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她不要最後恨他。
「不是一時的遷就,是真的。」他恨恨地說:「你可以自己體驗看看。」幹麼?他在做直銷嗎?她逼得他語無倫次。
氣氛一直僵著,她絲毫沒有退讓的跡象,而他也絕不許她返身回房裡,提了行李,頭也不回的離開他,要走也是他走。
她走了,不會再回來,所以,如果不要一直僵在這裡,他走。
「我絕不同意離婚,我會當做沒這件事。」他冷冽地說,在她面前,揚起刺眉,把離婚協議書撕得粉碎。
她在心底無聲歎息。「尉衡……」為什麼不同意?有她或沒有她,對他而言不是絲毫沒有差別嗎?
「不要說了。」他的眼中蒙著一層陰影。「我什麼也不想聽。」
今晚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很刺耳,老婆要求離婚,對他是極度污辱,他有他身為男人的尊嚴,不會求她,也不會讓她知道他對她癡狂的愛戀,但他絕不會同意離婚放她走!
不再看她,撈起丟在沙發上的外套,拿起丟在茶几上的車鑰匙,砰地一聲甩上門走了。
盼釉呆立原地,被他狂怒中雜夾著痛苦心碎的神情震懾住,怔怔地看他走,良久,良久,無法反應。
一抹擔憂冷不防襲上心頭,她,忘了他家族遺傳的壞脾氣,不會有什麼事吧?
自己這念頭雖已轉了數個月,但就這樣提出來,會不會仍是太輕率了?
第8章
渾身冰冷的蜷臥在沙發裡,盼釉無心整理地上還散著被撕成碎片的離婚協議書,只要瞥見,心便一陣痛。
她竟然向他提出了離婚!她好後悔。他關機前的一通簡訊,讓她懊悔不已又痛徹心扉。
不要用離婚懲罰我,不要走,我不能沒有你,再給我一次機會,讓我們重新來,好不好?
當她打開手機信箱,看到這幾句柔情萬千的挽留,她的淚水潰堤了。是她不好,才兩年的時間,怎麼就要狠心放棄這段婚姻了呢?她想要告訴他,她不要離婚了,然而他的手機卻再也打不通。天色漸漸亮了,窗外的霧好大,她的眼睛一定很腫,哭了幾個小時,全是怨自己的無情,縱然他有些忙……好吧,是很忙,但,他是愛她的啊,她怎麼沒體會到呢?
驀然間,家裡電話響了,她吸吸鼻子,拭去淚水。「喂?」
「這裡是聖心醫院,請問你認識一位尉衡先生嗎?」
醫院?她幾乎彈坐起來,嘴唇上的血色消失了。「我是尉衡的妻子!」
對方機械化地說:「尉先生發生嚴重車禍,需要家屬簽手術同意書,請你馬上過來一趟!」
一陣天旋地轉攫住了她,她幾乎不能呼吸。
車禍……手術同意書……
怎麼辦?尉衡出車禍了……怎麼辦?!
她踉蹌奔入房中,要把證件丟進皮包裡,還要換件衣服,卻發現自己的雙手不斷顫抖。六神無主之際,電話又響了,那鈴響震動著她的神經,她打了個冷顫,覺得自己快要崩潰。
是不是尉衡的情況更糟了?
都是她!尉衡會發生車禍都是她害的,如果她沒有向他提出離婚的要求,一切就不會發生了。
想到這裡,心中猛地緊緊一抽。
「喂……我……我是……尉太太……」她閉了閉眼,淚水還是瘋狂湧出。
不要告訴她壞消息,千萬不要!
「怎麼這樣自稱呢?不是不要做尉太太了嗎?哈哈,你在做什麼啊?聲音很抖哦。」梁海兒打屁地問:「反正閒著也是閒著,要不要一起到北海岸看看海?今天霧很大,據說大霧中的海浪特別有美戚哦,我還約了小晶,我們三個晚上可以殺到基隆夜市吃鼎邊到,夜宿長榮桂冠酒店,我請客,如何啊?丫頭?」
她是擔心盼釉提出離婚之後,心情會很低落,所以特地要約她出去散心。
「姑……」盼釉眼裡蓄滿了淚,親人的聲音讓她得到一點力量。「尉衡出車禍了,我……怎麼辦……」
「怎麼回事啊?你說清楚一點?尉衡在哪家醫院?」梁海兒也急了。
「在聖心醫院。」盼釉暈眩而昏亂地說:「小姑姑,你可以過來嗎?我怕我……撐不住……」
「好!知道了,我們醫院碰頭!」
盼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到醫院的,警衛替她叫了出租車,一路上,淚珠不停從眼角滾落,她一直想著尉衡倒在血泊中的畫面,心擰成了一團。
如果能重來就好了……如果能重來就好了……這是她小姑姑的口頭禪,現在,她心裡反覆的只有這句話。
如果能重來,那麼,她一定直到生命終了那天為止,都不會對尉衡提出離婚?
