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允非聽了,不覺臉色微變。該死!她八成是聽到他和徐艷婷的話後誤會了。
這下可好,被弟弟和徐艷婷搞得一個頭兩個大,現在還得去向愛臻解釋這件荒謬的事……
他急著去尋人,無暇再在爺爺面前與徐艷婷裝恩愛,第一次不負責任的扔句「公司還有要事」,便匆匆離去。
***
夏天的夜晚總是來得特別慢,都晚上六點多了,還不見街燈亮起。
往來的人潮,說明著這城市的繁華。
徐愛臻茫然的走在街上,心頭紛亂。
她不是故意偷聽姐姐跟齊允非說話的,她原本進屋只是打算放個杯子,哪知他們卻站在廚房裡討論那件事。
乍聽姐姐懷孕的消息,她的反應自是「那與允非又無關」!她相信允非不會做對不起自己的事。
然而接下來那句「孩子是齊家的」卻讓她大受震憾。
和姐姐相依為命那麼多年,她當然知道姐姐哪時說的是真話,哪時說的是假話,而剛才她很確定姐姐並沒有說謊。
其實也不能怪允非。姐姐不是說了,腹中胎兒已有兩個月大。
兩個月前別說是交往,當時她與允非根本沒有任何交集。
若那時姐姐跟他曾不小心擦槍走火,也是在她與允非進一步認識前,允非並沒有劈腿。
但不管姐姐與允非之間究竟有無感情,抑或只是逢場作戲,一旦卡了個孩子在中間,她和允非就幾乎是不可能有未來了。
就算允非執意要娶,她怎麼敢嫁?
若以後他們真的離婚,而允非又娶了她,試問她該怎麼向那個小外孫或外孫女解釋,為什麼她既是媽媽的妹妹,卻又是爸爸的太太?
徐愛臻渾渾噩噩的搭上公車、下車,毫無目的、全憑直覺的亂走。當她再度回過神時,卻發現自己站在之前與同學和允非來過的KTV前。
她不曉得自己來這裡幹麼,不過她想找個沒人認識的地方躲起來,因此沒猶豫多久就走進店裡。
「呃,您只有一個人?」櫃檯小姐為難的看著她。
「不行嗎?」她反問。
「也不是……但因為成本的關係,我們一間包廂最少要有兩個人哦!」
哦,她懂意思了。「那我付兩個人的錢總行了吧。」
雖然她生性節儉,但崇華給的薪水那麼高,偶爾奢侈一下也無妨。
櫃檯小姐向她問了手機等資料後,便給了她包廂號碼。
進到包廂,徐愛臻無力的將自己埋進沙發裡。
空氣中有很淡的煙味,大概是前幾個客人在包廂裡抽煙吧!
她不喜歡煙味,但這時也無心計較了。
她隨意點了幾首歌,又學先前男同學叫了一手啤酒,然後就邊喝啤酒邊看著MV發呆。
啤酒喝起來有點像苦的可樂,不怎麼好喝,可是她卻像灌蟋蟀似的一口接一口,沒多久就雙頰泛紅,腦袋昏沉沉了。
當她喝到半醉時,手機響了起來。不用看也知道是誰,因為她特別將齊允非的來電設了不同鈴聲。
「喂,姐夫啊,」她接起手機,「怎麼會想到要找我?」
「愛臻你在哪?」原以為她會直接回家,沒想到他趕回家卻不見人影,他焦急的打電話找人。
徐愛臻呵呵笑了兩聲,「我在外面玩呀!」
「你在哪?我去接你。」他立刻道,總覺得她不太對勁。
「不用啦,我還沒玩夠。」她拿起桌上的啤酒,又咕嚕咕嚕的灌了一大口,「姐夫你還是多陪陪姐姐吧,孕婦是很嬌弱的哦……我晚上就不回家了,你們要好好培養感情喲……」
「我就知道你聽到了!」齊允非焦躁的道:「愛臻,事情完全不是你想的那樣,你現在人在哪?我過去接你,順便跟你解釋清楚。」
「不用啦,我不是小孩子了,可以照顧自己的,」她又笑了幾聲,「好啦姐夫,不跟你說了。我最喜歡的歌播出來了哦,這還是我第一次在KTV裡看到它播出來耶,我要唱歌嘍。」
說完她直接結束通話,拿起麥克風,唱起那首她點過好多好多次,卻還是頭一回唱到的歌,完全無視瘋狂作響的手機鈴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把啤酒都灌光了,想按服務鈴再叫人送來,卻又提不起力氣,只能懶洋洋的癱在沙發上。
好吧,她今天終於知道,自己真的不喜歡唱歌。
一個人唱歌一點都不好玩,她還寧願像平時那樣,坐在角落當個來吃東西的分母。
迷糊間,她似乎聽到包廂門被打開的聲音。
徐愛臻勉強抬眼,隱約看見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雖然只看到一個輪廓,卻很理所當然的知道那是誰。
那身影緩緩走近,當他蹲下身,她一點也不意外的發現那張臉是如此熟悉。
「你怎麼來了?」她愣愣問著。她只告訴他自己在唱歌吧,他怎知她在這?
