了我也照樣不開門!”
  真是的,吼這么大聲,門外的人一定也听見了。她無奈一歎。“那好,你放我出去,我陪她一起在門口等王爺回來。”
  門房傻住,不知該如何處置。
  “這樣你對王爺好交代,我也不會讓客人太難堪,怎么樣?”
  門房沒想到小小的一個娃儿也有膽跟他討价還价,他當年可是威震江北的大土匪。虹恩自個儿開門出去,搓呼著兩只小手。“我陪你一起等蘭王爺吧,老人家。”
  “你是誰?”對方神色不善地上下打量虹恩。
  “我是蘭福晉。”她勉強一笑。不錯,現在已經笑得出來了,看來跟這一府無禮惡霸的人住久了,耐力會被磨得忒強韌。如果為了這點小事就受挫難過,哭死了也沒人搭理她。
  “你是哪位?”
  “月嬤嬤。”
  “怎么沒人陪你老人家一起來?”她張望四面,“這么冷的天,你就用走的來?”
  “你到底是哪來的蘭福晉?”阿爾薩蘭怎會娶這种女娃儿為妻。
  “是他不小心娶錯的。”過事也設什么好瞞了。“他本來是想娶我姊姊,卻不料娶到我這個沒多大用途的代嫁新娘。”
  “是嗎?”月嬤嬤怀疑的昧起冷眼。娶錯了大可丟回她娘家去,將錯就錯,可不是阿爾薩蘭的行事風格。接下來的漫長等待,全是虹恩一人自言自語,沒辦法,戒備十足的月嬤嬤什么都不肯淡,她只好自個儿談。談娘家生活、儿時趣事,談整頓蘭王府庭院大計,談下人的值分安排、談年節事宜的打點……什么都談。
  等到他回府時,己是深夜時分。他面色凝重地与月嬤嬤進入書房密談,虹恩理所當然地又被隔絕在外,無法參与。
  一鉤新月几束星,夜闌猶未寢。
  她躺在床上寂然歎息。有好多事想問薩蘭,好多話想和他談,可他根本不會体會她的用心,只會覺得很煩。再忍一忍、再等一等,事情總會好轉。
  “是啊,屢敗屢戰……。”她喃喃著安神父的鼓勵,沉入夢境。
  巨大的黑影漫入她房里,凝視她甜美的睡顏許久,移往小桌旁的一疊書冊翻動。里頭記載著每天的觀察及計划!
  后花園最好种梅,冬日庭院便有梅花落盡千千片。西院种山茶,東院种牡丹。她的院落前方,要种桂花,取其芬芳;薩蘭的書房前可种竹,取其風骨……
  合上書冊,黑影悄悄移上床,輕柔地將她包圍在胸怀里,細細呵護。她像只安适的小動物,嬌弱地蜷著,偎向偉岸的歸宿。
  虹恩隔日一早醒來,呆呆坐在床沿揉眼睛。這些日子以來,她很習慣獨眠,薩蘭一定在風花雪月那儿徹夜狂歡。這早已司空見慣,沒有必要大惊小怪,但總是會有种怪的不舒服感。
  可能是因為沒吃早餐。
  “您起床了?那就開始梳洗打扮吧。”
  虹恩的大懶腰打到一半,愣住。直到一雙快手剝向她的睡衣才确定她沒听錯。“月……月嬤嬤?你這是做什么?”
  “伺候您梳洗。有什么不對嗎?”她老大不高興地瞪著。
  “為什么……你不是來找薩蘭嗎?”怎么當起她的下人了?
  “我暫居此地的這段日子,得充當您的仆役。請問,您到底換不換衣服?”
  “你原本只打算來此作客的吧。”她突然怒火中燒。
  “這真是太過分、太沒良心了。”
  “蘭福晉。”
  虹恩想也不想地沖往風花雪月的院落,果然在春意盎然的內房里逮到正在泡澡的薩蘭。四大美女衣衫單薄地替他梳理辮子、捶肩按摩,蒸菜溫酒、撥琴伺候,一幅糜爛景象。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虹恩嬌憤罵道。
  阿爾薩蘭隨意挑挑眉。“累了一整夜,當然想泡泡熱水,活絡一下。既然這么想加入就過來吧,我這儿還有位置。”他大方地展開雄健雙臂。
  “我不是在跟你講這個。”討厭,她的臉一定又漲紅了。“我問你,月嬤嬤是來府里當客人,你為什么叫她當下人?”
