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繞了他一圈打量著,看起來不像是有傷,是不是在看不到的地方啊?
「我沒事,你不用亂猜。」瞿縱衡不會承認昨晚因為想起她而做的愚蠢行為,但他很高興她為他擔心。
「可是……」
「小晴啊,怎麼不請朋友來吃飯?淨站在廁所前面不好吧。」何春秀的聲音打斷女兒的話,她走近招呼瞿縱衡,「瞿先生,一起吃個飯,不過就怕你吃不慣我煮的家常菜。」
「不會,我吃了早餐就很期待中餐。」
何春秀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那快來,小晴她爸還說吃完飯要泡珍藏茶葉給你喝。」
「好啊,早上伯父還說他泡茶技術很好。」
「那是茶葉好,他不隨便泡給別人喝的,我跟小晴要喝還得偷偷泡,啊!這個你不能跟小晴她爸說。」
「好,我知道了。」他現在知道唐晴的個性是遺傳誰了。
跟在母親與瞿縱衡後面,聽他跟母親的對話,唐睛不免錯愕。
什麼時候他會這樣跟人聊天打交道了?那是她媽耶,不是某集團的董事長,但他的表情是愉悅跟自在的,怎麼會這樣?
「小晴,你跟在我們後面幹麼?」
聽到母親的聲音,她回過神,不解的說:「吃飯啊。」
「你刷牙洗臉了嗎?」
她的臉上霎時一片霞紅,「媽——」她看到他取笑的表清了。
他想,她專業、認真、一絲不苟的唐特助形象,這下全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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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娃娃國,娃娃兵,金髮藍眼睛,娃娃國王鬍鬚長,騎馬出皇宮,換你了。」
女子溫柔的聲音結束,童稚的聲音揚起。
「花花國,花花拼,親發男眼親,花花國王……國王……」唐念衡坐在唐晴腿上,揚高頭嘟著嘴看她。
「鬍鬚長,騎馬出皇宮。」她坐在涼亭下,她跟寶貝兒子的寶座上,耐心的教導兒子唱兒歌,這是兩人的親子時刻。
「吳曲慘,幾馬住王宮,換媽瞇。」
「娃娃國,娃娃兵,金髮藍眼睛……」她還想繼續唱,卻被不識相的笑聲打斷,她瞪了坐在隔壁的人一眼,「你笑什麼?」
她瞪他?這讓瞿縱衡更想笑了。「沒事,我只是很好奇你接下來要怎麼唱。」
「怎麼唱?」看不起她啊?她可是盡責的母親喔,「機關鎗,答答答,原子炮,轟轟轟,怎樣?很厲害吧。」
片刻,他笑得更猖狂了。「唐晴,你沒有邏輯,金髮藍眼睛後面怎麼會接機關鎗?」
「總裁,兒歌本來就沒有邏輯。」
「唐晴,兒歌也是有邏輯的人寫的,魚兒魚兒水中游,游來游去樂悠悠,這樣唱起來才順口。」瞿縱衡從沒想到自己竟會坐在這兒,與她抬損兒歌,這感覺……真詭異。
「總裁,魚兒也可能不快樂啊,這跟邏輯有什麼關係?況且……」
突然,唐念衡拉拉唐晴的手,想引起她的注意,「媽咪,我想唱魚。」
唐晴低下頭,很認真的跟兒子說:「媽咪覺得娃娃比魚好。」
「哈哈哈,我不知道你是這麼小孩子個性的人。」三年後再見到她,她給了他很多驚喜,他好像從現在才開始認識她。
「你……」她無話可說,她從沒想過有一天會跟他鬥嘴。
瞿縱衡朝唐念衡招招手,又拍拍自己的大腿,「念衡來,你媽咪認輸了,叔叔教你唱歌。」
他不特別喜歡孩子,但他喜歡這眼睛大大、不哭不鬧的小男孩,很有親切感。
唐念衡抬頭看母親,唐晴下意識將抱孩子的力道加重了些,斂起笑容,有些不安的問:「你為什麼突然想度假?」
吃過中餐後,她特地找出吳凱倫的電話,讓他打去找人幫忙,但他卻突然對電話彼端的人交代說要留在花蓮度假幾天。
太奇怪了,他這個工作狂怎麼會想休息?
她隱隱覺得不安,他不會是從什麼蛛絲馬跡發現念衡跟他的關係吧?
