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野凝感覺到耳畔風聲嗖嗖,兩個人的石子不斷地下墜,她不知道身下是什麼,只是牢牢記住了水無涯剛才說的話,他們要活下去!
於是,她集中精神騰出雙手,奮力向身下一按,立時,一陣狂風從他們的身下吹起,將兩個人托住,下墜之勢立刻減緩。
「去左邊。」水無涯說。
她蒼白著臉,再將雙掌橫擺,原本向上的風立時將兩個人平推著推到另一側。
水無涯低聲說了句:「好了!」
當東野凝守住雙手的同時,他們已經輕輕巧巧地落在了小船的船板上。
船上的船夫面對這兩個突然從天而降的人,嚇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從小船內,西涼的女官詫異的走出,「殿下,您……」
「開船。」他一個字都不再對說,抱著東野凝鑽入船艙之中。
小船緩緩的搖出水域,因為水域的外圍就是東野漁民打漁的地方,所以往來的兵船都沒有特別留意這常見的小船。
艙內,水無涯對佳人柔聲說:「再堅持一下,明日此事,我們就到西涼了,你不會有事的。」
「他們……會追的。」東野凝難掩擔憂,語氣微弱。
「如果是在陸地,有可能追上,在水上,不可能。」他自信得說。
東野凝的反應比他想得還要迅速嘛。輕輕將東野凝安頓好,水無涯一低頭,走出船艙。
站在船板上,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正從遠處疾駛而來的七八艘東野快船,每艘的船頭都站著不少士兵。
其中一個將軍模樣的人大聲喊話:「水殿下!陛下有言,請殿下立刻返回東野,可既往不咎。」
水無涯微微一笑,抬起右手,從身前橫掃出去,原本平靜的水面忽然掀起十幾丈高的水牆,向著東野快船拍了下去。
見狀,船上的士兵驚得立刻調轉船頭,但是水浪的力量太大,一下子打翻了好幾艘船。
這一浪過去之後,水無涯緊接著又掀起了第二輪的巨浪,後浪推動前浪,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如同山崩海嘯,將其餘的幾條快船也一併掀翻。
眼看著所有的追兵全軍覆沒,他在船頭飄然而立,笑容淺淺,最戶看了一眼遠遠地東野海境線之後,才反身走回小小的船艙。
東野凝在艙內閉著雙眸,小聲問:「出了什麼事?」
「沒什麼。」他的聲音很輕,怕驚擾到她似的,「只是和幾個送我們的客人道別。凝,我們現在就要去西涼了!」
「西涼……」她的語調不知道是驚歎,還是感歎。
「不用怕,那會是你的第二個故鄉。」他摩挲著她的雙手,她的十指已經冰涼如玉。
「我不怕西涼,只要有你在我的身邊。」她將身體蜷縮在他的懷中。
西涼,那個陌生的國度,會成為他們一生的安身之所嗎?皇叔會輕易放過他們,放過西涼嗎?
她不敢想像,只是想在這一刻,從他的身上多汲取一點溫暖,因為多一點溫暖就可以多一點力量。
茫茫大海之上,一葉孤舟,承載著他們駛向難以預測的未來。
西涼皇宮之中,大公主匆匆地握著一封書信走進女皇寢宮,連聲尖叫,「陛下,東野那邊出事了!」
女皇剛剛起身,正在梳頭,聽到這話不由得緊張地站起身,「出什麼事了?!」
大公主水芳華氣呼呼地說:「是無涯惹出的亂子!本來人家東野鴻說好了將他們的公主東野凝許配給無涯,還準備了盛大的婚禮,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無涯竟然帶著人家公主私逃!東野鴻剛才已經飛鷹傳書過來,說無涯不禁帶走了公主,還帶走了東野至寶,他非常震怒,一定要我們給個交代!」
「無涯?不應該啊!」女皇急忙結果那封信,上上下下仔細閱讀,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陛下,我早就和您說了,別看無涯平時像個悶葫蘆,但是一肚子鬼心眼,您卻不信,現在可好,惹出了這麼大的亂子,我們怎麼收拾啊?」
女皇急切的問:「那無涯的?他帶著人家公主出逃,逃到哪裡去了?」
就在此事,殿外有女官稟報,「陛下!三殿下帶著一位姑娘乘小船回來了!」
「這孩子!」女皇拉下臉,「叫他立刻過來見朕!」