她要陪在他身邊,不管他有多忙,就算他忙到天天二十四小時都不見蹤影,她都不介意,只要他好好的活著,只求他好好活著!
「根據監視器的影像,尉先生是自己去衝撞安全島,酒測沒有問題,尉先生沒有酒駕,所以說,他是在意識清楚之下衝撞安全島的。」聽完警方的說明,盼釉渾身泛起一陣戰慄。
他要尋死……
他竟因為她提離婚而絕望到想一死了之……
如果他死成了……想到這裡,她就無法原諒自己的輕率,輕易的對他提出離婚,才造成現在無法挽回的後果。
「不要想太多了,一切都是天注定。」梁海兒摟著她的肩膀到等候區坐下,晶釉買了咖啡回來,她們暫時沒讓梁家大人知道,免得他們擔心。
「喝一點吧,你蒼白得像鬼。」晶釉歎了口氣,這種時候,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禍水男福大命大,一定沒事的,他還要留著命招惹你的眼淚呢!」
「是啊,尉衡一定沒事啦。」梁海兒加重了語氣,事實上,她也沒把握。
每天因車禍喪生的人不知凡幾啊,這種不幸會落在盼釉身上嗎?但願不會!
「小姑姑,我……好傻。」盼釉眼中滿是痛楚。「原來我這麼愛他,為什麼我還會以為自己離開了他還能活得下去?沒有他,我根本活不下去。」
輕拍她細瘦的肩背,梁海兒疼惜地歎口氣。「服了你了,果然是傻丫頭,我們沒有一個人認為你是因為不愛尉衡才要離開他的呀,你比誰都愛他。」
盼釉驀地抬起眼望著她,長睫濕潤。「你們……沒有人認為我不愛尉衡了?」
晶釉不可思議的瞪大了眼。「姊!你一直都愛著他,你表現得很清楚好不好?」
她很少叫盼釉姊姊,只有她覺得荒謬、無法理解、無法相信時,才會脫口叫她姊。
「真……真的?」盼釉愣住了,又是一陣苦澀湧上心頭。
因為愛而離開,她可真會自作聰明啊,如果他不再醒來……
「你這笨蛋到底在搞什麼鬼!」遠遠地,一陣咆哮伴隨著氣急敗壞的紛亂腳步聲,雷霆萬鈞響起。
盼釉看到她公公婆婆來了,加恩也來了。加恩已經三年級,一年半前,在他剛上小二不久,他就「突然」得了失語症,每天都不開口,此舉搞得他爸爸終於從美國回來,他母親也得到允許,現在他們母子可以固定見面。
只不過,尉律對自家集團漫不經心,他的心不在家族事業,所以工作還是落在尉衡身上,他並沒有因為尉律的歸來而輕鬆一點。
「為什麼尉衡會出車禍?聽說你該死的要離婚,這件事跟你有關對吧?」老狂獅衝著她而來,怒吼,「快說!是不是跟你有關?」
「老公,這裡是醫院,你的音量太小了,可以再大聲一點。」饒韻樺閒涼地提醒不像話的丈夫。
「對,對厚。」音量立即小一大截,不過,他還是很怒,怒眼怒瞪著媳婦。
「警方說這可能是自殺式車禍,你到底對尉衡做了什麼?竟逼得他要去尋死!」
盼釉垂下眼,她沒有立場為自己辯白,她是罪魁禍首沒錯,一切都是她造成的。「爸、媽,對不起……」
「不是你的錯,跟你沒關係。」饒韻樺才不理丈夫狠狠的怒視,繼續說道:「我相信尉衡一定沒有想過要尋死,他怎麼會捨得結束生命離開你,是意外,絕對是意外。」
梁海兒眼睛一亮地讚美,「親家母見解不凡,真是女中豪傑,至於親家公嘛……唉,不提也罷。」
尉榮氣呼呼的瞪著她,又不能拿她怎麼樣,只能氣在心裡。
驀然間,手術房的燈滅了,門開了,醫生、護士陸續走出來。
「尉衡的家屬——」相貌很權威的醫師開口了。
「醫生,我兒子怎麼樣了?」幾個女人努力冷靜下來,就那頭老狂獅過度失控,緊緊攀住醫生不放,把人家手術袍弄得皺巴巴。
「手術順利,等麻藥退了,傷員很快就會恢復意識,你們毋需過度擔心,失陪了。」醫生只希望能盡速遠離這有理講不清的老頭。
「醫生!」尉榮完全不想讓人家走。「我兒子真的不需要再進一步檢查嗎?花多少錢都沒關係,我花得起,我是尉普光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