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靖對這件事一直很無言,他放下碗筷,認真的道:「我下回再碰到你娘,會要她死了心,你不可能成親的,就算成了親,妻子也不能同睡一張床,而你也不願意碰她,因為你討厭流汗,但做那件事一定會流汗——」
「來人,可以收拾了。」梁璟宸半開玩笑半認真的喚來了下人,但待下人過來時,他又要對方下去,再挑眉注視著好友。
反正,他也吃飽了。周子靖撫著下顎,還是笑說著,「不知怎麼的,我還真的挺期待趙姑娘成為你的妻子,更好奇她若看你這樣吃飯會說出什麼話?」光想到兩
人的對招,他就覺得有趣。
「少詛咒我了,我哪有那麼倒楣!」但她會說什麼?梁璟宸一愣,發現自己竟然很認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還真的嚇到了。
「你怎麼臉色發白?」周子靖不解的看著好友。
「沒事、沒事。」梁璟宸心臟怦抨狂跳,他是瘋了嗎?!
稍後,他送走好友,還刻意的將這件事拋至腦後,再回到書房,準備好好思索這件牽連極廣的貪瀆案,思忖再三後,他確定調查此案除了需要他的一身武藝外,還得靈安寺各個武藝不凡的師兄弟相挺,最重要的,還得有師父的易容術,才能成就大事,事不宜遲,他馬上策馬前往靈安寺。
三月天,該是春暖花開了,卻還是料峭春寒,一連又冷了五日後,春光才微微綻放,暖陽也終於現身,積雪的枝椏亦慢慢融雪,滴滴答答的雪水滴落而下,那泌骨的冰涼若不小心滑入溫熱的脖頸,可是會冰得讓人起雞皮瘡瘩。
所以當趙湘琴主僕行走在靈安寺的庭園小徑時,因到處都有參天古樹,樹上枝頭不時有冷水滴落,每走一步小芷都是戰戰兢兢、東瞧西看的,替主子遮的傘也總是前後挪移,看起來好不狼狽,但走在前方的趙湘琴姿態優雅,一點也不怕。
砰然一聲,大片積雪從屋簷摔落,真要嚇死人了。
小芷撫著枰抨狂跳的胸口,再看看主子,她抬頭望著萬里無雲的天空,那張沉靜的臉上一如近日,在林家決定良辰吉日後,總讓人看不透她在想什麼……
「晴空朗朗,但氣溫仍是冰得沁骨……」
趙湘琴喃喃低語,其實她連心都涼了,婚期迫在眉睫,她這個現代魂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助的等著豬頭的大紅花轎來迎娶,慘!
主子說什麼?!小芷沒聽清楚,眨了眨眼,再看著一身翠綠暖裘的主子,她那雙骨碌碌轉動的黑白大眼總透著動人的慧黠,也是那一雙眼讓她覺得主子比生病前都要漂亮許多,但在決定婆家後,她的眼神神采消失,不過,易地而處,要她嫁林泰昂,她也高興不起來。
她忍不住歎了一聲,一回頭,就看到一個挺拔的身影朝這裡走過來。
「主子,是敦親王。」小芷立即興奮的低聲叫道。
趙湘琴緩緩的回頭,不得不承認他長得極俊,最吸引人的是那雙含笑又帶著志
得意滿的黑眸,再加上他身形挺拔,偏好紫色圓領袍衫,腳蹬黑色皮靴,每每現身都很吸睛,也難怪不只是小芷,還有許多女人見了他都臉紅心跳,而她,當然是惟一的例外。
梁璟裒也看到趙湘琴了,他闊步走來,臉上帶著無懈可擊的自信笑容。
小正則來回的看著他跟自己主子,唉,真是落花無意、流水也無情,不然,這兩人多登對,簡直就像在一幅畫裡。
「今日非七日之期,師妹怎麼也在靈安寺?」口氣中頗有一種倒了楣的味道。
「本想清心淨耳一下,沒想到還是遇到個礙眼的。」她是真歎息。
他一挑濃眉,「心情不好?」
「對,聰明的離我遠一點。」她刻意轉身背對他。
但他已習慣與她對上幾句,不說完就不對勁,所以,他還是刻意走到她面前,雙手環胸的問,「怎麼,庸脂俗粉擔心上不了檯面?你這臉妝塗厚一點,當新娘子還能看,不必擔心——」
她抬頭看他,火氣仍旺,「不必你多事,了不起我做張人皮面具,洞房花燭夜就讓林泰昂嚇到口吐白沫,一天換一張,很快就拿到休書——」
他黑眸倏地一瞇,「你認真的?」
「干你何事?!我不是母豬、不是黃鼠狼、不是小人,堂堂的敦親王就這麼閒,沒人可聊了,還是可憐到一個朋友都沒有,只能找我這種惡女逞口舌!」她很煩、很累,尤其是精神上的疲倦,她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氣、她恨!