  “反正她閒著也是閒著,我們這儿也正好缺人。”
  “就算人家閒著也是閒著,也輪不到你來使喚!我告訴你,我很本不需要人伺候,我已經很習慣凡事自己來……”
  “哦,我倒完全看不出來。”他頹廢地觀賞著她披頭散發的小模樣。四大美女僅著薄紗,他瞧也沒瞧一眼,卻盯著虹恩頂在中衣底下的甜美乳頭,心馳神蕩。
  “你……真的該改改這副惡霸脾气。”她感覺被他盯得通体透明,直想找地方躲起未。“而且對方是老人家,昨天被關在門外等你大半夜就已經夠可怜,你還這樣折騰她……。”
  “是我自愿要在這儿找點事情做。”月嬤嬤的老嗓霍然由外頭傳入。“我不想在借宿此處的日子里白吃白住,當個老廢物。”
  “可是……你實在不必委屈自己當伺候我的下人……”
  “你如果嫌我老太婆笨手笨腳,你直管說。”
  “沒有、沒有!我只是……”
  “既然沒事,還不快回房里去!衣衫不整地跑來跑去,成何体統。”簡直不像話。
  虹恩尷尬地僵在原地,任薩蘭邪邪地看她糗到底。
  “問題解決了嗎?解決了就快滾出去吧,好讓我這個冷酷無情的大坏蛋暗自飲泣。”
  “那……我先回去了。”
  “不送。”
  羞死人了,她到底在沖動什么?莫名其妙她跑來這里出洋相給人看,丟臉丟到關外八百里!
  阿爾薩蘭大笑地听著她的跑步聲,愉快地仰頭枕在澡桶邊上,四大美女卻沉下臉色。
  “王爺,昨夜上哪快活去了?怎么一大早才回咱們這儿梳洗休息?”
  憶及虹恩在他怀中不可思議的嬌小、細細的依賴,氰氳的水气不覺更加熾熱澎湃。
  “王爺可是把我們當婢女看待了?”
  “恩?”他懶懶地沉醉在虹恩誘人的無助嚶嚀里。
  “蘭福晉入府后,我們似乎只有照顧您更衣吃飯的份。您還記得我們都是您的人嗎?”
  “我以為我們好,不牽絆彼此。”他仰頭閉目地說。
  “那你為什么不來牽絆住我們呢?說一句你需要我們也好,騙一句你很珍惜我們也好,為什么你什么也不講?”
  “花鈴。”大伙赶緊拉住情緒失控的妹妹。
  “女人不該靠男人珍惜,而要靠自己珍惜。”
  “可我希望你疼我、你要我、你愛我啊!”
  “你是人還是狗?難道非得要男人天天摸你的頭、逗你玩、說你乖、抱你在怀,這就叫愛?”
  “你已經把我們的人和心都占走了,才來講這些話!你好殘忍。”花鈴气得淚水直下。
  “夠了!別再說了。”姊妹們都有些訝异她的反常。
  “我為什么不能說?那個小丫頭就是成天在王爺耳邊咭咭呱呱,才讓王爺變了,把他從我手邊奪走。”
  “你打算怎樣。”他依舊閉目養神,語調舒懶。“要我正式納你們為妾嗎?”
  “這還差不多——”
  “不需要,王爺!”風鈴冷然打斷花鈴的得意。“當初您由朱老爺那變態色魔手中救走我們時,是我們自愿要獻身報恩,沒理由再反過來向您追討人情。”
  “風鈴,你——”大白痴,竟把快咬到嘴邊的肉吐出去!气得花鈴臉發紫。
  “想想你的斤兩吧,花鈴。”風鈴深沉地提醒。這一句,點破所有姊妹的妄想。
  當年風花雪月四人由朱老爺同時買下,天天整得生不如死,被阿爾薩蘭搭救時早已是殘花敗柳之身。他收容她們、安養她們,任她們自由度日、自由來去,久而久之,早已忘了自己的身分,以為府里的优渥生活全是她們應得的。
  “可是我把我的感情、我的青春、甚至我自己,全都付出去了,難道還不配得到你?”
  “啊,全都付給我了嗎?真是榮幸。”
  花鈴被他詭异的笑容嚇得一震。他不會知道她偷偷在外頭姘上戲子的事吧?
  阿爾薩蘭只是靜靜瞅她,冷冷地笑,美得令人心頭發寒。
  “准備用膳吧,我餓了。”
  這廂的風花雪月伺候得顫顫巍巍,那廂的虹恩則被月嬤嬤訓得無地自容。
  “你到底在當什么蘭福晉?有沒有搞懂狀況?你以為這府里的人真的全是任你使喚的下人?”她惡狠狠地札著虹恩的頭發,痛得她不敢叫。“若不是看在你是王爺的人,沒人會把你放在眼里!”