但……她低下頭看著兒子,臉上的五官是兩人的綜合,眼睛像她多一點,眉毛像他多一點,嘴巴比較像他,但笑起來比較像她。
她原先覺得有些可惜,本來希望像小說寫的一樣,有個縮小版的他在身邊,可以安慰自己得不到他的愛,但現在她慶幸兒子不像他,不會被人發現兩人相像的地方,不會讓人有借口帶走她的寶貝。
對,念衡不是誰的替代品,他是她的寶貝,即使是瞿縱衡,都沒有資格帶走她心上的這個寶。
「你在防什麼?」瞿縱衡將她防備的舉動看在眼裡,有些困惑,且有更多的不快。
心一驚,唐晴連忙否認,「什麼防什麼?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的臉色不好。」她臉上的表情像是在說她……很緊張,但她有什麼好緊張的?他現在已經不是她上司了。「我只是想趁機休息幾天,住你這不方便嗎?」
「你以前不休假的。」唐晴脫口而出。
他似笑非笑的說:「就是這樣才會把我的特助嚇跑了,我現在試著悔改。」
「可是……」
「我沒有看過像你這麼不歡迎客人的老闆娘,我以前有虐待你嗎?」瞿縱衡帶點譏諷的說,他是帶了病毒嗎?非將他趕走不可。
有,心靈虐待,讓她愛著他,卻不能擁抱他。
但她不能說,只能搖搖頭,「沒有。」
她真的不想再陷入困境了,不想在知道他遲早會走的情況下,跟他相處。沒有愛的他,做得到,可是她呢?能叫自己不把視線停在他身上嗎?
看她似乎很煩惱,他開口問出昨晚就想問的問題,「是因為你老公嗎?」
「什麼?」
「你不能把我當成一般客人嗎?還是說你以前暗戀我怕被他發現?」他說著不好笑的笑話,有些心悶的想知道那個娶走她的男人是誰。
她的心跳差點漏跳一拍,愣愣的看著他好一會兒。
「我猜中了?」他挑眉睇了她一眼。
回過神,她急斥,「胡說八道。」
「說也奇怪,我從昨晚到現在都沒看他出現過,你們不住在一起嗎?」
他是非得要一個答案是吧?她輕輕歎了口氣,「沒有你說的他,從頭到尾就只有我。」
靜默片刻,他約略猜出她的意思,蹙著眉說:「他不想要小孩嗎?」
她苦笑,「不。他不想要的……是我。」
心像被刺了一下,他聲音略微沙啞,「是那次你不舒服請假去看醫生後發現的嗎?」
點點頭,她不想多說。
他壓抑著聲音,卻壓不住怒氣,「為什麼不跟我說?為什麼不找我幫忙?」
「我們沒什麼交情。」即使她有多愛他,也縮短不了兩人之間的差距。
「我們認識很久了!」他也不明白突然翻湧而上的怒氣從何而來,也許自己是氣她當年的擅自離職吧!
「那只是上司跟下屬的關係,記得嗎?你不喜歡別人隨便攀交情。」當年,他無時無刻在考驗她是否能公私分明。
她說過,也是他同意的——如果有一天唐晴不能在他身邊,他不會惋惜,只會找一個更適合他的特助。
他們,就只是這樣的關係。
「如果是你……」她打斷他的話,「如果是我也不會有例外,況且你能幫什麼忙?」或者該說,如果讓他知道了,他能幫的忙就是幫她找拿掉小孩的醫生吧。
一句話堵住瞿縱衡還在喉嚨裡的話。對,他能幫什麼忙?
況且如果不是這些年的分離,再見到她令他感到喜悅,當年的他若知道這件事,真的能像現在這麼想幫她嗎?
兩人沒有再開口說話,在唐晴懷裡睡著的小傢伙,發出均勻的呼吸聲,在兩人對話時,默默的睡著了。
近傍晚的初秋,風徐徐吹著,不冷也沒有惱人的熱。
低著頭幫兒子撥開額上頭髮,她淡淡的問:「你到底是為了什麼留下來?」
「我不懂你為什麼執著的想知道原因。」他也想回答,但他也不知道答案。
早該叫吳凱倫來接他,可是心中卻有個聲音要他留下,也許是……這幾年他真的太累了,這裡的緩慢步調給了他一些喘息的空間。唐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問:「你知道度假聖地的意思嗎?」
「可以讓人放鬆心情的地方。」側頭看她,見她細心的替孩子拉攏衣領,甜溫柔的樣子,教他怔了一下,久久無法回神。
「人們對度假的地方總是充滿憧憬,總是留戀,總是回憶。」
「因為是個好地方。」
她笑著搖搖頭,看著夕陽的眼睛,似乎顯得落寞,「不,如果是個好地方,為什麼人們不願意留下來呢?」
她的疑問,他回答不出來,蹙起眉,只覺得她話中有話。
「就像你,放鬆心情了就會回到原來的生活。」看著兒子的睡顏,她斂下眼睫,「度假聖地的好不是真的好,是因為人們不會常來,所以只看見它的美,久了,就會發現它沒有想像中的好。」抬頭,她微笑,眼睛看得很遠,夕陽只剩餘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