沒多久,水無涯來了,他不僅是一個人來的,還抱著東野凝一起走入寢宮大門。
一天一夜的海上漂泊,讓兩人看起來都更加疲倦,水無涯懷抱著東野凝,行動不便,只是微微躬身,「參見陛下。」
女皇一見到他們這幅樣子就怒火中燒,用手一指兒子,厲聲大罵,「無涯!你闖了這大的禍,竟然還敢回來?你要做西涼的罪人嗎?」
「求陛下定秦劍一用。」他沉聲開口。
女皇一愣,「什麼?」
他抬起頭,直視著母親,「求陛下定秦劍一用。」
女皇這才注意到他懷中的女人臉色蒼白如雪,立刻明白過來,「這姑娘病了?」
「命在旦夕。」
她立刻一招手,「來人,把定秦劍取過來!」
待定秦劍取來,水無涯剛要接過,水芳華卻攔阻在前,「且慢!這位姑娘是誰?我們怎麼能輕易動用定秦劍?」
水無涯眸子冷凝,盯著姐姐。「她是東野公主。」
「她就是東野凝?」女皇訝異地說:「她怎麼病成這幅樣子?!」
「她中了血術。」
水芳華立刻大聲疾呼,「陛下,決不能輕易動用定秦劍!血術是傷害那些有異能的人的,這丫頭看來會使用風,如果把她治好,將她留在西涼,只怕會有大麻煩的。」
女皇微一沉吟,握著定秦劍的手,又撤了回來。
水無涯急怒的盯著水芳華,沉聲質問,「她與你有仇?你要讓她死?!」
他在西涼向來少語,平時與這個姐姐疾呼沒有任何交流,水芳華甚至忘了他說話的聲音和樣子,但是今日,水無涯在震怒之下,連番開口質問,每一個字句如同帶著火一樣的激憤,和冰一樣的冷厲,讓她不禁心口一顫。
即使如此,她仍舊固執地揚起頭,「我這是為了西涼好。」
水無涯卻冷厲地斥責,「心冷如石的人,不配談西涼!」接著轉頭對女皇伸出一手,「請陛下賜劍!」
女皇面漏遲疑,斟酌地說:「無涯,這件事朕還沒有搞清楚來龍去脈,你姐姐說的話也有道理,這位東野公主到底為什麼中了血術,你知道嗎?如果她是故意用苦肉計,好到我西涼來套劍——」
「無論如何,我要救她!」水無涯一咬牙,他已經等不及了!出手如電,將定秦劍一把從女皇的手中搶過來。
「無涯!」女皇驚得大叫,「你瘋了?還有沒有君臣之禮?」
但是他已經縱身出了寢宮。
「來人!去把定秦劍給我搶回來!」女皇又氣又怒,手腳發抖。
但是誰能追的上水無涯的步子?
穿過後花園中的假山亭台,他直奔自己在西涼皇宮中的住處——不語殿。
閣外的宮女只見人影一晃,還沒有看清楚來人是誰,那人已經闖了進去。
「來人!有刺客!」她們連聲驚呼。
後面感到的幾名女兵氣喘吁吁的喊道:「別叫了,那是三殿下。」
「三殿下?三殿下不是在東野嗎?」宮女們詫異不已。
當幾人衝進不語殿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她們不由自主地都停住了腳步。
只見水無涯將東野凝平放在床榻上,手中的定秦劍已經出鞘,古樸的劍身緩緩溢發出青藍色的劍氣,這劍氣如煙如霧,將東野凝籠罩其中。
西涼人都知道這樣的劍氣意味著什麼。
可此時,竟然沒有人敢上前奪劍,因為水無涯的神情太過專注,每一個動作都小心翼翼,似乎生怕出一點點差錯。
漸漸地,臉色蒼白,始終閉眸的東野凝緩緩睜開眼,雙頰也泛起了意思紅潤,水無涯這才丟下定秦劍,將她一把抱在懷中,輕聲問:「感覺好點嗎?」
她有點茫然地看著四周,「這是哪兒?」
「西涼,我家。」
女皇此時也率領人馬匆匆趕到,意見眼前的情景,知道自己已經晚了,震怒萬分地喝道:「來人,三殿下擅搶定秦劍,觸犯國法,把不語殿給我封了!不許任何人走出一步!」
東野凝起身,訝異地看著不遠處那名身著雍容的中年貴婦,那就是無涯的母親嗎?就是她讓無涯變成之前那樣沉靜疏淡的性格,以無言來封閉自己的內心?
母親,難道不該是愛兒子愛到無以復加的?不該是將孩子的喜怒哀樂當做自己的喜怒哀樂嗎?
看著殿外一個個手持兵刃的女兵,她後知後覺的意識到,原來西涼也絕非他們可以逃亡定居的樂土,在這裡,有著和東野一樣的凶險。
她不由得低頭歎息,「無涯,你救錯我了。」
如果他沒有救她,也只是一輩子困在東野,但好歹是座上賓,不會有性命之憂。但是現在,東野西涼,都沒有了他的立足之地,而這一切只是因為他要救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