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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午后的一場雷雨來得快去得急,不到半小時就是一片晴空無云,暖洋洋的太陽烘干地面的水气,才一會儿工夫就恢复原有的平靜。
  在林子里出現一條可供汽車通行的柏油路,路的盡頭是一幢很冷寂的大宅,周圍十公里內見不到一戶鄰居,孤單單地立与寒風中。
  門倏地打開,狼一般大小体積的動物靜靜地走出,隨后是一雙男人的大腳。
  一人一犬默默無語,依著往常的習慣到溪邊散步,赶走黑暗的魔鬼。
  順著碎石路,沈烈陽的心如同一灘死水,再美的風景也難以引起他的駐足,所有的美麗早隨七年前那場大火一并燒光了。
  只留下滿目狼籍和他一身的傷疤。
  抹不去的記憶像冷血的蛇般纏繞著他,黑夜的魔魅不時鞭打著他的靈魂,他變得冷酷無情,不愿和人來往,生存在自己的世界了。
  他恨蒼天的無情,自卑臉上的殘缺,他沒有勇气用那張丑陋的臉見人。
  是的,火災毀掉了他半張臉,扭曲凸結的肉瘤用再多的雷射手術亦撫平不了痕跡,昔日的俊挺男子已亡,換來一生的惡夢。
  腳下的狗儿發出低吼聲,繼而不馴地往前奔走,他雖不解它突兀的舉止,但修長的腳卻隨之前往。
  他撥開茂密的草叢,入目的是個趴在石上的女人身影,微弱的胸部起伏表示她還沒斷气。
  “走,不管她。”
  沈烈陽沒有心,更怕旁人瞧見他見不得光的丑陋臉龐,一見有生人出沒,第一個念頭就是保護自己不受傷害,急忙离開。
  狗儿嗚咽地在女子身邊打轉,用鼻子嗅了几下,似乎和主人一樣,打斷無情地棄之不顧。
  左天綠呻吟地情形過來,努力尋找焦距,在視線不清的朦朧中,她瞧見一道高大的陰影正准備离去。
  “嗨!帥哥,我沒那么可怕吧!”
  他一僵,不敢回頭地停下腳步,為她口中的帥哥一詞自卑地陰沉著臉,心情十分低落。
  “雖然我不是國色……天香的大美女,好……好歹五官端庄……”她喘著气,勉強撐起身子。
  溪流急湍,冥冥中有股力量將她送上溪邊大石,原本昏迷的神智在听見粗嗄的人聲而恢复少許气力。
  背著光的男人依舊不開口,失血使她相當虛弱,苦笑著自己的人緣在一夕間變差。
  “相……相逢就是……一种緣,我……我不求你救……救我,我的名字叫……左……天綠,等……等我死了請叫……叫我家人來……來收尸。”
  砰!腿一軟,她整個人躺下枯葉上。
  不敢回頭的沈烈陽听到重物落第聲,本能地轉過身,不知道為了什么,他的心竟被她自嘲式輕柔的嗓音牽動,忍不住挪了挪腳步向她靠近。
  他以為她已經昏過去,所以不自覺扶起她柔若無骨的身軀,在他沒有意會到的情況下,輕手撥開她覆臉的亂發一瞧。
  那一瞬間,他為入目的嬌顏心一動,閃電般的情愫劈中了他。
  他竟失神地用滿布皺褶的粗手輕撫她細致的肌膚,流連地來回触摸,直到他看見那雙圓睜的美眸而自慚形穢丟下她退了一步偏首。
  “我的皮膚……很好摸是吧!”喘著气,她還是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我……無意冒犯。”他羞愧得像十七歲初嘗情欲的少年,耳根全紅了。
  她用力地聚合視線,瞧見他紅如楓葉的耳朵。“我從沒見過會臉紅的……帥哥。”
  “我不是帥哥。”他心痛的低吼。
  一想起兩人的差异,沈烈陽竟有一絲不甘心,對老天惡意的玩笑不服。
  “不……不用自……自謙,你是……帥哥。”人無美丑之分,只有善与惡。
  即使一身是傷,頭上凝結的傷口又冒出新血,固執的左天綠仍虛弱地抓住他的腳,慢慢地借助他僵硬的高大身軀站了起來。
  “你傷得很重?”一靠口,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
  她有气無力地回道:“暫時……死不了。”
  “帥哥,你叫……什么名字?”
