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皓熙冷冷的盯著神色驚惶的年輕男子,「我想也是,但宮裡就這麼大,我不希望再聽到這樣的聲音,不然,有人絕對會死得很難看,下去吧。」
「是。」
羅裡紳嚇得連吭也不敢吭上一聲,急急的跟著義父行禮告退,一出宮殿,乘上馬轎後,他才難掩害怕的道:「義父,皇上知道了嗎?」
「應該不知道,但你給我聽好了,別再讓皇上聽到一絲風吹草動,不然,就連我也保不了你。」
「我是苦悶,她們也是,同病相憐下,便忘了禮教——」
朱齊鴻聽他還想狡辯,氣得狠狠瞪他一眼,羅裡紳才不敢再多言。
轎子一回到溫德王府,朱齊鴻便開口,「去準備準備,早點出門,別誤了正事。」
「是,我知道了。」
見義子往房裡去,他沉沉的歎了一聲。他的皇帝夢還要靠公主來完成,所以她是絕對不能有事的,只是,那名賊人絕非泛泛之輩,否則怎會知道迷魂香一事?
思及此,他的眼神轉為冷硬。不管他是誰,絕對不能留下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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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請起床梳洗了。」
好吵!睡意仍濃的朱貝兒睡眼惺忪的從紗帳裡坐起身來,不悅的瞪著宮女,「敢叫本公主起床梳洗,你不要命了!」
「是、是!奴婢知罪,奴婢馬上退下去。」
朱貝兒冷哼一聲,又躺回床上,隨即放心一笑。原來她是作了惡夢啊,可怎麼會夢到自己被一個長相俊美的淫賊給擄走了?!
「起床了,公主。」
她柳眉一擰。該死的宮女,不要命了嗎?!竟敢又來擾她睡眠!
「快起來,陽光都照進洞了。」
陽光?她皺起臉,感覺到臉上的確有股像是被陽光照著的暖意,但,不對啊,這是她的寢宮,怎會有陽光?她不由自主的更加抱緊了懷中的暖被,卻顯得很不安。
怎麼這個宮女聲音這麼沙啞低沉?像男人的聲音?!
「你再不起來,我只好直接扛你上馬背了。」
這聲音含著濃濃笑意,而且好熟悉——
她倒抽了口涼氣,倏地睜開眼睛。天啊,映入眼簾的就是那個採花大盜,而她抱著的哪是什麼舒服暖被?!根本就是袒胸露背的他!
「啊!」她霍地放開手,嚇得發出尖叫。
他坐起身來,一手掏掏嗡嗡作響的耳朵,「嘖嘖,該叫的人是我吧?一整晚把我抱得那麼緊,我都快不能喘氣了,你是作春夢啊?」
「我是作惡夢!不,夢裡不是惡夢,你這兒才是惡夢!」她氣炸了,寧願回到睡夢中,也不必見這張討厭的臉。
唐紹祖壞壞一笑,「好夢惡夢都一樣,現實是我們該出發了。」他走到晾衣服的石塊邊,將她已干的衣服全丟到她身上,動作毫不憐香惜玉。
朱貝兒很生氣,但想丟不是,不丟也不是,不過衣服總該趕緊穿上的啊,不然一直讓他看她的春光嗎?
但她的確有股想把衣服扔回給他的衝動,因為她不想走,不想離皇宮愈來愈遠,她若沒穿上衣裳,他還會把她架上馬嗎?
但她不敢賭,心裡有個聲音告訴她,答案是肯定的,到時候難看的只是自己!
於是她悶不吭聲的穿上衣裳,開始整理儀容,只是折騰了一天,她的一頭長髮都打結了,以手指當梳也梳不開,她也愈梳愈氣——
「甭梳了,上馬。」
她手一停,看著走到馬兒身邊拍拍馬頭的他,「去哪裡?」
「回霄漢寨。」
「你的賊窩?」
他笑,「是賊窩,也是山寨,我呢,也的確是那裡的少主人,大家都叫我少主」
「賊少主!」她一臉瞧不起的樣子。
他也不介意她的鄙夷口氣,只是以眼神示意要她走過去。
朱貝兒心不甘情不願的走近,想自行攀上馬背,不料唐紹祖的動作更快,一把便將她抱上馬,自己也隨即跨上馬背。
「肚子餓嗎?」
她搖頭,因為不想跟他貼靠著,於是僵直的坐挺身。
能撐多久?他笑了笑,「那我們就趕路了,你也順便聽聽霄漢寨一窩的賊人都做了什麼好事,因為那是你要待上一輩子的地方。」 .
一輩子?!星眸閃過一道不以為然的眸光。不可能的,她一定會找時間逃出去!