  她也不懂誰曾把她放在眼里過。“可是……我也很想多知道這府里和薩蘭的事,卻沒一個人肯跟我說,教我如何搞懂狀況呢。”
  “你不會一個個試著問哪。”
  “我……試過了。”好痛!不知發害梳好后,頂上長發還會剩几根。“不過沒什么成效,所以我打算下次改問元卿貝勒。他人似乎滿好的,對我也很親切——”
  “你最好多提防著他,他可沒你想的那么善良。”
  “是嗎?”月嬤嬤怨毒的眼神彷佛和他有深仇大恨。
  “但是和這府里惡形惡狀的人相較,他——”
  “這府里任何一個惡形惡狀的人都比他強!”月嬤嬤憤然破口大罵。“你以為二總管是坏人嗎?以為那些橫眉豎眼的侍衛是土匪嗎?是,這府里每一個人都不是什么好東西,可是他們放下屠刀,別人卻不允許他們立地成佛!把他們的自首說成是官府圍剿有功,把官府的強取豪奪栽贓到他們頭上、任他們背黑鍋!”
  “月嬤嬤……。”
  “哪里出了人命,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就先逮捕他們,哪里被偷了東西,就先搜他們的住所。他們有意改邪歸正,那些自以為正義的人卻將他們喘入更污穢的角落!”
  “所以薩蘭收留他們?”
  “他們全是抱著報答的念頭伺候王爺,心服口服,你有什么好值得人佩服?”還笨得想以元卿那只狐狸為參謀!
  “那么你也是被逼得無處可躲,才逃來此處暫住的?”月嬤嬤心頭一惱,把手上細發用力一絞,痛得虹恩失聲尖叫。
  難得她終于被裝粉成嬌貴典雅的福晉模樣,一張淚顏卻像小媳婦似地楚楚可怜。正想去安神父那儿轉轉、吐吐苦水,不料半路卻遭人攔截。
  “不要命的家伙,竟敢攔我們的路!”被派做虹恩貼身侍衛的二總管當場拔出雙刃。
  “憑你也配跟我交手?”對方一哼。
  虹恩掀起轎帘一惊。“等一等,二總管,他是我大哥。”
  “你叫這种人總管?”看他一副凶神惡煞貌,絕非善類。
  “不叫我總管,叫我爺爺也成。”哼,龜孫子。
  “你好大的膽子!”
  “大哥,別鬧了,這里是大街上!”怎么辦?該把戰場轉往哪里?“我們有話到教堂再說吧。”
  不只大貝勒和二總管吃惊,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怎么會情急之下做出這种建議?上回薩蘭帶她到教堂的事就己惹得御貓和元卿十分反感,過日她竟把他們的死對頭都帶過去。
  她完了,也不知道后果該如何收拾。
  “做得好,虹恩!你打破了世人仇恨的藩篱,將薩蘭的死敵帶進這里,你果然有很強的靈命。”眾人一進教堂,安神父感動得雙眼燦爛。
  “什么靈命?”大貝勒眉頭皺成一團。
  “啊……大概……就是很有慧根的意恩吧。”她為難地回安神父一笑。
  或許也只有安神父會如此嘉許她的沖動之舉。
  “人不應只愛自己的親人,更要愛自己的仇人。虹恩,沒想到你竟自己悟出了真理……。”
  “喂!我可先聲明,我對洋教沒興趣,而且上次這個洋教士私通薩蘭那幫家伙的帳也還沒算清——”
  “大哥!”都什么時候了,還耍流氓。“對不起,安神父,其實我只是想借個地方和我大哥談談。”真是不好意思,枉費他熱切的期待。
  “啊……那你們盡管談吧,我就在后頭和教友們收拾東西。”他笑笑,也不多問,逕自离去。
  “他在后頭鬼鬼祟祟地搞什么?”
  “大哥!”她難堪地拉住他探頭探腦的勢子。“你到底半路攔我有什么事?”
  “虹恩,你給我老實說。”他突然嚴厲地抓住她的雙肩。“阿爾薩蘭是不是私下脅迫你替他掩飾罪行?”
  “脅迫我?”
  “你別裝了,你以為我會看不出教堂幽會風波是出自誰的主意?”
  大哥識破了?她當時從頭到尾都沒露面啊。
  “我只差一步就能將這幫小人一网打盡,你為什么要坏我的事?你難道還不陰白阿爾薩蘭他們如何心狠手辣、殘害無辜嗎?”
  “我也一直想向薩蘭問清這件事……。”
  “你為何要幫他?你到底站在哪一邊?老實告訴大哥,是不是他逼你非得幫他不可?”