  “不要家譜我帥哥。”強抑住想將她拋出去的沖動,他不懂為何狠不下心對她。
  因為她柔柔的甜軟的嗓音,還是叫人心動的清靈臉孔?
  “好吧!帥哥,我……我不叫你帥哥就是。”左天綠覺得好累!好想睡覺。
  “我叫沈烈陽……”
  一時气過了頭,沈烈陽忘了臉上的傷疤,憤地轉過身,大手輕巧地撈住她差點被他猛染回身后跌第的嬌軀,兩人近得貼著胸。
  他沒瞧見她美麗容顏中有一絲厭惡,只有蒼白的微笑,一時不忍地捂住她頭上的傷口。“你太不小心了。”
  左天綠伸手撫向他火烙的紋痕。“在我眼中,你是一個帥哥。”
  “你……。”他心一惊,陡地將臉一轉。“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左家人……是沒有同情心的,你的笑話……不好……不好听,換一……個。”天呀!她想她快暈了。
  “你怎么了?”听到她愈來愈小的聲音,他關心地一問,騙了自己的心。
  他綻出一多魅惑人心的笑容。“我想我要……暈倒了。”
  話才一說完,她失去血色的小臉一放,松軟軟地被他堅硬的手臂一接,陷入黑夜的國度中。
  “該死,真是麻煩。”
  口說麻煩,冷心的他腰一彎,將昏迷不醒的左天綠抱入怀中,心口竟有一絲不暖意泛出,因此他抱得更緊,非常堅決地違背本意。
  他救了一個女人,一個美麗得足以顛覆他世界的女人,心早恐懼中出現裂痕,慢慢有了溫度。
  ***
  “她的情況如何?”
  額頭纏繞白色的繃帶,雪白的背布滿大小不一的擦傷、割傷,看在沈烈陽眼中竟是万分地不舍,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
  即使身上傷痕累累,卻絲毫折損不了他的美麗,除了臉色稍嫌虛白了些,她就像沉睡的林中精靈,清靈、空幻,帶著縹緲的薄翼……躺在他的大床上。
  旖旎的綺色畫面令他胯下一緊,許久不曾有的沖動叫他微紅了臉,不自在地側過身,隱藏顯而易見的男人欲望問道。
  王醫師專注在病人的傷,沒注意到他的不對勁,眉頭微蹙地縫合她手臂上一道七、八兝的切口。
  待一切都處理完畢,他才緩緩地挺直酸硬的背,有些遲緩、譴責地回道:“這女孩傷得不輕,可見是從斜坡滾下所導致的石切痕跡,是不是你……嚇著了她?”
  沈烈陽頓了一下,發出苦澀的笑聲。“我的鬼臉的确嚇人,難怪人會這么想。”換作是他,大概也是這般猜測。
  “難道不是你?”由他的表情,王醫師開始怀疑錯怪了人。
  “狗儿發現她倒在溪邊的大石上,那時她就一身傷了。”一個令人矛盾的以外,沈烈陽也想不通。
  “你……救了她?”王醫師的眼底有著不可思議。
  “你認為呢?”
  王醫師的詫异不是無理由的,他一直是沈家的專屬醫師,自從七年前大火奪去沈家十三條人命,慈悲和善心就不存在沈家。
  王醫師很清楚沈烈陽對人的絕情,三年前有几個大學生在林中迷了路向他求救,而他只是淡淡地一眄,轉身關上門,任由他們几乎虛脫地死在門前的石階上。
  要不是王醫師每月例行上門替他复檢火傷的复原進度,這几條年輕生命恐怕已魂飛魄散,回天乏術。
  因此他今日异常的舉動叫人費解,不由得引起王醫師一番臆測。
  “你不像會做這种事的人,至少在火災后數年內。”他不避諱地指出。
  沈烈陽微微一黯。“心死的人不該有良心,你不用一再提醒我的确憾。”
  “我不是指你臉上的傷,你不覺得不逃避太久了嗎?比你嚴重的人都敢走在眼光下,你的心并沒有死,只是暫時被困住而已。”
  王醫師語重心長的說著,剛開始接他出院那日起,他知道再也無法恢复本來面目后,人就自怨自艾地自我放棄,避入無言世界里。
  要不是他尚有一份責任在身,只怕會更孤僻冷絕,連出院后的治療都不愿意接受,從此喪失最基本的尊嚴。
  “多說無益,她昏迷了快兩個小時,什么時候才會清醒?”沈烈陽將心疼隱藏在最深暗的眼底。
  “為了逢合傷口時無法避免的痛楚,我打了一劑麻醉針,應該快醒了才是。”他看不透沈烈陽灰澀的心。
  “嗯!”他不置一語輕哼了一聲。
  收拾好醫用器具,上了年紀的王醫師瞧瞧床上水漾的女孩,似曾相識的熟悉感一閃而逝。
  “這娃儿好面熟。”
  基于私心作祟,沈烈陽未將她先前透露的名字告知。“要注意些什么?”