唐紹祖策馬而行,一路上娓娓道來霄漢寨的豐功偉業。所謂盜亦有道,他們專門偷搶一些「同好」,是專愛壓搾黎民百姓的貪官污吏、富商名流,接著再去幫助一些貧病交迫的百姓,可能是以灑銀兩、買米食的方式救援,除此之外,他們也會造橋鋪路、造福一些偏僻地區的百姓,所以,認真說來,他們這些賊寇都是有情有義、濟弱扶傾的俠盜義賊……
唐縉祖說得精采,但坐在前面的朱貝兒是聽得意興闌珊,甚至在他說到後半段那些豐功偉業時,主動將耳朵關起來。
「總之,別想將我變成囚鳥,我不會乖乖留在那個籠子裡的。」
這一點是聲明,也是告知,她不會輕易屈服。
下戰帖嗎?他莞爾一笑,「你知道我的能耐是什麼?」
「就是當賊啊!」她敷衍的回答。
「錯!是專門把麻煩人物變成乖乖的小兔子,但不是鳥,畢竟鳥有翅膀就有機會飛,而兔子性情膽怯,不會也不敢有想飛的心。」
她柳眉一蹙,緩緩的回頭,怔怔瞪著嘴角噙著一抹壞心笑容的俊美容顏。他這一席話是什麼意思?預言她未來的日子會很難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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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唐紹祖這個放浪不羈的賊少主的確開始喂尊貴的刁蠻公主骨頭——不,苦頭吃。
雖然一開始的麻煩的確是朱貝兒自找的,因為她賺兩人共乘一馬太辛苫也太曖昧,希望能單獨乘轎而行,但那臭男人卻乾脆要她當起苦行僧,他在馬上,她步行。
接著,有客棧他不住,偏要往野地睡,三餐更愛打野味、食野果、抓河蝦小魚,當然還得用手吃,雖然她可以不吃,可是愈走腳步愈蹣跚,至於舒服的騎在馬上的唐縉祖——
對!這賊人自稱叫唐紹祖,還要她把這個名字刻進腦袋裡,因為這一生,她絕對離不開這個名字。她是不知道能不能離得開,但她相信自己絕不會忘了這個可恨的名字的!
尤其這會兒,他看她走得踉蹌,卻沒有要讓她上馬背的意思,更可惡的是,他還故裝無辜,一副是她自找的,他其實也很心疼的嘴臉!
為此她當然是氣得牙癢癢的,但為了僅存的一點點驕傲,只能勉強自己吃那些難以入口的鬼東西,然後乖乖的走路。
只是,究竟走幾天了?她的腳都起水泡了,每走一步就疼一次,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還有她已經好久沒洗澡,渾身隱隱有股怪味,可是她實在無法像他隨便找個溪谷就去洗,那太可怕了!
總之她今年肯定犯小人,才會惹上這個男人,好好的一個年,竟讓她由最尊貴的公主變成悲哀的小老百姓。
唐紹祖策著馬,有一步沒一步的走著,高高在上的他,不時低頭查看倔強不肯屈服的朱貝兒。
是,朱貝兒,他好不容易才從那張櫻桃小嘴逼問出閨名。至於逼供方法很簡單,不說出她的名,他就「娘子、娘於」的像只九官鳥般叫個不停,二擇一下,她便惱怒的全招了。
不過,她還是不夠聰明,要知道她愈不屈服,就愈是在虐待自己。瞧,她的樣子可沒有十多天前那麼嬌貴美麗,反而跟個瘋婆子沒兩樣,有點兒傷眼。
他抬頭看向前方的一池夢幻鏡湖,又低頭看她,「今晚就在這兒落腳。」
她一看,發現除了山跟湖之外,一樣是不見人煙,跟這幾天走的路大同小異。
她雖沒有力氣了,仍火冒三丈的瞪著他,「又是這種荒郊野外,為什麼下走城鎮、不能給我間客棧休息洗澡?你這樣對待,誰願意當你的妻?!」
「我對你再好,你也不願意的,所以,還是讓你早點認清事實的好。」
「你的意思是你的山寨生活就是如此,湖裡洗澡,吃野味?」
他愜意的點頭,「是,八九不離十。」
她聽了差點沒昏倒,虛弱的坐了下來。她現在真的很想哭,但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現自己的懦弱。
他翻身下馬,看著她的繡花鞋已滲出點點血跡,柔聲說:「這湖水冰冰涼涼的,你脫下鞋子去將腳泡一下,我再弄點草藥給你塗上,就會舒服些的。」
可她卻不領情,「不用了,少貓哭耗子假慈悲,若不是你,我的腳會受傷嗎?」
「是你不願騎馬。」
「我要坐轎子!」
「不可能。」
「那為什麼老是往這種地方走呢?為什麼不可以讓我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她忍不住哽咽。長這麼大,她這個公主從來沒過得這麼淒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