「你說你在唱歌,我直覺就猜你人在這了。」他說得輕描淡寫。
「可、可是這裡這麼多包廂……」
「是啊,我一間間找,找了好久才找到你呢!」他一把撈起她,「走吧,回家了。」
「一間間找?」拜託,這家店有幾百個包廂啊,「騙人!」
齊允非沒說話,只是在發現她根本軟綿綿的動彈不得時,乾脆直接將她抱了起來。
他是騙她沒錯。
他才沒傻到一間間找,而是直接到櫃檯詢問有沒有一個女孩自己來唱歌。
本來櫃檯是不會告知客人隱私的,但他很誠懇的在櫃檯小姐面前打她的手機,證明都沒人接,讓他很擔心,而徐愛臻當初走進來時那失魂落魄的樣子,也讓櫃檯小姐有幾分忐忑,因此在衡量情況後,找了兩個服務生偕同他去了包廂。
「我不要回去,我還要唱歌……」徐愛臻抗議。
雖然她不喜歡唱歌,但更不想回家。
不過跟來的服務生顯然把她當成醉鬼,因此她的抗議無人理會,見他們認識,便沒阻攔齊允非帶人走。
第8章(2)
他替她付了帳,抱著她離開KTV,直到回到車上,拿了一直放在車上小冰箱裡的冷毛巾替她擦臉,她才清醒過來。
「……允非?」
「頭腦清醒點了?」他替她綁上安全帶,「酒量又不好,還一口氣喝了半打啤酒!幸好我來得早,再晚些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你在意姐姐就好,管我那麼多做什麼。」她賭氣的撇過頭。
「你姐姐是好是壞與我何干,」齊允非睨了她一眼,「不找我把話問清楚,就這麼衝動冒失的跑了,一點都不像平時的你,你是存心讓我著急嗎?」
「平時的我是怎樣的?你知不知道想怨卻又不能怨一個人的感覺有多痛苦?」
胸口像是有團火熊熊燃燒著,她恨恨的瞪向他,「我好厭惡自己,都被你傷了,為什麼心底還要一直替你說話、幫你脫罪?」
明明很想氣他,偏偏腦袋又太理智,一遍遍重複跳針的告訴她,不是他的錯。
男人歎了口氣,「愛臻,你喝多了——」
「我才沒有喝多,我清醒得很!」她不依的拍開他的手,紅紅的眼瞪得好圓,「我也不想活得那麼理智啊!我偶爾也想要要任性、偷個懶,不唸書、不幫姐姐煮飯、不那麼認真工作……可我就是做不到……我好討厭心中擺脫不掉的責任感、好討厭自己的泠靜……」
如果她笨一點,不要把事情想得那麼透澈,或是再任性一點,也許便能狠狠怪他,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了……想怨又不能怨,還不能罵誰發洩,她不是聖人怎麼做得到?
齊允非聽著,感到一絲絲心疼。他知道她年紀雖輕,卻擁有過人的智慧與成熟,也一直很欣賞這點,不曉得她竟為此感到痛苦。
說到底,她不過是個二十二歲、大學才剛畢業的女生,要她壓抑本性活著,確實太辛苦了點。
「不想忍就不要忍了。」他輕擁住她,「想生氣就罵出來,在我面前你有任性的權利。」
真的嗎?她真的可以對他任性?可以明知道不是他的錯,卻故意遷怒於他嗎?
她很想,非常非常想。然後想著想著,話就出了口——「我討厭你,給了我愛你的機會!卻又把它收回去……」
「我討厭你,當初為什麼要跟姐姐上床?」
「我好討厭你……事已至此,為何還丟下懷孕的姐姐出來找我,繼續給我不可能的希望……」
她真的好討厭好討厭他,卻又割捨不掉對他的情感。
徐愛臻槌打著擁住自己的男人:她以為她已經很用力了,但其實力氣跟小貓沒什麼兩樣。
齊允非靜靜聽著她發洩,直到她崩潰的在他懷裡哭慘了,才抽了衛生紙,仔細替她拭淚。
「說完了?」等她終於不再抽噎,他才開口,「那該我說了吧?」
「……說什麼?」她還是很不甘心。
「你姐姐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啊?」她手上還拿著衛生紙,一顆淚珠掛在臉頰上,「可姐姐不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