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竟然連一通電話也沒有。
當他堅持起來的時候,也是不輕易讓步的,比如婚禮的方式,他很堅持,也很堅定他要一個公開儀式,要他所有家人、朋友參加的立場。
其實,她從他的眼神就知道,這件事,他不會讓她做主,所以她更心浮氣躁,因為她開不了口告訴他,自已並非真的厭惡盛大的婚禮,而是沒有勇氣。
但是今天,她會親口告訴他。
她會把內心深處的自卑感全部告訴他,她只是看似要強,她比任何人都怕受到傷害……
「你覺得元醫生和柳醫生會再在一起嗎?」
「不會吧?元醫生不是快結婚了?」
「你沒聽過一句話,舊愛還是最美?何況現在柳醫生又回來我們醫院,又同在胸腔外科,這樣朝夕相處的,不舊情復燃很難吧?」
「說的也是,元醫生和柳醫生本來已經論及婚嫁了,如果不是發生那件事,他們現在可能小孩都有了。」
醫院的7-11里,鍾珂原本買好了兩杯外帶咖啡要走,但她不由得停住腳步,站在雜誌區聽那兩名護士的交談。
「所以啊,柳醫生現在回來了,像不像是天意?」
「什麼天意?」
「阻止元醫生跟一個不愛的女人結婚的天意啊。」
「我也覺得柳醫生跟元醫生比較相配,聽說元醫生現在交往的女人是個驕縱的富家千金,可想而知,那種女人就只會血拼,哪裡配得上我們元醫生啊。」
「元醫生一定不是真心跟她交往啦,他有結婚的壓力,聽說家裡一直在逼婚,我跟他的跟診護士很熟,他是為了家裡的長輩才會一直去相親的,那個富家千金就是在相親的時候認識的……」
「我們護理長還看到柳醫生在樓梯間裡哭,元醫生抱著她安慰呢!他們有多無奈啊,明明還相愛,卻有個硬是插進兩人之間的第三者……」
「您的餐點微波好嘍!」店員喊道。
兩名護士各自拿著微波好的便當出去了,鍾珂把佯裝在看的雜誌放回去,面孔已經冷得像冰。
很好!原來是這樣!
原來柳敬媛回來了,還跟他在同一間醫院、同一個部門,所以他就樂得在他們冷戰的這段期間去陪舊情人,兩個人還感傷的抱在一起哭,而她卻被蒙在鼓裡,還傻傻的跑來這裡要跟他妥協。
她究竟來幹麼?現在他可能根本就不希罕她的讓步了,更或者,他已經要跟她談取消婚約的事。
走出便利商店,鍾珂憤然把剛剛買的咖啡往門口的垃圾桶一扔,快步走向醫院大門。
她是他不愛的女人——他是這麼跟醫院裡的護士們說的嗎?
她的防衛心頓時升起。
笑話!她有纏著他嗎?她有逼他結婚嗎?她根本就不想結婚,她一向抱持獨身主義!要分手可以痛快的攤牌,沒必要在背後放她冷箭!
忽略所有心痛和驚惶的感覺,她選擇用「我根本不在乎」來處理自己的情緒,就像少女時期,每一次目睹母親打扮得花枝招展跟新男伴開開心心的出去時,告訴自己她一點也不難受一樣。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醫院停車場的,但她成功辦到了。
瞧,她好得很,她根本不受影響,如果他要回到舊情人身邊就儘管去,她會大方的祝福他們,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因為她是鍾珂,商場強人鍾大富唯一的女兒,她不會示弱的……
戶外天色微暗,她走到車邊,已經遙控開了車門,一部熟悉的車開進來了,她不由自主的站在車門邊沒進去。
前排都沒有車位了,那部車開到了後排。
遠遠望去,那部車很俐落的倒進了車位,駕駛下車了,她看到元日剛,她說不出自己是什麼感覺,埋怨他、很想他,五味雜陳……
她就這麼定定地瞅著他,忽然,副駕駛座也有人下來了,是個長髮高姚的女子,她臉上頓時微微變色。
原來他不是一個人。
他們有說有笑的朝停車場出口方向走過來了,鍾珂幾乎可以斷言那女子就是柳敬媛!
也好!擇日不如撞日,就是今天了,過去跟他攤牌,要分手就說清楚,她的心才不要為了他如此煎熬,既然他的舊愛兼最愛回來了,那麼她也該灑脫的退場了。
她定了定神,主動走到車道上,等他們走向她,明明告訴自己她不在乎他們怎麼樣,但卻明顯的感覺到自已喉嚨發緊了,腎上腺素疾速分泌……
元日剛很驚訝她會在醫院的停車場裡,而且眼神就筆直的看著他,一副就是在等他的架式。
「是你認識的人嗎?」柳敬媛看了鍾珂一眼。
好漂亮的女人,亮綠色長版西裝外套,嫩黃色的絲質上衣,合身及膝的雪紡白色窄裙,透膚絲襪、高跟鞋,加上精緻的妝容和修長的身材,她不記得元日剛的親友裡有這個人。
她是誰?
