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的事情真是奇妙,早一步、晚一步都不行,就偏偏巧在那一刻,才能延續這情意,想到這,向幼藍軟軟靠著車壁,垂眸笑了。
「砰」的一下,馬車好似衝撞上什麼東西,劇烈的搖晃了幾下又恢復平靜。
這異響把向幼藍神遊的思緒拉回來,她掀開車簾,驚詫的發現周圍的環境已經不再是回家的路上,而是駛入一片完全沒來過的林子裡。
樹林裡路磕磕絆絆,馬車也開始搖晃起來,時不時碰上左右的樹木,發出碰撞聲。
「車伕,車伕,停下!」不安的感覺湧上心頭,她連忙推動車門,卻發現兩扇門被人綁在了一起,別說她現在沒什麼力氣推開,她就是有力氣也未必能推開。
是誰把自己帶過來?要做什麼?慌亂過後,很快想到這兩個問題。
停止了毫無用處的掙扎喊叫,向幼藍透過縫隙,看一眼外面那個戴著寬大斗笠的車伕,很快把今日的事情梳理一遍,起身、離開、用膳、雕開,車伕是文家安排的,馬車也是府裡的……這一切都看不出絲毫的問題,那到底是誰要把自己帶到這邊來,難道是他?
不,向幼藍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看法,文少然不會這樣對自己,他沒有理由也沒必要這樣做,至於那三位夫人,她們之前是素未謀面,自然也沒什麼怨憤,更加沒有傷害自己的理由。
在她還在不解的時候,馬車慢悠悠停了下來,車門上的禁錮也被人「嗤啦」拉開。
聽到這聲音,向幼藍心中一喜,忙不迭推開車門跳下車,身子一軟差點倒在地上,不等她站穩,只覺得腦後一陣風聲,已經有木棒砸在頭上。
陷入昏迷前,她看到一個低矮黑瘦的男人靠過來,似乎在查看自己的情況,想要更加看清楚眼前這張臉,向幼藍努力睜大眼睛,卻還是抵不過腦袋的眩暈,徹底陷入昏迷中。
再次醒來的時候,向幼藍還有些輕微的暈眩,仔細眨眨眼睛,才看清楚自己是反手被綁躺在一間破屋子裡,身側有「嗤啦嗤啦」磨東西的聲音,還有一大一小兩個人談話。
「她醒了。」一個稚嫩的孩子看她身子活動,不慌不亂的說道。
「別管她。」響應那孩子的,是一個低啞的聲音,帶著斗笠的黑瘦少年頭也不抬,只是自顧自磨著手裡的一把匕首。
「你們是誰?」艱難地挪動身子到一個比較舒服的姿勢,向幼藍輕聲問道。
那孩子黑亮的眼睛在她身上打量一番,咕噥著說道:「我是個小乞丐。」
沒意外的答案,向幼藍看他一身襤褸也猜得差不多,可看看小乞丐旁邊的黑瘦少年,卻有些好奇了,「你抓我來做什麼?」
他不像是劫財,因為這人從頭到尾都冷著一張臉,對自己愛答不理的樣子:更不可能是劫色,如果要真是劫色,剛剛自己昏迷醒來後,也許會發現自己疚杉下整的躺在地上,而不是現在衣衫整齊的被人綁住。
「別問那麼多。」那人的眼裡帶著一股冷意,卻沒有殺氣,只是冷冷瞪她一眼,又低下頭磨自己的匕首。
「我總要知道你抓我來做什麼,也好猜測自己接下來的下場。」向幼藍咧嘴一笑,發現自己竟然還有心思自嘲。
事實上從她確定對自己下手的人不會是文少然後:心裡的驚惶就變得沒那麼強烈,至少沒有了心痛的感覺。
「你叫向幼藍是不是?」沉默片刻,少年終於開口。
「對。」
「那你和文少然什麼關係?」
向幼藍思考著應該怎麼回答,明顯發現那少年問出這句話的時候,臉上變了顏色,甚至有些咬牙切齒,「我與他沒有關係。」
「哼,還真是情深意重,我親眼看著你們,一個馬車上、一個馬車下眉目傳情,卿卿我我的,現在又來騙我。」少年的眼中突然湧出一股悲哀。
向幼藍以為自己看錯了,可再仔細一看,果然他在苦笑。
「你和他又是什麼關係?如果你找他大可當時就動手,何必費心思把我綁來?」向幼藍越來越迷惑了。
「我和他是死敵,要砍掉他的項上人頭。」少年臉上露出狠厲的笑,「在他府門前動手,估計我還來不及拔刀就被他的人拿下,把你綁過來,起碼能有一、兩分勝算在手。」
「一、兩分勝算?」向幼藍無語,這樣大費周章也只有一、兩分勝算,那失敗的機率簡直就是大得嚇人,這樣的情況下還非要動手,真不知道有什麼深仇大恨。
低頭想上片刻,她輕聲一笑,「那你會殺了我嗎?」
仰著頭想了想,少年回答的很坦誠:「不知道,如果殺了他,我就放你走;如果殺不了他,殺了你能讓他痛不欲生的話,那我會殺你的。」
這樣太過坦誠的回答讓她不知該作何反應,只能苦笑以對,她現在是該祈禱文少然來呢,還是不來比較好呢?