  “呃!”王醫師投以怪异的一瞥,“藥要按時吃,傷口沾不得水,若有發燒是正常事,喂以紅包藥末即可。”
  “不送了。”他故意遙眺窗外榛樹,克制不去盯那張美麗的臉孔。
  王醫師對他的去禮早以習以為常,比起剛出院那几年,他的自虐与狂暴行徑收斂了不少。
  發生那見憾事,他的心里也不好過,只能用耐心去開導那顆緊閉的心,功效雖不大,但已勁了力,一切就隨天意去安排吧!
  也許她的出現是轉机,為他貧瘠的生命帶來一線曙光,注入新的活力,中心迎接美好的生命力。
  醫者心軟,他憂心另一張失去笑容的童顏。
  “盈盈還是害怕接触陌生人?”
  沈烈陽目光一肅。“心理治療師驅不走她記憶中的惡魔。”
  “要不要我和國外心理專家聯絡一下?她十歲了,不能再這樣下去。她已經錯過太多了。”
  “不用了。”
  “你……你們都需要救贖。”王醫師在胸口畫了個十字,望向快蘇醒的人儿。“你要留她多久?”
  多久?“我不知道。”一輩子可以嗎?
  以前的他狂妄自大,不相信天底下有一見鐘情的蠢行,遭逢事故后才遇上使他心動的女子,這是不是上天可笑的捉弄,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她是他臉殘后唯一見到他不尖叫昏倒的女子,他是不是該慶幸有人不怕他呢!
  “愈看愈來眼熟,我肯定在哪里見過這一張臉。”王醫師一時卻想不起來。
  只要是醫師,沒人不認識腦科權威左自云,而他四胞胎儿女更是自幼在眾寵愛下成長,很少有人不知左家四傳奇。
  不過長大了各自有了事業,王醫師記得的是她小時候的模樣,一時間忘了小女孩早已變成一位美麗動人的女孩。
  “醫師,你該回去了。”沈烈陽再一次送客,不悅的語气顯而易見。
  “好好好,我走就是,你要好好照顧她,要是發高燒記得打我的電話,”真是的,每回都被赶。
  “嗯!”
  “那我走了,再見。”
  拎起黑色小包,王醫師慈祥地笑笑,溫和地帶上門,將一室的陽關道留給他,心想老天該還他幸福了吧!
  ***
  不知睡了多久,左天綠在睡夢中翻了個身,額頭不小心碰了一下,痛意使她扣緊眉頭,如羽的睫毛抖顫著輕揚,緩緩綻放出明眸。
  這是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張陌生的臉,一間冷寂的森寒房間,沒有多余的擺飾物,簡單得就像……一個男人。
  塵光熹微,室內有些朦朧暗,一處扯動全身痛,她輕呼一聲。
  “傷口痛?”
  粗嗄的聲音?她頓了三秒才有印象,“是你救了我?”
  “順手。”他說著違心之論。
  “謝謝。”
  沈烈陽不自在地輕咳,“不……客气。”
  在左天綠雖然全身酸痛不已,但觀察力不因受傷而減退,在隱隱的昏暗中,在她說完那句話時,明顯感受那道巨大黑影的僵硬。
  熹光微微,他的臉上陰影密布,似有意躲避光的照射。
  “我討厭光。”
  “是嗎?”背上的傷讓她躺不住。“我最喜歡陽光,它帶給人無窮盡的希望。”
  希望?!他可不這么認為。“柜子上有止痛藥。”
  沈烈陽剛毅的半邊臉上有著難忍的絕望,挫折的眼中是浮潛的澀然,他還能有希望嗎?
  下意識摸摸另一邊已毀的肌肉,粗糙不堪的表皮令他自我厭惡地縮回手,想离開又舍不得,背著窗暗自嘲笑自己的懦弱。
  七年了,他該習慣這張人見人懼的丑臉。
  “止痛藥吃多了會上癮,不過你很好心。”她逐漸地适應室內的光度。
  “好心?!”他干笑地握緊拳頭。“我曾經見死不救,這算得上好心?”
