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衡他不知道怎麼愛人,因為壓抑太久了,在我面前,他中規中矩,一心想讓我比認同尉律更認同他,而他跟他父親之間的父子關係,更因為發現了他父親同時擁有我又擁有他母親而崩裂了。
「換言之,他在尉家沒有一個可以傾吐心事的人,加上不能說出口的喪母之痛,那孩子,活得太辛苦了……」
說完,她的准婆婆幽幽地長歎了一口氣。
當時,她真的以為,自己就是縫補尉衡破碎之心的最佳裁縫師,哪知道,原來自己連針都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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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盼釉買了盒波士頓派回娘家,家裡三個女人都是這家波士頓派的忠實擁護者,她的「義舉」得到她小姑姑和晶釉對她的左擁右抱。
「還是媽煮的紅燒魚最好吃,我啊,不管怎麼偷師,總做不出媽媽的味道來。」她把一碗飯吃得乾乾淨淨,又獨自一人把盤中的紅燒魚盡數收拾,看得梁太太很滿意。
做菜的人嘛,總希望家人把菜吃光光嘍。
晶釉倒是很不服氣的對她猛扮鬼臉。「你啊,不要一回來就忙著巴結我媽,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你,梁盼釉,你已經是潑出去的水了,跟我搶地位,哼,別想!」
梁海兒連忙跳出來。「其實大嫂最疼的是我,你們兩個只是兩根雜草,雜草懂不懂啊?大嫂最疼我!」
「別爭別爭,朕三個都疼,你們都是我的愛妃,大家一塊兒來吃蛋糕吧。」梁太太笑咪咪地說。
晶釉興奮的歡呼一聲。「我來泡花茶!」
梁家男主人搭住兒子的肩。「兒子,咱們走吧,這裡是女人天下,咱們男人來去洗碗。」
梁海兒哈哈大笑。「哥真是新好男人啊,去吧,去洗吧,最好把廚房地板也順便拖一拖,這樣大嫂就不用忙了。」
「爸、哥,等一下。」盼釉阻止父兄離開,輕描淡寫地說:「我們一起吃蛋糕,我有話要說。」
「哦?」梁明宇看著女兒,眼裡寫著不解。
「要說什麼?」晶釉一雙烏亮眼眸骨碌碌地好奇轉著。
盼釉看著她親愛的家人們,有一道淺淺的痛楚從她心臟滑過。
他們早晚要知道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決定要跟尉衡離婚了。」
霎時間,一片靜默,似乎這結果已在他們的預期中,沒有人驚訝。梁氏夫婦的臉上儘是對女兒的不捨,年紀輕輕的就離婚,不知道會不會被外人貼上什麼奇怪的標籤。
唉。
只有晶釉瞪著天花板歎起氣來。
「禍水,我就知道他是禍水。」
第7章
深夜兩點,尉衡疲憊的打開大門,玄關柔和的自動照明亮起,他聞到空氣中的食物香味,頓時感到飢腸輛挽。不過,沒理由,這香味應該是從別戶傳來的,因為他的老婆應該在睡了,在柔軟的羽絨被裡作著香甜的夢。
有一陣子,她堅持為他等門,後來他向她表示,有人等門會帶給他壓力,從此她就不等了。
時間到了,她會逕自上床入眠,他的愧疚感才少一點。
她為他做的已經夠多了,他既沒辦法空出時間來陪她,總該讓美麗的她不要掛著兩個難看的黑眼圈吧?他走進客廳,意外看到那個該在床上睡覺的人,此刻還精神奕奕的窩在沙發裡,笑顏嫣然地迎接他,電視開著,定在HBO,但音量調得很小,幾乎聽不見。「你回來啦。」
盼釉淺笑盈盈的從沙發上站起來,腰際垂著的絲質蝴蝶結使她的楚腰看起來更加不盈一握,幽柔燈光照在她細膩的雪膚與柔美的曲線上,柔順長髮用一隻銀白色髮夾夾起,露出光潔纖細的頸項,美得令他坪然心動。
這陣子,她又更瘦了,細臂更加纖弱。
「還沒洗澡嗎?」他看著她身上的白色絲質洋裝,驀地心中一動,訝異與欣喜接踵而來,但俊酷的臉龐沒有流露半分。
白色向來適合她,他還記得這件洋裝是在意大利度蜜月時,在米蘭的櫥窗看到,他堅持要買給她的。
後來也證明她穿起來很好看,他們在威尼斯時,她就是穿這件洋裝,他替她拍了好多照片。
其中一張,她盈立在水都古色古香的建築前,後面灰鴿齊飛,她笑容燦爛,他設定為辦公室計算機的桌布,一開機就看得見,就像她在身邊陪著他似的。今天她怎麼有心情穿這件洋裝呢?看來她今天心情不錯,這樣他就放心了,再給他一點時間,度過這次金融風暴,他會好好補償她。
「我洗好了,只是想穿穿這件洋裝,因為很久沒穿了。」盼釉微笑看著丈夫,不知道他還記得這件洋裝是在哪裡買的嗎?