  “沒有,是我自愿的。因為當時……”
  “你自愿的?你是真的自愿還是在幫他頂罪?你最好把那套嫁雞隨雞的該死觀念丟到茅坑里。如果他是正人君子,你大可隨他,可是他殺人作惡、制造禍端,你也笨得甘愿做他的幫凶?”
  “大哥,所以我說我會找他談……”
  “談你的頭!現在再來談有什么用?他人都殺了,你也确實幫他了,你等于間接砍下一名無辜少女的腦袋,你懂不懂!”
  虹恩震住。“那天……我只幫忙他聯絡上元卿貝勒而已,并沒有……。”
  “就在我和元卿那系人攪和時,他已經赶往他們當夜的目標,砍下第八名少女的頭!”
  他真的跑去殺害無辜少女?真的削掉人家的腦袋?“你也變成凶手了,虹恩。”
  一道雷電轟然劈進她腦門。是的,她是凶手,她早就隱約明白這點,卻一直努力找借口。也許阿爾薩蘭不是去殺人,也許他們的計謀根本与少女斷頭血案無關,也許……
  “你間接殘害了一條無辜生命。”
  強烈的恐懼感、罪惡感、內疚感,洶涌地翻卷襲上她心頭。她殺人了,怎么辦?她是個凶手!
  “虹恩,既然知道自己已經做錯,就不該一錯再錯,還幫那家伙掩飾罪行。”
  “大哥,我……”
  “別怕,大哥會幫你。現在最重要的,是盡早斷了和他的一切聯系。”
  “那么我會先了斷你的性命。”
  霎時所有視線全調往門口的身影。
  “阿爾薩蘭,你也有膽在白天公然現形?”大貝勒俐落地將虹恩護在身后。
  “你也挺有膽的,敢公然拐走我老婆。”
  “薩蘭,這里是教堂。”在他身后一同進來的元卿淡淡提醒。
  “你的老婆?”大貝勒一哼。“你也不過是拿她當脫罪的道具看待。”
  “大哥,他沒有。那天真的是我主動提議要幫他,他自始至終都沒有牽連我的意……。”
  “你難道忘了他是為什么向咱們家提親?為了報复我砍了他一刀,為了遏制我調查他的殺人密謀,記的嗎?”
  “我記得。可是大哥你是不是忘了,他最后并沒有娶到真正有利的報复工具,而是娶到沒啥用途的我。”
  “虹恩?”
  “讓我過去,大哥。”她早己不是只能靠人保護的小妹妹。
  “你已經知道他的罪狀,還想助他行凶嗎?”
  “我現在正想好好處理這件事。”她努力鈕著被他緊抓的雙臂。“大哥,放手!”
  “你們兄妹情深的場面真教人感動。”阿爾薩蘭突然如狂風般一掌擊向大貝勒,他机警一閃,仍讓猛銳的拳風在他頰上划出一道血痕。
  大貝勒想也不想地立刻暴烈還擊,激戰的拳腳聲威然展開。
  “住手,這里不是打架的地方!”
  “滾開,虹恩!”
  大貝勒在激戰之際猛然一推,若非另一只巨掌火速箝住她的小手,她鐵定會和整排長椅摔成一堆。
  “大哥,住手!”她被薩蘭順勢卷入怀中應戰,猛烈的對戰攻勢就在她面前迎頭擊來。
  “大哥,不要這樣。”
  她差點被自己嚇坏的尖叫羞死,可她真的怕到了,一掌掌往來的狠勁几可打碎她整個腦袋。驀地,暴怒的拳腳聲被气惱的悶哼中止。
  “抓著女人當擋箭牌,算什么英雄好漢!”大貝勒憤然收手。
  薩蘭胜利一笑,刻意摟緊怀里柔軟的小身子。“沒辦法,我天生就是無膽小人。”
  “薩蘭,你放開我,讓我們三人就此把話談開好嗎?”她已經糗得快起火。
  “好啊,可是你得保護我不受你大哥突襲才行。”他很干脆地松開手臂。“畢竟你是我保命用的擋箭牌。”
  “當然。”她立刻果決地面對大貝勒。“我不會讓大哥再對你動手。”
  這個小傻子,連別人的譏俏也認真地拿來當回事!气煞大貝勒。
  “我已經受夠你們之間的恩恩怨怨,所以讓我們把所有問題一次談開,一樣樣解決。”
  “你既然受夠了,何不直接回娘家來?”大貝勒怒斥。虹恩深呼吸,好一陣子才睜開眼。“大哥,我既然已經嫁出去,就絕對不會再依靠娘家;我只想好好建立薩蘭和我的家庭,可是你們的問題一直梗在我們中間,我再怎么努力也是白費功夫。”
  “是呵,真傷腦筋!”阿爾薩蘭脾睨著大貝勒這根眼中釘。
  難得薩蘭如此支持她,她興奮得愈來愈勇敢。“大哥,我并不想夾殺在你們的紛爭之中,而且你們現在也算是姻親了,問不公事歸公事,私情歸私情?”