  左天綠挪挪背后的枕頭,滿意一靠地說道:“見死不救人是常性,至少你‘順手’搭救落難的我。”
  “你不怕我會害你?”他是自私才救她,沈烈陽瞧不起這樣的自己。
  “害我什么,我一沒財二沒色……呃!我是不是該說:今生無以為報,只好以身相許?”她調皮地說完,兀自咯咯地笑了起來。
  害人就不需要救人,光她身下躺的這張床質料,她三個月薪水大概只可以買到三分之一張床面。柔軟舒适极了,她都不想起來了。
  劫色嘛!早在她昏迷不醒時就可以下手,何必為她治療傷口和包扎,還擔心她疼不疼地告知止痛藥位置。
  “若我真要你的身体,給是不給?”可以期待嗎?他笑自己的痴心妄想。
  左天綠倒是認真地思考了一會。
  “你要我的身体做什么?發泄還是珍藏?”
  “你……”他反被她直率的口气震住。“男人要女人的用處你不懂嗎?”
  她發出銀鈴般的聲。“專情的男人珍藏女人是一輩子的事,任性的男人籍女人身体發泄是一時之事,我當然很清楚。”
  “你喜歡當珍藏品還是發泄物?”她的論點有些怪异得合理,叫他我從反駁。
  “女人嘛!誰都喜歡被珍惜,但是用婚姻來鉗制一生的自由,我宁可當短暫的發泄物。”在她的看法中,自由比生命更可貴。
  他愕然。“女人不是都愛幻想一長如夢的婚禮?”有誰愿意當男人玩物,她太……怪异。
  “殺了我吧!”她佯裝出痛苦不堪的表情。“生命誠可貴,愛情价更高,若為自由放,兩著皆可拋。”
  沈烈陽有片刻的怔忡。“你不相信愛情還是婚姻?”
  “兩者我都信,只是我福薄緣淺,愛情忘了修學分,婚姻素養薄如紙,能不沾腳就阿彌陀佛了。愛情和婚姻都太危險了。會搞得人像神經病,哭笑不得。
  “危險?!”他頭一回听聞如此荒謬的言詞。
  “是呀!天會變,地會變,人心豈有不變的道理,全心信賴一個人好比走危木,一陣輕風拂過,定力不足的人就會墜入無底深淵。”
  在社會打滾數年,形形色色的男人她見過了,有點地位的人不安份,沒錢也想攀龍附鳳,為利為權受傷害的女子何其多,總歸一個愛字拖累。
  層出不窮的例子比比皆是,受暴力威脅的無助婦人,慘遭凌虐的幼童,甚至親生父親蹂躪未成年的女儿長達數十年,這等亂相叫她寒了心。
  与其將一生糟蹋在男人手中,不如自在暢意地過一生,快樂地當個單身公害去荼毒男人。
  愛別人太辛苦,愛已最輕松,因為天底下沒有會背叛自己的人吧!
  “你不像如此悲觀的人。”沈烈陽太用心听她的謬論,早陽已高升。
  “哈……哎喲!好疼。”她笑得太過分扯痛了傷口。
  几乎是發射性地,他立即來到他身側。“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傷著了?”
  “沒……沒事,小傷而已。”她揮揮手,抬起笑趴的額首一瞧。“你……咦!你的臉……”
  難堪浮上沈烈陽完整的臉,倏地跳离她三步,他藏拙地捂住另一半臉,鄙夷的蔑色來自內心。
  “不要看,我不想嚇著你。”
  左天綠可愛地托著腮,一雙輕瀅瀅的水眸圓睜著,嘴角自然往上揚,飽含著無限笑意,原來他……害羞呀!
  “別這樣啦!沈……沈大哥是吧!一個人的外表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討不討人歡心……呃!我的意思是相由心生,心善則面慈。”
  記者兼社工的身份,她看過更糟的情況,他的情況算是小儿科,不足為奇。
  “你不怕?”他背著光冷沉著嗓音問道。
  “我是全方位的記者,最常跑的是社會新聞,你該感謝你還活在美麗的世界上,如果你看到車禍現場慘況……”
  言下之意,人活著就是一份喜悅,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如此幸運,有再世為人的机會。
  “你敢看支离破碎的車禍現場?”這下子他反而被她嚇得不輕。
  “生与死本是一線之間,家父是醫師,心、肺、肝、脾早看到不想看,大腸小腸流滿地又算什么,我可以邊拍照邊吃鹵大腸呢!”
