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作者真厲害,竟能在作品中注入這般自由奔放的韻味,教人心動。
「這位先生,有什麼能為您服務的嗎?」年輕小姐見他對這些海豚藝品看得津津有味,親切地迎過來。
他緩緩轉向她,嘴角似笑非笑。「小姐是這間店的老闆娘嗎?」
「我?」小姐笑了。「我不是,只是店員。」
她不是?高晉風挑眉。那麼她不是荊善雅了。
「我們老闆娘在裡頭的工作室。」小姐指了指簾幕後面。
他愣了愣。「工作室?」
「嗯,她正在吹玻璃。」
吹玻璃?也就是說——
「這些藝品都是她自己做的?」
「不完全是,不過大部分都是她的作品。」小姐笑道。「像你看的這些海豚,都是我們老闆娘做的。」
這些海豚是她做的?
高晉風很驚訝,沒想到令他這麼有fu的作品竟出自那位千金小姐之手。「你說她現在正在吹玻璃?我可以進去參觀嗎?」
「這個嘛……」小姐猶豫。「恐怕不太方便,現在並不是上課時間。」
「上課?你的意思是她平常還有開班授課?」
「嗯,一個禮拜有兩班。」
還是個老師呢!
高晉風嘲諷地想,對這位「未來大嫂」越發好奇了,也不管小姐阻止,堅持要進去拜會。
小姐拿他的陽光笑容沒轍,只好順他的意,帶他來到工作室外。
「你只能隔著玻璃往內看喔!我們老闆娘在工作時,不喜歡有人打擾。」
「我知道了,你放心。」高晉風又送給她一個電力十足的笑,她暈陶陶地走回店裡。
小姐離開後,高晉風隔著玻璃牆,雙手插在褲袋裡,靜靜往內看。
他看見一個女人,背對著他,穿著樸素的工作服,秀髮紮成馬尾,手上握著一根長長的鐵管,鐵管頭附著燒得紅燙的玻璃。
在窯爐裡烘烤過玻璃後,她坐回工作椅上,一面對鐵管吹氣,一面拿鉗子在因高溫而融軟的玻璃上修剪形狀。
他看不見她的臉,只能隱約見著她側面的線條,以及弧度優美的頸脖,由於溫度太高,她全身香汗淋漓,發綹也微濕。
她專注地吹玻璃,旋轉鐵管,不停地重複修剪成形的過程,最後,拉出一個造型別緻的花器。
高晉風看她工作,有點入神了,是他的錯覺嗎?他覺得圍繞在她身邊的氛圍似乎特別寧馨,很安詳,她似是很習慣這樣單獨工作,整個人顯得悠然自在。
吹制完畢後,她將半成品小心翼翼地放進保溫箱裡,讓它慢慢冷卻。
工作至此方告一段落,她吁口氣,除下工作手套,解下束著馬尾的髮帶,甩了甩微濕的長髮,用手撥了撥。
那動作,是自然流露的秀氣與性感。
高晉風屏住呼吸,看著她慢慢旋過身來。
發現室外站著個男人,她吃驚地睜眸,兩人隔著透明玻璃牆,無語地相望。
高晉風心跳倏地跳漏一拍——
怎麼會是她?!
「荊……善雅小姐?」
「我是。」
真的是她!
高晉風不知該如何形容盤旋於心頭的複雜情緒。數個小時前,他才見過她,在那個濕答答的騎樓,看著她踩著小碎步,輕盈地穿越馬路。
如今,他們又見面了,而她的身份是他哥的未婚妻,他的「未來大嫂」。
是大嫂嗎?
他默默咀嚼著這名詞。不,他絕不允許大哥為了家族犧牲自己,跟一個自己不愛的女人結婚。這女人不會是他的大嫂,絕對不會!
一念及此,高晉風嘴角一撇,勾起玩世不恭的笑意。
「一天之內見兩次面,覺不覺得我們很有緣?」問話的口氣頗有花花公子之風。
她不回答,靜靜地看著他,兩人在走廊上相對而立,不知怎地,他覺得自己在氣勢上似乎有點落居下風。
因為他看不透她的思緒,甚至懷疑她有沒有一絲情緒,她的眼眸很清澈,透明見底,但那裡頭沒反照出任何情感。
「你該不會忘了我們之前在路上巧遇過吧?」他痛恨自己有點不確定的語氣。
她點點頭。「我記得。」
她記得!
該死的他竟覺得自己鬆了口氣。高晉風微惱地撥撥頭髮,有一瞬間他真的懷疑她不記得他了,不敢相信自己給人的印象會那般薄弱。
他在女人面前向來是無往不利的,只有她們對他難以忘懷的分。
「剛剛謝謝你。」她輕聲說道。
他挑挑眉,等著她繼續說些什麼,但就這樣了,那美麗的櫻唇又安靜地合上。
話真少。女人通常不是最愛講些有的沒的嗎?至少他交往過的女人都是話匣子一打開便停不了。
他瞪著她,深深地,很想從那雙清明的眸子看出些線索。她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或許是他看她太久,目光太深刻,她微微顰起秀眉。「請問先生,你有什麼事嗎?」
啊,又說話了。他忍不住微笑。他差點以為自己得拿鉗子才能撬開她沉默的唇呢!