  “誰跟他是姻親。”大貝勒不屑。
  “你瞧瞧。”阿爾薩蘭懶懶一瞥。
  “大哥。”她快被這兩座巨人的气焰擠扁了。“先把什么查案的事放下,單純地從一家人的念頭出發,單純地設身處地為對方想想……”
  “想個屁,面對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王,還有什么好想!”
  “大哥,你的調查尚未定案,不要這么快就在薩蘭身上定罪名。”
  “他的殺人是事實、娶妻報复是事實、拖你一同趟這渾水也是事實,現在更明目張膽地拿你當擋箭牌。虹恩,老實說,我是絕不可能會看在你的面子上輕易饒過他。”
  “為什么?你們只是在這件案子上立場對峙而已,又不是什么深仇大恨……”
  “因為你大哥是‘四靈’的走狗,專門与我們‘四府’對立,坏我們的事!”薩蘭狠笑。
  虹恩眨著迷惑大眼,听不懂。
  “簡言之,‘四府’是替皇上暗中辦事的一群人,而‘四靈’則是專門從中破坏的家伙。”一直靜靜觀戰的元卿冷然開口。
  “那……大哥是在替坏人做事了?”
  “我不是替坏人做事,而是阻止‘四府’獨攬大權、作威作福的一分子。”
  “他們哪有作威作福?薩蘭就沒有……”
  “一,敬謹親王府的元卿貝勒濫用職權,四處包屁他的人馬;二,碩王府的麒麟雙生貝勒一文一武,在各自的位置上結党營私;三,和碩豫親三府的御貓貝勒乘皇親國戚之便,橫行霸道,甚至替該殺頭的家伙脫罪,也就是第四府的王爺——你的阿爾薩蘭!”
  阿爾薩蘭懶懶環胸挑眉。“不錯,很用功。要不要我摸摸你的頭,獎勵一下。”
  虹恩腦袋里的漩渦愈轉愈混亂,為什么看似簡單的事會愈扯愈大?
  “我不清楚這些……我只听過京里有’四府美男子’……”
  “就是那‘四府’只不過不懂狀況的市井小民將他們美化了。”大貝勒嚴厲指正。“虹恩,你不明白這世界的混亂,分不清好人坏人,就不該听信阿爾薩蘭的片面之詞。你該相信的是我,一直疼你、護你的大哥。”
  “你這說法又何嘗不是片面之詞?”薩蘭冷笑。“你是可靠的好人,凡是你看不順眼的就叫坏人,啊?”
  “夠了,你們別再吵了。我听不懂,你們說的我完完全全听不懂。”她愈發激動。“我只是要我的大哥和我的丈夫和好相處而已,為何要把事情搞得那么复雜?”
  “我來替你把事情單純化。”大貝勒知道該如何應付她。“我,是負責伸張正義、懲好除惡的人;他,則是負責濫殺無辜。手段殘暴的人。”
  “薩蘭不是,他一點也不殘暴……”
  “他殺人,這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大貝勒一舉擊中虹恩一直逃避的要害。
  她的信心動搖了。是的,一切跡象都顯示他的确是殘殺少女的凶手,甚至連她都淪為幫凶。生命何其寶貴,他卻毀了一條條無辜的靈魂。無論她再怎么建立和諧的家庭關系,這項罪孽永遠無法磨滅。
  她抬頭凝望阿爾薩蘭時,他被她眼中破碎的勇气懾住。
  這雙眸子不曾如此看過他。盡管爭執、挫敗、難過,她始終有著全心全意的信賴,盈滿期望。不知為何,她瞳中的矛盾与絕望,令他有种墜入地獄之感。
  他知道她想問,卻又不敢問;想依賴,卻又不能依賴;想逃避,卻又不愿逃避。事實終究會粉碎自欺騙人的妄想。
  她將所有信心全投注在他身上,此刻他卻瀕臨失去這一切。
  莫名的陰影猛然涌上心頭,寒冷、空洞,他必須盡快抓住些什么!
  “我沒有殺人,虹恩。”
  ------------------
  心動百分百制作 旮旯掃校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