  人腦、豬腦、犬足、人足,不都大同小异,人吃万物都不覺惊,何需畏懼那一截截死人的肢体,它又不可能跳起來掐住活人的脖子。
  活人可比死人恐怖多了,像她家那几位整死人不償命的高手,那才是生不如死的最高指標。
  “嗄?”
  沈烈陽微微變了一下臉色,胃袋有些酸液翻攪,鎮定地把持冷然的表情不為所動。
  他開始怀疑自己救了一個怎樣的女子,她是林中精靈還是湖底水妖,勇敢到近乎麻木。
  “听過浴火鳳凰的傳說嗎?輪回五百年將鳳身投于烈火中重生,不畏火之灼烈地奮不顧身,為的只是一個字!活。”
  她忽然覺得嚴肅,掐著喉嚨發出卡通人物的聲音。
  “所謂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何必傷心吶!我就覺得你滿性格的。”
  他想忍住不笑,但她逗趣地扮了個俏皮的鬼臉,原本峻然的臉孔竟出現一道微波,輕揚的笑聲連他都惊訝。
  “對嘛!人要輕松過日子,何必苛待自己,有得吃就吃,有得睡就睡,天塌下來,咱們就挖洞當地鼠,不一樣是人生嗎?”
  她是逍遙派弟子,懂得知足常樂的道理,哭是一天,笑也是一天。
  眼淚使人悲,笑聲讓人歡,何苦為難自己。
  “你……”他很想說她天真,但是……“我很羡慕你的樂觀。”
  真的很羡慕。
  “其實你把自己壓抑得太深。”她向他招招手。“一笑能解百憂,來試試。”
  唉!他眉頭一皺,下意識不以正面對她,那份自卑早以根深蒂固,心結無法在一時間解開,她是那么美麗,自己卻……滿臉滄桑。
  想扳起冷臉駭人,可是一想起她的大膽就作罷,自討沒趣而已,說不頂她還嫌不夠威儀呢!
  “餓了吧!我叫下人煮點熱食。”他有意識跳脫話題,藉食物轉移。
  說到心坎里,她真餓了。“不好意思,麻煩你了,沈大哥。”
  “叫我烈陽吧!”沈大哥總有一段距离感。
  “好呀!烈陽。”她突然停了一下,“我有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
  “有。”她難得溫柔地回答。
  “不過我怕你不清楚,我再自我介紹一次,左右的左,天下的天,綠草如茵的綠,正職記者,副業社工。”
  副業……“社工?!”她?他怀疑地挑眉。
  “就是社會工作者呀!別看我人小不長眼,拚起來連菩薩都得敬我三分,你呢?”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樣。
  沈烈陽有所保留地說道:“正職是投机客,副業是涂涂水彩。”電視机由于沈家在火災前擁有一家國際連鎖公司,養傷以及臉上的傷疤緣故,他以電腦及電話遙控公司運作,并操縱股票市場。
  他本來就是位商業奇才,慎選忠誠优秀的屬下在公司坐鎮,所以他的時間相對的空出許多。為了抒發心中的不平,他將怒与怨表現于畫紙,抹出人生的悲喜面。
  “還不錯嘛!像我二姐夫的正職是寵老婆,副業是挨拳頭,很墮落的男人是不是?”唉!簡直是人神共憤。
  他不解地轉過頭,疑惑使他失去戒心。“我不懂。”
  左天綠暗自竊笑他的不知不覺。
  “很簡單,我二姐夫是黑幫大哥,平常有一堆手下供其使喚,偏偏大哥娶了個悍妻警官,愛得太深只好笑著說老打得太輕。”
  “你二姐是警察?!”他似乎在接受她的惊奇。
  她像個孩子般清純地眨眨眼。“我沒告訴你嗎?”
  他搖頭。
  單純并非左天綠本色,她一向善于利用無邪的天使臉孔去套取新聞,但是她卻信任沈烈陽,毫不猶豫地將周身的故事告訴他。
  上至老爸陰險的逼婚,下至么弟為避女佯裝玻璃,大姐的戀愛趣事,二姐的被綁上禮堂,好笑的采訪過程等等。
  時間在她丰富的表情以及多變的眼神中流逝,她正要提起此次的以外,門突然被打開,狂放的笑語亦跟著中斷。
  “少……少……爺你……”
  老管家結結巴巴著瞠老眼,半晌失去語言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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