「是……朋友介紹我來的,我想買幾樣玻璃藝品送給家人。」
「是禮物嗎?」她問。
他聳聳肩。「算是吧。」雖然他不認為老爸會開心地收下他送的東西。
「你在店裡沒有看到中意的嗎?」
「這個嘛……」他揉捏下巴。「倒也不是沒有中意的,只是我想,如果作者本人能替我介紹,我可能比較知道自己該買哪一樣。」
「我知道了。」她點頭。「請你在這裡稍等一下。」
語畢,她轉身就走,也沒交代自己去哪裡,沒說要他等多久。
但他不介意,斜倚著牆,耐心地等,雙手搭在胸前沉思著。
他想著兩人下午的初遇,以及方纔的簡短對話,想她獨自於工作室裡吹玻璃時,那遺世獨立的神態。
奇怪的女人,真的很奇怪。
是他從未遇過的類型,但會不會只是假象呢?大哥說她是真正的淑女,或者只是因為她比一般千金小姐更擅長偽裝?
「讓你久等了。」她溫婉的嗓音喚回他思緒。
他抬頭,似笑非笑地瞅著她。
她換了件衣服,絲料的印花洋裝,下擺染著幾朵金屬色澤的花朵,襯著黑色網紗,顯得高貴,腰間的蝴蝶結強調出纖細的腰身,無袖的藕臂上隨意搭著一條米白色流蘇披肩。
很漂亮。
他不覺驚艷,黑眸閃著點點亮光。
他以純粹男性的眼神欣賞她典雅亮麗的外表,她卻似毫無所覺,或者已經很習慣了,渾不在意,只是淡淡朝他頷個首。
「請跟我來。」
她領他進店裡,店員見兩人來了,笑著迎上來,她吩咐店員為他準備咖啡。
「荊小姐也要嗎?我幫你沖一杯有機花茶?」
「好,謝謝。」
第2章(2)
她轉向他,禮貌地問:「先生有特別想要什麼樣的玻璃藝品嗎?花器、酒杯、或者純粹裝飾品?」
「這個嘛。」他眨眨眼。
老爸老媽會喜歡什麼呢?其實為家人買禮物只是個借口,他從沒想過要送什麼東西給他們,不過如果是他最敬愛的哥哥……
他目光一轉,發現一個類似紙鎮的玩意兒。
「這是什麼?」
「這可以當裝飾品,也能當紙鎮使用。」她開始介紹那樣藝品,包括它的造型,以及其上的特殊紋路所代表的意義。「……這是仿歐洲中世紀的貴族家徽設計的圖案。」
「貴族家徽嗎?」
這個買給老爸,他說不定會高興吧,因為這麼多年來,他一心一意便是要打進真正的上流社會。
想著,高晉風嘴角勾起嘲諷。
「你不喜歡嗎?」她問。
「不喜歡?怎麼會?我太喜歡了!」他誇張地比個手勢。「就衝著『貴族』兩個字,我敢肯定我老爸一定會很中意。」
她無語,似是聽出他話裡隱藏的譏刺。
「就要這個吧!至於給我老媽的禮物——你們店裡最華麗最昂貴的藝品是哪一樣?」
她看他兩秒。「昂貴的東西不一定適合你母親。」
「可我媽就喜歡呢!」他笑。「愈貴的東西愈能夠彰顯她的品味,這可是她的信念。」
她默默注視他。
他揚眉。「幹麼這樣看我?」
她收回視線,輕巧地替他取下他看中的紙鎮。「為什麼要這樣說自己的父母親?」
「什麼?」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她動作凝了凝,像是覺得自己多話了,取下紙鎮輕輕放在櫃檯,跟著來到一面展示櫃前,指了指裡頭一尊綵衣舞伶的玻璃塑像。
女伶線條優美,身姿娉婷,手上揮舞著數條綵帶,旋轉著絢麗的流光。
「這是我們店裡最貴的藝品。」她說。
他靠過來,仔縮端詳,不禁為這栩栩如生的塑像讚歎。「是你做的嗎?」
她搖頭。「憑我的能力還做不出這樣的作品,這是一位國際級大師的作品。」
「有多貴?」他興致勃勃地問。
她報了個數字。
他笑了,聳聳肩。「好吧,對我媽來說,應該算是勉強能夠彰顯她品味的價格吧!」
「所以你打算買這個送給她?」
「嗯哼。」
「知道了。」她沒再多話,淡淡地接受。「不過這個塑像在包裝上比較麻煩,請先生留下地址,我們包裝後會派車送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