顯然,這個決定並不由她作主,因為少年已經吩咐小乞丐:「你去送信到文家,然後就別再回來了。」
小乞丐顯然聽出了他話語中的訣別之意,臉上有些傷感:「咱們就走吧,你打不過他的。」
「是我不好,你以後又是一個人了。」少年突然咧嘴一笑,雖然面色黑得過分,竟然也十分妤看,「放心,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我不後悔。」
「那他要是不來怎麼辦?」小乞丐還是滿臉遲疑。
「向幼藍在我們手裡,他不會不來的。」少年的臉上出現一絲悲慼,「看錯人一次,我不會看錯第二次,只要有她在我們手裡,他一定會來。」
小乞丐歎口氣,轉身離開,三步一回頭的看他,「那我去了,你保重!」
看著眼前這一幕,向幼藍突然有種無奈,這兩個孩子到底為了什麼,何必非要和文少然拚個你死我活?那少年說只要自己在他手裡,文少然就一定會來,她可以認為,自己在文少然的心底是不同的嗎,他到底會不會來這邊?
彷彿為了驗證她的想法,門外突然傳來男人的笑聲。
在她抬頭的那一瞬,熟悉的身影已經抬腳邁進了破房子裡,衣衫翩然,與眼前的一切格格不入。
「你來了。」她幾乎是與少年同時說出這句話。
「我來了。」文少然嘴角噙著溫潤笑意,好似在對那少年說話,眼眸卻一直落在向幼藍的身上。
第10章(2)
看著那含著心疼的眼神,向幼藍只覺得眼睛一陣溫熱,已經有些想要落淚。
他真的來了!
不同於向幼藍的感動,那少年在見到文少然的瞬間有些驚詫,隨即跳將起來走到她身邊,手裡握著被他磨得發亮的匕首。
「你怎麼找到這裡的,他呢?」少年的手在顫抖,說話的口氣卻毫不客氣:「我和你的恩怨與小乞丐無關,你最好放他走,不然我要了向幼藍的命。」
「何必這麼緊張,我說要傷害一個小孩子了嗎,他現在正躺在門外呼呼大睡呢。」文少然搖搖頭,一臉無奈,「我也想裝作不知道你劫持了藍兒,可你做事破綻實在是太多了,我裝都裝不出來無動於衷。」
這顯然是個侮辱,少年手中的匕首貼近向幼藍幾分,「我倒是好奇,你怎麼看得出來?」
「很簡單,你不是我府裡的車伕。」
少年冷笑,「文少爺真是好眼力啊,竟連府裡的車伕長什麼模樣都一清二楚。」
「當然,府裡的車伕我就算不是每個都熟悉……」文少然挑眉一笑,丰姿俊逸,「敗露你身份的還有那頂斗笠,天上日頭並不毒辣,你見過哪個車伕會帶著這麼大一個斗笠?那只會有兩種原因,一種是想告訴別人,我不是一般人;另外一種就是告訴別人,我幹的沒好事。」
噗哧一聲,向幼藍忍不住笑了,儘管那鋒利的匕首就橫在自己面前,只要輕輕一劃就能要了她的命,可看著文少然這樣閒情逸趣的模樣,她的心也跟著踏實下來,那凝視自己的目光彷彿在說,只要有他在,自己會毫髮無傷的。
「你笑什麼?」先後被嘲諷,少年厲聲喝道。
「我笑你一成勝算怕都沒了。」向幼藍露出一個溫婉無害的笑容,「你現在放開我,我保證他會讓你安全離開,如果你硬碰硬,結果一定是你輸。」
「不要太自信了,我不會走的,只要你在我手裡,他就不敢怎麼樣,再不過,我總還有殺了你的勝算。」
聽到這話文少然臉上的笑容消散,眸光銳利如劍,「就算藍兒在你手裡,你以為現在就有勝算了嗎,馮玉墨?」
馮玉墨?向幼藍驚詫,這名字好熟悉。
果然,那人聽到這名字顫抖得更加厲害,淒厲的一笑,「我弄成這樣還能看出來,你果然厲害,看來我真的是沒什麼勝算了,不過殺掉一個向幼藍,死在你的手裡也不吃虧。」
這一次向幼藍聽了個清清楚楚,眼前這人哪裡是個少年,分明是個啞著嗓子的女子。