這一席話夠難聽,他的眼神轉為倨傲而危險,「你今天還真是句句帶刺。」
「那就閃遠一點,我今日原就沒打算見到你!」
她說得直接,他是火氣頻冒,瞪著她那張冷冷的俏臉,他甩袖走人。
小芷見梁璟宸怒不可遏的走人,連忙溜到主子身邊,彎腰看著她,「主子,他可是敦親王啊——」主子今日根本是火力全開嘛,但也得看對象啊!
她管不了!她知道他是刻意來挑起戰火的,這種人一點也不難應付,像難搞的超級巨星,而她剛剛好非常擅於應付這種人,他的嘴再壞,她也不痛不癢。
雖然,相識兩年有餘,但完全不熟……鬥嘴自然是不算的!
她沉沉的吐了一口長氣,怎麼辦?怎麼辦?再七日花轎就要上門了,也是因此,她才跟父母請求到靈安寺小住,日後出閣,要再上靈安寺機會渺茫,一入林家府,更只有當母豬的命……
她抬頭望著藍藍的天,煩躁的心漸漸平靜下來,天無絕人之路,死不了就一定還有逆轉的機會,她在心裡這麼告訴自己,而時間已靜靜的流逝一個多時辰。遠遠的,就見謝師兄走了過來,「師妹,師父有請。」
她微微一笑,站起身來,看著這名黝黑高大、為人憨誠的好師兄,「我這就過去。」
兩人並肩而行,小芷則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
「師妹的婚事真的沒辦法喊停嗎?林泰昂非良人之選啊。」
「我知道,只是身不由己,但我謝謝謝師兄對我如此關心。」
他臉兒微紅,雖然是出家人,面對天仙美人般的師妹還是微微心動,但絕不敢造次,只是以師兄之姿在關心著她,「那個……其他師兄都說了,婚後有什麼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師妹一定要派小芷捎個信息給我們。」
「謝謝。」她看著真誠憨厚的謝師兄真心感謝,在這裡,她就像擁有好多個哥哥,當然——腦海裡立即閃過梁璟宸那張俊俏的臉龐,呿,他除外!
一行人走到廟殿後方的側廳,就見空峒笑咪咪的迎接她,身邊還見臉色有些奇怪的梁璟宸。
「坐吧。」空峒眉開眼笑的要她坐下,再分別給了小芷等閒雜人等都退下去的手勢,室內頓時僅存三人,氣氛變得有些尷尬。
在空峒告知皇帝要梁璟宸處理的貪瀆事件後,換趙湘琴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她是聰明人,很清楚空峒把她找來的原因。
「所以呢,湘琴可以退去林家的婚事、璟宸也有湘琴的易容術相助,兩全其美、一箭雙鵰.」空崆先是笑呵呵的看看趙湘琴,再笑咪咪的看著梁璟宸。
兩人互視一眼,瞬間又嫌惡的別開視線,但心裡想的都一樣——最愛作亂的瘋師父是真的瘋了,他們互看彼此不順眼也能當夫妻?!
「不可能!」梁璟宸先出聲。
「對,不可能!」趙湘琴難得跟他意見一致。
「那你是嫁定工部尚書之子,而你,也找不到人幫忙易容,那就各自保重。」空峒大手一攤,這事一翻兩瞪眼,他也無能為力。
「師父可以幫我,她是向您學的易容術。」梁璟宸覺得自己的事很容易解決。
「怎麼幫?老衲這顆光頭老出現在你身邊不奇怪?但若是夫妻檔,同進同出很正常。」空峒就是堅持要當月老,「哪,你需要易容時,她馬上就能動手,要是被盯上後要換張臉,她也能隨時幫你改正、不被人發現,多麼方便行事。」
梁璟宸看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些被師父說動,畢竟,無人知道她會易容,這點無疑是一大助力。
趙湘琴見他似乎有軟化的跡象,馬上提醒,「有人曾經說過「有眼、有腦袋的人都知道你像瘟疫,娶進門包準雞飛狗跳」。」她看向梁璟宸,笑得好不嬌媚。他臉色微微一僵,他的確說過。
「此一時彼一時,就為師看來,你也是能包容的人,大人不計小人過呀。」空峒很努力的在打圓場。
「但有人老是撂下一句「小人得志」,我也不要計較嗎?」她刻意以施恩的口吻道。
梁璟宸不悅的抿緊了唇,「女人就是女人,小眼睛、小鼻子!」
「王爺的眼睛真的不太好,我的眼睛算大,鼻子也不小。」她也不客氣的回擊。
他沉下臉,「只要是人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這事,本王還得再考慮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