「認識。」元日剛想歎氣。
鍾珂的眼神太直接了,她自己可能不知道,她立在黑沉的天空下好像古代的判官,殺氣騰騰的,彷彿就要丟一塊「斬立決」的牌子到他腳邊,偏偏他又跟柳敬媛走在一起。
醫學院的院長得知她回來了,請他們兩個吃飯,雖然知道院長有意當他們的和事佬,但他不能不去。
柳敬媛剛回國不久,還沒買車,都要從醫院出發,目的地都一樣,他不可能不近人情到叫她自己搭計程車去,就只是如此而已。
「你剛到?」他走到鍾珂面前,從她渾身散發的「生人勿近」氣息感受到了她強烈的敵意,她鐵定是誤會什麼了。
「要走了。」鍾珂語氣高傲的說:「看到你的車彎進來,正好跟你說句話再走。」
元日剛不問她要說什麼,知道一定沒好話,他逕自問道:「你吃過晚飯了嗎?我們找一間餐廳吃飯。」
「我不餓。」鍾珂雙眸冷然,眨也不眨一下。「剛剛在醫院裡聽說你跟舊愛復合了,從這一刻開始,我們結束了。」
元日剛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這女人會不會太逞強了?連分手也分得這麼乾脆,打算回家把自己灌醉,痛哭一場嗎?
「原來你就是日剛現在沒辦法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柳敬媛突然插話了。
元日剛立刻出聲阻止,「你不要胡說。」
鍾珂不客氣的看著她。「你是哪位?」
「我是柳敬媛。」她同樣不客氣的看著鍾珂,有些挑釁意味地問:「你應該知道我是誰吧?」
鍾珂不露情緒的微點頭。「沒錯,我知道。」
柳敬媛忽然微笑。「之前我一直在英國,回來沒多久,現在也在這間醫院上班,我們同一個部門。」
「夠了。」元日剛蹙眉,他對柳敬媛說:「可以請你離開嗎?我們有話要說。」
柳敬媛對他笑了笑。「以我們的關係,我不能聽嗎?」
「我們沒有任何關係。」他的神情煞冷,忍著胃部的不適,說完便轉向鍾珂。「我們談一談,我有事跟你說,關於婚禮的事……」
鍾珂冷冷的拒絕。「不必說了,我不想聽。」
什麼婚禮?還會有婚禮嗎?
看她那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元日剛沉吟了下。「我知道了,你不想在這裡談,那麼你先回去,晚上我去找你……」
柳敬媛慢悠悠的開口,「鍾小姐,我們上床了。」
「柳敬媛!」元日剛臉色鐵青。「你在胡說什麼?」
柳敬媛很認真的看著他,「我有胡說嗎?」
元日剛嚴峻的瞪視著她,要她馬上澄清。
突然之間,一陣胃痛侵襲著他的身體。
這幾天他胃一直不舒服,今天尤其痛得厲害,他壓力大時便會如此,過去也做過檢查,沒什麼大問題,是老毛病了。
「是嗎?」鍾珂臉上沒有絲毫血色,她冷冰冰的說:「那恭喜你們了,果然舊愛還是最美,祝你們幸福。」
她很快上了車,關上車門,發動車子。
「等一下!」見她真的要走,元日剛強忍著胃痛,心急的拍打著車窗要阻止她。
她情緒不穩,這樣開車太危險了!鍾珂恍若未聞,車子很快彎出車位,通過出口車道,絕塵而去。
***
鍾珂很希望自己可以暫時消失,就算只有兩天也好,她想把自己藏起來。
但是,好不容易約到的採訪不能延,就算她前一天根本沒睡,痛苦的熬過了一整晚,此刻還臉色發白,整個人也極度不舒服,她也不能放對方鹐子。
瞧,她還是鍾珂,都已經遍體鱗傷了還是工作至上,她不但照時間赴約了,還妝扮得光鮮亮麗,現在正坐在水晶飯店一樓的咖啡廳裡等甜點部的章主廚,外人絕看不出她前一天才受了巨大打擊。
想到她受到的打擊,想到元日剛,她的心頓時絞痛了起來。
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他沒有半通電話。
他的選擇已經很清楚了,選的是過去那段日子讓他滿心遺憾的柳敬媛。他終於還是捨不下柳敬媛,她也終於認清了對他而言,柳敬媛是任何人都無法取代的存在,而她自然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