他,一定早不記得了吧。
對她而言,這件洋裝意義非凡,是他們蜜月的紀念品。
那一夜,她躺在威尼斯美麗民宿的床上,他輕輕摟著她,緩緩扯下洋裝上的蝴蝶結,她滿心悸動的接納他滿滿的愛,他狂熱的吻,熾熱的擁抱,強烈的男性氣息,以及令她沉醉的耳畔低語,那時的感覺,也像夢一樣。
「哦。」他別開眼,唇緊抿著,修長挺拔的身軀暗藏著洶湧狂潮。
該死,怎麼她又如此輕易勾起了他的慾望?
他都已經極力在壓抑了,然而,絲質衣料服貼在她女性成熟的曲線上,散發著強烈的吸引力,而且她是他老婆,他熟知她的每一個部份,當然可以在慾望來襲時愛她……
噢,不行,他在想什麼?聽聽,他該死的在用什麼理由說服自己在三更半夜不讓她睡,只為了滿足自己想要她的慾望?
現在是她的睡眠時間,他不是已經察覺到她有失眠的問題了?如果他硬是要滿足自己的慾望,她可能要到快天亮才能睡,因為他太清楚自己了,他無法草草結束,一定會讓她很累。
這幾個月她精神不佳,每每夜半回來,見她熟睡的美麗臉龐,他總忍不住想要愛她。
然而見她好不容易可以沉沉入睡,他又不忍擾醒她,只能任由慾望焚身,輾轉難眠,開始一隻羊、兩隻羊的數。
「我去洗澡了,你也快去睡吧。」他的心狂亂不已,不敢再隨意看她,熾熱的體溫和強烈的心跳快要洩露他的真實想法了,他只怕自己會將她壓倒在沙發裡。
「尉衡……」盼釉看著他,心底一陣歎息。
如她預期的,見她這身不平常的裝扮,沒有讚美,沒有提起他們共同的回憶,他只是拉松領帶,視線轉開,就像這件衣裳對他們不具任何特別意義。
「有事?」他痛苦的站在她面前,因為他……在她面前站著又不能吻她、愛她,對他是巨大折磨。
而另一方面,他也擔心被她看出來,體貼如她,一定會配合他,犧牲自己睡眠,那不是他要的結果。
「等一下再洗吧。」她的心,滑過一陣苦澀。
她看到他臉上的痛苦了,和她相處是這麼為難的事嗎?
這是最後一次了,就讓她任性一次吧,以後,再也不會了。
「有事?」他認真想著公事,讓慾望漸漸淡去。
他必須趕快讓她去睡,這麼晚了還不睡,真的對她很不好,他自己作息不正常,晚睡早起就罷了,但他不希望她跟著他一起受折騰。
「你吃過晚餐了嗎?」盼釉問。
尉衡微微一愣。
他還沒吃,因為忙得沒時間吃,出貨的航運出了點問題,他到碼頭盯著,沒感覺到肚子餓,也沒人有膽提醒他該吃飯了,所以他到現在還沒吃。
不過,他淡淡揚了揚眉。「吃了。」這麼晚了,他不要她再為他下廚,弄得滿身油煙,等她睡了,他可以自己微波一塊冷凍披薩來吃就行了。
他很想問她吃了沒有,吃了什麼,但隨即作罷。
既然她把幫傭辭了,表示她不想受限於幫傭做的食物,他已經讓她夠寂寞了,不要連她吃什麼都干涉,她會有壓力。
「可是我還沒吃耶。」她笑吟吟地問:「破例一次,可以陪我吃完再去洗澡嗎?」
「你還沒吃?」他一陣心疼,話到嘴邊卻化成了數落。「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把胃弄壞,受苦的是你自己,我沒時間陪你看醫生。」
換言之,希望她愛護自己的身體健康就對了。
然而,盼釉深吸了一口氣,感到心臟沉進了一個深而冷的深井裡。
沒時間陪她看醫生……她知道啊,也早沒期待了,只是他親口說出來,令她心更酸。她振作了一下,對他露出一記不著痕跡的笑容。「過來吧,我都已經準備好了。」
她把餐桌擺設得非常漂亮,蕾絲桌巾襯托出水晶杯具的剔透,一派西餐廳的架式,銅燭台在紅玫瑰的點綴下格外耀眼。
看著眼前的一切,燭光、玫瑰、牛排、色拉和洋蔥濃湯,擦得發亮的銀製刀叉,尉衡有種錯覺,恍若置身另一個空間。
這是他們的家嗎?記憶裡,家裡很久沒有這麼美好寧謐的氣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